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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一黯，仍是毫不犹豫地踏出了归墟裂隙。
“世子殿下，已查看过了。”
就在楚云音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道：“只有半枚帝雀籽。”
雪瑞语气中带着一抹沮丧，因为他们在这天藏楼中拍下的帝雀籽，拿到手以后才发现只有半枚，并不完整，故而效用大打折扣，根本治愈不了赤渊灵骨上的损伤。
它倒是一点儿也没在意归墟出口处走过些什么人。
雪瑞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却听见身旁的人忽然出声。
“传令下去，七日后在城中招募灵阵师。”
赤渊看着归墟出口，转身抛下一句道：“就以这枚帝雀籽，作为奖赏。”
“世子殿下”
雪瑞睁着蓝眼睛，不明所以。
它紧跟着赤渊，想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敢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片归墟之地重新沉入死寂后，天藏楼阁顶也迅速恢复了往日井然有序的表象。
直到此时，又有一个披着黑色大斗篷的修士从楼底走过，三步一绕，五步一弯地朝外走。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少公子，剩下的人如何处理？”
顶阁看似毫不起眼的漆黑拐角处，一前一后站着两道人影。
靠近栏杆的少年公子遥遥对着天井里的灵盘，道：“丢出去就是了。”
身后的几名修士立即低头会意，自他身旁退开。
约摸过了一会儿，少年公子独自一人在八角金灯下走了一圈，又有一名修士上前禀报。
“从各处搜到一些遗留之物，少公子可要过目？”
说完他命人将东西呈上，都是方才阁顶大乱时，一些修士或落下或丢下的。
少年公子略扫了一眼。
有兽玦，储物琉璃，复眼秃鹰的眼珠
还有
他顿住目光。
一只毫不起眼的黑色方鼎露出一角缺口，泛着一层薄薄的光泽。若不仔细看，便会忽略过去。
这是魂鼎？
他伸手拨开那只方鼎，举到跟前。
“你们可将九玄灵阵图交出去了？”
一名黑衣修士上前答道：“已交孟良尹手中，确定无疑。”
那就是了，少年公子放下那只方鼎，起身离去。
竟是在慌乱之时，将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么。
“将九魂鼎收起来罢。”
第134章 循循善诱（）
天光破晓时分，城墙根底有人下走过。
不知是不是快出城的缘故，长街上的人数明显减了大半。
“云从仙宫又在招募灵阵师了？”
墙边稀稀拉拉的角落里，聚了几名衣着打扮都很普通的修士。
其中一个身着短襟的修士接过话道：“殿下已发了招募文书，同往届一般，你没看见满城里的人都去了一半么。”
“我倒是瞧着略有不同。”先出声的那名修士指道：“此次所加的奖赏之物，似乎非同寻常啊”
“有何不同寻常的？”
“帝雀籽”
身旁突然冒出一道低低的呢喃。
几名修士转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与他们打扮得相差无几的年轻男修，目光定定的，也正看着墙面上的招募帖。
他立在人群的最外围，大略是刚刚打这儿经过，偶然间看见帖子才停下脚步。
众人看他长得年轻，身材薄瘦，眉眼又很秀气，与其他男修相比更显出两分弱态，以为是个一般的低阶小修士，便没有放在心上，略过不语。
“便是不为了这枚天地灵果，去试一试也无妨。”
“在下可没那个天赋，自然不去凑热闹。”
墙边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最外头的男修却慢慢放缓了步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是此刻有人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便会发现其中倒映而出的寒泉清气，如同明光入水一般澄澈，泛着粼粼波光。
藏着这样一双眸子的，正是楚云音。
前几日她去了一趟蕴宝楼，买下一身乔装的幻术行头，本来以为起不到多大作用，没想到一番改装后，却很成功。
除了眼睛以外，至少她目前找不到多少破绽，沿着长街一路走来，也没有从前那般引人注目。
只是这帝雀籽是不是出现得太巧了些
她才从归墟之地出来不久，就有这样的好事么？
然而想来想去，大哥伤势未愈，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尽快拿到天地灵果。
或许她可以试试
脚下的路忽然到了尽头，楚云音回头望向远处的云从仙宫，脑海里全是黑暗之中赤渊站在她眼前，落满金灯的背影。
街边的男修忽而转身。
“你哪里知道，那些前去招募大会之人，怎会只为了一点奖赏而去。”站在墙根底下的几名修士还在不停指点。
“作为灵阵师，若是能得到殿下指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诶，这位道友”
那几名修士说得正带劲，就看到扮作男装的楚云音将墙面上的招募帖一把揭下来，拿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看出来，那位道友倒是个有心性。”
看那模样，八成是要去参加招募大会了。
另一名修士看着楚云音的背影，又有不同的看法：“我看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恐怕连灵骨都未曾修得几根，也不过是瞎凑热闹罢了。”
他摇摇头，很是不以为意。
哪知，倒还真是被他这一语说中了。
楚云音卷着招募帖，一步一步朝仙宫底下走去。
她只是想要一枚帝雀籽而已，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想。
晨曦微弱的云从仙宫，一如往昔。
地上白烟扑起，裂开一堆灵卷。
“殿下，既然知道她就在这城中，为何不直接去寻她？”
雪瑞半耷拉着眼皮，张嘴便吐出一口白气。
满殿的卷轴漂浮在它眼前，将赤渊层层隔住，显得那一袭月白的长袍更加渺远。
为何
他也很想知道，她为何不愿见他。
自从出了冰灵之境后，她眼中便呈现出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神色，几乎犹如换了一个灵魂一般，透着深重的哀凉与悲痛，令他触目惊心。
与其说她的眼神变了，不如说是她看着他的时候心变了，不知不觉将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能让她肝肠寸断，绝望至极的人。
手中的卷轴猛然崩裂，赤渊又狠狠抛下一叠粉碎的卷轴，身上寒冽的气息凝结成冰。
她到底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殿下，负责招募大会的灵阵师觐见。”
殿外一名仙仆进来禀报道。
“召他进来。”
赤渊自卷堆里拂衣转身，挪步至外侧的塌上。
几名灰衣布履的灵阵师依次上前，双手呈上载录名册道：“此次参加灵阵大会招募之人的名字与血契皆在上面，请殿下过目。”
动作倒是利索，蹲在一旁的雪瑞瞟了一眼那名册，要知道为了迎接灵脉大祭，前来慕名参加灵阵大会的修士，不提外头来的，光是整座皇城恐怕就占了一半。
可以见得其中人数之多。
这些人不过略费些时日便记载完好，呈录上来，算是极其利索的了。
雪瑞思量了片刻，再回过神，赤渊早已翻起了载录名册，他一手探了一遍那些卷轴，便将其上的血契与名字一一浏览而过。
一遍过后，名册合上。
赤渊垂下手，目光越过大殿，一直落到遥远的皇城天际。
原来，竟是他想错了。
卷轴里头并没有她的痕迹。
一丝也没有。
他静静坐回塌上，冰冷的神色纹丝未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殿下”
底下所站的几名灵阵师皆是惶恐不已，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们这位世子殿下此刻心绪阴沉，如寒冰料峭。
“下去。”赤渊淡淡道。
雪瑞睁大冰蓝的双眸，望着大殿门口对着那些灵阵师无声示意，让他们快些出去。
无奈，殿上的灵阵师也只能退下。
“殿下”
一名年纪最老的灵阵师忽然回过身，强按下心中的畏惧，道：“还有一人不知可否需要向殿下禀报”
说完以后，殿中仍是一片安静，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鲁莽了。
见赤渊未答，雪瑞便道：“还有何事，一并说了。”
“是。”
那名灵阵师叙述道：“还有一名唤做云烈的男修，灵阵天赋倒也可以”
赤渊缓缓收回目光，看着他。
“就是资质差了些，只有一根灵骨，所以并未记录在册。”灵阵师解释道。
赤渊却只问道：“他叫什么？”
“云烈，一根灵骨，有灵阵天赋。”
老灵阵师又重复了一遍。
“云烈”
赤渊的目光一瞬松了开来。
第135章 卷轴篆刀（）
“方才那几名负责载录新人的灵师大人也不知为何，走得那样急匆匆的。”
“这下连个引路的人也没有，咱们往哪儿摸去。”
三两拨男修聚在一处，正往白玉石阶上走，身后百尺云梯次第相连，越往上越望不见底，只剩茫茫雾气。
一个略矮些的男修侧头环视一圈，对身旁几人道：“那几位灵师大人看样子约摸是往云从仙宫去了，这般仓促应当是受殿下召见，耽搁不得。”
其余几人听了，联想到方才的情景，觉得有几分道理，纷纷点头，“是了是了，能让几位大人如此脚不沾地的，恐怕也只有殿下了。”
“说起来”
那男修忽而转身，朝台阶后头笑道：“还是这位云烈道友赶得巧，若再迟些几位灵师也走得没影了。”
他身后所面对的，正是化了幻术扮成男装的楚云音。她匆匆忙忙赶到招募台时，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就剩这几人，所以的的确确是最后一个。
楚云音抬头，见那几名男修都在对自己笑，便礼貌地回道：“是巧。”
最后还是来了，至于到底巧不巧，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我见云烈道友似乎是孤身前来，怎么也不找个人相陪呢？”
另一名同行的男修问道。
“我所识之人，于灵阵上皆无所成，也就没有一起来的。”楚云音又和气地笑笑，“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众人见她笑起来一副单纯无害之态，眼睛又生得清澈，不禁心生好感，便都顺势道：“既然如此，我等相逢即是有缘，一道往上居殿去，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楚云音颇为感激道。
她一番拐弯抹角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凡间修仙之人除去天赋异禀者，大多心智过人，城府深重，故而能一路修行下来，不至于半途丢了性命。
然而像楚云音这般，女扮男装看起来脑子就不甚灵光的模样，相处起来最不费心神，却正对了那些人胃口。
她如今修为不高，上方之境随便冒出来一人她都很难对付，装傻充愣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万一拿不到帝雀籽，她再跑路就是了。
说着说着，白玉石阶便走到了尽头。
未登其顶，已闻人声，楚云音随众人一齐大步走上云台，心头却是莫名一颤。
“道友且看，这便是此次前来修习灵阵的修士了！”
当先一人指着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人潮道：“这偌大的上居殿都被占了大半，也算是云从境内一大盛事了。”
楚云音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见接天而起的石雕牌坊上有三个大字，上居殿。
不知为何，她竟是觉得眼熟至极，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上居殿
几名男修先行进了场中，楚云音垫在最后，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向后望去，一阵风声海浪自层层白玉石阶之下迎面扑来
这样的布局这样的感觉
若是不看那些修士，楚云音望向云台之后的大殿中央和脚下的白玉石阶，一个早已在数万年轮回中变得模糊不清的轮廓逐渐浮现在她眼前
是望月仙殿
漫天魂光迎风而起，一浪一浪的涛声拍在石阶之上，恍如幻境重现，真真切切犹在耳边。
心头猛地被针锥了一下，楚云音迅速压下周身隐隐腾起的猩红血气，拂去脑海中的幻境，平静地朝上居殿走去。
“云烈道友，快多走几步。”
之前同行的那几名男修倒没把楚云音忘了，在前头好意催道：“随我等去西偏殿，也好早早落脚。”
“这就来。”楚云音远远应道。
待她重新跟上以后，几人便朝大殿西边走。
一边走时，楚云音似乎是无意地叹了一句：“这地方真大啊。”
“那当然了。”
领着她的男修道：“这上居殿原本是殿下另辟的一处别宫，后来因为招募灵阵修士，殿下便单独舍了出来作为修习之地，东南西北四殿宏大，足够用了。”
“那这宫殿之下”
楚云音顿了顿，问道：“有海吗？”
“海？”
男修看着楚云音，以为她是在说笑，又见她很是认真的模样，只得无奈摇头，“上居殿四面环山，并无水源。”
“原是我不知道，无知了。”楚云音笑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些做什么。
一行人到了西偏殿，大致确定居所后，便按照历年的规矩各自领到了一份卷轴和篆刀，作为修习灵阵图的基本所用。
真正看到这些东西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楚云音还是有些头疼的，因为她确确实实是什么也不会。
能混进来，还是全靠了之前那副冥海仙阵图，其余的，她好像连如何握着篆刀刻图都不知道，显然门都没入。
从前她就讨厌这样劳什子耗脑的东西，也不屑于巧取之法，横行四方靠的全是一身悍勇好斗的本事，就看谁骨头硬。
至于用脑子，恐怕前世今生，她也只用脑子斗过一个人唯一那么一个而已
罢了，多想无用。
楚云音收起卷轴和篆刀，想了想，又丢到一边，径自出了大门。
“云烈道友，我等正要一道去藏卷阁看看。”
几名男修叫住她，兴致冲冲地邀请道：“不如一块儿去吧。”
藏卷阁岂不是堆了更多耗脑子的玩意儿
楚云音默了一瞬，沉吟道：“我便不去了，先在此处熟悉环境，日后再去也不迟。”
“那我等去了，道友请便。”
道了声得罪，楚云音便与他们分作两头，一个人绕向西殿后头。
她来回踱步走了一圈，大约是想抄条近道去中央大殿，又有些犹豫。
只因为参加修习的人多如乌云，周围成群结队的修士，总也没见少过，行动无法掩人耳目，到底不便。
到了一排石砖小道上，楚云音才略觉得人少了一些。
“碧寒，再去取一幅卷轴来。”
半空里冷不丁砸出来一团废纸，在地砖上弹了两下滚到脚边。
楚云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满地的纸团子，都是废掉的灵阵图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卷轴似乎也是得来不易的吧。
如此随用随弃，应当算是铺张浪费了。
“那边那个，你站住。”
楚云抬脚欲走，偏殿里却跑出来一个人，远远指着她道：“快将地上的废卷收拾了，我好去给小姐拿新的。”
第136章 捡纸团子（）
“我？”楚云音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