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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镇外的荒野属于捕食者。空寂的荒野上，不时回荡着捕食者凄厉的长嘶，那是不同群落的捕食者，在宣告着自己的地盘。
那么荒野的更深处呢？巨大的母巢仿佛大地上的溃疡，即使在最深的夜里，暗色的红光仍然在有节奏地明灭着，似乎在呼吸一般，勾勒出数公里半径的轮廓，并且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进行着扩张。在母巢五公里以内，一切都归于死寂。
夜晚。在不同的地区，似乎有着不同的含义。
母巢所在的荒野深处，是仿佛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死一般寂静。
捕食者占据的荒野外围，则是充斥着为了争抢食物与地盘的血腥夜晚。
人类文明的外围，乌镇这样的小基地中，大部分都已经睡去，只有少数进化者还在酒馆中打发着时间。
而在江南城的中心区域，黑夜却仿佛仍未降临。
这里曾是某座旧时代的现代化都市的卫星城，城市中处处闪亮着点点灯光。通往曾经的大都市的道路，已经被重兵封锁，无比安全。
在卫星城的外围，是曾经规模巨大的工业园区，此刻仍然灯火通明。各种机器昼夜运转不休，一辆辆重载卡车将各处收集的原料运进工厂，又将各种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入卫星城。
这里就是江南城现在的总部。掌握在数个背景深厚的家族财团手中，他们控制着旧时代的军队，同时掌握着末日之后的新生力量：进化者。
并不只是江南城直属的那些精锐进化者。
在他们眼中，他们通过各级公司建立的小型基地中，那些平民进化者一样属于江南城。
只不过他们现在仍处于放养状态，借助着越来越强大的捕食者，进行着最为残酷的自然选择：优胜劣汰。其中最为优秀的，终将脱颖而出，投身于江南城的怀抱。
在卫星城中一块并不怎么起眼的区域，矗立着一座古朴的五层楼房。
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好像二三十年前的某个国营工厂或者因循守旧的事业单位里，最清闲的那个部门所在的那种办公楼，老旧的门窗式样，漆皮可能都有些剥落，爬山虎之类的藤蔓在向阳的一面一直攀爬到楼顶。
整个江南城势力的中心就是这座卫星城，而卫星城的中心却是这座看似普通的五层楼房。
事实上，在这栋楼房的两公里内，不允许任何不明身份或者是未经许可的人通行，旧时代最为先进的武器系统与最为精锐的进化者，早已筑起一座铜墙铁壁，将这座小楼与外界隔绝起来。
作为中心的中心，这里似乎完全没有黑夜的存在。几乎所有的房间仍是灯火通明，穿着各色制服的男男女女，在走廊中快速穿行。
来自于各地的信息，通过现存的通讯手段，汇总到这座小楼中，而据此发出的命令，则传向四方，维持着江南城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转。
第四层楼的一间办公室，布置的极为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象征身份地位的东西，任何人看一眼就会知道，这种风格，只会出现在两种地方，一是监狱，一是军营。
但就是这样简朴的有些吓人的办公室，衣帽架上挂着的制服，上面的标志赫然是金灿灿的一根柳叶。黄金一叶，相当于旧时代的少将级别。而在末世，少将几乎就是所有的部队中现在有可能剩下的，最高级别的军事主官。
简单的办公桌前，一位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男子，正在皱眉看着手中的一份报告。
这份报告刚刚出炉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来到了他的桌上。在报告上署名的，是他以前带过的最优秀的兵。
在程华还是新兵连连长的时候，这个来自山区的又黑又瘦的小个子，就一次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十几年以后，他已经成为一名非常年轻的少将师长，这个黑瘦的小子，也已经成为军分区特种大队里，最令人胆寒的一把尖刀，如果不是极为冷倔的脾性，和惜字如金的风格，他的前途将远远不止于此。
打印稿的报告中，详细讲述了第二支分队对于026号母巢的探索，以及对于廖志文死因的调查。大量翔实的现场证据表明，廖志文以及他所率领的小队，的确是由于分配弹药与体力不合理，陷入与捕食者的持久战，最终被捕食者杀死，而与母巢，或者其他任何方面都没有关系。
但是，在程华少将手中的这份报告，末页的空白处，还有几行极为工整的钢笔字迹。字迹的特点就是毫无特点，任何一个写熟了字的人，可能会带上的笔锋轻重，形断意连之类的个人特色，在这些字上没有任何体现。
在这几行字里，侯振直言不讳的对自己的老上级表达了自己的怀疑。认为这件事情并非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侯振相信自己的直觉。
程华少将不禁摇头苦笑。不管以侯振的哪个身份，曾经的最为优秀的特种侦察兵，还是现在的江南城最为优秀的进化者，他的直觉往往都会比人们肉眼看到的更接近真相，如果他肯附在报告里，不只是程华，就连再高一层楼，五层楼上的那些存在，在做出决定之前，也会认真对待侯振的看法。
但偏偏以侯振的性格，哪怕他现在拥有着真真切切的精神力，他也绝对不会把这种来自于直觉的东西写进正式的报告里，出自他手的报告，必定每一个字都无可指摘。
这份附有私人意见的报告，只能永远停留在程华少将的手中。别人看到的只有前面的正文，而根据正式的报告，廖志文一案至此必将告一段落。但程华少将心里清楚，这件事在侯振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只要侯振自认为还没有发现真相，就将永远也不会结束。
程华拿起手边的另外一份文件，却是侯振提出的一份申请书。以侯振的实力，一向会被江南城委以最艰苦，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任务，比如清剿不远处超大都市中的极危险的捕食者个体；在荒野中突进数百甚至上千公里，深入某些敌对势力内部夺取情报；或者像上一个任务中，有可能直接面对母巢中发生的任何变化。
这种任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传奇的任务，对侯振来说，却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但上一个有可能无比凶险的任务，现在的结论却是再正常不过。而侯振现在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紧随着正式的调查报告，又递上来一份申请书，居然申请调任今后某个批次的特种训练营教官。
让侯振这种精锐中的精锐去训练一批菜鸟进化者，这种事情，在程华看来，连杀鸡用牛刀都算不上，简直是杀只小虾米，却用上捕鲸叉那样离谱。
但程华也知道，如果他不在这份申请上签字，这样的申请书就会以每天一份的频率，源源不断来到他的办公桌上，直到他同意为止。所以他最终还是干脆的在第一份上就签了同意，随便侯振这次是发什么神经。
对于侯振这样做事永远一板一眼的人物来说，偶尔发次神经，说不定都会使他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最为奇特的是，侯振并没有在这份申请书上指明，自己想要担任哪个批次的特训营教官，只是说，自己有可能指定近段时间的任意一个特训营，并且精确到小队，似乎……在特意等待着在训练营中遇见某人。
第九十一章 还会远吗（）
突然拥有了一笔“巨款”的梁帆，前来询问，是不是可以购买几支自动化的枪械，来提升小队的战斗力，被孙旭干脆利落的否决了。
用孙旭的话来说，钱可不是这么浪费的。枪他买的起，弹药可买不起。
一枚稀有脑晶，即使全部换成玉兰币，也不过在一万到一万五之间，倒是勉强能买到四到五支八一式自动步枪这个级别的武器，再附带一两个基数的弹药。
需要更多的弹药就得单独购买。
一发旧时代的标准步枪子弹，售价在二到五玉兰币之间，特种材料或者工艺的子弹，价格就要翻上几倍甚至十几倍。
对于没有经过专业射击训练的平民进化者来说，假如能用一个弹匣的子弹扫射，杀死一只高速运动着的捕食者，那种概率大约类似于一个勉强可以走路的小儿麻痹患者，在三十米外轰出一记世界波，将足球送入球门死角的概率。
而如果还想更节省子弹，靠着点射去杀伤捕食者，那简直更是痴人说梦。任何一名神枪手，都是靠着长期不懈的训练，用几千发甚至上万发子弹喂出来的。
进化者的确拥有更强悍的身体条件，能够提高对于身体的控制力，练习起枪法能容易一些，但仍然无疑要浪费大量提升能力的时间。
以孙旭的经验来看，坚持不懈的身体锻炼，不断将体内的能量耗空再恢复，可以确实的起到提高进化的速度的效果。在与捕食者比拼进化速度才有可能坚持下来的今天，去练习对进化毫无帮助的枪法，是舍本逐末的愚蠢行为。
更何况，如果靠着枪械就能轻易的打败捕食者，相信江南城或者其他的大势力早就这么干了，哪里还用得着他们到荒野上去玩命？
梁帆被孙旭打发去找沈青，将所有队员的武器收集起来，不管以前有没有强化过，现在一律让沈青强化到他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强化一把武器的花费也不过四五百玉兰币，但至少能让队员们用上一两个月，这才是最划算的做法。
队员们的武器加起来，花费的时间也比不上当初孙旭的一把霜之哀伤，只用了两天，沈青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孙旭只给了队员们一个晚上熟悉武器的时间，便再次踏足荒野。而且从这一天起，原本进化者小队惯常的三到五天的休整时间，因为没有出现严重的伤情，也被孙旭压缩到一天。
连续一个星期下来，队员们就有些吃不消了。这时他们每个人手里，基本上都攒下了十枚左右的脑晶，在乌镇基地，这可算得上小有资产。而且按照他们现在的打法，即使孙旭离开去往江南城，他们也能够在荒野上坚持下去，何必要这样紧张的玩命？
原来的队长，现在的副队梁帆，又一次担当了传声筒的角色，向孙旭反映队员们的意见。
很快，刘永亮，梁帆，金刚，还有另一个四人小组的组长，被召集到孙旭的住所。
“听说队员们有些情绪，嗯？”孙旭和颜悦色。
没人说话。然后金刚嘿嘿笑着说：“就是觉得出去的太勤了，杀的都有点手软了。”
“是嘛。连你这种猛男都软了，看来确实是……”孙旭摸着下巴，郑重考虑着。
金刚大头一阵猛点。
“看来确实是训练的还不够啊，还得加大训练量才行。”
一阵大眼瞪小眼的沉默。
梁帆干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旭哥……”
孙旭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肯定有人私下里议论说，我是为了自己快点进江南城，才让你们这么拼命的。”
“没有没有，怎么会……”梁帆不怎么坚决地否认着。
“你们应该知道利辛这样的公司也在招收武装力量，而且门槛低的多，有黑二的执照，再走点关系，就有可能进去。”
另外一个小组长闷闷的说：“咱们都不怎么想进这些公司，据说里面待遇一点也不好。”
“你们第一次见到二阶捕食者是什么时候，还记不记得？”孙旭话锋一转。
“二月…十几号吧。”梁帆回忆着。
“那你们几个，又是谁最早进到二阶的？”
“应该是我，二月二十四日。”大脑袋的刘永亮举手发言。
“嗯。二月末三月初的时候，野外几乎就见不到一阶的捕食者了，对吧。可那时你们多数人还没有进化，那段日子一定很难熬。”孙旭环视众人。
“可不是，就那几天，基地里的进化者就得少了四分之一，后来大家伙都不敢出去，就在基地里熬到二阶。”梁帆想起来还颇有感慨，他当时就已经是小队的队长，为了让小队能坚持下来，可是费尽了心思。
“再然后就是捕食者从城镇里出来，四散到荒野上，更外围的那些基地被迫撤销。你们在乌镇，感受可能不深。”
孙旭接着说道：“但是我当时就在龙岗基地，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公司的武装将基地的所有服务人员和物资都护送着撤走，对我们这些进化者，却只给留下了一张基地撤销的告示。因为我们不是公司的人，只是他们赚钱的工具。”
“旭哥，你的意思是说……”梁帆若有所悟。
“二阶来了，三阶还会远吗？”孙旭抬头看着屋顶。还有荒野深处的那个怪物。
“现在你们感觉捕食者越来越好杀，完全没有以前的威胁，难道我们的训练就真有这样的奇效？得了吧，我又不是能点石成金变废为宝的神仙。只不过是捕食者的进化暂时停滞了，我们却在慢慢赶上来。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吧？”
刘永亮喃喃道：“上次，也就是江南城高速向外扩张的时候，七八天就往外推进了几十公里，乌镇以外的基地就是那时建立的，随后就是捕食者的大规模二阶进化……”
“上次你们呆在基地里熬了下来，可是二阶升三阶的时候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龙岗撤了，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乌镇。如果捕食者逼过来，基地毁了，公司又不会管你们，你们怎么办？”孙旭停下来，让队员们有思考的时间。
林悦端上一壶香茗，飘摇的水汽里三人在默默思考，只有金刚脸上一片茫然。
“就算不想提升执照进入公司，趁这个时候多攒一点脑晶，以后也能好过一点。回去和组员们好好沟通沟通吧，金刚的小组，梁帆你也操心去说一下。”要不是金刚的战斗中的表现非常出色，有一种本能般的战斗意识，孙旭才不会让这个夯货负责一个小组。
梁帆等人退了出去，孙旭一手握着茶杯，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粒红色的药丸。这还是他回家乡的时候，从那个捉住他的军官手里抢来的。
当时军官说过，这种药丸是专门提供给给平民进化者刺激进化的，而被认为是忠诚的进化者，则有功效相同却不会上瘾的替代品，孙旭就动了研究的心思。
来到江南之前，在路上孙旭活捉了几只捕食者，做了几次实验之后基本能确定，自己的光明能量能够驱除药丸里的有害成分，才放心的给自己和身边的几人使用。
孙旭不知道这种药丸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但似乎和脑晶没有太大关系。据孙旭所知，利用脑晶制造的进化药剂，一两天内就能吸收完全，但只对进化程度更低的进化者起效，而且提升的最高效果，也不会超过脑晶的原主人。
但这种药丸，却是轻微的刺激人体本身的基因解锁速度，药效可以低效但持久的维持较长的一段时间，并且一直到现在仍然还有微弱的效果。
最后孙旭只能认为，作为继承原来正统的北方势力，果然有着其他势力所不能及的科研力量。
最后一粒药。在进入江南城之前吃掉吧。孙旭已经感觉到，距离自己的下一次突破，已经不会太久了。
体内的三种力量，都已经积蓄欲满，正缓慢积攒着冲开封锁的力量。希望能够在进入江南城之前做出突破吧。孙旭想着。他在末世里所能仰仗的，终究还是只有自己的身体。要面对江南城这样的势力，他还太弱小，弱小到连讨价还价的权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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