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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雨路仍赌气不去送饭,和木聪早早去了西寺。木南只觉情况有异,出门便质问义华,道:“木华,我且问你,你昨日可曾唐突我雨路妹妹了?”刘义华法号木华,只是他名气盛大,熟识他的人多唤他做“刘大侠”,木南故意叫他法号,也有折辱之意。义华惨然道:“我不知哪里得罪了雨路姑娘,她竟饿我两餐。烦你转问于她,好教我有过则改。”木南气不过,恼道:“定然是你不好,雨路妹妹在寺中识得之人不过你我,还有木聪师姊。难不成是我们的错?她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和木聪定不饶你。”
却听旁侧一阵爽朗笑声,走过三人,却是杨方涛携着玉宇兄弟径直向膳房而去。义华微笑道:“看来杨大官人又结交新朋友了。”木南知他有心避开雨路之事,只“哼”了一声,扬长而出。
寺中僧人,每日当诵经三场。然而大都并非学佛也来,自对诵经一事嗤之以鼻,若非强迫,少有人愿在蒲团上盘腿枯坐上一整日。说来奇怪,方丈果真不强求每僧必到,但各殿大禅师手中却有一份名册,必要之时可点名一遍,未到之人便是触犯寺规,自有惩处。然而各殿人数众多,大禅师那里记得每人相貌,声音。有人冒名,以一作二也是常事。是以玉宇兄弟此刻才去膳房并无危险,至于杨方涛,使人代替扫地也无不可。
第五回2
三人捡了偏僻的位置,各要的菜品须臾便至。杨方涛启一坛酒,摊开两只烤鸡,笑道:“二位慢用,杨某能结识二位高人,倍感荣幸。”瑾宇忙起身道:“我与哥哥这点芝麻绿豆的事,竟也被杨先生看中,当是我们的荣幸。”瑾玉也道:“正是,正是。”杨方涛道:“玉兄过谦了,您二位通今博古,杨某着实佩服得紧。”
杨方涛向林阳宣言两日便可拿到经,这重要关节便是接近瑾玉以谋后事。怎料瑾玉平日寡言少语,有人问话才对答几句。杨方涛不知他好恶,委实难以找到搭话的由头,焦急之下,夜不能寐。时至二更,瑾玉呓语起来,细听之下,竟是《尚》中的晦涩篇章。杨方涛一惊不小,却也豁然开朗,心中有了计策。待得曙光微现,鸡鸣三通,玉宇二人次第醒转过来。杨方涛便以呓语之事与二人攀谈起来。一番相询才知,他二人都酷爱史籍,尤以瑾玉为甚,入寺至今,竟已背过千余本史。
杨方涛倒了三大杯酒,道:“来,来,这一杯是我杨某拜服二位的高艺。我先干为敬。”瑾玉不会饮酒,面有难色,然杨方涛盛邀之下,难却其情,于是闭眼一饮而尽。岂知一杯下去,肚中如有火炭一般,炽热难当,有苦难言,一张脸也红起来。杨方涛又倒了三杯,道:“这第二杯,算是我敬二位,聊表结识之幸。”瑾宇酒量不佳,较之哥哥略强而已,两杯烈酒下肚,亦恍惚起来,瑾玉在杨方涛催促下也尽一杯。瑾宇眼见杨方涛又在倒酒,慌道:“杨大哥使不得了,此酒甚烈,我等。。。我恐怕。。。”一声闷哼,昏倒在地。
于天奉命捉拿雨路,却又不得惊动旁人,而雨路时刻与木聪在一起,于天一路跟去,难以下手,好生急躁。好在西寺房屋虽少,藏身却也容易。
雨路道:“昨个只讨得武叔叔答应帮我,却没问武叔叔何时出手。”木聪嗔道:“你整日价武叔叔长武叔叔短的,也不知你刘哥哥听了恼不恼。”雨路一张小脸羞得通红,道:“他。。他怎会恼,他说郭根自有报应。就算武叔叔不帮我,他也会出手的。”木聪道:“那你为何饿他两顿,饿坏了他,谁给你报仇。”雨路眼红欲哭,侧身道:“刘哥哥不爱吃大白馒头,我又出不了寺。。。他倒是答应送我出去,可是现下自己也脱不了身。”木聪不明就里,正要问话,却听一间仓房中似有铜器撞击一声。木聪身前白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护在雨路身前。过了许久,再无声息。雨路受了惊恐之下,躲在木聪身后,忙问:“怎么了?是老鼠么?”木聪自知有人跟踪,却不愿吓她,只道:“是只大老鼠。”暗自提高警惕。到得午间时分,木聪再也不敢停留,带她回房而去。
行至禅房前数十丈,雨路脸色微变,却是李日成又在“纠缠”义华。此次李日成所携竟是十个馒头,一壶清水。义华将馒头吃的津津有味,似乎世间珍馐也不过如此。笑道:“蒙日成兄如此抬举,我且试试为你说项,成与不成全在李大掌门。”李日成欣喜若狂,道:“杨大侠答应便好。我已听天由命,怪只怪我当年年轻气盛,好惹是生非,自己也技不如人,落得今日兄弟离散的下场。”义华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日成道:“若此事可成,李掌门饶过我余下的百十兄弟,我便安心在西工寺出家,不回京城了,也不再涉足武林。”义华道:“你倒是有备而来。”说罢二人对视大笑起来。
原来那西寺偷听之辈,出了于天,还有义华。木南离去之后,义华旋即脱身去了西寺之地。雨路少女心性,义华自然难索其由,一番窃听下来,才知是为了如此小事。义华转念想到:烤鸡美酒不能常有,若是得罪了雨路,自己虽不止饿死,却是有违当初立下的护她出寺,不受伤害的诺言。于是找来日成,二人商议之后,便有雨路所见景象。
不时又是月上高楼,迷茫夜色中一人飞身前行,倏忽便已迫近藏经重地。只见他绕到阁后,腾空跃进一座小院。院内一间三层小阁,正对藏经阁。那人上到三楼,一个起落已身在藏经阁中。那人摸黑进到阁内,点燃一只火折,却见阁内密密麻麻都是经,一股浓厚卷之气扑鼻而来。那人一阵翻找,停下来接下面巾,大喘粗气,却见那人正是杨方涛。又查看一阵,杨方涛已是艰于呼吸,面皮红涨。杨方涛推开一扇窗,只觉微风拂面,顿时舒畅许多。又连看几架目,尽是古怪名,诸如《多宝艾婆南舍阿睿经》《艾多蜜可经》。杨方涛随手翻阅,所见也全是此等奇文怪语。忽听阁下有人叫嚷:“上面怎会有光,看看去!”杨方涛心如死灰,急忙熄灭火折,跳回对面小阁,原路逃回。
第五回3
此时阁下已聚来大批人,其中年长者赫然便是素冰,一位研究僧道:“弟子上楼查过,未见有人,只拾得半截火折。”素冰脸色骤变,道:“刚有密信来报说今晚有人前来窃取经,不料我们竟晚来一步,让他逃了。经可曾丢失?”那研究僧道:“经略有散落,目却不差。”素冰道:“木艮可在?”郭根拨开人群上前,道:“弟子在。”素冰道:“你屡次请缨欲求一事可做,今天便委你彻查此事。”郭根心中狂喜,仍只木然道:“弟子谨遵师命!”素冰道:“木艮,此事关系重大,自当愈快查出真凶愈好。限你四天之期,可有异议?”郭根道:“弟子当全力以赴,四天捉拿歹人。”素冰点点头,转身便走。
郭根这便行动起来,对众人道:“诸位师兄弟,我木艮位卑言轻,却幸得师傅如此器重,贫僧才浅,劳烦各位师兄弟助我一臂之力,尽早找出真凶,向师傅有个交代。”所在各僧均不知他底细,都答应不暇。郭根转对那研究僧合十道:“请师兄前面带路,领我上去看看。”
郭根踏进藏经阁,只觉一股香之气扑面而来,几欲窒息。那研究僧靠窗而行,连开数窗,郭根这才呼吸顺畅。郭根虽说奉命查案,进来勘察现场。其实勘察宝经所在才是第一要务。阁中册繁多,却无一本有“三”字。直上到三楼,皆是如此。郭根心下骇然,忖到:莫非素冰瞒天过海,已将《三航大典》移往别处,抑或我眼力不济,遗漏了目。转念又想:如此贵重的宝经又怎会放在架上,那必是在暗格,墙后,梁上诸多隐蔽之所。却也不便四下翻找,问那研究僧道:“既然经一部不少,却不知那贼人偷了甚么去。”那研究僧道:“未遂而归。”郭根道:“师兄何以知之?”研究僧道:“猜测。”郭根颇不以为然,亦无话可说。却见三楼面东一扇窗户洞开,对面小阁正在咫尺之遥。郭根心中一亮,已有了眉目。
这对面小院便是力学堂,当由瑾玉瑾宇值夜,他二人饮了杨方涛下药烈酒,酒劲与药性齐发,昏沉而睡,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方始醒转。却见郭根凶神恶煞地斥道:“瑾玉,瑾宇,你二人好大胆子,竟敢擅闯藏经阁。”瑾宇尚在朦胧之中,只觉头痛欲裂,惊道:“小僧不敢,小僧昨日不慎酒醉,一睡至此,真不知情。”郭根道:“呔!歹人便是从你们管辖的力学堂中潜入,你们难逃干系。”瑾玉道:“木方请我们喝酒,我们也不知如此巧合,出这等大事。”郭根原想是义华所为,听二人一番辩解,便认定是杨方涛做的贼。
郭根自武焘手下侥幸而归后,便再也没有催促于天盗经。推根溯源,还是嫌他办事不力,自己亲自出马或许更佳。于天虽落得清闲,而捉拿雨路的任务却也着实难办。这日适逢扫地僧尼轮休,雨路依然早起,拉着木聪去给义华送馒头。
二人行至膳房门口,一位研究僧拦着木聪,合十道:“这位师妹,不知你是否听闻昨夜藏经阁被盗之事?”木聪悚然道:“有这等事?我不曾听说,却是谁胆大妄为。”那研究僧不急不慢叙述一遍,那窃贼如何飞身进阁,如何翻查经都是详尽述说,犹如亲眼所见,至于素冰到来,嘱咐众人更是无微不言,一字不漏。木聪听的无趣,又不知他来意,不敢轻慢。雨路却不管那许多,又是送饭心切,只道:“我去拿几个馒头。”转身便走,兴冲冲进了房。那研究僧续道:“不知师妹可有窃贼线索?”木聪道:“我那里有甚么线索。”研究僧道:“阿弥陀佛,师妹若见行为诡异之人,还请及时告知师傅。”说罢扬长而去。
杨方涛盗经失利,罪责自然都推到那高喊者身上,心中忿然不平。然而已然事发,寺内便难以久留。杨方涛赶到观理院,林阳已等候多时。却见她一脸不悦,显是已知他空手而来。
杨方涛气道:“我万事齐备,只怪一时失足,竟被那业僧发现,你且再等一晚,藏经阁门口守卫极严,阁上却空无一人。我再冒险一试,这次定当加倍谨慎。”林阳道:“倘若被他们抓住,将你处死,我也不活了。”杨方涛软语道:“你放心,我再不济,逃走便是,还不至于被这群无名小子抓住。”林阳似有难言之苦,申请凄切,半晌不语。杨方涛又道:“已是东窗事发,我在寺中也难以立足。今晚成与不成,我们明晨都一去不回。”林阳刚说一个“好”字,却听窗外有女子“呜”了一声。杨方涛使个眼色,林阳便道:“好吧,可我们当如何出去?”杨方涛已移步窗边,故意压低声音道:“若是出不去,便杀出一条血路!”跟着一拳破窗而出,那窗外站的正是于天和雨路。这一拳便从二人中间穿过。若窗外所站不是两人而是一人,那这一拳既准且狠,足以毙命。
第六回1
于天脑中闪过数个念头,这死生之地岂容多项。只见杨方涛一拳左击,一拳右进,像是太极中的双风贯耳,右拳至中路,立化为抓,锁他肩部,原来是分子动力拳的起手式。于天左肩微沉,却卸不掉这一抓。眼见他左拳向面门直进,情急之下,缩回双手,身体旋转腾空,一个前滚,落在他身后,反击他后背。这本是姚家刀法中的二刺幻面,可惜于天手中无刀。杨方涛一脚斜插,转过身来。左右拳交错划弧而进,于天硬生生招架,左支右拙。这一招叫作最概然式,本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杨方涛只求速伤敌人,一味猛攻,招招使到老,破绽百出。这本是比武大忌,怎知于天不知破解之法,一味拆解,两人都暂得无事。杨方涛见他手上功夫不强,拳上加力,左拳划弧挡开他右手,右拳直取中堂,于天伸手去挡,只听“喀”一声脆响,手腕脱臼。杨方涛连攻数拳,皆向他周身大穴而去。于天连退数十步,杨方涛几个箭步抢上,大喝一声“着!”一掌向他天灵盖拍下。忽觉小臂一麻,手不自禁缩了回来。竟是被石子打中。杨方涛惊道:“谁活得不耐烦了?”环顾四周,却见雨路身旁已多了一人。
在房门口缠住木聪的研究僧自是于天派去的。于天亦不知此计可售,怎料雨路果真沉不住气与木聪分开。于天埋伏在膳房中捉住雨路从另一侧出门,挑偏僻之路向南而行,盘算将她藏在南寺废园之中。一路上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怎料尚有武焘跟踪在后。路过观理院,意外听到林阳的声音,一时色迷心窍,忘记任务在身。不曾想窃听之下听到二人密谋,捂着雨路小嘴的手不禁松了,由此招来杀身之祸。
武焘对杨方涛作了一揖,道:“还请这位高人手下留情,他已无还手之力,还必要置他于死地么?”杨方涛心知他掷飞石来路既正,力道奇大,石在空中竟不发声,此人内力深不可测,不敢掉以轻心。也回了一揖道:“我们相约比武,胜败在己,生死由天。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武焘道:“区区贱名,何足道哉。不知您能否听在下一言,且放他去,他自当感激不尽。”于天已吓得脸色青白,原以为武焘会出手亲自料理自己,他却相求杨方涛饶自己一命。杨方涛一时为难,若放走于天,自己便只得立刻离寺,再失盗经之机,讪讪道:“我们已向天发誓,定要决出胜负,恐怕。。。”一手罩在于天后心,防他胡言乱语。忽想到:雨路也曾旁听,杀雨路虽容易,这好管闲事之人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己难免一场恶战,不知现下林阳去了何处。武焘上前一步,道:“如此说来,请你动手吧。”雨路只见他张口,不听他出声。而在杨方涛听来,却是震耳欲聋,抱拳道:“承让!咱们后会有期。”转身腾空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屋宇之间。武焘一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却暗含定向神功的威力,此功源自千里传音,经后人掺入诸门内功心法,去芜存菁,已发扬光大为一门收放自如,威力惊人的不世之功。
于天一路逃回禅房,却见郭根,瑾玉瑾宇都在,立时收起一脸愁容,又将左手背在身后。正色道:“我与木艮师弟有要事相商,请二位暂出房一避。”待得玉宇兄弟出房关门,郭根立道:“谁人将你打成这样?是不是义华?”说着替他接上腕骨,于天痛彻心扉,咬牙道:“不是,是木方!”接着简略叙述方才观理院境遇,却将林阳略去,只说杨方涛与一位同党商议。郭根思索片刻,道:“武焘为何要救你?”于天道:“我认为此事另有蹊跷。”郭根往来踱步,且走且停,忽道:“雨路这小妮子城府深厚,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还被她蒙在鼓里。”于天疑道:“她一个十四岁小姑娘懂得什么?”郭根道:“这真是她高明之处。我们若得到经,她便派武焘来除去我们,经自然归她。如此看来,显是木方已得到半部经,她迫不及待派出武焘,明是救你,实则赶走你,自己独吞经。”于天叹道:“大师兄所言甚是!好狠毒的女人。那我们岂不是晚了一步?”郭根黠笑道:“恐未必。”
郭根这便出门,过河直奔集典堂。只见素冰大师正襟危坐,讲经授法。郭根合十道:“师傅,弟子已查处真凶。”素冰回道:“善哉,善哉。人在何处,带上殿来。”郭根侧过身,望着殿外,不时于天便领着数十位研究僧押着杨方涛走进大殿。杨方涛摆脱束缚,大摇大摆走到素冰身前,道:“弟子木方,参见师傅。”素冰严面道:“木方,寺规第三条你背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