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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豪赢了,赢得辛苦而危险,但全凭他的智慧与技术,而非关圣的庇佑。
说技术而不说武功,因为他这一手绝非武学的范畴。使他脱险获胜的是一根三丈多的牛皮索子,藏在他的袖子里,索头有个小钢钓,钓住了刀柄的铜圈。杜英豪早就准备了这么一把索子,在第四度到达台边时,他扣上了索子。
刀子被格飞是他的预料中事,倒在地上四脚朝天也是他的计划,伸出手臂以利绳索快点放尽拉直,然后大刀的拉力将他在地上拖出两尺,双方的力量抵销时,他已起立,手腕上略一变动,大刀绕了个圈子,由另一个力向飞回,经过柱子的阻折,刚好使大刀飞回了原来的地方。
而后杜英豪跳起接刀、劈刀,砍下马图拉的脑袋则是运气。他没想到这一砍竟能得手,但这一连串的动作,却的确是他精心设计的。
杜英豪的行动永远是使人难以预料的。他已经砍下了对力的脑袋,照理说这场比斗应该结束了,但是他却没有歇手。手挽大刀舞了个花,刀叶一拍,首先将乌图拉的脑袋拍向台下,按着又乘起一脚,将无头的体踢下台去。
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有些人却对此举颇不以为然,但是因为杜英豪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而且也是他们所拥戴的人,不便表示什么。
但是白马寺方面有几名随来的弟子,他们立刻表示不满了,跳着起来,纷纷扑奔杜英豪,似乎要为死者报仇。
仲裁席上的王老夫子站起来喝道:“快退回去,你们要遵守规矩,不得乱来…
…”
那几个喇嘛都在愤怒中,那里肯听他的话,继续地扑向杜英豪而来;杜英豪含笑端立不动,那几个喇嘛却只扑到杜英豪身前半文处,一个个手按咽喉,哇哇怪叫着倒了下去。
那是王月华、水青青跟晏菊芳等人出的手。她们从擂台的下面突然地冒出身来,每人手上端了一具神机弩,铮铮几声,每个喇嘛都是咽喉处着箭倒下,有的还在翻滚,有的立刻不动。
刹那间又是四条人命,看的人无不变色;只不过因为死的全是大家痛恨讨厌的番僧,因此没有人鼓噪,反而有人喝采叫好!
对方座上还有一个老年的喇嘛,他被排在最后面,一直也没开过口,这时王老夫子才向他道:“这位大和尚宝号如何称呼?”
老喇嘛合什一拜道:“贫偕呼克佳,乃黄宗门下入座弟子,现为雍和宫供奉。”
他的袍子是黄色的。王老夫子倒是对喇嘛的宗派内情很熟,笑笑道:“喇麻分红黄两宗,剩下是红教掌布达拉宫,使得你们黄教很受压制吧!”
呼克佳低下头道:“我宗一直以和平为主,除了敬佛虔修之外,不善争权,所以大部份的时间都难以得中,好在吾宗弟子生性恰淡。”
王老夫子道:“这是不行的,你们一味退让,人家得寸进尺,不会满足的;朝廷据报,红教假当权之便,连络朝中一些王公大臣,准备奏请朝廷永立红宗,彻底拔掉你们呢!”
呼克佳低坚道:“贫衲也有风闻,无奈红宗势力太盛,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有听人宰割!”
王老夫子道:“朝廷却不能眼见此辈跋扈,但是这究竟是你们的内政,朝廷不便公然干予,使得一些野心的好战之徒,藉口掀起兵祸,所以才请杜大侠以江湖力量,消除几个红教的有力魁首,削弱对方实力,帮助贵宗出掌布达拉宫……”呼克佳神色很激动地道:“朝廷天恩,敝宗上下万分感谢!”
王老夫子道:“大师不必客气了,这是朝廷应该做的,只是朝廷能做到这一点,贵教人掌布达拉宫,阻碍尚多。”
呼克佳道:“敝教亦为喇嘛之一宗,自然也有本身之立足条件;此四大天王为红教之健者,除去此四人,本数已可与之一较短长了,再加上有朝廷之支持,相信没有问题了。”
王老夫子道:“那就好,若是有问题,还可以向杜大人求助的;你也看见了,杜大人一身搏杀了四大天王中的三人,功力盖世无双。”
呼克佳朝杜英豪一拜道:“杜大人乃天神临凡,为本教除去强敌,拯本教于濒危之际,老衲代表教下千万弟子,同大人致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别客气!是他们来找我的,而且他们都死于公平的决斗,请大师回去证实一下,若是有人不服气,可以再以武林方式,向我挑战,我一定会接受,若是他们不按规矩乱来,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我整起人的手段很厉害的。”
呼克佳连连称谢,也答应把决斗的经过,据实回告藏中,然后才下去主持收殓的事宜。
擂台结束了。这一次擂台使杜英豪出足了风头,也使他名正言顺地跃登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而无人敢提出异议。
因为喇嘛红教的四大天王称尊京师,陆陆续续地击败过各门各派的好手过,举凡少林武当等大门派的高手,都在他们手底下落败过。那倒不是中原武学逊于藏边,而是密宗的武功太过诡异,一则是他们的气功太玄,把血肉之躯真能练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再则是他们大手印的掌功太霸道,一掌下去,巨石立成粉碎。
然而,杜英豪却接二连三地力挫强敌,怎不使人心大快,心悦诚服地尊之为天下之冠呢。
总督衙门裹摆下了庆功宴,杜英豪高踞首座,两侧一边是王老夫子、曼海靖,另一边是菊方等三员女将。而居主人席上的,则是总督李玉麟和扬州将军赵之方,可见杜英豪的面子够大了。
酒过数巡,两位主人把杜英豪着实恭维了一顿后,赵之方道:“杜英豪,这次擂台之前,下官确是握了一把冷汗,因为圣上有了密旨,务必要除去这几个喇嘛,责成下官行之,幸亏大侠成功了,否则下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杜英豪笑道:“将军太看重他们了,真要除去他们,实在也不难,几火铣就行了。”
赵之力道:“这个下官却不知道,下官但知他们刀枪不入,个个都是金刚不壤之身。”
杜英豪笑道:“那是绝对没有的事;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对付的办法的,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世上没有打不倒的高手,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攻其所弱就行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问道:“杜大人,那些番僧个个硬功无敌,而杜大人却能刀劈剑刺,得手应心,想必是找到了他们的弱点了。”
杜英豪笑道:“不错,青娘,把宝贝拿来!”
水青青取出了宝贝,却只是一具小小的四方匣子。杜英豪拿过来,用手一按,铮然声中,一蓬细小的钢针射出,钉在丈许开外的柱子上。
王老夫子问道:“这是什么?”
“淬毒梅花针,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发时无声无息,是下五门江湖人所用的玩意儿,为正道中人所不取。这玩意儿虽歹毒,却因为劲道不足,要近身发射才有效,而且不容易取准,一般场合没多大用处,但是今天最后一战却靠着它。”
“怎么?番僧是被它杀死的?”
水青青一笑道:“番僧壮健如牛,几根细针如何杀死他,那自然是杜爷砍下了他的脑袋才致死的,我只是在他失神之际,给他脸上一针而已。”
杜英豪接着道:“针上涂了散功药,他挨了一针,气功已散,我跟着一刀劈下了他的脑袋。”
王老夫子道:“原来如此,你是在那儿发针的?老朽怎么没看见呢?”
杜英豪笑道:“在擂台下面,台是我们架的,我命人造了个暗格,可以藏人其中,台板上有几处活门,可以在下面打开,露出一个小方格,必要时就伸手出来射上一针,我知道那些番僧很难对付,不得不先在擂台上动些手脚。”
这是很不光明的行为,杜英豪却能坦然说出,这种胸襟勇气的确令人佩服。
王老夫子看着他,杜英豪笑道:“我不以为这有什么丢入的,因为我输不起,既是这件事对朝廷、对中原武林都很重要,我用点心计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我最后一刀把死人的脑袋打下台去,目的是要拍掉咽喉上的钢针,免得被他们收的人看见了,既然我要用武功镇住他们,就不能让人揭穿这个秘密,但是我也不能让人以为我真是神功盖世了,所以我要说出来。”王老夫子大笑道:“老弟!了不起,但凭你这份胸怀,的确是人所不及的,若换了第二个人,绝对不肯说出来的。”
杜英豪道:“我是怎么一个人,有多大本事我清楚,这世上我没有怕的人,但是我也没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他说的老实话,但是别人听来,却以为他是在谦虚;就算他杀乌图拉用了点心计,但是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现,也是足以为傲的。
“好!好!页英雄,大丈夫,不卑不亢,无诈无伪,有勇有谋,有为有守。”
话音是从厅后传出,是个完全陌生的口音,跟着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美男子,意态轩昂,别具一种威仪。
他这一出来,李总督与赵将军都变了色,慌忙起立跪下叩见:“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莅。”
年轻人招招手道:“起来!起来!我是微服出行的,你们也别拘礼。这位是杜英雄吧!我叫弘安,是当今皇上第六世子,特来拜会,常礼相见。”
杜英豪一听两位将军称他为殿下,知道是朝中的王子,但是对方很和气,没什么架子,也说了常礼相见,于是也老实不客气地作了个揖:“草民社英豪,见过殿下。”
弘安笑道:“杜大侠,我是跟着那三个喇嘛后脚来的,一则是来瞧瞧擂台的结果,再则也是有一点事情要奉托。”
赵之方道:“殿下,微臣正准备在宴后将杜壮士邀到行辕去叩诣的!没想到。”
弘安笑道:“之方,我可没怪你来迟了,只是我性子急,等不及那时候,再者,对杜大侠,我不敢要他来看我,所以先来拜候他了。”
杜英豪连忙道:“草民不敢当!”
他的态度很自然,那倒不是他的胸怀怡淡,而是由于他的无知。他知道皇帝的儿子就是太子,在称呼上该叫殿下,却不知道一个皇子有多尊贵。
在一般说书先生口中,他听过一些皇子落难,或是太子微服私巡的故事;那些皇太子都很和气,而眼前的这个王子似乎也不错。
杜英豪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他却是一直在当老大,自力更生,从没靠过人,也没当过人家的手下或伙计,所以他从不懂得奉承。他对年长及有学问的人尊敬,那是出乎他本心的礼貌,对这位被封为神武大将军以及宝亲王的宗室贵人,他只觉得看起来还顺眼,由于总督大人和将军对他十分尊崇,杜英豪想他也许官儿不小,可也没太放在心上。杜英豪这江南总捕虽也是官儿,但都是不入铨叙的散官,只是由总督衙门聘任的人员,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官,而且对着宝亲王自称是草民,显然也不承认自已是个官了这倒反而衬托出他高洁的胸怀,以及不慕荣利富贵的淡泊,使得宝亲王更为尊敬他了。
再度落座,酒过了几巡,宝亲王才道:“杜大侠的侠义英雄事迹,本爵在京师即已闻名了;这次在擂台上又能见到大侠的英风,连毙三名番偕,智勇兼备,实在令人钦佩……”
这种赞词杜英豪已经听多了,但是出自一位亲王之口,份量又自不同。别人恭维他,或许还有巴结的成份,宝亲王却不必巴结他,这应该是真心的赞美了。
不过杜英豪却知道宝亲王并不是专程来赞颂他的,他也没晕了头,认为自己是名动公卿,无敌于天下的大英雄了,他更明自有一个大难题摆在面前,等着他去做呢!
所以他干脆摆明了道:“看来殿下是对草民有所差遣,就请明自的指示吧!
但凡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草民无不尽力。“他也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已经先一口答应下来,虽也客气了一下,那以是口头谦虚了一声而已,因为他明自,事情已经找了来,推也推不掉,不如表现得干脆一点了。
席中只有曼海靖与菊芳父女俩最着急,他们知道宝亲王必是有所为而来,更知道这件事必定是十分难办。宝亲王兼领大内侍卫营与京畿禁卫营,手下能人不计其数,他却远到江南来求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杜英豪能办得了吗?
菊芳忙在桌下踢了杜英豪一下。杜英豪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道:“不是草民逞能斗胆,殿下找到我,一定是事先已考虑过得失了,而且也是不容我推托的公事了……”
话是朝宝亲王说的,却对菊芳眨了眨眼,算是对她的回答。菊芳不能说什么,只有朝他猛瞪眼,而宝亲王却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侠果然是快人快语,本爵就直说了。这件事实在很难启齿,虽是公事,却无法公办,朝廷不能给予任何公开的协助,万一办砸了,朝廷也无法给予支持或承认,就算是办成了,朝廷仍然无以褒奖。”
这算是什么公事?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宝亲王叹了口气,然后道:“所以这是一件必须私办的公事,却又危险万分,神勇如大侠者,也只能试一试,却不敢说必能成功,故而本爵倒不敢相强,尽可以在此刻提出拒绝的。”
杜英豪道:“此刻提出拒绝,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宝亲王道:“我说了,此事无功无禄,有危有险,因此站在朝廷的立场,不敢责成任何一人去负责,故而大侠在未曾听取内容前,有权拒绝。”
“可是听了内容之后就必须接受了。”
“不错!这是一个绝对的机密,事关朝廷的威信,也关系着几千万百姓的生死,不容轻。”
事态如此严重,杜英豪笑了一下道:“殿下可真会吊人的胃口,您明知道我这个人最受不得激,好奇心又重,尤其是喜欢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管这是件什么事,我都已决定非干不可了。”
宝亲王道:“杜大侠,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办成了,你只能得到我私人的感激,也会得到朝廷暗中的感激;但你若失手,朝廷是绝对无法承认的,你若是落人人手,还不能扯到朝廷身上。”
“殿下放心,杜某是个无足轻重的江湖人,行事全凭一己之高兴,大概也扯不到朝廷身上去。”
“不仅如此,大侠恐怕还得变更一下形貌姓氏,连杜英豪三个字都不能提,以免落下痕迹。”
这更好了,武林中人,不为利而行,却不能无名,若是不能居名、又无实利,却要人去卖命,这种傻瓜实在难找,但杜英豪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拍胸膛道:“草民应了,而且夸句海口,一定要办成,否则就提头来见殿下。”
他犯了撅性子,非要顶上不可。
宝亲王却凝重地道:“大侠,如果失败了,也不必你提头来见了,你绝对无法再活着了。”
“行!社某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不知该死了多少次,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宝亲王脸现钦色,双手高举酒爵道:“壮哉!英雄,本爵敬献此扈酒以为大侠贺。……”
杜英豪坦然地受了这一盅敬酒;李玉麟与赵之方同时道:“臣等告退。”
宝亲王点点头道:“不必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喝酒好了,我跟大侠换个地方去谈。”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出门而去。
这一去足足去了两个时辰,总督衙门里的酒席都没散,大家一直在等他回来。
杜英豪回来了,却对赵之方一拱手道:“将军,殿下已经打道回京了,要我告诉你一声。”
赵之方大概是知道内容的人,他点点头,神色之间对杜英豪更为恭敬了,向他一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