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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见林青薇站在原地,看着萧晏的马车消失在林荫尽头,久久不动。萧瑾轻声道:“青薇,现在是要回长衍宫还是”
林青薇缓缓侧头,抬眼斜睨着萧瑾。那眼神不悲不喜,如死潭一样平静,让萧瑾心口端地一紧。
林青薇忽而半勾起嘴角,唇边溢出一声笑,凉薄道:“那么现在,你满意了?”
是他刻意安排她来这里,刻意让她见到水采卿这样一个人,刻意让她知道萧晏的心里其实是另外一个女子。
都是他刻意的。林青薇知道。她也知道,她迟早会知道的。
萧瑾动了动喉头,发现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只听林青薇又道:“你心里可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萧瑾眼神一颤,看着林青薇含着痛,道:“原来你竟是觉得朕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你?朕爱你都来不及,何谈报复?朕说了只是不想你受伤,早点清醒不是更好吗?”
林青薇转身,一步一步往前走,淡淡道:“那你的目的达到了。随你高兴吧。”
萧瑾抬步就要跟上,怎想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又道:“不要跟着我,不然我跟你翻脸。”
这皇宫里很大,林青薇走得漫无目的。这本该是一个春日烂漫的季节,可是在这牢笼里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发窒的气息。
林青薇没有回长衍宫,也没有去任何地方。她就像是凭空从皇宫里消失了,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当日心如久久不见林青薇回来,一直等到了入夜,才不得已去旭阳宫,以为林青薇在旭阳宫里。却没想到旭阳宫根本没有她的人影,萧瑾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下令把后宫各宫都翻了个底朝天,找了遍。
可就是找不到林青薇的影子。
那个晚上,整个后宫里的人都不得安宁。萧瑾像是发狂了似的,令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否则尔等统统人头不保!”
每个人都有歇斯底里的一面,平日里的温柔只是因为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就是萧晏安顿水采卿在玉凌殿里歇下时,萧瑾已经找林青薇找得慌得不得了。他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他不相信林青薇就这样消失了,因为她说过即便要走也会跟他打招呼的。
即便要走,他也要知道她去了哪里。
怎会如现在这样无影无踪?
大概萧瑾有些明白,当前路漫漫萧晏却无声无息就留下林青薇一个人时,林青薇是个什么心情。
第314章怕她会想不开吗?()
只是她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在别人面前她一向隐藏得很好,滴水不漏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萧瑾带着她去迎接萧晏回宫,亲眼看着萧晏从马车里扶下另外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时,其实是在往她淋漓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吧。
不是不痛,只是她隐藏得好,几乎让人以为她真的就不在乎。
她说在感情上没有人能伤害她,真的就是如此吗?
不,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只要有,便会受伤害。
萧瑾后知后觉,他悔不当初。他竟也有些觉得,自己是为了报复林青薇才选择那么做的。他想告诉她,你看,你喜欢上的人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别人呢,不如你不要喜欢他了吧。喜欢他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看到她转身默然离开的时候,他的心痛到难以呼吸。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没有感受到丝毫报复的快感。他只剩心疼她,而已。
萧瑾红了眼,才会亲自前往玉凌殿。玉凌殿里如一安静,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萧晏一整天都在玉凌殿里,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见萧晏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心情,明明满腔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萧晏面前偏偏冷却了下来,极其冷静道:“水姑娘怎么样了?”
萧晏道:“谢皇上关心,一路舟车劳顿,她有些虚弱,眼下刚睡着。”
萧瑾便直直地盯着萧晏的眼睛,道:“既然水姑娘已经回京了,这个当口,朕相信皇叔也万不想青薇出什么意外吧。”
萧晏身形微微震了震,不置可否。
萧瑾便又道:“皇叔,林青薇失踪了。”说完了这一句以后,萧瑾转身就走了,没有在这里过多地停留。
林青薇两天没回长衍宫。宫里闹得天翻地覆。这空旷的后宫,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况热闹。
后宫深处那些被封闭多少年的宫宇楼阁,萧瑾也下令去搜。于是多年的冷清沉寂被打破。那遮天蔽日的浓密林荫被人来回穿梭,那青石板地面上年久攀附着的青苔被践踏殆尽。紧闭大门的百兽园也被人打开,里面杂草丛生,除了一些在里面生存的动物以外,空无一人。
那百兽园后面的青青草坪上,一棵蘑菇一样的大树依旧在,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在那树下停留过的痕迹。每日都有一群鸽子,从这里起飞,又在这里降落。
夜幕降临,沉星蔼蔼。
一盏微微亮的琉璃灯盛开在夜里,灯内溢出昏黄的光泽。一人拎着灯,缓慢而警觉地走入了参天古木林里。
白天的时候,这片古木林把林荫小道都遮蔽得不见日光,到了晚上,这林中只会越发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人也不知往里面走了多久,更不知这片古木林有多大。只知道越往深处,空气越发的阴冷潮湿。林间夜里蛰伏的小东西们,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煞气,又怕见到他手中的光,纷纷都躲闪了。
他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就快以为这片林子里没有林青薇的影子时,提着灯将将转身,眼角的余光发现那边不远处恍惚有个人影,便又转身回来,不确定地提高了灯照了照,见果真是个人影。
林青薇蹲在那里,周遭都是杂草,亏得来人眼力好,否则极有可能错过了去。
她一声不吭,脚边的地面上,放着她的外衫,外衫上摊着各种各样她从林子里采摘来的稀贵药材。而此刻,周遭窸窸窣窣有蛇出没,在他抬脚一踏入林青薇和它们的领地时,便响起了毛骨悚然的蛇吐信子的声音。
林青薇一直手臂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下垂着。她的手指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血痕正顺着她的手指流淌下来。指端下方,青斓盘旋在那里,张着口,血滴就流进了青斓的口中。
四周都是色彩斑斓的蛇,林青薇看起来无辜得就好像它们的盘中餐一样。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安静沉默的小女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召得动着附近的蛇。
灯火若有若无地照亮了林青薇的轮廓,也照亮了来人的脸。
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正是小齐。
他看着林青薇手指不断淌下的殷红的血滴,皱了眉头,道:“昭仪娘娘,你受伤了,需得及时包扎。”
林青薇没有回答他。
小齐又道:“外面的人都在找你,昭仪消失了两天,心如都急哭了。”又等了许久,小齐道,“昭仪娘娘,请您跟属下回去吧。”
约摸是青斓吃饱了,懒懒地缩回了林青薇的袖管里。林青薇低着眉眼,看了看手指上的鲜血,含进口中,一点点吮吸干净。那一举一动,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球的冷冽的美艳,又让人仿佛不敢靠近这样的女子。
或许小齐一开始是很讨厌眼前的林青薇,讨厌她目无尊卑,讨厌她纠缠摄政王。可是随着时间,让他渐渐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为了自家摄政王甘愿千里迢迢、赴汤蹈火。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努力而清醒地坚持着,仿佛除了她眼里所认定的人和物,其他的任何美好都不足以诱惑她。
正是这样的女子,消失两天没踪没影,眼下小齐找到了她,看见她这般情形,竟也会觉得揪心。
若是主子亲自来看见了,他还会选择伤害她吗?
“找我?”林青薇眼里毫无半点情绪,黑得似这浓稠的夜一样,眉梢上挑几许风情,轻声问,“找我做什么?怕我会想不开?”
这个地方是以前林青薇和萧晏一起待过的。那时她被猛虎追赶,险些丧命,要不是萧晏及时赶到,只怕她已经成为老虎的腹中食了。
而今,萧晏却让小齐到这里来找她?
小齐道:“娘娘,不仅心如担心,皇上也非常担心。这两天他快要把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林青薇若无其事道:“我不过是进这林子里来采药,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吗?”
第315章会好起来的()
小齐确实看见地上有不少林青薇采来的药草。他看着林青薇淡然自若的神色,有些看不透。
林青薇周身寒头,仿佛裹着一层霜。她驱散周遭的蛇,收拾了地上的药,方才撑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小齐:“原本你不来,我也是打算要回去的。”
小齐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话。
可林青薇却转头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小齐不得不跟上,道:“娘娘还要上哪儿去?”
“我说过我会回去,却没说过要你跟我一同回去。”
“娘娘独自一人在这里,属下不放心。”
“不放心?”林青薇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眼神里依稀透着冷戾,“你不放心的,应该是你自己。”
话音儿一落,冷不防横在眼前的枝头,窜出一条花斑小蛇儿来,正张牙舞爪地对着小齐叫嚣。小齐退后一步,本能性就想拔剑。
林青薇眼里迸发出寒冽的杀气,小齐看得真真切切。他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林青薇一字一顿道:“你再敢往前一步,可能你自己就走不了了。”
“娘娘”
林青薇淡无波澜道:“本宫还轮不到摄政王身边的人来担心,滚。”
说罢,林青薇转身继续往前走。小齐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跟着她的。最终,他把手里的灯静静地放在了地上,转身回去了。
小齐平时虽然古板木讷,但是他也明白了,林青薇厌恶他,因为他是摄政王身边的人。
小齐回去以后,将林子里的事情如实地禀告给了萧晏。当时萧晏神色捉摸不定,不置可否。
小齐又道:“王爷,昭仪娘娘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林中,可能不安全。属下斗胆,请王爷过去看一看吧。”
良久,他得到了萧晏的一句话:“她不是弱女子。你下去吧。”
小齐下去以后,萧晏透着窗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此时水采卿已经在另一间房里睡熟了。
在外静养了这么些年,宫里虽然条件不差,但半夜里隔着墙仍是能够听见她隐隐压抑的咳嗽声。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萧晏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还是出了房间,往后宫深处潜去。他去到小齐到过的那片树林里,树林那么大,他整整找了大半宿,都没找到林青薇的影子。
他想,林青薇是回去了。
林青薇确实是回去了。等她回到长衍宫时,长衍宫里的宫人喜大普奔。
正值黎明时分,心如夜夜难眠,小小年纪也是担心林青薇担心得茶饭不思,竟一脸憔悴。
心如很早就醒了,出门来准备继续去找她。怎想一抬头,就看见林青薇站在院子里。
两天不见,她很清瘦。手里拎着用外衫裹成的一个包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回来。肩上、发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湿润的朝露。
当心如哽咽着泪如雨下的时候,林青薇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轻柔的笑,道:“姐姐又不是小孩子,让你那么担心?”
心如抽着气,大声地哭着,然后朝她跑来,一把抱住她哭道:“快要担心死了,要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就这么丢下了我,我会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了”
林青薇看着怀里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心如,眼神动了动,浸着一股深沉的哀恸,她松了松手,丢下了手里的包袱,摸摸心如的头,而后一点点将她搂进抱着,感受着怀中小人儿的鲜活和温暖,她平静地道:“我试过了,那种被最爱的人抛下的滋味不太好,所以我又怎么舍得抛下你呢。”
“姐姐,姐姐”心如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这两日,她已经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知道,在林青薇的心里她是喜欢摄政王的。好不容易摄政王回来了,却又带了另外一个女子回来,他究竟把姐姐放在什么位置?竟枉费了姐姐对他的一片真心!心如道,“姐姐这么好,抛下姐姐的人,都是有眼无珠的人!姐姐,你还有心如啊,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青薇低低地笑了,道:“傻瓜,你觉得姐姐我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么?”
“不是,不是的姐姐是全天下最好、最难打倒的”心如抽噎着,摸了摸林青薇的手,捻着她潮润的衣服,抬起迷蒙泪眼,“姐姐,你身上怎么这样凉?还穿得这么单薄?不行的,这样下去要生病的。”
林青薇回了房,换下了裙子。心如执着地给她备好了热水和干衣,她泡进热水里,洗了一个澡。心如煮了一大碗姜汤来给她喝下。
林青薇肚子里空空的,在房里喝了一碗粥。
刚一把碗放下,就听见外面稀疏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人大力地重开。她抬了抬眼帘,只见一道明黄从眼前一闪而过。
淡淡龙涎香的气味钻进了鼻子里,熏得她空空的脑仁儿有些晕眩。她便被人狠狠地揉进了怀。
萧瑾抱着她,眼眶红红的,修长白皙的手掌摩挲着她肩头如墨的青丝长发,紧得林青薇有些难以呼吸。
林青薇抬眼,看见紧随而来的心如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想来,心如也没想到,萧瑾会失控到这个地步。心如想拦下他先进来通报一声都没能成功。
萧瑾胸口起伏厉害,百般情绪无处宣泄,快要将他充斥得裂开了。他在林青薇耳边喃喃道:“青薇,朕错了,朕错了朕不该让你去见他们,朕不顾你的感受,朕是个自私的人!青薇,你回来了就好差点吓死朕了”
林青薇道:“让皇上为我担心,原本是我不该。只是,我不过是去深宫密林里采了一些药回来,不值得皇上如此挂怀。”
萧瑾缓缓地松开了她,手扶着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依稀噙着泪,道:“你不可以,一声不吭就离开朕。”
林青薇一时有些发愣,最终应下:“好。”
第316章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青薇在林子里待了两个夜晚,里面又寒又潮的,加上她身体底子在平朗时严重受损,已经大不如前。尽管回来以后洗了热水澡,又喝了姜汤,到了傍晚,还是病倒了。
她染了风寒。
这对于林青薇来说,不是大的病症。她自己的药可比太医开的药好多了,因而没有去请太医,更没有声张。
只是不知怎的,林青薇生病的事还是从长衍宫传了出去。
萧瑾几乎每日都来看她,她的身体自己调理过后没几天便好得差不多了。到后来,就算萧瑾亲自前来,林青薇也不会出去相见。
后面萧瑾就不来了,只让人送了许多山珍药草来,让心如给林青薇补身子用。
心如每天一碗补汤,孜孜不倦都熬来亲眼看着林青薇喝下才放心。而林青薇从林子里采回来的药,因为里面常有毒物出现以那些药材为食,或多或少都是带了点毒的,但是只要用对了地方,都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心如还是认得出来,林青薇采回来的药,都是十分难得的。于是她按照林青薇的吩咐,把那些药材晒干了,或碾磨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