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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冷笑道：“你和灵均若能再狠绝点，何至于本尊出面？六界风云变幻莫测，我们没时间在此浪费，赤气荧惑戟需要快点找到。”
“卑职明白。”胡青丘态度变得恭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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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眉妩山。
秋雨霏微如烟，林叶泼染了红、黄的颜料，有种壮阔华丽的美，但此刻在烟雨也减却了气势。山麓一侧的坟场，密密麻麻地建起了衣冠冢，他们全是在和妖族的战争中牺牲的神仙将士，有名的无名的加起来人数接近百万，而留下信物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随本人被毁灭得干干净净，惨淡之情溢满苍穹。
自古及今，天命匪易。凶虏窥边，城邑毁为焦迹；豺虎横行，哀鸿满路悲戚。值此倾覆之时，天庭斯怒，慷慨之士莫不执锐争先，骁勇之杰莫不援旗请奋。鼓雷霆，挥飓风。铁骑竞逐，闪击诸怀于山隰；巨槛接舻，反攻傲因于灵境。
孰料妖部枭猾，朔马东骛。轶我河县，俘我神官。众君卷甲遄征，倍道兼行，痍伤流矢，无缘功成。销神躬于壤末，散灵魄于天浔，叹命之乖谲！雨霏微兮风萧萧，幽冥黯兮泉寂寥。逝日长兮生年浅，德有远兮声无穷。呜呼哀哉！
萧宇凡默读着碑文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韩雪松、严振龙、玄凛、星华仙子……熟悉的音容仿佛如昨，而今日则埋葬于青山。就算萧宇凡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此刻也难以克制住悲恸的情绪。
回眸环顾，跟在身边的仅有玉墨、四圣兽、丑娃娃几个同辈，邓霜峰和古清月率领落月教的残余部将已经返回幻雪域；夸父和太武道长也准备返回姑射山，重整驱魔师和崇阳宫的队伍。蓝赫阵亡，只好拜托师叔酒剑仙去一趟白麟国。至于刑天大神，因为同鬼面尊者争斗消耗过多，紫苑强拉着他去往女娲神殿接受治疗。
“走吧，去找寻天帝昌骆。”萧宇凡满目萧索，望了望淋着雨的阴沉天穹喃喃说道。迈出脚步，许是站久了的缘故，腿似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
“哟，盟主，怎么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就准备走。”
半空中响起轻佻的话音，在众人的瞩目下，两道颀长的身影降落。天火蛟似笑非笑，一头张扬的红色短发，脖子上挂着一串刻着花纹的黑曜石，松松垮垮地披着白色羽衣，气质狂野掺杂着几分慵懒。方不语水青色道袍一尘不染，形神温雅和煦，和天火蛟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淡淡地望着萧宇凡，露出微微笑容，算是打了招呼。
“原来是你们俩！”刚才只顾着伤怀，萧宇凡都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气息：“我还以为过两天才能到来。”
天火蛟和方不语两人一直坚守在龙骨浮桥前面，堵住妖族大军去往人界的出入口。中间虽然被天权星君以牺牲众多兵将的代价打破围堵一次，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防守，因为明白一旦走开，就会有更多妖族将士涌进人界。直到战争结束，妖族投降的消息传来，天火蛟和方不语才喘口气，日夜兼程赶赴帝都这边。
“那你低估我们的速度了。”天火蛟斜睨着眼，脸上交织着揶揄和微妙的情绪，萧宇凡似乎已经有仙宗巅峰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对眼前的少年真是不能有半分小瞧啊。但不给萧宇凡泼点冷水，心里就过意不去，所以天火蛟辛辣地问道：“你们是要找天帝昌骆么，但对他了解多少？假如他发起狂来六亲不认，绝对会把列位虐成渣子。”
口中说着“列位”，眼睛其实只盯着萧宇凡。萧宇凡禁不住汗颜，反唇相讥道：“也包括你吧。”接着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将天帝昌骆和鬼面尊者打斗的画面翻出来：“了解不多，仅看过他一次打架……话说回来，当年七星之战，天火蛟你似乎就在现场，对天帝的了解有多深？”
第501章 血腥的追踪任务（）
“很厉害，只有这一个感想。”天火蛟悠然地耸了耸肩：“三十万年前的事，别指望我能记得有多清楚。”
“好吧。”萧宇凡颇为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在他俩互相嘲讽的期间，方不语则专注地看着那道好似墙壁的高耸墓碑，紧蹙着眉心，只要读到熟悉的名字，那双和煦的眸子就会显出难受的色彩。蓝赫也阵亡了吗？回想起那位高傲稳重、立下无数功勋的独角兽将军，心里难免戚戚然万分遗憾。
快速地扫描过一遍，方不语迟疑地开口：“灵均，安否？”
萧宇凡闻言，神情变得肃穆，微微移开目光。在未答言之前，对周围漠不关心的玄武突然替他说道：“谢灵均脱离仙人阵营了，将来再见面很可能成为你们的敌人。”
唇边若有似无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邪恶，玉墨禁不住呵斥了声：“玄武！”
方不语则很不舒服地保持着沉默，他不明白眼前这位早已证实为叛徒的圣兽、怎么回到了队伍中，而灵均却脱离了阵营。
玄武很敏锐地看穿了他的想法，优雅地勾起笑容继续说道：“魔尊这次离开，可不关我的事，而是有关你师父的女儿轩·辕·夕·月。”后半句话故意拖得漫长，“她正是谢灵均一直寻找的仇人，突然出现在战场，却被你师父救了去。呵呵，谢灵均哪能不气恼。”
头脑仿佛被闷雷击中般嗡嗡鸣动，方不语已经不知该怎样整理自己的思绪，师父的女儿竟是灵均的仇人？怎么可能！方不语万般的不愿相信，甚至愠怒地瞪着玄武，但从那张淡然讥笑着的面容上找寻不到撒谎的痕迹。
“玄武说得没错。”玉墨有点痛心地说道：“所以不语，别只念着灵均对你的恩情，将来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虽然我不相信以他的为人，会刻意利用你。”
方不语垂下了眼目，似乎在沉思着玉墨的话语，心中的千般纠结最后凝成了淡淡的哀愁笑容。玉墨的话应该没错，所以在逃离魔像谷那会，灵均曾经讨厌过自己，虽然仅仅维持了短暂的时间，但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灵均在那时展现的冷酷厌恶是绝对真实的，不外乎因为自己是轩辕的徒弟。
而他后来似乎放开了这个心结，那为何不把仇恨一并放开呢？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徒令人受伤罢了。
“明白了，我会注意。”方不语最后这么回应玉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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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之井。
漆黑无垠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山岩漂浮耸立，没有日月星辰的照耀，透不进些许光芒。在这历经数十亿年的寂静中，似乎连时间都变得迟滞。
或许受到气氛影响，独眼龙没有平时活跃，但胸腔里憋着口气，总想爆发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躲在一块山岩后面，瞅瞅前面保持匀速飞行的人没有注意，便快速地飞出，闪躲到另一块山岩后面。背倚着石块，吁吁喘了两声，露出头来悄悄地观察着那人没有留意，才拍拍胸口彻底放心。
以前也承担过追踪的任务，但只有这次给予他的感觉最为紧张，时时感觉到死亡临近。因为要追踪的可是名满六界的大人物——天帝昌骆。本来已经在七星之战中牺牲的人，却在神仙与妖魔的战争结尾突然现身，从鬼面尊者手中抢走三仙珠，可谓一鸣惊人。
端正儒雅的面孔，灰白相杂的长发，蓝紫色的服饰一丝不苟，浑身散发出天潢贵胄的气度，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优雅，但坚毅有原则。可是一旦神智失常癫狂错乱，所有的美好品质都会荡然无存。那位曾经握有神、仙、人三界大权的男子，化身为厉鬼死神，爆发出神经质的呵呵笑声，谁也无法阻止这份疯狂。
刚刚不久，就在独眼龙藏身不远处，天帝昌骆活生生地撕碎一个追踪的同伴。血雨在黑暗的空间中飞洒，黏稠的液体溅到独眼龙的脸上，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捂住嘴巴，才抑制住嚎叫的冲动。静等了半刻钟，听着没了动静，他才敢战战兢兢地挪动身体。天帝昌骆似乎恢复了正常，就算觉察到他的气息，也没有理会，照旧不紧不慢地赶路。
从鬼门关捡回性命，独眼龙瘫软在地，差点向组织这场追踪的头目黄泉龙子要求退出。若真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等天帝昌骆灭了他，黄泉龙子会先把他撕成碎片。所以纵然遭遇到那样血腥的冲击画面，独眼龙和其他数名斥候仍旧小心地追踪。
“停下！”
突然黄泉龙子的号令传音给每一位斥候，独眼龙莫名所以，但很欢迎这道命令，若能终止整个行动，他必然会感谢天地。
“藏好，前面有魔族军队。”
很快第二道清晰的指示传来，每位斥候都尽可能地用了隐身术，隐伏在黑暗的空间中屏息凝神。凉飕飕的阴风吹刮过脸面，带来腥臭的气味，独眼龙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眼眸睁大变得警惕。
唰唰唰唰。
在寂静如夜的世界中，轻微的衣甲摩擦声清晰地传进耳中，独眼龙探头看着一排排在眼前经过的魔族将士，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千人的队伍，人数不算多，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有仙王以上的实力。很显然这群人经过精挑细选，不仅衣甲、武器，连身高都相差无几。
——好像仪仗队。
这是给予独眼龙的第一观感，但神级实力的仪仗队，这派头真够大的，他们魔族要去迎接谁啊。独眼龙默默地吐着槽，突然一团璀璨的金光在眼前升起，把他吓得往后蹦跳，光团却擦着他的头顶飞出，落在背后的黑暗中。轰隆隆爆响，爆炸的石块到处飞舞。有块碎片横擦过独眼龙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记。
“唔啊啊啊啊啊！！”
独眼龙怪叫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濒临死亡。紧接着独眼龙拔腿就逃，但很快顿住了脚步，脸色苍白如纸。刚才列队而行的千名魔族将士，转眼间的功夫就将他们这群斥候团团包围，而为首的竟是魔界赫赫有名的大将·朱厌。高大威猛的猿猴身躯，筋肉似钢铁坚硬，白首赤足，披挂着黄金盔甲，往黑暗中一站，好似凶神恶煞不怒自威。
朱厌虽未列入魔尊护法，但其实力远远超过胡青丘乃至共工，仙圣四阶足够傲视群雄。面对这样凶狠的人物，他们这群斥候就像蝼蚁般微不足道。就连头领黄泉龙子的气势也减弱了不少，刚才朱厌一招就差点将他轰灭，所以黄泉龙子此刻也有些心有余悸，只不过没在脸颜上表现出而已。
“失敬，失敬，原来是朱厌将军。”黄泉龙子举步上前，同比自己高着两头的魔族将领打着招呼。
朱厌微微瞥了他一眼，对于不起眼的小人物自然不认识，不过好歹看出后面斥候身上披挂的黑衣黑袍，语调冷冽地说道：“你们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要对我们魔族加以监视？”
额头的汗水滴下来，黄泉龙子扇动着鱼翅似的耳朵，连说了两遍“岂敢”，压制住屈辱的情绪慢慢解说道：“我们所要监察的乃是天帝昌骆，但正巧碰上了将军，怕冲撞了你们，因此躲藏起来。”
第502章 人形的怪物（）
当然他不会说出也想探察探察魔族的情报，朱厌出动那么多高手是为何事。至于朱厌，听完他的话微微地哼了声，对于黄泉龙子倒有几分相信——刚才半路中途，他们也撞见了据说早已逝去的天帝昌骆。
乍看到天帝时，朱厌还以为活见鬼。心中疑惑万分，却也不敢随意靠近，毕竟天帝昌骆所散发出的气息很危险，打起来他可占不到半分便宜。思索片刻，朱厌命令手下暂时退避。那边天帝昌骆行色匆匆地赶路，觉察到黑暗深处有队来自魔族的人马，但因为没空闲理会，就那么从容镇定地“擦肩而过”。
朱厌自然松缓口气，若非身负重任，真想追赶过去。眼下他盯着黄泉龙子，声音悠缓地提示说：“天帝昌骆已经走远了，你们还不快追？”
“呃，是。”黄泉龙子反射性地这么回答，旋即感觉自己的身份矮了半截，不由得气恼。就在浑身不舒服的时候，又听朱厌讲道：“有天帝昌骆的讯息，也往魔界传送一份。”
黄泉龙子那张过于苍白的脸颜，此刻涨得通红，但在朱厌深沉目光的威慑下，他只得应声道：“这需要得到主上同意，我会尽量劝服他的。”
朱厌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不愧是斥候集团，对我们魔界也要隐瞒三分。回去告诉鬼面尊者，将来打硬仗的可是我们魔界，乖乖地将所有讯息交出。”
黄泉龙子胸口急促地喘息着，但最后却只能应声“明白了”，双方就此分别。因为刚才的事情一耽搁，天帝昌骆早已不见踪影。黄泉龙子率队奋起直追，好在天帝昌骆时不时癫狂发作，看见不顺心的东西就打砸毁灭，拖延了行路的时间。
约过了半个时辰总算赶上，斥候同天帝昌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缓缓前行。突然黑暗的前方出现一个光点，而天帝昌骆就在那光点中消失不见。黄泉龙子急忙从藏身处现身，慌里慌张地追过去，来到近前才看清那是什么——通往梵天界的圆门。
“竟然来到这里！”黄泉龙子毫不掩饰地表露出讶异，旋即想到因为追赶堪与鬼面尊者媲美的高手天帝昌骆，导致神经高度紧张，以至于都没有观察到周围的情况，他沉思着自言自语：“难道说这三十万年来，天帝昌骆就躲藏在梵天界？”
“梵天界！？”
独眼龙和其他斥候都吃惊地张大嘴巴，他们这些实力差强人意的喽啰，只听过梵天界位于六界之井的尽头，未见过其真实面目，于是一下子就被吊起好奇心，仔细地研究那道正圆形的门。
黑暗中凭空出现的“门框”镶刻着繁复的图腾纹路，里面七彩虹光缓缓流转，蕴藉着致密的能量。能量波纹荡起，竟然凝聚成两条阴阳蟠龙的模样，忽隐忽现地盘绕着，凶恶的面目栩栩如生，偌大的龙眼明明不经意，却仿佛瞪视着他们。
“老大。”独眼龙口吃地问道：“我、我们是要进去跟踪吗？”
“当然。”黄泉龙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舔了舔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二十多年前他闯入仙界，反被萧宇凡修理，自那以后就没有停歇地加强修行，现在已经有仙王三阶的实力，能够通过梵天界这道圆门。
至于后面的独眼龙等人，距离仙王的等级还远，恐怕在靠近梵天界圆门的瞬间就会灰飞烟灭。黄泉龙子想了想，凝聚出小型的球形结界，将他的这帮手下全都装进去，随后目光沉着地盯着圆门。
默念着复杂的咒语，黄泉龙子操纵着球形结界缓缓移动，视野内圆门越来越近，流转的七彩虹光甚至能看出细微的琉璃色泽，突然间光芒爆散，而球形结界被猛地吸进能量团漩涡的中心。
视野一下子从明亮耀眼的状态落入昏暗底层，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转，急促地流逝，他们所乘载的球形结界也不例外。独眼龙在球形结界内东倒西歪，肠胃因为受到震荡，搅成一团，实在忍受不住，呜哇地呕吐出口，顿时臭烘烘的气味飘满整个结界。
“干脆去死一死！”
黄泉龙子气得脱口大骂，还真的召唤出了金色仙力。吓得独眼龙神色苍白，忙不迭地告罪道：“老、老大，我不是故意……呜哇哇！”
还未说完，他再次捂着肚子呕吐出来。这时黄泉龙子的掌击已经轰到了面前，只听得啪嚓声响，身体狠狠地撞到结界晶壁上。哗铃，琉璃碎裂似的清脆声音响起，独眼龙的脸容整个变绿，他若是被卷入涡流的能量团中，定会化为灰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