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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多赫然回头,发现白已经醒了过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早一些。黑骑士脸上的金属面具早已经在冲击中支离破碎,露出她漂亮的半张脸来,银色的发丝证明了她纯正的银精灵血统,只是那双眸子中再也看不到如同梅蒂莎那般美丽的银宝石眸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跳动着金色火焰的眼睛。
但这双眼睛中已经失去了先前为了哄骗他时那种生动的神采,重新变回了淡漠无情的神色,她的声音也不再起伏,充满了空洞的金属回音,甚至听不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事实上这才是布兰多所熟悉的白,,她大约在一百五十年前在玛达拉出现(文献上记载的第一次目击,或许更早,但不得而知),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玛达拉,只是她一出现在玛达拉。就已经是一位颇有实力的亡灵领主。
等到玩家熟悉这位亡灵领主的时候,她就已然得到了骨龙奥尔欣的邪龙之血,受水银杖加封为了天启四骑士之一。历史上的白,每一次出场总是如同现在这样的一身厚重长袍加身。虽然长袍的样式和花纹可能改变,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上面都绘有十字架和天平一类的纹饰——除非是她想要隐藏身份的时候。但无论哪种情况下,她都带着自己那个标志性建筑——即半哭半笑的金属面具。
玩家——甚至包括玛达拉的玩家,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骑士的真面目,也无从分辨她的男女性别——虽然这对亡灵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玩家还是津津乐道于猜测这一点,当然从名字上来判断,玩家还是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
而事实也是证明如此——
布兰多听完这位黑骑士的话,反问道:“我和你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和我说过显然不止一句话。不知你是指那一句话?”
“先民——”
“你是先民,人类,你我都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什么是先民?”布兰多皱起眉头,这的确是这个女人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了,而且同样是指他。但他十分不解。布兰多的来历很清楚,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祖父都不是什么先民,剑圣达鲁斯虽然赫赫有名,但向上追溯这个家族的祖先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埃鲁因人而已。
“你对我们的了解超出了人类知识的界限,就像你清楚我的真名,清楚我的来历,哪怕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并没有告诉你这些。但我知道你早已知晓一切。两个月前,我在亡月圣殿秘密受封,这个秘密从未长脚走出玛达拉,但你已然知晓,我相信你甚至知道我为何受封,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于蜘母瑟莱丝——”
“蜘母瑟莱丝?你的力量不是来自于骨龙……”布兰多一愣。忽然意识到不好,他果然看到那女人面露冷笑地看着自己,用口形说道:
‘黑暗的主宰必将归来,它洞察人心,明晰万物——’
“收起你那些玩弄人心的把戏。”白葭冷冷地打断了她:“我随时会杀了你,如果你再敢这么做一次。”
布兰多拍了拍学姐的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之前说是梅蒂莎告诉我的,这也是为了骗我?”
这一次白没有答话。
但布兰多也不在意,继续反问道:“你还是认为我是黑暗之龙?可时过境迁,现在别人却不一定这么认为,在帝国有一个人比我更当得起这个称呼,不是么?”
“黑暗必从非人之中诞生,荣誉的诸民,从火焰之中消逝。”
这句话是黑之预言中的原话。
白葭却摇了摇头:“一个年龄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人,还算得上是人类么。是人,才能非人,白银女王康斯坦丝显然更满足这一点,她在最后的战场上看到了什么秘密,继承了黑暗之龙的力量与意志,在这些力量的加持下,她早已经成为了非人的存在。”
“没长进,”白答道:“凡人的智慧永远局限于此,我从没说过你是黑暗之龙,那不过是梅蒂莎那小丫头自以为是的误解罢了。”
布兰多已经失去了兴趣继续听她故弄玄虚,他问道:“你和梅蒂莎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和那个杂种没有任何关系。”这一次白冷冷地答道。
听到这句话,布兰多微微一愣,随即面带愠色地看着这女人,听到这句话,他反而确认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她的确是梅蒂莎的姐姐——一如梅蒂莎在那个梦境中所描述的那样。他回过头,不再看这个女人一眼,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他看向克罗特:“克罗特,据我所知你们并不是那一位最亲信的臣子,为什么它会委派你们来执行这个任务。”
这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其实岂止不是不亲近那么简单,所谓骑墙派,说白了就是因为迫于水银杖的力量而屈服于那位至高者之下的黑暗贵族,这些旧贵族在这个新兴的帝国中是最不得势的一群人,像是出使克鲁兹帝国这个重要程度的任务,绝对不可能会轮到他们头上。
事实上对于这一点,克罗特自己都茫然不知,不过它有些恐惧地看了白一眼,并不愿意回答。
单从这简单的一瞥,布兰多和白葭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没猜错的话,是她主动要求那位允许你们几个加入的吧?”布兰多问道。
克罗特跳动的灵魂之火中分明写满了惊愕。
布兰多心想果然如此,这女人带来的几个跟班全部是清一色的骑墙派,而她自己却是那位持水银杖的存在的最忠诚的骑士,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猫腻,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一般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换做他来执行这个任务,那么他肯定会选择几个志同道合认为可以信赖的帮手;或者说就是这些人是那一位钦点的,白也没有发言的余地,但这显然不太可能,那一位凭什么为了几个骑墙派去得罪自己最可靠的手下,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而他一问之下,果然发现了这里面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什么白偏偏要选择几个对水银杖毫无忠诚可言的骑墙派作为队友?旁人可能会以为她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圈子,收买人心,但布兰多却十分熟悉这个女人,她一生除了手下那些毫无智慧可言的骨头架子之外,就是孑然一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党羽。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改变,但布兰多还从没见过因为未来的脉络发生变化就连性情也大变的历史人物。
他相信白也绝不会例外。
他还想再问什么,但那位黑骑士女士已经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别再问了,你想知道什么,人类领主,我们做个交易。”
果然有猫腻,布兰多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罗瑞森的亡灵。这高大的骷髅骑士迄今为止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像。
……i752
第一百六十幕 战争石板:龙肤 VI()
晦暝钟塔位于法坦城高处,帝国十二世代时期的建筑满溢那个时代特有的宗教严肃风格,从钟塔一侧狭长的孔窗内向外眺望,可以看到法克斯一带的海滨景色,翠蓝色海平线与天齐平,长岬、灯塔深入海境。尤塔将临时的办公地点选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可以俯瞰全城与周边,但梅蒂莎总觉得她是因为偏好这里狭窄的空间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据说她在冷杉领的房间是这样小小一间屋子,从外面看着像是堡垒。
在这样一个地方办公有诸多不便,但梅蒂莎历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就同意了,维埃罗公爵之女欧妮稍有微词,不过也没有执意反对。此刻曦日初生,薄光洒入屋内,长影随着桌角延伸,将放在桌面上一方装饰水晶点缀得璀璨耀眼,梅蒂莎稍微皱眉,伸手将它挪到一边,水晶在阳光下微微透明,在桌上一叠羊皮上投下一抹焦黄淡影。
这是一封信笺,上面写满了密文,这门古代语言由银精灵代代相传,眼下由梅蒂莎教授,只在白狮卫队中使用。
欧妮。维埃罗与马乔里二人侍立于其后,静待这位精灵公主解读信笺,片刻,梅蒂莎叹了一口气放下信笺,阳光为她作了一道剪影,在她一侧,龙岩木窗棂作为港口之景的画框,将之盛入其内,但法坦早已禁港,湾内波平如镜。“怎么了,梅蒂莎小姐?”半晌,欧妮才开口问道。她以为按照一贯的开头,梅蒂莎总会说话,但这一次精灵公主却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
梅蒂莎放下信笺,摇了摇头。“没有消息,白之军团还是按兵不动。我让斥候在利威亚山谷和金针森林方向逼近,对方仍旧对以默然,这种沉默令我不安。”
“山民呢?”屋内的角落,德尔菲恩坐于轮椅之上,她所在之处全暗,只留一只平静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幽光。银龙女士立于她身后。自从密丝瑞尔将这个人类小女孩救起来之后,就越发欣赏她的心智,时常以观察病人之名侍于她身边,德尔菲恩许是感念前者的救命之恩,并未出言反对。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梅蒂莎将纸轻轻一折,交给身后两人,随后又由欧妮与马乔里传递给密丝瑞尔,最后才落到德尔菲恩手上。宰相千金以拇指食指捏着那张羊皮,一语不发。她脸上疤痕像是用刀雕刻,明暗分明,那纸上正一字字浮现出金线般文字:
山民,并无异动——
“白之军团,瓦拉契的山民,这是康斯坦丝在梅兹地区可以动用的兵力,现在他们按兵不动,这是什么古怪?”公爵千金眉鬓之间满是困恼。一如她抱怨的语气。
“女王陛下是不是还是打算先以路德维格为目标?”马乔里试探性地问。
“这绝无可能,”德尔菲恩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一页轻飘飘的羊皮上。默然犹豫,又说道:“或许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欧妮反问道。
“有这个可能,”梅蒂莎揉了揉额头,想了想,解释道:“我也认为德尔菲恩小姐的猜测是对的,皇长子在法坦港。他一日不死,就将成为北方贵族于圣殿残余的信仰支柱,攻破法坦,北方困局便迎刃而解。魏娜公爵多次来信让我们前往法沃森林的跃马城,也是因为这一点。康斯坦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领主大人不愿意移步,也是想在法坦摆开战场——”
“可法坦可不是一个好战场啊,虽然东面是狭长的山道,但西北都有平坦开阔的地形,丘陵中也利于隐藏兵力,易攻难守。”马乔里对这个计划颇为反对,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提出质疑。
德尔菲恩颇为不屑。“领主大人已经安排下来计划,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把这个计划执行到最好,而不是议论计划是否可行。”她冷笑道:“我时间有限,来这里是想听听梅蒂莎小姐有建设性的想法,至于其他人,请自觉闭口。”
马乔里的脸色颇为难看,但不愿与个女人争辩,冷淡地看了这个丑八怪一眼便不再开口。德尔菲恩的话却激怒了一旁的欧妮,公爵长女讥笑道:“这声领主大人叫得还真是朗朗上口。”
梅蒂莎见这位宰相千金本性毕露,也有些无奈。“好了,不要吵了,”她柔声打断德尔菲恩下面的话,深知让这女人继续毒舌恐怕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和前面几次一样,“回到正题上,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德尔菲恩见梅蒂莎开了口,也便不再回击,但也不再轻易开口,她身后的银龙女士密丝瑞尔忽然提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在等待长青走道那边的军队?”
乔根底冈的大军和狮人。
除了德尔菲恩之外,几个人眼中都微微一亮,但梅蒂莎眸子里一线亮光很快黯下去。她摇摇头道:“公爵们的军队也在汇聚,眼下时间对于康斯坦丝来说分秒必争——如果她不想把这场内战拖上个好几年的话。领主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那个女人绝不可能等上好几年,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如何可能等待乔根底冈的大军和狮人抵达战场?”
“她一定另有图谋,”德尔菲恩十分肯定地答道:“因此才能有恃无恐,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那个女人露出尾巴来。”
“你又有什么好办法?”欧妮争锋相对地说。
宰相之女眼中散发幽光,像是一只正在狩猎的母豹正显露牙爪。“很简单,康斯坦丝的统帅在按兵不动,说明属于他们最好的那个时机还没有到来,我们不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让这个时机永远也到不来——我们主动出击,攻击奥韦欣,利威亚山谷和金针森林。”
“你疯了!”公爵千金吓了一跳。
马乔里也吓了一跳,但这个专业的士官很快反应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梅蒂莎微微一怔,曲起轻轻叩击光滑如玉的下巴尖。“这个计划,好像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她斟酌着说:“只要在细节上再稍加修饰……”
欧妮见这三个人好像是认真的,她并不精擅军伍,不由犹豫道:“需要通知伯爵大人吗?”
“当然。”精灵公主这一刻又是坐镇千军的那个禁卫军团长,立刻拍板决定:“还需要通知尤塔,没有她的手令,你们调不动白狮卫队。”她好像这才发现少了个人,不由得问道:“对了,尤塔女士呢?”
“……她好像亲自去巡逻了,因为担心情报有误。”
梅蒂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女士……”
……
金针山谷内如荫灰海,高大的闪银树如灰装披挂的士兵,雪白树干挺立。枝干扭转攀升,盛夏之后,林中秋意以至,地上厚厚一层,皆是灰色落叶。几名骑士纵马来到一株古木旁边,身上皆是披挂俱全,全副武装,肩甲上一只皮毛闪耀的白狮。为首的女骑士掀起面具,赤红似火的长发从金属面甲之下奔泻而下。露出一张令人垂涎的娇艳面孔,她犹如翡翠的眸子在树干上一扫,举起手中长枪指着其中一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枪尖所指之处,树干上利器刻痕纵横交错,怪异蜿蜒,仿佛正蠕动复生。令人不快。
“这是山民留下的暗记,大人,”其中一个骑士看了那树上一眼,瓮声瓮气地答道:“瓦拉契的遗民千百年来都用这一套暗记传递信息,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尤塔举目四望。森林中寂静有如鬼蜮,冷风扫过树梢,随即窃窃私语响彻林间,她怡然不惧,举起长枪在身体周围划了一圈:“这里以前都是山民的地盘?”
“这里,还有金针森林北面,包括利威亚山谷,都是。”骑士恭敬地答道:“山民千百年来都藏身于此地,正是因为他们在北边,白之军团才敢那么有肆无恐地驻军在奥韦欣那种三面环谷的死地,但有了这片森林,奥韦欣就是霍梅欣南部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了。”
“那他们现在到那里去了?”
骑士卡了壳。“这……”他犹豫道:“有人看到他们去了北方,当地的猎人说早在一周之前,这里的山民便开始大举迁徙,眼下这座森林已经空无一人了。”
尤塔回过头,翠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对这个回答不满的光芒。“他们为什么要去北方?”她反问道:“瓦拉契的群山是山民魂牵梦绕的故土,他们为什么会在得到这片土地之后又离开这片土地?梅尔,你也是山民,你会离开故土吗?我很了解山民,因为我体内也流淌着山民的血,他们绝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故乡。”
她有些不安地皱眉:“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关键是,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