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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偏偏有人找他的麻烦,就在落魄少年快步离去之际,突听一个公羊嗓门叫道:“嗨!老二呀!你方才还说什么‘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决不可忍辱偷生,恬颜活在世上。’如今叫我老人家看来,世上多的是缩头乌龟,少年无志之人,受了人家侮辱,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公羊嗓门又高又尖,分外刺耳,而且声音非常之大,叫得人人都听到了落魄少年离得很近,闻言身不由己地扭头望去。
江边树荫下有一个茶座,坐着二老一少,正在以极为卑视的眼光,望着落魄少年。
两个老人年纪都很大了,但像貌生得甚为奇特。一个长着满头红发,周身皮肤粗糙砌黑,唯有眼鼻紧长得鲜白柔嫩,一双精光四射的小圆眼,身穿一件百补钠衣,拱背缩肩,乍看真像一个马戏班的大马猴一般。
坐在貌似马猴的老人对面的那个老人,虽然不那么不堪入目,但瘦小枯干,头戴大毡帽,身穿厚长袍,在褥暑天气,光是这身穿着,就够使人觉得怪的了。
夏穿冬衣的瘦小老头,双手拢袖,皱眉挤眼望定落魄少年。这瘦小老头上唇蓄着两撇小胡子,一个大红酒糟鼻子,摇头晃脑,一边嘴中还文绉绉吟道:“吾兄言之不谬也!”生就一副三家村冬烘先生的模样。
落魄少年一口怒气,从肚子里直冲脑门,但他尚未发作,那冬烘先生摸样的老人招手叫道:“过来!”
落魄少年强压住满腔怒火,假装不懂地问道:“老先生是叫我吗?”
“唉!真乃顽冥不灵!”冬烘先生脸孔一沉,叱道:“老夫不是叫汝,难道是叫犬吗?”
冬烘先生把“你”叫成“汝”,把“狗”称做“犬”,惹得周遭茶客,又是一阵哄笑!
这一下子,落魄少中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怒道:“老先生满嘴斯文,却出言不逊,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小可若不看你那么大年纪,哼!”
落魄少年话中之意虽未明说出来,但也可从那一声冷哼中听出来了。
谁知落魄少年此言一出,却把那一旁的赤发老人乐坏了。只见他笑得前仰后合,拍手跺脚,哈哈大笑声中,以他特有的公羊嗓门说道:“哈哈哈……文老二!哈哈……你一天到晚感叹斯文扫地……哈哈哈……现在可真是斯文扫地了,哈哈……这小子说你不是正经读书人,哈哈……”
冬焕先生被赤发老人笑得吹胡子瞪服,鼓着腮帮,怒向落魄少年叱道:“粪土之墙!粪土之墙!孺子真不可教也!老夫叫汝,汝不过来,还胆敢辱骂老夫!哼!”
说着冷哼一声,双手一按桌面,作势欲起……
“老师,且住!”坐在二老对面的小僮,突然往起一长身,向冬烘先生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杀鸡焉用宰中刀,收拾这小子,哪里还要您老人家亲自动手,让弟子来教训教训他。”
冬烘先生点了点头,又坐了下去。小僮从竹椅上滑了下来,哈吧着两条罗圈腿向落魄少年走近……
怎么说小僮是从竹椅上“滑”了下来呢?原来小僮身形奇矮,坐在竹椅上两脚不着地,茶座的竹椅又离,因此这身形奇矮的小僮,离座时是身形一挺,屁股顺着椅面向下一滑,才双脚落地。
落魄少年一看这小僮,身高不满三尺,却长了一个超乎常人的大脑袋,大头大脸上,小鼻子小眼都挤在一块儿,尤其小僮生着两条罗圈腿,上唇接着两条鼻涕,多邋遢,而且奇丑无比!
四周茶客一看小撞这份长像,忍不住“噬嗡”发笑;那小僮却大模大样,哈吧着两条罗圈腿走近落魄少年面前,大马金刀地一站,用手一指落魄少年的鼻子,叫道:“呔!你小子得罪了我师父老太爷!只要给我这小太爷磕个响头,那么,我小太爷便代你小子向师父老太爷求求情,师父老太爷也许会饶了你!如若不然,哼!别说师父老太爷会发脾气,就是小太爷也不饶你!”
这“三寸丁”似的小僮,大模大样地向落魄少年一叫阵,而且满嘴的老太爷、小太爷,还不住的用袖口抹鼻涕,这一来把四周茶容更是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落魄少年这个气可就大了,看到这三分不像人的株儒,也向自己喝五骂六、耀武扬威起来,直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小子为什么不说话?”小僮两只绿豆眼一瞪,吨道:“莫非是当真讨打!”
落魄少年只是嘿嘿冷笑,既未说话也未出手。事实上,他心中是想跟这样一个三分不像人的诛儒打起来,胜之不武,而且被茶客们像耍狗熊似地看热闹,那才真叫划不来。
小僮却不管落魄少年心中怎样想,见他不答话,以为落魄少年瞧不起他。突然左手一领落魄少年眼神,右手出手如风,身形随着出手之势,电射似地逼近落魄少年胸前,五指如钩,向着落魄少年腕部关节扣来,所用手法,竟是武林罕见的“大擒拿”手法之中的一式“卸关点元”,不仅出招快,而且招式奇,不亚于当今武林一流高手。
落魄少年陡然一惊,估不到这貌不惊人的“三寸丁”竞有这样的高强武功。见小僮招到,不敢怠慢,斜身挫步,甩臂曲肘,用出一招“断筋截脉”,也是“大擒拿手”中的绝招,五指箕张,由下向上,反扣小僮右手脉门。
“来得好!”小僮尖叫一声,身形如旋风般滴溜溜地一转,右手向侧一滑,躲过落魄少年五指,猛抓落魄少年胸腹要害;同时,左手如叉抓向落魄少年咽喉重穴,用的是“大擒拿手”中“抓袍擅带”绝招。
落魄少年见这不起眼的小撞,出手招式不同凡响,立刻收起了轻敌傲慢之心,右手五指并拢,“金丝缠腕”,反拿小幢叉向咽喉的左腕关节,左手横削小僮右臂“经渠”重穴。
小僮尖啸闪过,二人快攻快打,所用手法均是武林罕见的“大擒拿”手法,奇诡绝伦,晃眼之间,互拆了五七招。
燕子矾江边茶座之中,卧虎藏龙,有不少武林名家杂身其中,先前见落魄少年与毫不起眼的小僮起了冲突,以为不过是“狗打架”的把戏,均未加以重视;但等到二人一交上手,都不免睁大了眼睛,暗暗为二人的精奥手法,感到惊异起来。
其中最留心二人动手的,是那两个奇特的老头,以及那高贵的少年与俊美少女。
敢情这两个奇怪的老头子,竟是大江南岸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江南二奇”。
那长着满头红发,周身肌肤漆黑,面白如猴为公羊嗓门老头,乃是“江南二奇”的老大,江湖人称“赤发老人”常去恶。那夏穿冬衣、酒糟鼻子、满嘴之乎者也、犹如三家村冬烘先生的干枯瘦小老头,是“江南二奇”的老二,姓文名正奇,江湖人称“鬼谷隐叟”。
这二人享誉武林数十年,武功自成一格,内、外、轻三功均至登峰造极地步,生性怪异,不喜和人打交道,常年隐身“鬼谷”,但无人知道“鬼谷”确实的地点,也很少人去过,只听传言在雁荡山中。这二人轻易不出谷,可是他二人要走出谷来,在江湖上一露面,必定阔出几件轰动武林的大事来。
那与落魄少中动手的奇矮小僮,是三人唯一无二独传弟子,乃是二人在山路上检到的一个弃婴,“江南二奇”本来不喜陌生人,不知怎么一来,竞大发善心,把这拾来的弃婴扶养长大,且招以武艺。因他生得奇矮,又无名少姓,因此叫做“三寸丁”,又有个外号,名叫“小丧门”。
别看“小丧门三寸丁”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却得到“江南二奇”的亲传,具有了二奇四五成的功力,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可挤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如今这落魄少年,竞与“三寸丁”打了个棋逢对手,这还不使“江南二奇”大感奇怪吗?
“江南二奇”四只眼睛瞪得滚圆,注视着落魄少年的一招一式,见其运用的“大擒拿”手法,竟与二哥“鬼谷隐里文正奇”所传授“三寸丁”的“屠龙十八手”有些类似,二人心中不仅奇怪,而且感到说不出的诧异。
至于另一茶座上那高贵少年,更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叫起名号来,可说是天下武林无人不知。当今武林威名最显赫的,便是“武林四公子”。所谓“安乐风流,飘零端方,凌风无情,祥麟热肠”。
“武林四公子”名重武林,为当今武林势力最浩大的四大豪门,俱各网罗天下武林高手,门下食客,奇人异士,上百论千。前面提到的,已有“安乐公子”云铮,“凌风公子”慕容青,而当前茶座上坐着的这高贵无比的少年,正是被江湖上恭称为古道热肠的“祥磷公子”金彩焕。
“祥麟公子”金彩焕,世居南京,家资巨万,又加上他幼得异人传授,武功高强,门下食客上千,不乏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与另外三公子,在武林齐名,可以说是站在南京城—跺脚,整个中原武林都会乱颤的人物。
与“祥麟公子”坐在一起的纯美少女,乃是“祥麟公子”的嫡亲胞妹,闺名金彩凤,因喜在鬓旁斜替一枝梅花,人又生得清新脱俗,俊美无伦,故此有个外号叫“一枝梅”。
这一天,天气实在懊热难挨,“祥麟公子”兄妹带着几个门客,及已出嫁姐姐的一对儿女,明明和兰兰,到燕子矾茶座来吃茶乘凉,没想到却遇到那极为扎眼的“江南二奇”及“三寸丁”小丧门。
“江南三奇”这一次带着独—的弟子离谷下山,还真是来找“祥麟公子”的碴儿的。
看到“祥麟公子”一露面,两个老怪物便冷言冷语地在一边敲山门,偏偏“祥麟公子”势可盖天,涵养功夫却极好,在未摸清“江南二奇”门路之前,尽管“江南二奇”冷言冷语,就是不接碴。甚至他的门下忍不住气,几次想起身应对,也被“祥麟公子”暗中制止住。
“江南二奇”难得到谷外一次,并不详细了解“祥麟公子”在中原武林的势力,这次出谷来找“祥麟公子”一较短长,也是受了小人的挑拨离间,见冷嘲热讽“祥麟公子”均不为所动,一时之间倒不好意思无端寻仇,因此,双方的人,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
恰巧此时落魄少年低头行来,他满腹心思,茫然走着,无心中把兰兰手中牵着玩的一只蚱蜢踏死了。
“喂!”兰兰大声急呼,并拉起捆蚱蜢的细线,一看蚱蜢已被落魄少年踏死,高叫道:“看你把我的蚱蜢踏死了,要你赔!”
谁知落魄少年正在想心事,根本未听到兰兰呼叫,依然低头向前走着…。
兰兰虽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但生于武学世家,武功已有相当根底,见落魄少年踏死她的蚱蜢,任凭她叫连头也不回,竞气起来,回手从花盆内抓起一枚卵石,小手指一屈一弹,竞以“弹指银丸”打暗器的手法,向着落魄少年后脑打去。
一是落魄少年满怀心事,在人烟稠密之处,未防有人暗算,二是兰兰“弹指银丸”虽然手法奇准,但力道究竟是差,出手后不带丝毫破空之声。
因此,竞打了个正着。小孩脸薄,待落魄少年被打回头,她却闷着气不敢开腔了。
落魄少年回头看了半天,看不出是谁打来的,再转头走去时,兰兰向着明明吐舌一笑。明明误以为兰兰是向他挑战比赛,故即也在花盆中取了一枚卵石,第二次打中落魄少年的头。
没想到就因为这一闹,又给“江南二奇”抓住弱点,“鬼谷隐叟”文正奇首先招呼落魄少年,借机煽动,要落魄少年找“样鳞公子”算帐那么,他“江南二奇”师徒,也可借机和“祥麟公子”动
谁知话不投机,“江南二奇”自己竟跟落魄少年起了冲突。等到“小丧门三寸丁”与落魄少年打起来,“江南二奇”才知道看走了眼,这落魄少年竟身负绝世武功。
“祥麟公子”兄妹比江南二奇更感惊奇。暗想:在自己势力范围以内,居然有人敢来寻衅?已是天大的出人意外如今又见一个落魄少年,竞有如许高强武功,而且在自己居地内出现,门下人竞毫无所悉,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因此,“祥麟公子”兄妹,以及门下食客中的武林高手,也俱都睁大了眼睛,望定场中二人相搏。
落魄少年与“三寸丁小丧门”,快攻快打,晃眼又是十余招过去了,“三寸丁”别看人矮,身法的确灵活无比,翻、腾、纵、跃、奇快如电,而且,“屠龙十八手”出招之准,拿捏之妙,处处攻敌之必救,见招打招,见式打式,波诡云谲,奇奥绝伦。
落魄少年出手招式,亦是精奇神妙,且掌出霍然生风,显见内功要比“三寸丁小丧门”深厚,只是身法不如“三寸丁”灵活,出手招式也显得生疏迟滞,因此,二人竟打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时间一久,落魄少年吃了招式生疏的亏。
在“三寸丁”跃起身形,施出一招“云龙三现”,左手凌空两抓,虚按落魄少年面门,右掌抡了个半圆,猛拍落魄少年前胸“三阳”要害时,落魄少年应该是用“横云断峰”招式,崩腿横身,避招进招。
可是,落魄少年招式不纯,横身却未崩腿,抓向面门的两掌是躲过了,拍向前胸的一掌,却再也化解不开。
“三寸丁”外号人称“小丧门”,自是心狠手辣,打了半天未得手,又是当着二位恩师的面,脸上早觉挂不住了,如今见一掌得手,立刻又加了二成力道,贯注在右掌之上,吐气开声,“着!”暴喝声中,攀挟劲风,猛向落魄少年前胸要害拍至。
这一事要被打实,落魄少年不死,也得被打成重伤。
“呀!”不少人惊呼出声,尤其那“一枝梅”金彩凤,粉脸上竞流过一丝惋惜的神色,似是不愿见落魄少年横尸当场,但又不好意思贸然出手援救……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突听落魄少年大喝一声:“嘿!”……
“澎”的一声大震,在别人看来万难躲闪的一招,落魄少年竟能吸胸运掌和“三寸丁”硬对一掌。
“三寸丁”人小体轻,被落魄少年掌力震得如断线纸鸢般平直飞了出去,飞去的方向无巧不巧的,正是“江南二奇”坐的那茶座上。
“江南二奇”脸色立变,大奇“红发老人”常去恶一举双手,接住了平飞而至的“三寸丁”,往竹椅上一放,“三寸丁”却一挺身又从竹椅上站起来,用手摸了摸脑袋,小眼一翻,尖声尖气地说道:“师父,你放心!挨这么一下两下的,徒儿还不在乎!”
说着又想纵身向前再战。
众人都想不透“三寸丁”被落魄少中一掌震飞及丈,竟丝毫未负伤,不知是何道理?
可是,二奇“鬼谷隐里”文正奇却“呼”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挥舞着大袖,摇摇摆援地走近落魄少年面前,双眼一瞪,向落魄少年厉声叱道:“尔姓甚名谁?何人门下?”
落魄少年昂然答道:“夜下展白,出身师门,却无可奉告!”
“鬼谷隐里”扬脸想了一会,好像没听过“展白”这么一号人物。瞬即摇头晃脑地说:“这就奇了!尔既是说不出师门来历,所用擒拿手法,竟和老夫所创手法相同?”
展白和“三寸丁”动手时,心里一直感到奇怪,见那侏儒似的小人,施展手法,竟是熟悉得很。如今又经这冬烘先生般的老人一问,猛然记起“三寸丁”的擒拿招式,跟“独脚飞魔”李举的擒拿手法如出一辙。以为眼前这侏儒冬烘,跟“独脚它魔”师出一门,于是冷笑道:“缺腿少脚之人,老先生可认识?”
“鬼谷隐奥”闻言脸色惨变,盛气凌人的态度,一变而为畏缩难安的样子,嘶声说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