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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们要谈判,”布兰多心中冷笑:“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他抬起头来:“他们在那里?”
“就在外面,他们推举出了几个代表,希望能和你谈判。”芙罗板着脸答道。
“谈判?”布兰多有些好笑:“他们打算怎么弹?他们想谈什么?”
芙罗冷笑道:“按照他们的说法,既然乔根底冈和狮人的军队已经归顺了帝国,那么剩下的就是帝国的内战,大人已经不是适合再继续插手了,他们建议让大人将舰队送回埃鲁因——当然,大人您还是可以继续以使节团的身份前往帝都的。”
“哦?那白银女王自称是黑暗之龙那件事呢?”布兰多故意问道。
野精灵少女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起来,看得出她强忍着没有露出太过不屑的态度,回道:“他们说,这件事太过荒谬,有可能是谣传。”
“呵呵,”布兰多也忍不住笑了笑:“好一个谣传。”
他停了一下,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进来见我吧。”
“好——”芙罗脱口而出,随即怔住了,抬起头来瞪着自己的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让让他们进来见我!”
“可是……”
野精灵少女很想说,可是平日里你不是一概不见的吗?事实上这也正是她之前生气的源头,南方贵族们人心动摇这已经不是头一天了,事实上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不止一次希望和布兰多谈判,但是布兰多对此从来是不闻不问,甚至都懒得对这些人加以约束,一幅放任自由的样子,还美其名曰尽量不在法坦港造成太大的骚乱。
她本来以为今天应当又是一样的处理方式,却没料到自己这位随心所欲的领主大人好像忽然心血来潮,又要见这些人了。实际上在芙罗看来这些人有什么好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中闹得最凶的那几个给抓起来,杀鸡儆猴,以这些人胆小的程度,决计翻不起任何风浪来。想及此,她忍不住狐疑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领主大人。
布兰多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可是的,你去把昨天抵达城堡的那位客人青来。”
那位客人?芙罗微微一愣,才想起那个人来,那家伙看起来好像是来自路德维格北方地区的,从外貌上看勉强看得出是个克鲁兹人,但身上却有很浓的法恩赞的血统,简而言之,是个混血儿。他抵达城堡时,自称是黑之军团的信使,披着一身厚厚的斗篷,连脸都遮住大半,一幅不敢见人的样子,不过芙罗记得当时自己的领主大人很慎重地接待了对方。
她不是个八卦的女人,听布兰多这么吩咐,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但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再一次叫住了她。
“等等,”布兰多说道:“我刚才叫你进来,可不是专门为了让你去处理那些贵族们。”
“什么意思?”野精灵少女转身问道。
布兰多敲了敲额头,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答道:“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你让去联系夏尔,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你现在能找到他吗?告诉他,我想见到安蒂缇娜,现在,马上。”
芙罗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
冷杉领,瓦尔哈拉要塞——
“诗朵小姐,皇长子殿下。”
安蒂缇娜看着帝国的皇子与学者小姐从大厅内走出来,起身行了一礼,皇长子身后跟着那些几个月前一齐被软禁在这里的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一行十多个人,人人都全副武装,枕戈待发的样子。这些克鲁兹年轻一代的贵族后裔经过这几个月的消磨性子,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但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在瓦尔哈拉待习惯了的缘故,对于一个小地方的领主,这些帝国骄傲的年轻人们没必要屈尊下顾,但是像布兰多这样拥有瓦尔哈拉这样一座幻想要塞的领主,他们却未必能真看成是区区一个埃鲁因的伯爵而已。
事实上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至少也大体摸清楚了布兰多拥有的实力,哪怕是表面上的,也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就算是帝国境内那些相当有实力的实权伯爵,恐怕也未必赶得上这样一个‘幕僚,安蒂缇娜也尊重起来。
但也仅此而已,这些年轻人就算是在埃鲁因真正的王室面前,恐怕也很难拿出这么尊敬的态度来,毕竟那也不过就是个小王国的王室罢了,像是埃鲁因这样的小国家,在帝国边境有许多都是帝国的属国。
倒是皇长子莱纳瑞特本人,仍旧和几个月前一样,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很少与外人交谈,对于安蒂缇娜的行礼,只是微微颔首点了一下头,他微微皱着眉头,仿佛随时随地都在思考着什么难题,眸子里面闪动的光彩也教人摸不清底细。他没说话,他身边的学者小姐诗朵却已经代为开口:“安蒂缇娜小姐,你忽然找我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是不是帝国的局势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安蒂缇娜默默打量了这些克鲁兹人一遍,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变化,但这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她微微停了片刻:“曼格罗夫将军已经联系上我家领主大人了。”
“哦?”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莱纳瑞特心中的野性,只见这位皇长子一下抬起头,略显深沉的目光也一下亮了起来。
时候到了——
第一百四十一幕 女巫之乱 IV()
水晶球仿佛悬浮在黑暗之中,流传的光芒倒映出半张女人削瘦的脸庞来——脸颊深深凹陷,面色苍白仿佛鬼魅,女人紧抿着嘴唇,薄得怕人的嘴唇仿佛用刀子在干枯的皮肤上割开的一条口子,绣满了花纹的兜帽的阴影盖过了眼眶的位置,深陷其中的眼珠子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有如猫科动物一般的微光。本文由 首发
她面无表情,很快在她对面的黑暗中又浮现出另一张脸孔来,那同样是一张女人的面孔,不过肉呼呼的是张丰腴的妇人的脸孔,那妇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脸上带着蜜意,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问候道:
“好久不见,库鲁尔。”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亮晶晶的水晶球在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光线向四周逸散,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沉默只维持了片刻,大约是已经猜到了对方不会回答自己,安薇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在等你答复,秘密不可能总藏在森林之中,魔力之月总有升起的那一天。”
“什么答复,安薇,”库鲁尔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好像是两个漩涡——洞察之瞳,她们这一族的女巫在占卜时可以看穿时间之中的涡流与陷阱,明晰未来与过去的谜题,但只有作为剑之月的传承者,才拥有真正可以拨开迷雾的双瞳,传说这双眼睛是取自巨蛇库库洛尔,拥有洞察未来的异能。女巫的声音好像是从深渊地狱之中传来,阴森得令人发寒:“——你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丰腴的妇人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执迷不悟,这不是你的性格,你知道凡人忠诚对我们毫无约束力,我们女巫一族要效忠的是真正的主人,是黑暗之龙。是奥丁,是敏尔人的主宰,军团的领袖。如今月亮已经回到了这片大地之上,她回来了,狮人,穴居人。鹰身女妖,山民,狼人,甚至连敏尔人都奉她为主,你知道,通晓一切的巨龙之影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大地之上,她就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所注定的那个人,女巫之王已经预言了此事,你为什么不回头。与我一起。”
库鲁尔一言不发,但过了一会,安薇才注意到她在冷笑。
“你在笑什么?”
黑暗中仍旧是一片死寂。
安薇眉头越皱越深,她和库鲁尔已经认识了许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剑之月的女巫传承的是埃希斯的第六个女儿——绝美的塔狄莎的力量,绝美的塔狄莎掌握着平和与沟通的领域,因此与之相对的杯之月的女巫又称为黑暗的女巫。她们是黑暗中的盲行者,具备着沟通神秘与灵的力量。她们从那些低语之中获得启示,作出敏锐的预知,因此面前这个女人越是一言不发,安薇就越发感到焦躁不安。
“巴巴莎骗了我们,库鲁尔,那个年轻人不是黑暗之龙。”
“你知道吗。我听说了一些传闻……”
“在大冰川中,有些古老的鬼魂正在复苏,这无一步是指向那个预言——”
“我从七极龙王那儿得到过启示,她曾经是黑暗之龙最有力的盟友。”
“库鲁尔,你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
女巫之间很少会有激烈的争执,她们之间的死敌往往用更加邪恶和残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对头,就像女巫的座右铭——通过杀戮以开始,通过杀戮以结束。黑暗的魔力早已侵蚀了她们的心灵,她们冷酷、无情、漠视生命,但往往不需要无谓的争吵。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甚至连黑暗的空间仿佛都察觉到了两位女巫之间的针锋相对,水晶球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库鲁尔的脸色在刺眼的白光之下显得愈加苍白,她嘴唇动了动:
“你走吧,安薇,命运已经注定。”
“你选择留下?”安薇倒吸一口冷气:“我以为你只是在等待时机。”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扭曲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好像忽然之间抽取了四周的时间与空间,连流转的光芒都弯曲起来,形成一个漩涡,将四面八方的黑暗吸进其中。安薇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她的脸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极度扭曲,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这是梦!?你竟敢窥视我的梦境,库鲁尔,你怎么敢——”
声音嘎然而止,当水晶球的光芒扭曲到极致,整个漆黑的空间片片碎裂,安薇就像是玻璃一样炸碎,随后消散于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削瘦的女人才重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位于一顶狭小的帐篷之中,巴巴莎和糖罐在她旁边。
“你看到了什么?”糖罐抱着她那个仿佛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糖果罐子,好奇地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问道。
“一个关于未来的梦境。”库鲁尔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看到了安薇,咯咯,那个胖女人一定气得不行,”糖罐笑了起来:“不过我有点好奇,库鲁尔,你是洞察的眼睛,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我们一边。”
“那自然是因为大人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龙。”一旁的巴巴莎一脸用崇敬:“库鲁尔大人是女巫一族中最杰出的预言者,连她都站在大人这边,说明命运已经作出了选择。”
“那可不一定,巴巴莎,”糖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下属不同意自己的看法,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女巫一族中最杰出的预言者乃是来自于琴之月和异端之月的女巫,琴之月的女巫掌握着埃希斯的三女儿美纱的力量,兼管着预言和魅力的力量,命运的女巫,本身就是命运的宠儿。异端之月的女巫是缇弥丝的信者,她们的力量中拥有真正的洞察之能,比起掌握着沟通的黑暗女巫。在预言一途上恐怕还要更胜一途呢。如今琴之月的女巫还未现世,但缇弥丝的女巫罗雅却已经站在了白银女王那边,由此可见,我们的大人是不是黑暗之龙,还难说得很。至少我觉得,他就不太像是黑暗之龙。不过他更有趣一些,我更喜欢他,也不要和那个老太婆在一边。”
巴巴莎作为旁系的女巫,对于女巫的传承了解得自然没有糖罐这么清楚,听闻自己这一系的传承者都这么说,一时间也有点忧心忡忡起来。早先是她发现了布兰多的潜力,才将这个年轻人介绍给糖罐和库鲁尔,但要布兰多不是黑暗之龙的话,她岂不是犯下了天大的过错?
至于糖罐口中那些对于黑暗之龙大不敬的话语。这个老巫婆就当假装没听到了。
而一旁的库鲁尔仿佛也没听到一老一少两辈女巫的交谈,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仿佛一截朽木,糖罐注意到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库鲁尔,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库鲁尔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答非所问道:“安薇是女巫之王的侍女。”
“这我早就知道了。”糖罐一脸不以为然:“这算什么答案。”
库鲁尔停了片刻:“她在埃鲁因。”
虽然她并没言明那个‘她’是谁,但糖罐却好像听懂了。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什么!?”
“几年前我遇到了她,她带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有个名字,叫做苏菲雅。”她顿了一下:“不是改的名字,是真名。”
“第十三月!”糖罐倒吸一口冷气。
……
‘xvi: the tow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
大厅中回响着嘤嘤嗡嗡的声音,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双方在大厅中对峙,显然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对峙的两边,一方衣冠楚楚,正是从南方流亡至此的克鲁兹贵族们。而另一方身披天蓝色的战袍,穿的是白狮军团的制式战甲,正是随舰队而来的埃鲁因人——确切的说,是埃鲁因军人。
虽然说贵族们享有地位上的优势,但埃鲁因一方年轻的士兵手中寒光闪闪的武器在这样的优势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足以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地止步,只敢怒目相向,或者低声咒骂。
“让你们的领主出来!”
“这里是克鲁兹人的地盘,不是你们埃鲁因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他打算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这是克鲁兹人的战争,这里不欢迎你们!”
之类嘈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克鲁兹或者埃鲁因贵族议会时常可见的场景。或许若是在平时,稍微有些地位的大贵族就不屑于亲自挽起袖子来干这种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手下的下人,要么被布兰多抓了起来,要么就被强制编进由埃鲁因人控制的‘地方守备队’之中,他们若不亲自下场,恐怕就没有人帮他们下场了。
但人群之中,仍有几个人地位超然,确切的说,是五个人,五个由贵族推举出来与布兰多进行谈判的代表,他们是奥尔康斯伯爵,姬恩伯爵,弗斯爵士,提瑞安男爵以及罗杰斯骑士,当然,内廷骑士罗杰斯不过是被选出来凑数的,他们几个内廷骑士平日里与布兰多一行人走得更近,因此贵族们希望他们能在这个时候发挥更多的作用,至少能代表克鲁兹贵族在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人面前说几句公道话。
不过与群情激奋的贵族们相比,这五个人反而显得更加沉稳,奥尔康斯伯爵与自己的同僚们互视了一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的神色都显得不太乐观。与这些平日里基本没有和布兰多没什么解除的贵族们相比,他们更了解那个年轻领主的脾气,虽然看起来仿佛什么都不管,也更好说话,但他们清楚,那个人的个性恐怕要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强硬得多。
再说,平日里他们早就应给被这些卫兵给驱散了——如今他们在这座港口中,虽然名义上还是管理者,但整个港口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在埃鲁因人的控制之下,实际上说得难听一些,他们不过是一群傀儡而已,根本没有半点话语权。可今天,对方却不闻不问,仿佛放任他们将事情拿到。
无论是奥尔康斯伯爵还是其他几个人,都隐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