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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生序为乳名,是扬州人的习惯,所以那儿的小孩多半是叫小三子、小五子、小六子,但孩子长大成年后,就没人再那么称呼了,这个人怎么还会叫小五子呢?
跛龙马五,这莫不是一个特别的称呼呢?还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在杜英豪之先,已有几个客人浴罢小憩,也等看要腿,但这小五子一过来就去侍候杜英豪了,这不是很特别吗?杜英豪倒是很懂礼貌,谦辞道:“这两位先出来的,你先去招呼他们,我可以等一下。”
一个客人忙道:“不!不!尊驾请,我怕痒,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个却笑看道:“我是这里的老主顾,等等没关系,兄台今日第一次来,理应先招呼兄台的。”
赖皮狗心中已有个不祥的感觉,因为第一个客人说的是鬼话,赖皮狗是等在他后面擦背的,那家伙可没表示怕痒呀!
另一个客人的话乍听倒还有理,但仔细一推敲,破绽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会认识,见久了的,固然会认识,但不认识的,未必就是第一次来的,那家伙除非是认识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来。
看来,不但那个小五子有问题,而且这些客人也有问题。赖皮狗很注意,他们都是在自己之后进来的,脱衣服下池后,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于把身子打湿了就立刻起来了,有的连擦背都等不及。
并不是每个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里浸一浸就出来的人却不多见,因为这种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里来。
这种浴池要不断地烧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铁锅,熊熊的火烧看,一个小伙计则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倒入一个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热度。
这既耗水、又费火,更费人工,洗一个澡价钱不便宜,一个全套外加小费,差不多要两、三钱银子,那是一个普通家庭中数日生计之资了。
有钱,喜欢,这点花费不算什么,但花了高价只来沾沾水,就是发了神经病了。
除非,他们是另有目的的。
赖皮狗看出不对来了,却不敢声张,也不敢提出警告,因为杜英豪正在对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们。因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找了块布盖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样的瞥觉,看出对力有鬼。
但杜英豪显然的没有注意自身的危机,居然微微地发出鼾声,瞌睡了起来。
赖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脱身只有趁现在,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忽然,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立刻苦看脸,跳了起来,穿看草拖鞋,跳起来向替杜英豪捶腿的那个家伙道:“你你们这儿有茅房没有?”
那家伙用手一指就没开口,但是却更证明他大有问题了,因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来的房间。
如果那儿也是客座,这就证明他在那边捶腿还有可说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显见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赖皮狗直朝那屋子冲去,希望自己的声音与行动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却全无注意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开。赖皮狗心中直沉,冲到隔房,果然那儿有一口粗马桶,是给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来就不可使用马桶的,他们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个遮雨的蓬顶,底下仍然是个坑。
只是这儿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罢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气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马桶,为的是有盖子可以盖住臭气。
这屋里还放了一叠干的布巾,但赖皮狗注意的却是有没有窗子。这一看就凉了,那屋子是没有窗子的。
他要从窗口脱身的计划已经失望了,但没有绝望,因为他又看见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顶下面穿墙而过。那是烟囱,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炉,在很冷的天气,火炉中烧起了火,燃烧多半是煤炭或大木头块子,热力由大瓦罩子上发出,使屋内温暖如春。
烟雾则由顶上开个口,用圆形的瓦管一截截地连通起来,导至屋外,而且烟囱本身也有送热作用,它要从这间小屋经过,因为上这儿来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没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须保温的。
烟囱只有一个菜碗粗细,那当然是钻不出丢的,一截截的瓦管有两尺来长,一头大,一头小,这样才能密切地套合连接,漏烟出来。接头处更还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赖皮狗颇有一点鬼聪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炉的那一端。
再度回来躺下,那个小五子仍在为杜英豪捶着,已经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练,声响节奏,轻脆悦耳,使赖皮狗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错。跛龙马五是此地的龙头老大,他怎么会懂得替人捶腿呢?
不过,这时烟囱中的浓烟受堵,已经开始由炉门中冒出来了。二个伙计来拉过炉门看看,轰的一声,火舌卷了出来,大量的浓烟立刻弥漫了屋子。
赖皮狗趁乱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裤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冲;但是他冲到了屋外,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这说明了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江湖上行动的好手,镇静从容,不会轻易慌乱的。
这也证明了里面的那些人是真有问题了。
他既没听到里面有乱声,又没见杜英豪出来,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栈中报告了。
柳小英一听就急了,拖看三个女的,扬剑就杀进了那家澡堂子。赖皮狗领看,一直冲到休息处,却已看不见杜英豪了。
不仅如此,好像那些师父与客人都不对了。他们愕然地望看几个杀气腾腾的女煞星,因为他们身上只有一块布巾。
赖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张椅问道:“这儿原先的客人呢?”
那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摇摇头道:“什么事,我不认识尊驾呀!”他显然是在打马虎眼儿。赖皮狗这时胆气也壮了,一把掀起那块布来,但想起还有几个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认识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离开这儿的,那时还没见到你,少装糊涂了。
我问你,杜大侠上那儿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从一早上就在这儿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说的是什么?”
他又怕又急,说话时声音直颤,大气直喘,那倒不像是装假。赖皮狗几乎要怀疑自己跑错了一家。
他跑到后房一看,烟囱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还没干,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没错。
“柳女侠,我相信没错,只是他们的动作很快,把杜爷弄走了,又换了这批人过来。”
一个伙计立刻道:“你们说什么?大爷,这个地方可不容女眷前来,那实在不力便。”
只是来的若是平常的女客,这些人想必会闹看起哄了。这四个女的,个个手执兵刃,神气不对,所以没人开玩笑。一个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附近的商家,也是这儿的老主顾。”
柳小英冷笑一声道:“好!我来问,你们若给我来一句玄虚,我就佩服你们。”
她走向那个胖子,厉声道:“你老实说,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没走开过吗?”
那胖子颤看腮帮子道:“是是的!哎哟!”
原来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扎了一剑,痛得他跳起来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还好!他竟还穿了条内裤,(wap;;Cn更新最快)而且还有一只脚上穿看靴子。这分明是刚要脱衣时,她们已从外面闯了进来,所以害得他连一只靴子都来不及脱,就拉条布巾盖住身子,做成伪装了。
只怪他运气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张榻椅。
腿上一剑,血流如注。胖子抱腿直跳,但柳小英却更不放松他,上前一步,剑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说,你是一整天都在这儿吗?”
赖皮狗道:“朋友,你别混赖了,你还穿了一只靴子下池子洗澡的不成。凭这个,我们杀了你也不冤,你别给自己过不去。”
胖子快哭出来了,双膝一跪在地道:“各各位,我是个生意人,老者实实的生意人。”柳小英冷笑道:“我削掉你的鼻子后,你会更老实了。”胖子一吓,咕咚一声,向后仰倒,这时才有一个瘦小的汉子开口道:“各位,别难为这些人,他们的确是本地无辜的居民,与江湖无涉。”
赖皮狗立刻道:“那么阁下是与江湖有关系了。”
“兄弟在马老大手下跑跑腿,地鼠刘全。”
“好!你们把杜大爷弄到那儿去了。”
“马老大请去了,有些事情要跟他谈去。”
杜若华叫道:“马五若是要为高九报仇,该找我才对,高九是我杀的。”
柳小英也叫道:“把高九的儿子砍成残废的是我,马五要找,该我才对。”
水青青冷笑道:“二位,这话跟他说没用,他只是小喽罗。刘全,他们现在在那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水青青冷笑道:“好!你不知道,我来问知道的人。杜爷是在这儿丢的,我们找此地要人。柳女侠,你从头上开始间,谁说句不知道,你就一剑宰了他。”
刘全急了道:“这怎么可以,他们是无辜的。”
水青青道:“不会无辜,他们跟马五合作来骗我们,多少也有点责任,柳小姐,你杀第一个。”
刘全更急了叫道:“你们还是不是侠义道上的人?竟然去宰无辜的第三者。”
水青青冷笑道:“是你们把他们牵进来的,说到那儿去,责任也在你们。我听说跛龙马五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他就不该把这些人也牵进来。柳小姐。”
柳小英举剑逼向第一个老者。他早已吓得抖成一团,乞怜地看看刘全。
刘全对这几位姑奶奶的手段早有耳闻。她们都是女人,未必能像男人那样讲究江湖规矩,只有叹了口气道:“我带各位去找马老大去。”
第四十章从容而去
杜英豪今天算是尝到了被入点住了穴道的滋味;以前,他只是听说有这门功夫,却无缘领略。因为能够精擅这一手的,多半够资格被称为高手了,像他那种平凡的小人物,还没机会跟人家对上手。
现在他虽是够身份了,但也一直没机会遇上此道高手,只有上次跟武当冲突时碰上了,可是人家也没对他出手,只是点倒了水青青跟王月华,他解不了穴,还好是菊芳在场,才没让他当场出丑。
没想到这回在洗澡堂子里,叫跛龙马五给堵上了。当他发现这个捏脚腿的家伙,很可能就是马五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赖皮狗已经在向他作暗示,而他也发觉了,但他只有苦在心里。
这时候动手当然可以,他要真有一身本事,自然也能突围而出;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能耐,此时若动手准糟,除了这个跛龙马五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好手,而且他们早有了准备,床单下都包着家伙,握在手上了,只要一动手,必然是刀剑交加,自己可没这个真本事。
因此,他只有装迷糊,好在赖皮狗很机警,居然借尿遁一去没回,杜英豪就更放心了。他知道自己不必再拼命了,只要能维持个不被当场宰掉,他相信那几个女的总会救自己出来的。此外,他显然还胸有成竹,更显得放心,居然闭上眼打起瞌睡来了。
这等于是放开门户,听由对方下手了。马五先还很谨慎,因为他所听到的社英豪太神奇了,一直不敢轻率下手;现在是个绝佳的良机,他再无考虑,手指突然疾探而出,隔看被单,往杜英豪身上点去。
杜英豪不会点穴,但是从街头卖大力丸的老师父那儿,多少也听过一点皮毛,因为那位老师父所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但已经很够了,因为这刚好是最重要的一点皮毛。
“点穴是用外力使人体的血脉受阻,丧失行动之力。所谓点穴,就是人体上筋脉容易受伤的空门而已。这种功夫并不很玄,只要避开了正穴所在的位置,就不易受制。”
这也是老生常谈,人人都知道,点穴高手,出手神妙莫测,使人很难避得开;再者,真要有本事能避开正穴,其他部位也一样能避过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两个人在拼命,与其用手指去制住对方的穴道,倒不如拿刀剑扎对方一下子了。
马五也没打算能制住对方的穴道的,他只想藉此发动攻击,使杜英豪跳起来,然后由旁边的人一哄而上。马五的点穴功夫并不十分精纯,这也不是他的拿手本领,谁知这一点,居然奏了效,杜英豪身子一挣,才坐起一半,遂又无力地倒了下来,直挺挺地躺看。
这是他见过水青青她们被制的样子,所以学得很像;实际上他没有被制,因为他的身子藏在被单里,而且心里一直在提防看,马五出手时,他略略一挪,这一挪只能把穴道挪移分许,但已经够了。沾了一点边,使他又麻又痛,算是领略到了被点穴的滋味,但是杜英豪肯定自己能动,半坐起来后,他是自己倒下去的。他决定让自己被点住。
马五点出一指后就跳开了,手中已亮出了那把修脚的小刀子,准备博斗。没想到杜英豪已经被制住了,在床上瞪看大眼望看他,口角嘀看一个愤怒而又不齿的微笑,冷笑地道:“跛龙马五!”
马五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姓杜的,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我看你进去时跛看一条腿,但万没往马五的头上想,因为我所听说的马正是条热血汉子,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你跟高九虽是拜把兄弟,却比他好上几十倍,没想到你会干下这种手段的。”
马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姓杜的,你杀了高九,我要替兄长报仇,只有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了。报仇是不择手段的。”
杜英豪笑笑道:“说得好听,你真是为高九报仇吗?”
“怎么不是,你该听说过,我们是磕头弟兄。”
“我听说了,但我也听说了很多别的话,好像高九并没有拿你当兄弟,一直在忌看你、防看你。”
“没有的事,你用不看来挑拨。”
杜英豪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是挑拨,再说高九已经死了,虽不是我亲手杀的,但等于是我把他送到鬼门关口,再让人捕上一刀而已,我又犯得上来挑拨你们吗?我只是告诉你,要对付我就明白地说,别用高九来做幌子。”
“笑话!马五爷敢作敢当,为什么要借幌子。”
“那你就干脆的说了,是为了想成名露脸才对我下手的,不要再抬出高九来;高九死了,你和你的手下们只有一高兴,还会替他报仇。”
马五被说得恼羞成怒,厉声道:“住口!姓杜的,高九为人如何是一回事,但他是我的磕头弟兄没错;他活看,我们或许少来往,他死了,我就得替他报仇。”
杜英豪点点头道:“别人说这种话我会吐他一脸唾沫,但出自你马五之口,我倒是能相信,因为你的武功比高九好,人手比他足,却一直受他的排挤,忍气吞声,无非是为看那一段香火之情。”
马五被他这样一夸,心中至少是高兴的,只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示出来,只能淡淡地道:“我不能让江湖上笑话,说我们黑道中都是见利忘义的不义之徒。”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很好!你要为高九报仇,我也信得过了,你可以下手了。”
“你是要我现在杀你?”
“现在你若不杀我,你就杀不了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