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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小山背负着灵越爬上高大如山的岩石。踏着脚下一块稍微平整的岩石,往下一看,不由惊呆了!
原来这一壁岩石之下乃是一个极其宽阔的山洞,灯火通明,照着一个绿幽幽水。水潭边上却是一片平坦的石地,竟整整齐齐摆放着桌椅板凳,俱是上好的红木,油光水亮。当中一张精雕细刻的拔步床,朱色的床帐之上皆是锦绣,其余镜台,妆奁一如大户人家的闺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美妇人盘腿坐在床上,好像老僧入定了一般。她的头发花白了不少,皮肤因终年不见天日,远远看到面目俱是惨白。
她的脸轮廓极佳,依稀可见年轻时,必定是个美貌温婉的女子。
灵越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在石洞山壁之间回荡着,余音袅袅,竟似不绝。
那美妇人立刻睁开了眼,循声望来,乍见高耸的石壁之上露出两个人的脑袋,顿时大惊失色,正要张口说话,又停下来改变了主意,打着手势示意两人下来。
“她好像没有恶意。”路小山在她耳边轻声,呼出的温软气息令她的耳朵有种奇异的感觉,“走,我们下去看看。”
石壁高耸,与洞顶之间不过一条狭窄的缝隙,宽不过两三尺。路小山毫不迟疑地牵起她的手,将她瘫软的身体拥在怀里,挤过狭隘的缝隙。
灵越与他耳鬓厮磨,心又开始狂跳不已。
两个人费尽气力挤过岩石缝隙,所幸岩石下方不远有一块岩石突起,正好容两个人踏足。他们勉强贴在石壁之上,摇摇欲坠。
“抱紧我!”路小山将灵越无力的手臂围绕在自己的腰上,自己一手扶着岩壁,一手抓紧灵越的腰带。提起一口真气,足下用力,纵身飘过水潭,有惊无险地跌落在那女子的身前。
“灵越,你怎么样?”路小山顾不得去招呼那个女子,一把将灵越放在石板之上,连忙去看她的伤势。
石洞里燃着十来盏长明灯,光芒闪烁不已,照在灵越的一张俏脸之上,只觉苍白如纸,脸颊之中却又透着奇异的绯红。
“背上还是很痛……”她十分吃力地回答,感觉每一口呼吸都牵动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痛。
“她……她……受伤了!”那美妇人沉默半晌,缓慢出声,她的声音十分喑哑,似乎许久不曾说话,每一个字都需要费尽力气说出。。
路小山抬起头来,明灯映照之下,那美妇人的脸清晰无比,惨白的脸上,眉目如画,隐见丽质天成,十分面熟。
“你,你是庄夫人?”路小山抱起灵越不觉后退两步,黑亮警惕的眼眸划过重重疑云,“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是这副模样……”
那妇人长着和庄夫人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这张脸一片惨白,隐隐可见皱纹。头发已然花白了一半,更见沧桑。悲哀不知不觉浮上她的眼底,令她嘴角的微笑更显苍凉,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缓缓道:“不错,我正是庄夫人。”
路小山的目光划过了她的华发,“我昨日见到夫人,却不是这个样子,为何一夜之间……”他猛然住口。
说一个女子一夜之间骤然老去,岂非太过残忍?
“你昨日见到的庄夫人,并不是我,大概是我的姐姐吧。”她喟叹一声,依旧盘腿坐在床上。那床上的锦被乃是上好的杭缎,朱红的被面光滑精致,金丝线绣着成双的鸳鸯蝴蝶,烛光之下光泽闪动,华美至极。
“你,才是真正的庄夫人,庄玉烟?”灵越微弱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听说过我?”美妇人本已入定,此时再也无法平静,露出讶异之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灵越正欲说话,又是一阵晕眩。
“你先别说话。”路小山压抑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忙将灵越扶正,为她推宫过穴。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灵越的面色慢慢红润起来,睡了过去。
“让她睡到床上去吧。”庄玉烟指着牙床,“她被谁打伤了?”
路小山摇摇头,将灵越一把抱起,轻轻放在锦绣被中,又细心为她盖至胸口。见她头发凌乱,沾有草屑,又伸手温柔地一一捡了出来。
庄玉烟不声不响地看着路小山的举动,如水的眸子泛起了层层波澜。
“这个姑娘长得可真是美……”她凝视着灵越良久,缓缓感叹了一句。
灵越沉睡的侧颜,宛如一朵睡莲迎风半开,宁静而圣洁。路小山半跪在床边,支起手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听到庄玉烟的感叹,朗朗的目光漾起笑意,如同夏日骄阳。
第六十九章沧海月明珠有泪()
灵越足足睡了几个时辰,方才悠悠醒转。她颤动着眼睫毛,睁开双眸,便看见路小山带着微笑的一张大脸,离自己近在咫尺。
“你醒了!”他的呼吸甚至也能闻到。
灵越挣扎着要起来,他忙扶住了她,“慢一点,我来帮你。”
他握住她的臂膀,掌心传来的温热令她的心头一跳。
“姑娘……你饿不饿?可惜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等他们来送了。”庄玉烟说话流畅了一些,灵越怔怔地看着她,恍如看见昔日画中的美人走了出来。
“他们……是谁?”
庄玉烟面无表情地仰起头,看看头顶,“就是他们。”并不肯多作解释。
“我……不但听说过你,我还见过你……”灵越凝视着她温婉的眸子,轻轻说道。
庄玉烟难免讶然,“姑娘,我被关在这地牢里已经快十年,你如何见过我?”
“我们是庄公子的朋友,庄公子所住的弦月居里,挂有你的画像,画中的你一身绿衣,手抚瑶琴。庄公子告诉我,那幅画像是他的父亲所作。”
“庄公子……庄公子?”庄玉烟不觉重复着这几个字,良久,神情大变,激动不已,一把抓住灵越的手,“你说的庄公子可是妙融?是不是妙融?融儿他还活着?他还好吗?”
“庄公子如今是名闻天下的玄机公子。”路小山轻轻将她的手从灵越胳膊上不动声色地挪开,“武功卓绝,风姿卓绝,学识卓绝。”他有意无意地扫了灵越一眼,似笑非笑。
庄玉烟泪落连珠,神情激动,倚在绣枕之上,“融儿!我的融儿!”
“庄夫人,你和姐姐可是孪生姊妹?”灵越瞪了一眼路小山,继续问道。
“不错,我的姐姐庄月明与我乃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姊妹。”她情绪稍平,眸光之中水波荡漾,含着一丝哀色,“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灵越轻轻吟诵。
这句诗落入她的耳中,她如烫到一般,蓄满眼珠的双眼闪着月华般的亮光,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如同身在一场梦境之中,嘶哑着喉咙,哽咽不成句,“这是当年夫君为我们画像,所题之诗,里面暗含了我们姐妹的名字。”
良久,她情怯微语,“他们……现在过得很幸福吧?”
灵越沉默半晌,轻轻叹息一声,从唇齿间极其艰难地吐出一句极其残酷的回答,“欧老先生已经在几年前去世了……”
庄玉烟闻言仿佛石化成了一尊雕像,白发如雪,更见苍老。
良久,她喃喃自语:“原来飞扬已经死去了几年了!可我却还一个人活着……”
“我还一个人活着。”她低声,一字一句,重复着这句话,令人唏嘘。
“欧老先生在临死前画了一副你的画像……”灵越不忍见她柔肠寸断,忍不住道。
“你如何知道是我,而不是姐姐?”她忽然哼了一声,语带讥讽,冷笑连连。
“那画像中的女子与锦瑟相依,眉宇之间十分温婉。更不令人注意的是,嘴角有一粒微小的美人痣。”灵越看着庄玉烟的嘴角,吐词清晰。
她渐渐浮出惨淡的笑意,“我们姐妹都有这颗美人痣。”
“可是如果不是特别留心,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痣位置偏左一点,你姐姐的痣偏右一点。”
她的眼底流露出惊讶,继而痴痴笑了,眼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如同暗夜里突然迸发的烟花,“飞扬……飞扬……最后爱的人,终归是我……”
“原来你大半夜的去明月楼,就是为了比较两幅画像?”路小山目光流动,看向灵越。
不知为何,便是这样温柔的目光,灵越也觉得无法与之对视。她微微转过头,看向泪光之中痴痴微笑的庄玉烟。
“庄月明将你软禁在这里,就是为了取而代之,成为玄机山庄的女主人吗?”
然而庄玉烟眼底轻波涌动,回答出乎意料:“我的姐姐,原本就是这玄机山庄的庄夫人。”
灵越和路小山一时大眼瞪小眼,如坠云雾之中。
庄玉烟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转身在梳妆凳上静静地坐下来,为他们讲述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十四岁那年,我的姐姐就已名动天下。
那一年六月,最和暖的时节,她第一次随父亲去了嘉兴参加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红衣飘飘,雪肤花貌,惊鸿一瞥,便惊艳了整个江湖。
武林上下都道她明艳绝伦,风华绝代。立时将当时如日中天的妙手仙子花月姣抛之脑后,赞誉姐姐才是真正的“武林第一美人”。
庄月明,提起这如诗般三个字,多少江湖子弟情思暗生,如痴如狂,神魂颠倒。又有多少红颜少女醋海翻波,嫉妒成狂。
姐姐是令父亲骄傲无比的掌上明珠。
那时,很少有人知道在玄机庄主掌中还有一颗明珠,这颗明珠相形之下,黯淡无光,那就是我。
都是一般的年纪,一样娇艳的容颜,一样的身姿,我们立在一起,犹如一面镜子,你照着我,我照着你。就连父亲母亲也经常认错。
不同的是,姐姐活泼好动,生性开朗,从小爱缠着父亲行走江湖。我却喜读诗书,文雅好静,经常躲在父亲的藏书阁里一待就是一天。
虽然个性迥异,但是强大的血缘将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
我爱着我的姐姐,我的姐姐也爱着我。
我们总是那么心有灵犀,分享同一件衣裙,分享同一道点心,分享同一首诗。我们悄悄对着流星许下了心愿,今生要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来生我们还要做姐妹。
直到有一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欧飞扬。
我永远记得遇到飞扬的那一天。
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衫,一尘不染。他的头发是那么光滑乌黑,披在肩上如同瀑布。他的眼睛灿若星辰,好像能照到人的心里。他的身姿是那么挺拔,如同秀树。
初夏时节,他坐在繁花之间,与父亲轻声交谈,声音是如此的动听,轻轻地拨动了我的心弦。
我是那么地羞怯,只敢和姐姐躲在凤凰树下悄悄地看他,看着看着,心里好像开出无数朵凤凰花。
我还记得父亲与他谈诗,谈到了李商隐之无题。他温文笑道:“李商隐之诗,我独爱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忽然姐姐从凤凰树后跳了出去,我吓得赶紧隐入花丛。
姐姐的声音如同清泉淙淙,清越无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你可知道我的名字何来?”
我忍不住透过花丛去看飞扬。
飞扬的眼睛如同夏夜的繁星,闪着别样的光芒。我想,他看到姐姐展露微笑的那一瞬间,心里,定然也开出了无数朵凤凰花吧?
姐姐对飞扬一见钟情。
后来她一路跑来找到我,脸上飞满了红霞,美得惊人。她激动不已:“玉烟,玉烟,我想爱上飞扬了!我一看到他,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他,他会爱上我吗?啊!我现在真后悔,要是像你一样,多读一些诗书,多画一些画就好了!那飞扬一定会更喜欢我!”
我微笑着看着姐姐,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手心,却浑然不觉痛。“姐姐,你那么美,他一定会爱上你的。”
如果,如果先走出树后的是我,他也会先爱上我吧?
姐姐抱住我,我能感觉她的心潮起伏。她不停问我:“玉烟,我的好妹妹,你喜欢他吗?你一定要喜欢他,因为,你不喜欢的人,姐姐是不会嫁的。”
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是的,我喜欢飞扬,非常喜欢,不,比喜欢更多,多很多。
飞扬也爱上了姐姐。
事实上,哪个少年会拒绝姐姐的一番爱意呢?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活泼,少女的热烈和大胆,明艳和奔放,都在她身上那么鲜明地张扬着。
姐姐和飞扬相爱了,爱得如痴如醉。
一个是名动武林的美人,一个是江南第一才子,真是天生一对,不是吗?
因为母亲只生了我和姐姐这一对孪生姐妹便已已过世,父亲也无意续弦。他本来就跟先祖一般,对男女之念并不在意。他早早与我们言明,姐姐作为长女需要招赘贵婿,将来生下一男半女继承山庄。
飞扬不顾家族反对和重重责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乐见其成,很快就定了婚期。
姐姐十五岁的那一天,飞扬想给她送一件特别的礼物。
明月楼上,姐姐一袭红衣似火,妆扮得明艳无匹,含情而立。飞扬站在画案前,为她画了一副真人大小的画像。他看一眼姐姐,就画一笔,那眼神里荡漾着情意,令我心碎。
他画得那么仔细,那么用心,小到一根发丝都要斟酌再三方才描画。我知道,那画中每一笔都含着他的爱,每一笔都蕴着他的情。
我呆呆地想,如果那画中的人是我而不是姐姐,我该多么幸福啊。
飞扬也会爱姐姐这般,来爱我吧?
不不,我怎么能这样想呢?
姐姐就是我,我就是姐姐,飞扬爱她,与爱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那爱恋飞扬的心渐渐不那么痛了。
第七十章魔药生香()
姐姐的婚期就要邻近了,她每天像只欢快的小鸟,忙着给自己准备嫁衣。
“玉烟,你觉得这件霞帔如何?”
“玉烟,红盖头上绣鸳鸯好还是龙凤好??”
“玉烟……”
玉烟,玉烟……
那一声声,仿佛针般刺在我的心上,刺得鲜血淋漓。可是我还要笑着温柔回应:“姐姐,这件霞帔如同霞光云雾,太美了……”
“自然是鸳鸯好,恩爱到白头……”
我越来越绝望,漆黑的夜里,我不能安睡。向着茫茫夜色,暗暗祈求上天,不要让姐姐嫁给飞扬,请让我,让我嫁给飞扬吧。
不知道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我的请求,还是暗狱里的魔鬼听到了我的诅咒,婚礼前几天,姐姐忽然得了一种神秘的怪病,一病不起。
婚期不得不无限期地推迟。父亲和飞扬心急如焚,重金遍请天下名医,可是个个都束手无策。明艳动人的姐姐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越来越虚弱,终于有一天父亲新请来的武林第一神医也摇着头,一筹莫展,“小姐大限将至,恐无力回天,多则十日,少则七日……还是准备后事吧。”
飞扬听到这句话,顿时面如死灰。他抱着姐姐说不出话来,眼泪一滴一滴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在姐姐明艳不再的脸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姐姐得了病以来,他衣不解带地照料,喂她吃饭,哄她喝汤药,即便是如厕这等污秽之事,他也随立在侧。我明白了,在他心里,就算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