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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要入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老人看出苏妍韵的意思，冷然说道，黯淡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与他垂老枯槁的神色完全不符。
就在尴尬之际，前头忽然传来杂乱的声音，抬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最前面那人头戴金冠，身穿龙袍，腰束流岚，气宇轩昂。
还在犹疑间，周围人都纷纷拜倒，连老人也跪下了，一手拉住苏妍韵袖子，强迫她一道跪下。
“低头，皇上来了！”老人低声说道。
皇上？苏妍韵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然而远远隔着，又是跪在地上，看不清皇上脸上的神情。只在他们经过后，起身时瞥见那愈发臃肿的身影，带着几分萧索与凄迷。明明很多人跟随左右，皇后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为何独独皇上看起来分外凄凉？
“皇上大概是去兰妃娘娘那，我们先去别处吧！”老人说道。
苏妍韵点头，默默跟随其后，脑海中不住地回想刚才一瞥……皇上，也是自己的父亲罢？如果没有那道神谕，没有纷乱七国的传言……自己说不定会很幸福地生活在皇宫中，伴随在皇上和兰妃的身边……
阴沉的天色，苏妍韵的情绪愈发的低落，索性没再跟着老人走，驻足停在一快墓碑前发愣。
“你也是来祭拜的吗？”婉约的声音传自身后，苏妍韵收回神思，这声音似乎有几分耳熟。
——是舞兮公主！？
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羞怯的少女，哪还有初见时的盛气凌人？完全一幅优雅贵妇的模样，挽起的发髻，椭圆的脸蛋，白皙的肤色，点点滴滴透着她不凡的身姿。
“公主。”苏妍韵下意识说道。
“你知道我是公主？”舞兮杏眼在苏妍韵脸上打转。
呃……露馅了？！苏妍韵慌忙说道，“您穿着打扮不同于常人，刚刚看到皇上来此，就猜测您会不会是哪位公主。”
舞兮笑笑，“呵，看不出来你真聪明！本宫是舞兮公主，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苏妍韵缓缓抬头，对着舞兮露出个勉强的笑脸，这小丫头还是这么讨厌，无论是一年前宴会上的初遇，还是现在，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什么名字？”
“苏妍韵。”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苏姑娘留在这陪本宫！”舞兮回身甩手对身后几位侍女说道。
那些侍女片刻退得一干二净，留下苏妍韵和她站在原地。
“这……不太好吧！？”苏妍韵目瞪口呆，效率啊效率……不过他们不怕自己是坏人，劫持公主么？
舞兮没有回答她，而是缓缓蹲下，将一束白花放在墓前，“娘，舞儿来看你了……”
“娘？”这回轮到苏妍韵吃惊，“你的母亲不是……”
“我娘在我出生时便死了，是皇后娘娘抚养我。”舞兮轻声说道，吐出的话语把持不住地颤抖。
苏妍韵黯然，没想到这个骄纵任性的少女后面也有一个凄凉的身世。
“……当时谁也不要我，皇后娘娘不过是为了兰妃娘娘和云兮公主的关系，才收养我的，”舞兮语音愈发的凝重，苏妍韵忐忑，为何她愿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莫非打算杀人灭口？
“好不容易，以为嫁了人，就可以得到幸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罗地网
听到舞兮淡淡的忧伤，苏妍韵心下黯然，早猜到萧漠然不爱舞兮，否则他怎会同文白一道离开南苑赶往御涵？
记得那时他还受了伤，不知现在如何！
“那驸马呢？”苏妍韵不觉问道，心中非常期盼舞兮能够给自己些许有用的答复。
“驸马？”舞兮冷笑，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墓前的凹凸不平的碑文，“驸马日理万机，自婚宴那日之后就再未见过。”
“怎么会！？”苏妍韵难以相信，漠然是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人么？印象始终停留在当日殿内的初遇，他笑着允诺自己，有朝一日带自己出宫游玩。
虽然并不了解，但觉得萧漠然应该是个谦谦有礼，待人温和之人。
“不会？”舞兮讥笑，“洞房花烛夜喝得酩酊大醉，而后抱着你叫别的女人名字，你会怎样？”
“别的女人？”
“云霏，他在我耳边不住叫喊这个名字。没想到他喜欢的竟然是姬云霏——我那个傻姐姐！”舞兮大笑起来，苏妍韵不禁担忧，她不会是气疯了吧？！
“云霏，是云兮公主的名字咯？”苏妍韵小声问道，“也许，是你弄错了吧，云兮公主不是痴傻吗？怎么会有人喜欢？”
“是啊，怎么会有人喜欢？”指尖掐着石碑，舞兮反问，“可偏偏就有人喜欢那个傻子，不仅仅是漠然，连范家大公子范凌风也是不要命的样子，还有楚湘夏侯氏的夏侯谨然，还有他叔父夏侯逸明……这天下男人都疯了么？”
看着舞兮几斤疯狂的神情，苏妍韵害怕地退后几步，“公主，您冷静一点！”
舞兮冷冷瞥了一眼苏妍韵，嘴角微翘，“报应来了，那总算云兮死了，就算喜欢她的人再多，也是徒劳！”
背上一阵发冷，苏妍韵暗中庆幸自己和云兮公主长得不像，果然最毒妇人心呵！要是被舞兮公主得知自己就是那云兮，估计会被五马分尸吧！？
“公主怎知道的如此详细？”镇定下来，苏妍韵心中泛出一丝疑惑，这些事，都不在南苑发生的，为何舞兮会一清二楚？
或许是出于愤怒，控制不住理智，不再顾忌身前之人是谁，舞兮将长久以来埋藏心底的话语全倒出来，“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做落霞的宫女，总会把所有的事一一报告给本宫，任何关于云兮的消息，还没有本宫不知的！就连当年大理寺起火，云兮出逃，本宫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苏妍韵一脸呆滞的模样，舞兮满意地笑笑，继而说道：“大理寺的火其实是皇后故意为之，为了趁乱带走云兮，没想到被她逃走，之后皇后便派人一路跟随。这其中点点滴滴都逃不过皇后的眼睛，自然也逃不过本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当初逃跑得那么顺利，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瓮中之鳖，走到哪都逃不开这纠缠不清的命运……
还好这次是以自己的身体回到这个世界，否则，是不是又要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皇后娘娘为何要抓云兮公主？”想了很久，苏妍韵缓缓开口。
“谁知道呢？”将白花放置墓前，舞兮起身，整了整衣襟，“今日我与你说的话切不可对第二人说，否则……”
“是！”面对舞兮凶狠的目光，苏妍韵忙低头作乖巧样子。说出去？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呢！
“很好！”满意地点点头，舞兮笑道，“既然你我有缘，不如陪本宫多逛逛，平日里待在府中连个说话谈心的人都没有！”
“是。”苏妍韵答道，心中不由了然，这丫头，大概是太寂寞了吧！才会这样，从小又生长在没有情爱的皇宫里，性格扭曲也不能怪谁。自己既是她姐姐，多陪陪妹妹，也是应该的。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一边走，舞兮一边问道，“总觉得你好眼熟，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呵呵，”苏妍韵干笑，亲切？要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估计杀自己的心都有了吧！？“是吗？是缘分吧！”
“缘分？”舞兮双眼一亮，拉起苏妍韵衣袖，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来！”
“啊？！”苏妍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舞兮拖着小跑起来，“公主，慢点，这样很容易摔跤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假是非
“这……是哪里？”好不容易停下来，举目四望，郁郁葱葱的草木交相辉映，偶尔可以看到巨大的牌坊埋没在荒草之中，古老而久远。
舞兮挨着一棵大树坐下来，舒服地靠在树干上，“往南走，就是玉溪门哦！然后就是皇宫了，小时候我常常来这里，有一次还看到云兮也在这附近迷路。”
玉溪门，苏妍韵恍惚，那扇门可以带自己穿越时空么？
“说实话，每次在皇陵碰到云兮，觉得她和在皇宫里很不一样，平日里的傻里傻气就像是装出来的，也不知为什么！”舞兮继续说道，抬头看着被树荫层层遮蔽的天空，一只手伸出，想要去接住那些遗漏的阳光。
苏妍韵正想问舞兮关于玉溪门的事情，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舞兮立马挑起，一把拉住苏妍韵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食指点着朱唇，示意她不要发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落霞，皇上现在在哪？”
“皇上不让我们跟着。”
“一定又是去见那个贱人了，落霞，我们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妍韵和舞兮面面相觑，正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时，舞兮突然起身，拉着苏妍韵朝皇后和落霞离开的方向跑去。
“公主，您要做什么？”苏妍韵不敢挣扎，小声问道。
“皇上一定是在那！”舞兮没有回头，一个劲拽着苏妍韵往前跑，“我们去看看，皇后肯定也去那了！”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被发现了，她是公主不要紧，自己现在可是平民诶！被发现了会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吧！？苏妍韵一阵恶寒，虽然心底也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这时候，小命来得要紧些！
“公主，不要去了，要是被发现了……”努力挣脱舞兮的拉扯，苏妍韵声音提高了一点。
只可惜公主大人充耳不闻，一直把苏妍韵拖到一处繁密的草丛后，才停下来，一只手捂住苏妍韵嘴，不让她开口。
两人拨开草，探出头，前方一个身影正站在墓碑前，久久未动。
“是父皇……”舞兮喃喃自语，手慢慢从苏妍韵脸上挪开。
苏妍韵大口大口喘气，刚刚跑得命都快没了，还不让自己呼吸，这公主真是——
“兰儿，我来了……”前边幽幽男音打断了苏妍韵心中抱怨，二人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提听。“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么？……为了保住舞儿，出生时便将她和云儿对调，让皇后抚养。为了不让外人怀疑，还将云儿交给一个白衣男人，致使她变得神志不清……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何还不肯放下心来和我在一起？为何还要这般无情无义地离去？……”
一席话，草丛中两道身影僵住，犹如雷劈般再也无法动弹……
皇上是什么意思？
难道云兮公主根本不是兰妃亲生女儿？
难道舞兮公主才是谣言中所传的神女？
难道云兮公主一开始并不是痴儿，只因交给一个白衣男子后才变得那样？
……
孰真孰假孰是孰非，苏妍韵已经无力去辨清了，甚至她根本不愿再去想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拥有神女灵魄的转世……
第一百四十三章 舞兮云兮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希望舞儿受到任何伤害，也不希望其他无辜的孩子受伤……可是这其中有太多身不由己，若我不这么做，那么先皇留下的江山，便无法保全……不能牺牲舞儿，只好将寻找替代。那时也只有云儿的母亲是地位低下的宫女，无人知晓……将云儿许配给范家大公子，也许是我对她愧疚的弥补吧！然而，云儿竟然神智恢复，甚至逃离皇宫……这些都是我不曾料到的……也许，云儿才是真正的神女……然而云儿已经死了，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
“……所有的过错，都是我犯下的，与你无干，兰儿，你又为何要这样？要这般离我而去？没有你，这江山、这天下，于我又有和意义？罢了罢了，若真如人所言，南苑会灭于我手中，那么我希望这一切都能成为对云儿欠下的补偿，也能成为解开你的心结……”
萧瑟的背影在墓前的阴风吹拂下，愈发的晦暗不清。皇上的影子像是要融入那墓碑之中，与长眠于其中的人生死相伴，永不离弃。
苏妍韵偷眼看着舞兮，她低垂着脸，两鬓的长发挡住了面容，看不清神情……此时舞兮的心情，大概不比自己好受吧？！
皇上为了保住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使用了这般手段，十几年后知晓时，任谁都无法接受罢！？
再度看向墓前，皇上小步上前，像抚摸情人面颊般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文字，而后长长叹息一声，踱步远去，再没回头。
这时候苏妍韵才敢伸手抚着舞兮颤抖的背脊，知道她在无声哭泣，却无法安慰……自己早已失去了这个资格。尽管这个世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然而二十年的成长，其中滋生的隔膜，使她难以产生过多的情绪……
对于皇上所说的话，除了叹息与怜悯，再找不到更多的感情……
“我、我……”再忍受不住了，舞兮忽而转身，趴在苏妍韵怀中大哭起来，强忍住声音无声抽泣着。
既然阻止不了泪水，那么就大哭一场吧！肆无忌惮地哭一场，从此与过去种种别过，开始新的一切，苏妍韵抱住舞兮，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抬起脸，对上妍韵那双晶亮的眸子，舞兮红肿的小脸上，泪水终于止住了。
“可是——”欲说话，苏妍韵心突然扑通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立刻捂住舞兮的嘴，警惕的朝方才皇上所站的位置看去。
——是皇后和落霞！
心中暗幸没有出生，否则此刻真是生死难料。背后湿漉漉的，风一吹，苏妍韵打着冷颤，在皇陵之行遇到太多意外，以至于下一秒钟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再惊奇。现在只等着找到合适的机会脱身，然后远远逃开这片压抑之处，去寻找凌风。
最好此生都不要回到这里！
“听到了么，落霞？”皇后冷冷的声音传来，草丛后两人害怕的屏住呼吸。
“是。”落霞不带表情，乖巧地回答。
“没想到灵狐教也会有误算的时候，把这件事报回去，顺便回宫后把舞兮那个丫头给我抓回来好好审问！”
“是。”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亡玉溪
“你体育如何？”等到皇后和落霞都离开时，苏妍韵无比认真地问道。
“诶？体育？”舞兮侧头。
从地上站起来拽着舞兮的手腕，苏妍韵拔腿就跑，“就是跑步！快点，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趁皇后还没真正抓你！难道你还想回皇宫不成？”
经苏妍韵这么一提醒，舞兮猛然停下来，“逃？怎么逃？”眼中充满着浓浓的悲伤与疲惫，“苏姑娘，你走吧……”
苏妍韵抿嘴，看得出舞兮此刻内心的绝望，但是真的让她回去么？这一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吧！？
“不行！”苏妍韵吼道，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舞兮，也不能看着她去送死！所以一定要把她带走。急躁地左右看看，葱郁的树木，高过膝盖的杂草将来去的小径都遮掩住，一时竟找不到方向，完全迷失在这静谧繁茂的世界中。
“走这边！”舞兮似乎也注意到她们迷失了方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深深垂下头，苏妍韵拉着舞兮的衣角，一步一步艰难走着，踏过脚下的杂草与荆棘，努力寻找一条通向外边的道路。
“不要放弃，想想未来，你才二十岁都不到，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还没有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变老……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苏妍韵絮絮叨叨说着，没有回头去看舞兮的表情，“知道这世上最悲哀的是什么？不是没有遇上自己所爱的人，而是这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没有与他一起度过！”
“没有……一起度过？”舞兮像被什么触动，喃喃问道。
“恩，”苏妍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