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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略一沉吟，起身去了五层。
满伯玉正在书房里挥毫，宣纸上的字写得极有韵味，好似惊涛拍岸，浪花里隐现神龙摆尾。
抬起头来，看着沈炼，笑容绽放。
“哦，沈长老，怎么有空来？”他知道沈炼是个武疯子，整日闭关修炼，几乎不出门。
“好字！遒劲磅礴，极有气势！”沈炼笑笑，看着宣纸上的字，由衷赞道。
“哈哈，坐吧。”
满伯玉闻言非常开心，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毛笔，坐下来谈话。
沈炼轻咳一声，娓娓道来。
从失踪案开篇，一直讲到宋仵作探查归来。
满伯玉越听下去，神色越是凝重。
其实他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沈炼的来意，慎重问道：“你想要攻打苍崖山蛇窟？”
沈炼大义凛然道：“此妖为祸四方，且行事诡秘，比其他妖怪更加危险，越早除之越好。”
当然，妖祸越是厉害，收获的灾厄之力和蛊惑值也就越多，金环蛇王是个特立独行的妖怪，自然更让沈炼杀心大起。
满伯玉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怕是不行的。”
沈炼心道一声果然，静待下文。
“理由有两个，一是妖怪的领地意识非常强。
如果妖怪离开了自己的领地，跑到人族地盘来，你杀了也就杀了，但如果我们进攻妖怪的巢穴，妖怪将会疯狂抵抗，并且会召唤周边其他领地的妖怪过来，同仇敌忾轰杀人族，结果只会是仗越打越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二是，能开启灵智的妖怪，往往都不简单，其背后可能有某个老妖怪撑腰，或是一大帮子亲朋好友，就算你成功杀了金环蛇王，却可能招致其他更厉害的妖怪前来进行血腥报复，不可不慎重。”
“要想攻打某个妖怪的老巢，须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说服世家出手，摆开姿态震慑群妖，让其他妖怪都不敢插手。”满伯玉说到此处，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
“换做其他时候，或许我们还有机会说服林家出手，但是现在，在林黄两大世家冲突不断的节骨眼上，根本不可能。”
沈炼微微眯眼：“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等妖怪来人族的地盘撒野，才能出手干掉他们，是吗？”
“虽然很无奈，很让人无法接受，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满伯玉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
回到办公室。
沈炼坐下，看着书桌上满是标记的地图，神色略显阴沉。
他的心情是失望的。
随着他对这个世界上层势力接触越多，心头的失望也就越大。
“宋仵作三人进山查探，应该已经惊动了金环蛇王，这个妖怪十分谨小慎微，可能从此龟缩不出，或者改变他的捕猎进食方式，将来再想发现他，除掉他，难度肯定更大。”
错过了这次机会，金环蛇王不断成长进化，只会变得更加恐怖难缠，危害更大。
沈炼对满伯玉也很失望。
他突然发现，林家，满伯玉，他们都靠不住。
“如果金环蛇王害死了我的家人，而我要攻打苍崖山报仇，满伯玉肯定第一个跳出来，让我以大局为重，甚至可能拘禁我，因为我攻打苍崖山，可能会为怒鲲帮带来严重的后果。”
进入了一个帮派，一个集体，就要遵守相应的规则，必须服从当权者的意志和命令。
但是通过金环蛇妖这件事，沈炼看清楚一个真相，他们全是一路货色，都靠不住，只有靠我自己！
这一刻，自加入怒鲲帮便一直规规矩矩的沈炼，生出了异心！
“我只想要获得自保之力，也想保护自己关心之人不会死于非命。”
“若有余力，我也愿意保护更多的人。”
“但是……”
沈炼的心冷了，血冷了，表面上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内心深处却在悄然发生某种蜕变。
“公子，有您的信。”
百灵从门外走进来，递过来一封信。
“谁的？”
“万三爷。”
沈炼连忙拆开信，看了看，信上写着许多话，大意是致歉。
万三爷已经隐退，不问世事，之前沈炼拜托他的事，无法遵守承诺，请见谅。
百灵讶异道：“公子，你拜托了万三爷什么重要的事？”
沈炼沉吟道：“我拜托他帮我留意林黄两大世家冲突的最新进展。”
百灵脸色微变，遗憾道：“可惜了，万三爷无法帮忙了。”
沈炼嘴角一牵，把信扔进香炉，看着信纸燃烧成灰，冷笑道：“你错了，万三爷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人，他不会专门为了道歉写一封给我，他这是在提醒我，林黄两家冲突不可避免，肯定会打起来！”
百灵呼吸凝滞，她也知道，北地即将大乱，连忙道：“那得赶紧通知大家，做好万全准备。”
沈炼摆了下手，道：“此事你暂时不要声张，我另有打算。”
换做之前，沈炼自然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满伯玉等人，但是现在的他不同了。
第一百零二章 出主意（）
沈炼深思片刻，这才展开行动。
“百灵。”
沈炼一招手，百灵旋即附耳过来。
“你即刻赶往雪岭城，通知我父亲抛卖家产，举家搬迁至荣华城。”
“若有人问起，就对外宣称，我在荣华城混得风生水起，想把家业安置到大城市来。”
“如此回答，应该没有人会疑心。”沈炼仔细吩咐道。
“我明白了，公子。”百灵明眸闪动，“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
……
随后，沈炼去找了孔侑。
“哈哈，沈老弟，怎么今个有空到我这儿闲坐？”
孔侑也是略显意外，主要是沈炼练武太疯狂了，几乎没有什么私生活，当然这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让他更加欣赏沈炼，证明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炼笑笑：“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刚才走在路上，听人提起，公孙长老与万胤的谈判，似乎进行得不太顺利，我有点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个，孔侑顿时哎呦喂一声，头疼道：“别提了，万胤狮子大开口，她不但要我们把供货量削减到原来的一半，价格还要打七折，不然就免谈，简直太嚣张了，瞧不起我们怒鲲帮！”
“哦，万胤要削减供货量？”沈炼心头一动，他向来胆大心细，知微见著，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啊，削减一半呢。”
“帮主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叫公孙止和元岸努力去谈呗，争取不降价，供货量保持原样。”
沈炼呵呵冷笑：“万胤如此嚣张，与她和颜悦色谈下去，只怕难有进展啊。”
孔侑闻言忽然一挑眉：“你有什么妙计？”
沈炼摆手道：“公孙长老老道圆滑，尚不能与万胤谈拢，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顿了顿，“我就是看不惯万胤嚣张跋扈，忍不住想要上阵，给她点颜色看看罢了。”
孔侑叹了声：“没办法，谈生意不是打妖怪，左右全凭一张嘴，磨破嘴皮子也得谈下去。”
沈炼笑道：“生意如战场，我觉得呀，与其一味软弱示好，不如硬气点。”
孔侑摆手叹道：“硬气爽一时，后悔一辈子。”
沈炼想了下，问道：“蛊园的供货商，除了怒鲲帮，还有谁？”
“多了去了，中原是大户，北地这边各大世家基本都是。
只要手里有地盘，那地盘上产出的物资，基本都是蛊的食材。
大家都想要卖出手上多余的食材，同时购买手上没有的食材。
但是，整个北地，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结盟的，结怨的，结死仇的，到处都是。
山头林立，乱成一团！
在这种情况下，各方势力无法采用直接交易的方式来满足需求，须得有个能服众的中间商来整合资源，调和矛盾，这就是蛊园存在的意义了。
到现在，我们已经离不开蛊园，其他人也是一样。”
孔侑认真回答。
“举个例子来说，我的惊雷蛊食材是阳雷。
而整个北地只有欧阳世家有一个天然雷池，但是，欧阳世家居住于极北雪山，距离荣华城有十万里之遥，路途太遥远。
我要购买阳雷，只能依靠蛊园这条渠道，因为欧阳世家会向蛊园出售阳雷，并换取他们需要的食材。”
沈炼了然：“嗯，这就是万胤的底气了，就算一脚踢开了怒鲲帮，蛊园的生意照样轮转得起来。”
“可不是嘛！”
孔侑气愤的直拍大腿，打蛇打七寸，万胤掐着怒鲲帮的软肋，往死里砍价，简直要人命。
沈炼目光闪了下：“不过，怒鲲帮管辖着北地第一世家的地盘，地盘最大，物产也是最丰富的，应该是蛊园在北地最大的供应商，对不对？”
“是这样不错，但是别忘了，蛊园背后还有中原支持。
要知道，整个北地的物产加起来，还不足中原产量的三成。
万胤根本不怕得罪怒鲲帮，甚至北地的任何势力。”孔侑郁闷道。
“从中原进货，运输成本过高，时间过长，万胤不是傻子，她不会舍近求远。”沈炼暗自琢磨着，渐渐抓住了重点。
“中原物资是如何运送到蛊园的？”
“依赖漕运，从渭河运来。
蛊园拥有北地最好的铁甲船，怒鲲帮的铁甲船就是万三爷赠送的，上次万永袭击画船，乘坐的也是铁甲船。对了，你问这个干嘛？”孔侑好奇道。
“没什么，就是想多了解一些而已。我还有事，走啦。”沈炼打了个哈哈，起身离去，弄得孔侑一头雾水。
沈炼转身就去找边禅玉。
“沈老弟，稀客呀，怎么有空？”边禅玉吃了一惊，让沈炼有点无语，怎么大家见到他都是这句话。
“有件好事要与姐姐商量。”沈炼笑容温和，人畜无害。
“哦，什么好事？”
“公孙止与万胤谈判进展十分不顺，他无计可施，而我有一计策可助他成功。这个计策里，也有姐姐你的戏份。”沈炼诚恳道。
“我的戏份？”边禅玉脸上涌现好奇之色。
沈炼凝视边禅玉的眼睛，认真问道：“姐姐可信任我？”
边禅玉怔了怔，点头道：“当然！”
“好！姐姐听好了，公孙止一定会来求你办一件事，你半推半就答应即可，趁机可要些好处，勒索他一瓶元水应该不成问题。”沈炼豪言道。
“一瓶元水，他肯给我？”边禅玉不敢相信。
“他没得选择。”沈炼笃信不已。
“好，若是能得到一瓶元水，我分弟弟你三分之二。”边禅玉动容了。
随后，沈炼去拜访公孙止。
压力山大的公孙止，苦大仇深，连日睡不好觉，眼圈发黑，头发掉了不少，有绝顶的迹象。
“公孙长老，为何如此憔悴？”
沈炼明知故问，一脸关切之情，“夜生活不要太丰富，得注意保养身体。”
公孙止闻言，顿时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没好气地道：“什么夜生活，我这是为了怒鲲帮殚精竭虑，拼了老命了！”
“你急什么，我这跟你开玩笑呢。”
沈炼笑了笑：“听说你与万胤始终谈不拢，我特来为你献上一计，或许大事可成。”
公孙止猛地抬起头：“你有何良策？”
“万胤最大的筹码就是背后有中原支持她，而中原的物资是通过渭河漕运输送而来，此处，我们可以做些文章，给万胤下点猛药。”沈炼蛊惑道。
“什么猛药？”
公孙止瞪大了双眼，望穿欲眼。
为了这事，他快愁死了，叵耐万胤非常强势，油盐不进，他还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而帮主那边不断催促他，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心交瘁，简直快憋屈死了。
沈炼微微眯眼：“比如，毁了万胤的漕运渠道，你觉得怎么样？”
公孙止猛地直起身子，激动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干出毁船这种事，要是让中原那边查出来，怒鲲帮一夜间就会从世上消失。”
他是彻底无语了，还以为沈炼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这个馊主意。
沈炼却一本正经道：“谁说要毁船了，哪能干这种缺德事，我是那种人吗？”
公孙止缓了口气，一脸我看你就是那种人的表情，狐疑眼道：“那你刚才说什么毁了万胤的漕运渠道？”
“渭河里河妖那么多，毁她一两艘铁甲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沈炼压低声道。
“不可能的。”公孙止摆了摆手，“万三爷与河妖一族早有契约，河妖一族不会毁坏蛊园的铁甲船。”
“故意毁坏当然不会，可要是误伤呢？”沈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看着公孙止。
公孙止心里有点发毛：“误伤？”
“壳甲一族与我有仇，赤练与我有仇，要是我出现在渭河上，壳甲一族和赤练肯定来攻击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恰好有蛊园的铁甲船路过，遭了鱼池之殃……”
听到此处，公孙止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心动了，却仍有莫大的怀疑，费解道：“我自问与你没有什么交情，甚至有些过节，难以相处，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炼叹口气，咬牙作仇恨状，道：“你应该知道我与万胤的过节更大，她多次谋害我的好友万夫人，还指使曹成来害我，血咒杀伤，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早就想给她一点教训了。”
公孙止脸色一变，曹成袭杀沈炼的事，他自然早就听说了，却不知背后有万胤在捣鬼。
不过这种事牵涉太大，不可能是沈炼编造的，应该确有其事。
毕竟沈炼与柳如意是好友，不是什么秘密，万胤仇恨柳如意，连带恨上了沈炼，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想，沈炼的动机就非常可信了。
沈炼反倒是不痛快了，气愤道：“我好心来帮你，拿我自己去渭河上做诱饵，你还怀疑我动机不纯？那算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走了！”
转身就走。
“好兄弟，别生气嘛。”公孙止哈哈笑了笑，一把拉住沈炼，亲热无比，“来来，我们再仔细合计合计。”
一番商议计定后，公孙止无比兴奋。
“这件事，绝不能让帮主知道，他向来太过谨慎，肯定不会同意的。”公孙止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
“嗯，我也觉得帮主不会同意。”公孙止的担忧，恰好合了沈炼的心意，他本来就没打算告诉满伯玉。
公孙止点点头：“我们还得把一个人拉入伙才能成事，渭河水域是边禅玉管辖的地盘，铁甲船也在她的手上。”
第一百零三章 告密（）
“把边禅玉拉入伙？”
沈炼故作沉吟，恍然道：“嗯，说的是，我不能无缘无故就出现在渭河之上，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这件事的确需要边禅玉配合。”
说到此处，沈炼顿了顿，“此外，我出现在渭河之上做诱饵那段时间，边禅玉最好不要再露面了。”
“哦，为什么？”
公孙止有点跟不上思路了。
“你想想，边禅玉的光箭对河妖一族威慑极大，有她在场的话，河妖一族未必会冒险出来跟我硬怼，对不对？”沈炼道。
“说的是，说的是。”公孙止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脸上又浮现迟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