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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成握紧手中的刀柄，黑色的精铁刀柄握上去一片寒凉，叶成的心也是沉稳下来。
他索性不动，静静站在原地。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耍什么鬼把戏”
叶成眼中一片冰寒，死在他手上的妖异鬼怪已经不下一打，这区区黑雾又算什么。
“叶成，你还想要杀我们么”
“杀了一次还不够吗”
“屠夫，刽子手，你这个杀人狂魔”
凄厉怨恨的惨叫从黑雾中传来，那黑色雾气骤然散开，里面的情境显露出来。
叶成却是脸色大变。
黑雾之中，是数百个穿着黑衣黑甲的士卒，原本黑色的铁甲此时却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甲衣残破不堪，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铁甲上到处都是被砍开的裂口。
那些士卒脸上被血污沾满，面上表情扭曲痛苦。
叶成脸色一白，他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他们身上穿的正是护城军的统一铠甲，再看看远处那似曾相识的高大城池，他立刻回过神来，这里是北宁城城郊，是当初他内家初成，大战过的战场。
叶成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数百军士复活他还可以理解为鬼怪作祟，但他明明在静室炼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对，脑海中像是有什么苏醒，但在他的鼻翼之间，随着他的呼吸淡淡的黑气涌入，叶成原本晶亮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茫然。
“我家有妻儿老小，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刘家三代单传，我还没给我爹留下香火，你为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你这个懦夫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罪魁祸首，反而杀我们众多弟兄”
“魔鬼，怪物，你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无数的声音传递过来，仿佛魔音灌耳一般，这些声音强行塞入脑海，叶成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只脑海里全是凄厉的质问声。
叶成眼睛涨红，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极为痛苦。
“是啊，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明明可以不用伤及无辜的，明明都是那个指挥统领的错，我为什么要杀这些普通的士卒”
耳边那些士卒的怨恨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士卒缓缓走向叶成，有的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有的双腿被砍断，却用手不断爬向中间的叶成
“去死”
“去死”
“给我们偿命”
叶成抱着脑袋痛苦的嘶吼起来，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
“我怎么会下的去手，难道我是天生的魔头吗，不，我不是魔头，我不想杀他们”
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在心中响起，
“你就是魔头，你生性残忍，以杀人为为乐，表面是为了自保，但你就是喜欢鲜血，喜欢将人虐杀至死，听人临死前的惨嚎”
“不，我不是，我不想杀人！”叶成嘶吼起来
“既然不是，那去死吧，去赎罪，去给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一个交代，去证明你自己”那个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像是在诱惑一般
“是我有罪，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们偿命”叶成已经完全混乱了，嘴中不住的呢喃。
那些浑身是血的士卒已经爬到了叶成身前，一只只满是鲜血的手掌抓向叶成胸口。
但叶成却好像毫无所觉，依旧是楞楞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一个士卒眼中黑气闪过，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他手掌骤然加速，就要插入叶成心脏。
但就在这时，他脸上的笑意凝固
一只颤抖的手臂，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叶成双目通红，脸上神情扭曲痛苦，显然还沉浸在痛苦自责之中，但他却仍然伸手抓住了那士卒的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叶成像是疯子一样嘶吼着
但他骤然抬起头，赤红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但是，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杀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杀我”叶成凄厉嘶吼起来，脸色狰狞的扬天狂啸
轰隆
他骤然拔出腰间的长刀，一道数十丈的血色刀芒横贯长空
周围轰然炸裂，数百个士卒被刀光炸裂飞起，有的在半空中直接被刀气斩的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数十丈外，那士卒狠狠砸进地面，留下一个人形的大坑。
他脸上黑气凝聚，眼中却是神情惊恐
“他明明还在幻境中，他怎么可能还会反抗”
远处，叶成脸色狰狞，双目红的滴血
“没有人可以杀我，没有人可以杀我，去死，去死”一声声咆哮不断响起
数丈长的刀芒不断被挥出，犹如斩破黑夜的血刃，那些士卒还没靠近就被巨大的刀芒斩碎，浓浓的鲜腥味弥漫全场。
“逃，只要我不死，那个怪物就会一直处在环境中，迟早会力竭而死”
躺在大坑中的士卒眼中闪过阴狠神色，就要起身逃向远处的密林。
呼呼
一阵风声在耳边响起，他的眼前却骤然出现一个血色人影，
那人手上拿着长刀，原本晶亮的长刀此时却是一片血红之色，鲜血不停的从面滴落，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
“没有人可以杀我，没有人可以杀我，给我去死”
叶成依旧是赤红着双眼，双目无神，像疯子一样不断的自语，如同野兽怒号
那黑衣士卒脸上神色惊恐，浑身黑气闪动，直接掠到了数丈之外。
忽然叶成猛然抬起右手，一道巨大的赤色刀芒闪耀天地，如同洪流一般直接冲向不远处的黑衣身影。
“不”那个黑衣士卒凄厉惨叫，阵阵黑色雾气疯狂闪烁，抵挡着血色的刀芒洪流。
但是那刀芒太过恐怖，只支撑了数息时间，黑气就轰然破碎
“魔鬼，你就是魔鬼，明明心怀愧疚竟然还能挥刀杀人，你这个魔头”“啊”
一声惨叫，那黑衣士卒直接被赤红刀芒碾碎，消融在刀气洪流里。
呼哧呼哧
天地间静悄悄一片，至听得到叶成剧烈的喘气声，淡淡的银色月光洒落地面，在叶成身后投下一个巨大黑影。
黑甲士卒死后，空中飘荡的黑色雾气也是逐渐变淡，叶成眼中的红芒逐渐消退，清脸上开始浮现清明神色。
他盘坐在山坡上，身旁插这血红长刀，脸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神志回复，刚才的一幕幕开始浮现在眼前，黑色雾气散去，远处战场刀剑林立，残肢断壁尸体堆成了小山，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了灵儿笑起来如同月牙的眼睛。
“真美啊”他心中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句
许久他终于是站起身子，拔出手边的长刀，眼中再无迷惑。
而随着他起身，这片空间骤然碎裂，化成无数黑色的碎片。
眼前一花，他又出现在一座院落里，此时他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之前的血衣早已不翼而飞。
“真是狠心呐，数百个冤死的人，你竟然说杀就杀”
“来吧，加入我们，你有成为我们的潜质”
两道声音从黑夜里传出，叶成身边没有武器，但他却没有丝毫惊慌
黑色屋檐下，两个身影忽然浮现出来。
一个是面容娇媚的女子，但恐怖的是他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数百只眼睛一开一合，极为诡异的盯着不远处的叶成。
另一个是三米多长的庞大身影，浑身漆黑甲壳包裹，黑色尾钩闪着幽黑光芒，好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匕首，身前两只巨大的钳子，一张英俊的人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成。
千眼妖，人面蝎，这两只明明已经被斩杀的鬼物竟然再次出现在眼前。
但叶成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波动，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他的心魔，之前他在一些典籍中也看过这样的记录。
当内家高手修行到即将突破天元的时候，有的内家高手就会陷入不知名的幻境之中，这种幻境说是梦也好，说是幻觉也好，但都是真实存在的。
而天元以上的武者们，就称呼这种幻境为心魔。
心魔不可预测，有的武者一路通途，直接就突破了天元境界，完全不会陷入心魔中，而有的武者就会在化形期巅峰的时候陷入心魔之中。
根据天元武者们的研究，心性越是扎实沉稳，遇到心魔的可能性就越小，如果性格急躁，心性狂乱，那遇到心魔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按照书中的记载，在心魔中死去，在外界也一样会死去，现实中有不少化形武者就是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心魔中，而身体却是毫发无伤。
心魔万变，一旦爆发就极为恐怖，组成心魔的往往是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恐惧，愧疚，悲伤，所有曾经被强压下去的心绪都会被调动起来，形成幻境。
叶成从一个对内气一窍不通的普通人，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化形境内家高手，所用的时间还不够一年。
那些化形境的内家高手，哪个不是经历了数十年的苦修磨砺，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生死厮杀，数十年的红尘阅历早就锻造出他们极度沉稳的内心，所以遇到心魔的可能性就极小。
但叶成不同，虽然他有着前世的心性历练，但明显还是不够，不足以驾驭如此庞大的力量，甚至对自己的认知也还不够清晰，所以在突破化形后直接就陷入了心魔之中。
第70章 无愧（）
叶成静静看着眼前的两个鬼物，脸上神色冰冷
“这么狠的人，奴家可是好久没见过了呢”千眼妖女面容娇媚，但那数百支眼睛却是不断开合
“这样的狠辣手段，你就是天生的妖魔，来吧，来加入我们吧，你将成为最强大的妖魔”人面蝎英俊的面庞扭曲起来，黑色的尾钩轻微摆动，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漆黑的划痕。
“废话说完了吗”叶成声音平静，只是盯着眼前的两个鬼物鬼物
“说完了，就去死吧”
轰隆，巨大的火光熊熊燃起，数丈长的的火焰升腾而起，灼热的火浪炙烤着周围的空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去死吧”
两声阴冷的厉喝声响起，千眼妖女和人面蝎一左一右围攻而来。
“千眼”千眼妖女的额头竖眼上，恐怖气息凝聚，一道灰色的巨大光束从左边轰向叶成。
“千毒刺”巨大的人面写迅速爬行，幽黑的尾钩上黑光游动，巨大的钩型虚影浮现，刺向叶成胸前。
叶成神色平静，双手一挥，三团火红灵光骤然浮现在身前，拳头大小的火红光团散发着恐怖的热力，连空气都是微微扭曲起来。
“玄阳，焰灵珠”
叶成双掌猛的一合，那三团火红光球像是受到了大力的挤压，嗤嗤声中，不断交融扭合到一起。
下一刻，三团火光消失不见，一个鸡蛋大小的暗红珠子悬浮在叶成身前，珠子晶莹剔透，珠子内像涌动着岩浆一样，发出一阵哗哗声。
叶成双手一推，焰灵珠激射而出，空中留下一道暗红色的通道，像是空间都被烧融了一般。
下一刻，恐怖的气浪猛然爆发
焰灵珠，千眼光束和黑色巨蝎的尾钩狠狠碰撞在一起。
嗤嗤嗤，像是火融化坚冰的声音。
红色，灰色，黑色三种光芒不断侵蚀，纠缠在一起
下一刻
轰隆
剧烈的火云席卷开来，像是暴风般席卷院落，院子里砂石飞扬，土地被狠狠犁掉一层，树木被连根拔起，哗啦声中倒卷进火云，片刻间就被点燃成巨大的火炬。
“噗”
千眼妖女从红云中倒飞而出，刚才那一记交手，明显是叶成占了上分，此时巨大的反震之力袭来，千眼妖女顿时受了重伤。
千眼妖眼中闪过惊惧神色，但还没等他落地，一个白色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
“嗤啦”
一只覆盖了火焰的巨手猛然从她胸膛抽出，千眼妖女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两人的联手，就是天元层次也能一战了，但在叶成手中竟然连一回合都撑不住。
“在我的世界里，还想用我的力量来对付我，愚蠢”
叶成淡淡收回了手掌，千眼妖女身上的数百只眼球流下血泪，然后嘭的一声爆散成黑色的碎片。
恐怖的火浪依旧汹涌席卷着整个院落，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千眼妖女死去，这片空间都不再稳定，隐隐扭曲起来。
叶成一个闪身，又到了人面蝎前。
此时人面蝎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眼看叶成到来，黑色的蝎尾疯狂挥动，在身前布下一层黑光巨网。
但下一刻
嗤
一直火红手掌从黑网上探出，带着熊熊火焰直接插进蝎子的人脸上，双手一搅，红光之中，那人面蝎直接炸成了碎片。
呼呼
四周阴风怒号，随着人面蝎死亡，这片空间开始不断崩溃。
先是远处的房屋，然后是这座院落，他站在院中静静看着这个空间不断崩溃成碎片。
他已经隐隐有些了解自己的心魔了。
如果说那数百骑兵是叶成心里的愧疚，那这两个鬼物就是自己面对鬼物时的恐惧，虽然随着实力的增强，这种恐惧逐渐被压制下去，但对鬼物的恐惧早就在他接触鬼物的那一刻起，就埋藏在他心底。
“下一个，应该是那里了吧”叶成轻轻叹息一声
他已经隐隐知道下一个场景会出现什么了。
“也好，做个了断吧”
他一脚踏出整个空间轰然崩碎。
银色月光闪耀。
一座破旧的府邸中，一棵十几米高的枇杷树扎根在院落中央。
高大的琵琶树上，此时却是枯黄一片，微风一吹，无数干枯的落叶纷扬而下，还没等落地，那些枯叶就化成了粉末。
夜空漆黑，枇杷树枝桠纵横交错，月光被切割而过，在地上留下稀疏的银芒。
树干上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显现，一个身穿青色纱裙，面容清秀温婉的女子在青光中显现。
黑袍老头靠在琵琶树上，干枯的双手轻柔抚摸着树枝，脸庞紧紧贴着青光中的女子。
叶成静静看着这一幕，那老头忽然转过头来
他脸上皱纹纵横，空洞的眼睛中两道血泪流了下来。
“我准备了六十年，一甲子的岁月，我只是想和青娘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两道血泪划过脸庞，滴落到地上，青光中的女子眼神半刻也没有离开过黑袍老者，眼里无限温柔，仿佛这世界只有那黑衣老者一人。
叶成沉默不语，这一声为什么比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要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世间的事如果只是要一个回答，那是很简单的。
他可以说老者为了救活妻子，杀了上万人，自己是替天行道，可以说他手段残忍，堕落成妖，而自己是在斩妖除魔。
这些答案都伟岸光明，站在道义的最高点，但他的心全都不认同。
如果他真的认为这是自己出手的理由，那自己残杀数百骑兵，自己是不是罪孽滔天，应该被人替天行道，以死谢罪。
这是他的心魔，他可以骗任何人，但他骗不了自己。
淡淡月光洒下，叶成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想到，如果灵儿也出了这样的意外，而恰巧自己又刚好知道了这样的办法，自己会做什么。
让灵儿死去，还是背起满身罪孽。
良久，叶成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笑意。
还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