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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冰冷,他摇了摇头,道:“肯不肯承认是你的事情,但因为这而毁了当年的我和巴山剑场,后来又毁了她,这难道是别人犯的错?”
“我只是告诉你,当她死在我面前时,我的一切都已经毁了。我的人生和王朝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剩余,你的仇已经报了,而接下来,却应该是我报仇的时候。”元武收敛了的笑容,也冷漠的摇了摇头,“所以这场决斗对于你而言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你杀死我,便是结束,但对于我而言,却并非如此。就算能够杀死你,我也不会再活下来。拼着死也要杀死你,我便不是没有杀死你的机会。”
丁宁抬起了手中的剑,慢慢的横胸,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或者是遗言?”
元武也抬起了手中的剑,“这一天其实我也等了很久。”
数十片草屑随着他这一声的响起,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激射而出。
无论是他还是丁宁,此时身体里已经没有的真元,自然不可能因为气息震荡而激起这样的碎屑。
让这些草屑激飞出来的,是两人的脚步。
即便失去了真元的,两人的身体力量也远非寻常人可以相比。
急剧如风的脚步,瞬间让两个人的身体在空气里拖出了残影。
丁宁的身体更轻,他的速度比元武更快一些。
当失去了真元的,他的剑招便也变得无比的直接,他在一个纵掠之间,长剑很自然的笔直刺出,以一种完美的姿态,顺其自然般刺向元武的胸口。
剑尖刺碎了一片飞起的草屑,来到元武身前。
元武没有丁宁快,但面对着这一剑,他的脸上骤然浮现出的却并非惊惧,而是一种疯狂的冷笑。
他根本就不闪不避,眼睛里似乎根本没有这一剑的存在。
他也只是挥刀一般拧身,发力,一剑朝着迎面而来的丁宁横斩过去。
一片惊呼声在河岗上响起。
无论是先前两人的对话,还是此时的交手,河岗上许多人都已经听得清,都已经看得清。
元武的剑势已经清楚到了极点。
他便是要玉石俱焚。
他只是要一心求死,同时将丁宁杀死。
这样的战法,即便丁宁的剑术远超元武,对于丁宁而言依旧很不利。
丁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在这种疾进的情形之下,他竟依旧能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的整个身体异常干脆的,像被砍倒的柴一样,往后倒了下去。
元武的剑光从他的上方斩过。
一剑斩空,元武的反应自然也不慢,一声低沉厉喝之下,剑光便已折转,往下劈落。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元武双目已然刺痛,忍不住便又是一声痛呼。
丁宁的动作比他更快。
在往后倒下的刹那,丁宁的剑身已经拍在他脚尖挑起飞在空中的草木碎屑和土砾之上,将这一团尘浪,准确无误的拍得溅飞到了元武面上。
他纯粹靠身体血肉发力,然而仅是凭身体的转动,手腕的抖震,拍打击出的碎屑,就已经将元武的面上打得全是血痕。
乘着元武眼睛闭起的这一刹那,丁宁的左手已经按在了地上,他的整个身体,陡然如旋转的陀螺般往一侧旋飞了出去。
一股凉意侵近元武的脚踝。
元武下意识的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他来不及睁开眼睛,来不及追斩丁宁,痛呼声中长剑往下横掠,格挡那贴地斩向他脚踝的阴毒一剑。
然而他这一剑依旧挡了个空。
丁宁的剑已经收了回去,在他强行睁开眼的刹那,一道剑光如游蛇般刺向他的左腹。
丁宁侧身而立,单脚才刚刚落地,如同猿猴单脚立在危崖上的枝头。
这是白猿剑经中的剑招,出自长陵的白猿剑院。
第两百三十三章 残酷的世界()
这种剑招很平常,并不好看,但却将臂长伸展到了极致,而且任何看得懂这一剑的人都产生异常惊艳的感觉,因为丁宁将这一剑的轻灵也发挥到了极致。
元武依旧想用两败俱伤的战法,这样自然能够弥补对于剑招的运用,在见招破招方面,元武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胜过丁宁。
然而此时,元武可以肯定,当对方的剑尖触及自己的身体时,不论自己以何种方式出剑,自己的剑都不可能触碰到丁宁的身体。
所以他只有闪,或者挡这一剑。
闪便有可能遭遇更多连绵不断的剑招追击,所以元武一声愤怒的厉喝,手中的剑抖起了一朵剑花,硬磕丁宁的这一剑。
丁宁轻轻的摇了摇头。
元武抖起的剑花斩过的只是他手中剑收回时的残影。
丁宁的身体轻盈的跃往元武的左侧,身体如风中的杨柳摆动起来,即便没有真元的支持,他手中的剑在一刹那依旧连刺了四剑,空气里亮起了四道剑光。
剑速足够快,便可以欺骗人的眼睛和感知。
这四剑明明有先后刺出,此时却是让人无法分清哪一剑先,哪一剑后,
这又是一招出自长陵二流修行地曲柳剑院剑经中的招数,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剑招可以接在白猿剑经的剑招之后,而且流畅到令人觉得完美。
元武的身前亮起一道剑屏。
元武的手腕灵活到了似乎无骨的境地,他的身体都站立在原地未动,便让手中剑如孔雀开屏般阻拦在这四道剑光之前。
然而依旧没有剑和剑相遇的声音。
他的剑依旧落空。
丁宁的身体已经从他的侧面掠过。
这一刹那丁宁的剑未曾直接斩向他的身体,但是剑尖却已经在地上挑动了一拨泥土,甩向他的后背。
元武的心中骤然燃起更猛烈的怒火,他双脚猛然发力,硬生生扭转自己的身体,剑随身转,横剑拦向这一块泥土。
然而他没有挡住这一块泥土。
这一块泥土随着剑势,并非是直直的撞来,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旋转,在接近他身前时,竟是硬生生的划出了个弧线,越过了横在之前的剑身,随着噗的一声闷响,硬生生打中元武的胸口。
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
元武的胸口一痛,呼吸一滞。
即便不带任何的真元,这一块泥土上依旧带着不弱的力道。
但比起痛苦,更让元武无法承受的,却是那种羞辱的情绪。
微湿的泥块在他的胸口溅开,很多泥土溅射到了他的下巴,溅射在他的脸上。
丁宁却是已在距离他不到两丈的地上静静凝立,乘着他呼吸不畅的此时,在慢慢的调整呼吸。
无论是在寻常武者的世界,还是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能够有时间休憩和调息的一方,自然会有更持久的战力。
元武恢复了呼吸。
他的呼吸却不由得沉重起来。
他和丁宁之间只是交手了数招,但他手中的剑,却是连丁宁的剑身都碰不到!
不管他如何不服气,他此时心中却是清晰到了极点,无论是对于剑招的运用,还是这种战斗的经验,他都不可能和丁宁相提并论。
丁宁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越过元武的头颅,看向长陵上方的天空。
他轻淡的出声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有些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你所想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永远有着很大的距离。就如你认为你可以和我一战,就如你觉得若是没有我,你和郑袖便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完美的男女主角。”
“然而并非如此。”
丁宁漠然的摇了摇头,“即便我晚入长陵,或许郑袖第一时间成了皇后,但在后来,或许是郑袖背叛了你,夺取了你的皇位,后来的很多事,也未必如你所想发生。”
元武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个世界其实很残酷,即便你全心对人好,人也未必全心对你,终究这一生,都是在等待着碰一个对的人。”丁宁微嘲的轻声道:“更何况你连全心对人好都根本做不到,无论对友,对你所爱的人,你都是这番的虚伪,这番的纠结,虚伪和纠结到令人恶心。”
说完这一句,丁宁便出剑。
对于他真正憎恶的人,他没有任何的同情,也不想给好的结局。
他的剑没有落向元武的身体,而是落向身前的地面。
他的身体,却是在往后倒退。
借着双脚的连踏,剑尖在他留下的脚印中不断的上滑,往上挑起。
一片片泥土随着他剑的挑动,不断急速飞起,如一枚枚剑片不断落向元武的身体。
这很不像是强大的剑师之间的对决,很像是小孩子之间的玩泥巴嬉闹,然而随着丁宁手中剑剑路的不断改变,这些被踩硬后挑起的泥片,在空中也有着各自不同的飞行轨迹。
有的直如箭矢,有的如水面上飞旋的瓦片,有的从空中坠下,有的却是如飞去来器,在空中奇异的飞旋绕回。
元武避不开所有这些泥片。
他也不可能完全不顾这些泥片而直接冲向丁宁。
先前那一拨泥土的力量,已经让他明白硬生承受这些泥土的砸击,是不可能跟得上丁宁的脚步,不可能欺近他的身边。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挥剑而守。
然而在接下来一刹那,他很难呼吸。
他的剑斩碎了飞过来的泥片,泥片碎裂成尘,遮掩着他的视线,也令大量的粉尘冲入他的鼻腔之中。
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片泥片切过了他的脸颊。
一条鲜艳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有更多的泥片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上出现了更多的伤口,更多的鲜血流淌下来。
河岗上一开始的惊呼声已经完全消失,天地变得彻底安静下来,唯有泥土被击碎的轻微闷响声,以及泥片坚硬的边缘切过衣物和肉体时的撕裂声。
元武厉吼了起来,他开始疯狂挥剑,朝着丁宁狂奔。
而丁宁却依旧平静的闪挪,后退。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丁宁的用意。
他只是用了长陵最简单的一些剑招,让元武明白了许多道理,然后他让元武处于了很多年前,王惊梦身处的绝境。
无论怎么战,却都无法到真正的对手面前,连衣角都接触不到对方。
元武在被这世间最普通的泥土,千刀万剐。
没有真元的支持,鲜血流淌得越多,气力便消失得越快,动作和反应便越慢。
元武感觉阳光在变得越来越明媚耀眼,但他的眼前,却模糊起来。
一片泥片切过了他的膝盖。
随着噗的一道鲜血夹杂着血肉飞洒,他再也无法支持自己身体的平衡,跪了下来。
(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就是大结局,我尽量在今天写完。)
第两百三十四章 大婚(大结局)()
剑还在手。
但是元武抬起这柄剑,却再也触不到任何的敌人。
“我要死了么?”
元武浑身是血和泥浆,他的发丝也黏满了这些,看不出颜色,他抬着头,黯淡如萤火的眼睛看着走到身前的丁宁,心尽是惘然,但却不知为何,改换了自称的口吻,“寡人纵横一生,要这样死了么?”
丁宁看着他,没有回应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寡人竟然真的要死了。”
元武笑了起来,笑声很凄厉,神情很诡异,“这是寡人的王朝,周围有无数寡人的子民,他们竟由着我死在这里?”
丁宁淡漠的说道,“因为这很公平。”
“这世哪里有真的公平?”元武喃喃的说道,“寡人生来便是帝王,而你们生来便只是寡人的子民。”
丁宁说道:“人心自然有公平。”
元武身的血越流越多,他感觉自己和整个天地黏在了一起,然而他的视线里,天色却在变暗,暗得看不见眼前的丁宁。
他终于明白自己到了一生的终点。
“寡人这一生不亏。”
他有种想哭的感觉,但还是强行抬起头来,冲着丁宁站立的方向,“寡人得到了天下,成为了注定记载在史书的帝王,便是这一统的江山,功劳大多也会记在寡人的账,还有寡人也得到了寡人想要的女子成为皇后。”
丁宁没有回应元武的这些话。
因为这时,元武的气息已经断绝。
这名改变了他一生的敌人已然死去。
无论他再说什么,元武也不可能听到。
至于这名敌人的一生,自然由今后的故事和史书评论。
河岗静默了许久。
有人哭了起来。
有些人的哭,是念及了这位帝王的好,想过自己还是因元武的一些命令而受了恩惠,有些人的哭,却是莫名妙,只是对于未来改变的恐惧。
天地四野起了风。
风从四面来,流向丁宁的身体。
随着丁宁的动念,天地元气开始流淌回丁宁的身体。
风流带动了元武的身体。
他往前方的泥泞重重栽倒。
这是经年恩怨的终结。
马车里的夜策冷看着这样的画面,她应是长陵最坚强的女子之一,然而此时想到过往很多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眶却是依旧忍不住微红。
马车里最为轻松的是谢长胜。
看着死去的元武,他只是沉默了数息的时间,便问同在马车里的净琉璃等人,“怎么处理他的后事,将他挫骨扬灰,还是地埋了?”
没有人理会他。
丁宁在这片河滩静静的站立了很久。
当这件事情做完,他在这个城,便不再有什么执念。
他看着元武的尸身,想着恐怕到了最后,元武也应该觉着很多他争的事情,原来那般无趣,原本并非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
丁宁回了马车,车队离开,散去。
倾城而出的人们也慢慢散去。
其实元武才是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当元武死去,一切都很平静自然。
长陵的人们大多数都不知道元武的尸身最后如何处理,巴山剑场未管,但也没有风光大葬,想来便是那些忠于元武的军士和朝臣选了地方将他埋了。
数日之后,扶苏正式登基,成为新皇。
再过了数十日,白启和一些部众回了长陵,先前对于白启叛出王朝的消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白启的回朝,天下已然平定。
楚燕齐也已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一统王朝。
再过了许久。
度量衡和货币亦然一统,随着许多赦令及一些优厚的律令的下达,即便是楚燕齐这些地域得人们,也以惊人的速度接受着这样的改变。
“忆什么故国,反什么秦。人人有田耕,人人有房住,有什么不好,瞎操什么心。”
在下一个春暖花开的胶东郡,某个酒馆里,一个喝醉了的来自齐境商人的呓语,便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天下一统之后,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不只是做生意更为方便,货品流通更为顺畅,原先各朝的稀缺商品,现在也变的随便可以买到了,最为关键的是,连流寇都变少了,商队穿过原先的边境,也变得稳当安全。
这名从齐地而来,带了许多皮革到胶东郡,将要装载许多鱼干和药材回去的商人醉倒在春风里。
不远处的某条靠海的巷落,却是陡然热闹了起来。
有鲜花飘洒,有锣鼓震天,是在办喜事。
许多孩童赤着脚跟着大人从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