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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的这个冬夜，无风。西凉国镇南大将军耶律康望着满天星斗，满心冰凉，竟在西凉大军内讧之中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耶律康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一张微笑的脸顿时跌入眼眶，猛地吓了一跳，身体朝后猛地一跃，丹田却提不起气，身体向后一个踉跄，撞到一张冰冷的湿墙上，再难退半步，徒手摸去，身后却又空空荡荡，全不着力，大骇下四处张望，却见自己似乎是在一处阴冷潮湿所在，四周漆黑不可见物，奇的是自己和眼前那人身上却偏带着一层淡淡的绿光，一切又看得清晰无比。
那人向后一退，绿光流动一遍，一张微笑的脸刹时变成了嬉皮笑脸：“呵呵，数日不见，耶律将军的胆子怎么忽然变小了许多？”
耶律康愣了愣，随即却定下神来，冷笑道：“张世源，你又得意什么？现在咱们俩一般是鬼，你又能强我多少？”
对面那“人”正是张世源，闻言却嘻嘻笑道：“是啊，我是不比你强多少。我虽然设计破了你龙风郡，可始终没有能够亲手杀死你，让你冤死在宪军手里，可真是遗憾得紧啊！”
“什么？龙风郡被破？而且是你一手设计？”耶律康惊呼一声，伸手去抓张世源的衣领，眼见揪住，入手却空空荡荡，不禁一怔。随即才想起自己二人已然身死，多半在地府之中，怅然松手，喃喃道：“难怪，难怪了，我就说谁人有如此手笔，居然能一手策反我部下内斗让我眼睁睁看着却全无还手之力，原来是你，这就难怪了！只是……只是……”
张世源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是其中有太多谜团，若不给你一一解开，你是在此间作鬼也是不能安心了？”
“请张将军成全，此恩此德，耶律康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不必说得那么严重！”黑暗里，张世源摆摆手，“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这实在是老子生平的一大杰作，哈哈，不说与人听，未免太也无趣！你倒是先猜猜，这个计划的名字叫什么？”
“什么？”
“以牙还牙！”
“啊……”耶律康声音拔高，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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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千古用一士（）
“呵呵！”张世源冷笑了一声，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当日临关事变，花如问借助内奸，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我天楚六十万大军，军神张不凡身死，我天楚一直引为奇耻大辱。张不凡将军不仅是我岳父，更是我生平第一敬服之人，自得到这个消息开始，我便筹划着终有一日要以牙还牙给你们同样地来一次。只是没有想到，一直到了你龙风郡城，才得偿所愿！”
“你居然如此之早就定下了这个计划？”耶律康大惊。
“嘿，当然不是了，我再厉害也不会算到今日！整个计划的诞生其实是在我在贵州擒下你之后。”
“你……”耶律康这次更惊，好半晌才自喉间挤出字来，“原来放我回龙风郡，你使的并非是离间计？”
“呵呵，错了，就是离间计！只不过表面离间的是你和林猛之，实际上却是耶律泰和林猛之。”
“这？”耶律康似乎明白了，但实际上却是更加糊涂。
“你这个老家伙非但顽固，而且精明，通过内奸的作用，我要离间你和林猛之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胜算实在不高，所以就转嫁到耶律泰身上了。我算定你定能识破我的第一层离间计，我再将计就计，假做强行攻城，诈作身受重伤，然后让许平出演悬羊击鼓以退兵，反复折腾数次，让你搞不清楚我的生死，心神不宁。到最后再让吴铭志上演一出马革裹尸焚尸疆场的好戏，让你彻底知道我死了。之后退兵，外敌既去，你们内部的矛盾必然依此产生，你的两位部下之间的矛盾在我故意遗留的神器天龙剑前面，必然更加尖锐，虽然你会镇压，但必然只是压下两座火山，只要我给他们稍微加点外力，随时都可以爆发！”
“你……”耶律康想到这人死之前所定毒计居然和死后发生种种无一不合，想说什么，但吐了一个字后，却再也作声不得。
“此后再令埋伏在你军中的内奸向耶律泰提议，让他借比武之名将林猛之除去，他盛怒之下，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嘿，但他为求取胜，以卑鄙手段杀了林猛之，自然会引来林猛之部下不满，而他们都事先知道了耶律泰是你的侄子，嘿嘿，你令他们住手，矛盾自然只有更尖锐。不立刻打起来才怪，这个时候你必然会想到宪军，如果有人再向宪军统领说耶律泰是你所指使，那么这场内战不打起来那才叫怪了，这个时候又有人不小心打开城门，然后……”
耶律康直惊得冷汗淋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原来……原来青鲁就是你们埋在我西凉国的内奸！但……但……”他虽然几乎已经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却有想不起来。
张世源却看了出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耶律泰一向光明磊落，为何竟然会使出飞刀暗箭伤人？而林猛之武功明明比他高出一筹，为何居然就避不开？”
“对！对！没错！”
“哈哈！”张世源诡异地笑了笑，“你想知道么？”
“废话！”
“一个条件！”
“要我投降，门都没有！”耶律康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但随即望望张世源，看看自己，却顿时苦笑一番——人都死了，自己却还记挂着这个！
“呵，耶律康就是耶律康，一猜就中，不错，不错！”张世源也笑了起来，“我死前第一大憾事就是没有让你投降于我，现在虽然你我都死了，但你要向我投降，过过干瘾也不错！”
耶律康不禁宛尔。其实张世源虽然害得他两次败北，丢尽颜面不说，最后这次更是送掉了他的命，但对张世源的才情气度，他其实是佩服之极的，如果不是自己祖上世受西凉国皇朝的恩典，他早就投降了，此时生死两茫茫，生前种种早已了了，不必再提，当即正色道：“好！我耶律康在此立誓，今后当归降天楚，唯你张世源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呵！多谢耶律将军成全！”张世源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既然将军如此爽快，那我张世源如若不坦诚相见，就似乎太对不起将军你了！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离魂香？”
“离魂香？就是那种可以控制人心神的迷药？”
“老将军渊博如此，那一切就好解释多了！”张世源笑了起来，“首先，林猛之比武之前就中了这种迷药，心智已然失常。其次，他也不是耶律泰所杀，而是自杀！”
“什么！”耶律康直惊得目瞪口呆，但随即心念电转间，与当时情景一一对照，丝丝入扣，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一飞刀我竟没有发现刀光，原来是林猛之自己刺的。难怪他半途离席，回来后却满头大汗，想必是他的意志与迷药对抗得很辛苦吧？”
“呵呵！正是如此！另外那柄大豪飞刀也正是他离席其间去耶律泰的房间偷来的。”
“但……但他是什么时候中的离魂香，又是被何人所下？”
“什么时候中的？呵呵，就是你将天龙剑赐给他的时候了！至于是何人所下，耶律将军莫非以为当今之世，除开天风大陆万千少女的偶像，一代绝世英才张世源，还有谁想到这个办法？”
“你？可离魂香必须要生人所控制，你人都死了，那药效应该已经失效了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会事？”耶律康彻底糊涂了。
张世源不答，却道：“五日前我攻城本是伪攻，却见你和林猛之貌似不和，顿时以为有机可乘，改变计划，挑拨离间你两人了。嘿嘿，没想到却是我着了你二人的道，搞得身受重伤，只是这样一来却让我原先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而已。”
耶律康道：“你的意思是说，‘以牙还牙’计划，是你在贵州放我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当时你第一层的离间计是对付我和林猛之，但实质上的第二层是对付小泰和林猛之，而你在龙风郡城头受重伤原本该是作戏，但却因为你误以为你第一层离间计成功而临时改变计划，搞得你真的受了重伤，而之后的作戏则是你在贵州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只是真的受伤这个小插曲让你的计划更加完美逼真而已？”
张世源心道：“到现在才搞明白，老家伙，你的脑袋是不是生锈了？”表面却微笑抚掌道：“好，好！老将军果然聪明，不枉我一番推崇。好了，将军既然明白了这一层，难道后面的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了，等等，你……你是说，你根本没有死？”一语之出，石破天惊，耶律康被自己吓得倒退三步，踉跄跌倒，再起身，额角血流不止。
张世源掏出一方手巾，轻轻拭去他额角鲜血，指尖白光抹过，血流顿止，笑道：“老将军，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伤了自己多不好？本将军还等着你为我效力呢！”说时，轻轻将手一扫四周，一团七彩光华升起，二人周遭阴森森的气氛不知何时已消失了个干净，一缕阳光不知于何处透了进来，耶律康这才发现自己立足之处其实是一处阴湿的牢房，但刚才为何……他默默地摸了摸额头，望了望眼前少年灿烂笑容，一时再分不清人间地狱。
“作为万千少女的偶像，我怎么舍得用我的死来让她们心碎呢？这叫偶像的义务！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说重点吧，当日虽然受伤甚重，但因为我是天才嘛，没出半天就几乎全好了。然后我费了两日时间，以石为骨，以水为肌，用易容术做成了一个假身，就是在两军阵前烧死的那个了。至于我自己，那时我好像在茅坑解决生理问题！
“我早已在天龙剑柄之上涂了无色无味的离魂香，在林猛之拿到天龙剑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悄悄控制了他，却没想到林猛之的意志真是太坚强了，直到晚会前我才成功将其心神影响，呵呵！”说到这里，张世源忽然笑了起来，“这也算是天意吧……若是耶律泰早一会儿挑战，林猛之就不是我所希望的林猛之！”
他说来简单，但耶律康听得惊心动魄，作声不得。默立良久，耶律康踱步到那道阳光前，他早发现那里乃是一扇小窗。刚直窗口，阵阵啾啾鸟鸣合着醉人花香袭卷而来，神情为之一清，定眼看去，窗外却是一片金荷碧池，自己所在，果然便是龙风郡天牢了——这里他来过数次。
张世源诚挚道：“方才为求得将军一诺，先前在下曾在此四周布下装饰相骗，得罪之处，望请恕罪。”
耶律康一愣，道：“张将军，其实你既然武功如此之高，又有天下一等一的邪药‘离魂香’即便要以牙还牙地破龙风郡，当日只需放回小泰便成。要老夫归降，也只需对我用此药即可，何须如此周折？”
张世源笑道：“呵呵，千古用一士，张世源想要的是老将军甘心效力，不如此，如何能够成功？”
耶律康蓦然转身，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假意归降，到时候再将你出卖？”
张世源淡淡一笑：“老将军一言九鼎，这一点区区若是信不过，也无需费尽心力，甘冒丧命之险也要博将军一诺了！”
耶律康怔怔望了张世源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拜服在地：“张将军胸襟气度实非常人所及，老夫愿效犬马，只是希望他日攻破云州，能善待我西凉国百姓！”
“将军放心，天下本一家，西凉国的百姓也是天下百姓，本将军自当一视同仁。”
第一百六十二章偷人（）
西凉如今战火连天，碳碳国危，但梦州东大街上却灯火通明，细雨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风韵。
一名白衣长衫的书生，正潇洒地伫立在梦州的大街的一侧，手中无伞，折扇轻摇，一任那烟雨侵犯，并不时地向大街上那些纸伞弄衣的美女微笑致意，若非身后斜抗着一面写着“知天改命”的大旗，怎么看怎么像一翩翩佳公子。
“这位先生，生得太笨并不是你的错，无知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但你就这么站在我们府门站着，妨碍交通达一个时辰之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书生转身，一名红衣俏婢映入眼眶，灿烂星眸中却不无讥讽，婢女的身后，朱漆大门正自洞开，两名侍卫中间，一名中年贵妇正抿嘴微笑，妇人的上方，是一面大大的匾额，匾上两个金漆大字，苍劲雄浑，在阴沉的天气下，看来依旧是金光粲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华贵之气。
“失礼，失礼！”书生玉面一红，俯身冲俏婢陪了个礼，但下面的话，却让她莫名惊诧，“学生只顾欣赏对街上的依依垂柳，漠漠雨色，却连姐姐这般佳人的绝色却都未曾顾及，真是惭愧，惭愧！”
“呸！油嘴滑舌！”那俏婢正是少女怀春年纪，听书生如此说，惊诧之余却是一喜，当即啐了一口，眉宇间却已满是悦色。
这个时候，那妇人轻摇莲步，婀娜多姿地行了过来，书生礼毕抬头，眼光正撞到那妇人如水眸光，顿时一滞，再也动不得分毫。
“呆子！魂魄都被勾走了吧？”俏婢促狭道。
“没有！三魂虽丢了，七魄却还留着聆听姐姐和夫人的教诲呢！”书生忙坦白。
“噗哧！”那妇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末了却道：“看先生一袭书生长衫，却抗了这么一面大旗，莫非竟还精通相理？”
书生似这才记起自己的另一身份，傲然道：“学生自幼研习八卦易理之术，于此道本已颇有研究，五年前更是得蒙世外高人指点，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与人祸福吉凶，未尝不准。”
那主仆二人见他虽然法螺吹得溜溜转，但眼光却闪烁不定，呼吸断续无律，显然是底气不足，均是宛尔，那俏婢本要取笑两句，但被那少妇一瞪，顿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却听那妇人道：“先生既然如此神准，不妨算一算本夫人这是要向何处？”
书生装模作样看了半晌，却终于叹了口气：“夫人天姿国色，本是仙子临凡，学生虽然能洞悉人世种种，却独独难以揣测夫人之心。惭愧，惭愧！这便告辞！”
“呵，你这小鬼，算命的本事马马虎虎，一张小嘴倒是如抹了蜜一般！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就赏你点东西，跟红儿进来吧！”妇人说完这句话，风情万种地看了书生一眼，朝府门走去，临进门时候，对两名侍卫道：“那位先生精通算术，本妃请他入府问话，不可为难！知道吗？”
“可是王妃，王爷严令不得让闲人入府，您这不是让小的难做吗？”一名侍卫为难道。
妇人咦了一声，随即淡淡道：“好，好，很好。你们眼里只有王爷，已经没有我这个王妃了！果然纪律严明，尽忠职守啊！”
“属下不敢！”两名侍卫被吓了一跳。一人精乖道：“王妃但请无妨，令表兄属下一定会好好看待！”
妇人满意点头，回眸看了那书生一眼，自进府去了。
“呆子，看什么看？走了！”俏婢红儿嗔骂道，伸手去抓那书生的手。
“哦！哦……”被红儿纤手一碰，书生如遭电噬，回过神来，便要提手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