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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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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形轻而快。
    但有三枚暗器比他更轻而快!
    沃夫子警觉得也快。
    只不过他想要躲闪时,三枚无声无息至无形的细针,已钻入了他的脊背。
    一幢残墙砖飞土裂。
    发针的人冒了出来,只见一个光头和尚,左手托钵,颈挂念珠,右手发针,全身却穿着其讲究的锦袍华衣!
    这人原来一直就埋伏在墙里。
    这人匿伏在墙里已不知有多少时候,但为的只是要发这三支比发还细比风还轻比电还急比雨还透明的针。
    骤变迭生,一变再变。
    沃夫子前掠的身子,突然搐了一搐,可是,他的势子,并不因而稍减。
    他已掠到苏梦枕身前,一扬手,跟花无错对了一掌,花无错大叫一声,疾吐了一口血,急退。沃夫子回身又劈出一掌,古董双手接实,也喊了一声,退飞丈外,口角溢血。
    这时,那老婆婆已然追到,沃夫子又反身一掌,老婆婆举拳一格,退了七、八步,仍把不住桩子,沃夫子仍想再劈,但闷哼一声,身形一顿,眼角、鼻孔都已溢出棕黑色的血丝来。
    豆子婆婆、花无错、古董,才缓得一口,又向沃夫子逼来。
    他们都知道,这是个生死关头,也是立绝世功名的时谁都不愿意放过。
    而且谁都不能放过。
    因为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旦发而不中,苏梦枕一定会找他们算帐!
    苏梦枕猛掀开袍子下摆。
    那绿豆般的小暗器蓦然就嵌在他左腿上。
    他想也不想,手中就多了一柄刀。
    多么美的刀。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
    刀锋是透明的,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里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略短,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刀挥动时还带着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这是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刀。
    同时也令人一见难忘!
    因为苏梦枕第一刀就砍向自己。
    他剜去了那颗“绿豆”沾上的地方和旁边的一大块肉。
    他切下自己的一块肉,犹如在树上摘下一粒果子伤处鲜血迸溅、血肉淋漓,一下子湿了裤袜,他却连眉都不皱。
    他的咳嗽,也神奇般消失。
    他左手使刀,剜去自己腿上一块肉,右手已扣住了沃夫子的背门。
    那柄奇的刀,也突然红了起来。
    他右手像弹琴似地挥、点、戳、拍、推、拿、揉、捏,每一下俱丝毫不失。
    他左手刀却封杀了豆子婆婆、花无错、古董的抢攻!
    而且一刀就剁下了古董的头!
    豆子婆婆和花无错惧、急退。
    花无错眼见古董的头飞了上来,还瞪着一对眼珠子,不禁撕心裂肺地狂喊:
    “红袖刀!”
    红袖刀!
    苏梦枕右手仍在救护沃夫子,左手刀已先杀了一名劲敌,退了三名大敌!
    这一刀砍下一名敌人的首级之后,刀色更加深烈。
    这实在不知是柄神刀,还是魔刀?
    拿刀的人,也不知是个刀神,还是刀魔!
    沃夫子飞身营救苏公子的同时,那华衣托钵的光头和尚,也全身掠起,要拦街夫子。
    但茶花截住了他。
    茶花拔出了递入他心脏的匕首,跟那和尚斗在一起。
    因为他只知道一件事:只求苏公子有会喘息!
    只要让苏梦枕有会喘一口,他就算死,也可以无憾!
    不只是茶花是这样想法,沃夫子也是这般想法,连师无愧,也是这想法。
    废墟里,苏梦枕、沃夫子、茶花同时遭受花衣和尚、豆子婆婆、古董、花无错的狙击,然而在阶前把守的,还有个阴阳脸的师无愧!
    可是,敌人既然要杀苏梦枕,又怎会让师无愧闲着!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苦水铺的寒窟旧墙,全部倒塌下来:至少有四百支劲弩一齐弯弓搭箭!
    师无愧不能闪躲。
    他一躲闪,这些箭就会射向苏公子!
    师无愧只有硬挡。
    两百多支箭齐发,他至少挡了一百八十支,他使的是一柄龙行大刀,大刀舞得虎虎作响,只见刀花不见人影,但他不能让任一箭射向墟内,所以还是中了两箭!
    第一轮箭刚射完,轮到第二排箭手发箭。
    师无愧狂嚎一声,一刀横扫,把一大片残垣扫倒!
    密雨、阴天,加上垣塌墙崩,箭手一时也拿捏不准,师无愧拖刀回援,一刀逼退花衣和尚,茶花已软倒在他的里。
    茶花的一张脸,已变成惨绿色。
    另一边苏梦枕一手使刀,已杀了一人,退二敌;另一掌内力源源逼出,只听“波波”两声,沃夫子背部已有两枚透明的针,逼跳出来,落在地上。
    沃夫子哼了一声,满脸红光,惨笑说:“公子,我不行了,我不及运功抵御,其中一枚‘化骨针’,已上了脑”这时花衣和尚、豆子婆婆、花无错全都退去,那四百名箭手,已抢进墟内,团团包围,即又分作两排,一排疾蹲下去,另一排立着瞄准,即要发箭!
十二、一个从来都不疑自己兄弟的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其实明箭也不易挡。
    象遇上这团团包围、训练有素的箭手,等他们把筒里的一百支箭发完时,包管就算是燕狂徒出,李沈舟再世,也一样只有变成刺猥,没有办法反击。
    第一排箭手已经发箭。
    苏梦枕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抓起地上古董的尸,往师无愧身上就一扔。
    此举救了师无愧!
    苏梦枕立时就以古董的尸为盾。
    沃夫子却大叫跃起,全身旋舞了起来。
    他护在苏梦枕的身后。
    苏梦枕只要搪开左右及前面射来的箭矢。
    所以,这一轮箭之后,沃夫子“砰”地撞在地上,但并没有倒下。
    他已成个箭靶。
    箭支顶着他的身,斜挨着没有仆倒。
    师无愧又挨了两箭。
    茶花则着了四箭。
    第二排箭手,又拟放箭。
    这些没完没了的箭。
    就像雨一般!
    苏梦枕眼里终于流露出一神色。
    英雄落难,穷途末路的神色。
    就在这个时候,整整齐齐的弓箭手,忽然像波分涛裂似的,逐个踣倒在地,未仆地不起的,忙掉头应战,但都如滚汤淋雪,当者披靡。
    两个年轻人蹿高伏低,遇者当殃,不消一回,已倒下四、五十人,其他的箭手,发现包围已不成包围,一想到苏梦枕的刀,全吓得丢弓弃箭、抱头鼠窜。
    一群人的好处是在团结齐心的时候,足可众志成城;但坏处是一旦各自为政,则成了乌合之众。
    只要有一人想开溜,人人都生逃命之意。
    结果,除了倒下去的人外,有八成的箭手,都是不战而去的。
    当猝击突然发生的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已发现不对劲,一溜烟、一抹影似的逸出了废墟。对方的主力都集中在苏梦枕的身上,自没功夫去理会他们。
    当箭手包围了废墟的时候,白愁飞问王小石:“要不要出手?”
    王小石道:“要。我看苏公子的人挺善良的,对部下也好。你看呢?”
    “这也是个晋身的好时。”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
    “请尽量不要杀人。”
    “可以。”白愁飞疾道,“我不是为了你要求,而是为了自己:我也不想‘六分半堂’的人仇视我,更不想雷损为敌。”
    说到这里,不过才几句话,但几句话的功夫,眼看苏梦枕已难逃厄运,王小石和白愁飞立即出手:他们自弓箭手的后方攻了过去,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制住了敌人的胆魄。
    白愁飞运指如风,他是以指叩穴。
    王小石是以手沿作刀,凡所砍处,不重不轻,只把人击昏。
    当两人一出现,苏梦枕眼里的神色,又变得孤傲、冷傲,甚至是刺骨的寒傲。
    他过去看沃夫子。
    沃夫子满身都是箭,成了箭垛子。
    他再去看茶花。
    茶花已经死了。
    但一双眼睛并没有合拢,他瞪着双眼,充满着不甘愤憾。
    苏梦枕俯身说了一句话。
    “我会替你报仇的。”
    说得斩钉截铁。
    残瓦上忽滴落一滴雨珠,正好落在茶花眼眉下、眼眶上,茶花的眼忽然合了起来,神态也安详多了,就像听了苏梦枕这一句话,他才死得瞑目似的。
    苏梦枕缓缓站了起来。这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已稳住了大局,师无愧着了四箭,但没有伤着要害,箭仍在肉里,他并没有把箭拔出来。
    他黑的一脸更黑,白的一脸更白。
    苏梦枕问他:“你为什么不拔箭?”
    师无愧仍像标枪一般地悍立着:“现在还不是疗伤的时候。”
    苏梦枕道:“很好。古董叛了我们,卖了五百名兄弟,我叫花无错去逮他回来,结果,我身边六名好兄弟,只剩下你和杨无邪了。”他双目中又发出寒火,“沃夫子和茶花的死,是因为古董和花无错。古董死了,花无错也一样得死。”
    师无愧说:“是。”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
    白愁飞望望王小石。
    白愁飞禁不住扬声道:“喂,我们救了你,你也不谢我们一句?”
    苏梦枕淡淡地道:“我从来不在口头上谢人的。”
    王小石道:“那你也不问问我们的姓名?”
    苏梦枕道:“现在还不是问名道姓的时候。”
    王小石奇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苏梦枕一指地上躺着的沃夫子和茶花的尸首道:“待报了大仇,还有命活着回来的时候。”
    白愁飞冷笑道:“报仇是你们的事。”
    苏梦枕道:“也是你们的事。”
    白愁飞道:“我们跟他们两人毫无交情。”
    苏梦枕道:“我跟你们也毫无交情。”
    白愁飞道:“救你是一时兴起,逢场作戏。”
    苏梦枕道:“这游戏还没有玩完。”
    王小石切入诧问:“你以为我们会跟你一起去‘报仇’?”
    苏梦枕摇头。“不是以为,而是你们一定会去。”
    王小石更是愕然。
    白愁飞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苏梦枕冷笑道:“什么时候?当然是现在。”
    “现在?!”
    白愁飞和王小石全都吓了一跳。他们是有眼睛的,自然看见苏梦枕身上的伤,和身边只剩一名手下。
    王小石忍不住道:“可是……你只剩下一个受伤的弟兄。”
    “我受伤,他受伤,其余的,都死了,”苏梦枕笑了一笑道,“我们都不能就这样回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时?”
    他寒电似的双目,向王小石和白愁飞各盯了一眼,两人仿佛都感觉到一彻骨的寒,“‘六分半堂’的偷袭刚撤,不管他们是在庆功还是在布置,我们这一下衔尾回袭,连楼里的实力也不调派,他们决料不及,意想不到。如待日后,他们必定保护花无错,以他为饵,诱我们来杀他,但我们现在就下手!”他脸上出现一度傲慢之色,“何况,战可败,士不可失,‘六分半堂’毁掉了我四个人,我也要让他感到如失右臂!”
    然后他君临天下地道:“无愧,准备好了没有?”
    师无愧即叱应了一声道:“准备好了!”他身中四箭,还像个铁将军似的,横刀而立,威风凛凛。
    苏梦枕道:“你说,‘六分半堂’的人,会护着花无错退去哪里?”
    师无愧道:“破板门。”
    苏梦枕道:“几成把握?”
    师无愧道:“六成。”
    苏梦枕道:“好,有六成把握的事,便可以干了。”
    白愁飞忽然道:“你现在就走?”
    苏梦枕笑了一笑,就像脸肌抽搐了一下,道:“难道还等雨停?”
    白愁飞道:“这一地的人,只是受制,你若不把他们杀了,他们便会即刻通知防患。”
    苏梦枕傲然道:“我不杀他们。第一,我从不杀无名小卒、无力相抗的人;
    第二,如果我现在出发,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我的行动;第三,如果我要攻击他们,根本就不怕他们有防备。我要攻击的是整个‘六分半堂’,不是任一名弓箭手。”
    王小石忽然道:“不好。”
    苏梦枕倒是怔了一怔,道:“什么不好?”
    王小石道:“这样好玩的事,我不好不去!”他说着,把里着剑鞘的布帛扯开,丢弃。
    苏梦枕双目中的寒焰,也似暖了起来。
    白愁飞一跺足,发出一声浩叹:“这样有趣的事,又怎能没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把腋下的字画弃之于地。
    苏梦枕眼中已有了笑意。
    但很快的,他的眼里又似这阴雨天一般森寒。
    他一纵身,已掠入雨中。
    师无愧紧跟而上。
    “‘六分半堂’总共有十二位堂主。霍董死于湖北之后,剩下十一名。刚才出手的是七堂主豆子婆婆和八堂主花衣和尚。这干弓箭手全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十堂主‘三箭将军’料想必在。一向守着‘破板门’地带的,还有雷家子弟雷滚。”师无愧在一路上向王小石和白愁飞简略说明敌人的情形,“这次雷损并没有出手,想必是听花无错的走报,‘金风细雨楼’的四大神煞里的薛西神和莫北神会于‘竹苇塘’,他大概要亲自出动,除掉这两个心腹大患,所以双管齐下。”
    王小石好奇,听了便问:“那么薛西神和莫北神岂不危险。”他想起了赵铁冷那微妙的受伤。
    “其实,这消息是假的,雷损去将扑一个空,搞不好还会踩上我们布下的陷阱;”师无愧道,“楼里有杨兄弟和郭东神布置妥停,也不怕雷损派人掩扑。”
    白愁飞即问:“既然你们一早就提防花无错,为何又上了他的当?”
    “我虚设这个消息,根本不是要讹花无错的,我也不知道谁是‘六分半堂”派来的卧底谁是内奸,我只是把假消息放出去,直至赴苦水铺之际,才告诉了同行的人,想必是花无错为了贪功,还是要行险一试,若雷损无功而返,而他们这一组人却取了我们的性命,岂不更见高明,”他冷笑一下道,“其实,就算他今天能杀了我,他这作为,雷损也不会容他的。雷损是什么人!”
    雨浸湿了他一双诡的鬼眉,眼中的寒火却未被淋熄:“我从来都不曾疑过花无错……我从来都不疑我的兄弟的!”
    他们在雨中奔行,逆着风,逆着雨势,都感觉到一激烈的豪情。
    这一股豪情,把他们四个人紧紧绾结在一起。
    人生路正漫长,但快意恩仇几曾可求?一个人能得一痛快的时候,何不去痛快痛快,痛痛快快!
    白愁飞的心,王小石的懒散,被苏梦枕所激起的傲慢,全涌起了一股战志,连同战神一般的师无愧,一同奔赴“破板门”。
    破板门究竟是什么地方?
    破板门其实是三条街的统称。由于这三条街的共同出口都要经过一条破旧的牌坊,而三条街的后巷都围着一道木板堵子,因为街后连接着拣石坑,那儿有一片十几亩地的地坪,通常有牛羊放牧。这破板门三条街住着的人家,大都是权贵富人,后街却是贫窟破寮,所以前街的人不愿被牛羊骚,便建了木堵围着,年月一久,板堵经风吹日晒,破旧不堪,所以人们都称这三条街为“破板门”,同时有着奚落这一带有钱人的意味。
    这三条街的物业,都属于“六分半堂”的。
    在第二条街的第三向大宅的厅堂上,有好一团人。
    但这一群人里,只有五个人是坐着的。
    其中四个人都是“六分半堂”的分堂堂主。
    这四个人,是花衣和尚、豆子婆婆、“三箭将军”,以及五堂主雷滚,另外一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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