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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只要经历过那场械斗的人,对厂方都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对他们来说,厂方不仅有意拖欠他们的土地购款,更是搬出那个萨满以武力进行暗示,那个耀武扬威的态度令他们深恶痛绝。
相比大国的咬牙切齿,天野会长脸上的表情却显得依然冷静,他对红玉关于“目的性”的探讨不发表看法,只是多驻足观察了半小时,打道回府了。
红玉作为枫木林村的一份子,自然知道不少有关于上游那座厂房的事情。她回来听说了只言片语后,虽然对这件事的兴趣很大,奈何目前还有一个最大的失踪事件压在心头,母亲的下落未明,她的注意力还是应该放在相关的线索上继续调查。
滑坡的事情自然有天野会长解决,红玉看完塌陷的情况回村,就问他要了近年来的资料整理线索。只是当她整理完后,事件不仅没有清晰,却更加复杂起来。
半年内发生的失踪事件其实有一个似是而非的规律——发生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第一名失踪者在七个月前,母亲失踪的时间与其间隔两个月,紧接着三天,大黄失踪,他是第三名失踪者。照这样的规律下去,第四名失踪者应该在一两天之内发生的,但这个规则似是而非的原因就在于,第四名失踪者是在一周前,也就是大黄失踪后四个月。
这个规律不是红玉凭空联想出来的。因为当她发现这种可能性,并将资料往前查阅的时候,时间更加久远的两年前,枫木林村同样也发生过村民失踪的事件,当时对事件的记录总结而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就很奇怪了。
第66章 拜访()
老梁忽然强烈要求红玉去拜访老牧师。
他拎着一包青菜,一捆胡萝卜,又一袋土豆放在桌前,催促红玉在天黑之前快去。这些蔬菜刚从地里摘起来,还带着泥巴,一颗颗滚圆饱满,枝大叶肥。
红玉望着堆了满桌的蔬菜,惊道:“这么多?”
父亲点点头,随即又是一阵催促。
红玉只好叹了口气,把资料放下后,拎着几袋子菜出门。
老牧师的教堂在高处,她顺着山道拾级而上的时候,路上碰到了几位刚从田里归来的阿姨,她们目不斜视,似没看见红玉这么一个人般与她擦肩而过。
红玉隐约听到有人低语道:“啧,力气真大……”那话压着声音,语气充斥着不屑,似乎正好要说给她听。
她站在台阶上,有些发懵。
用“力气大”当作厌恶人的理由,这么荒唐的事情只有在这个村子里才有。身为当事人,她当然十分清楚自己受那些老阿姨厌恶的原因。
原因简单,山村里崇尚早婚早育,正常姑娘家十六岁就应该出嫁。红玉的父母虽然都不正常,凭着一副姣好的容貌,她从十四岁就开始有人上门问亲。就算她捱到二十岁以后,在村里人的眼中已经是一位不再年轻的老姑娘,对她朝思暮想的小伙也没有断绝过。
但是有一个人阻拦下所有村民接近她,就像野狗护食一般围着老梁家团团转。一旦听闻村里有人打起红玉的主意,他不约而至,大半夜将你家瓦片都要掀干净。村里每一个年轻小伙都因为这个原因被揍过。
人对自己得不到的事物永远只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将它想象得十分美好,一种则是不自觉得地诋毁它。所以无论红玉“力气大”还是“读书好”,都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缺陷。
红玉掂了掂手上一大包蔬菜,摇头感慨。
在这种环境下,也只有老牧师常常照顾他们家,平日里,父亲也常常送菜给他。只是可惜,老牧师在村子里受人尊敬,却收养了一个全村最赖、最受人鄙视的学生——大黄。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大黄对红玉的感情和执着,他们也知道,大黄从来没被红玉用正眼瞧过。
其实越是从小相识的异性,彼此就越是疏远。只因他们之间太过了解,大黄在红玉眼中几乎低劣到了极点,虚伪,懦弱,自卑,敏感,虚荣,贪吃又贪玩。他在红玉的眼中,甚至只能算作“半个人”。
红玉这样骄傲而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和区区“半个人”交往?
流水倾入木盆,转眼漫过了一双满是皱纹,像泥土般深褐的手。
老牧师比起一年前略有苍老,一双手做摘菜洗菜的活来还是灵活依旧。
红玉转身又在井里打了一桶水。
“红玉一起吃顿便饭吧?”老牧师一边撸着泥巴,一边笑道。
红玉摇头道:“不了,我爸还等我回去做饭呢。”
老牧师道:“你老头又饿不死。你不是常说老师我做的菜好吃吗?这又一年没见咯,不尝一尝?”
红玉犹豫几分,挨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当即就把父亲抛在了脑后:“好!不管他了,我留下来吃。”
老牧师当即溺爱地笑了。
青菜豆腐汤,胡萝卜炒猪肝,酸辣土豆丝,最后一尾肥大鲜的鱼,三菜一汤热腾腾地摆在了老旧的方桌上。
红玉闭着眼陶醉道:“闻着味道我就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老牧师道:“饿了就多吃点。”
红玉早已食指大动,二话不说就下了两碗饭。
如果说一个女孩子吃饭前顾虑起自己的身材,那顿饭的味道一定普普通通。豪华的吊顶,干净明亮的地砖,优雅的音乐和餐桌上精准到毫米的摆设,越是高档的餐厅,越会让人保持矜持。人的注意力不集中于进食,再精致的菜肴都要打个折扣。
只有在昏暗的灯光下,四周斑驳布满油污的墙壁合围,地是青石板,凳是老木头,碗是破了一角的青瓷碗。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这一顿饭对红玉没有任何枷锁,她自然吃得畅快淋漓。
最后,青菜豆腐汤只剩下汤底豆腐渣,胡萝卜炒猪肝和酸辣土豆丝也留下几根蒜苗和辣椒。
鱼却还有一整条。
老牧师道:“怎么不吃鱼?”
红玉嘻嘻一笑:“不喜欢吃鱼。”
老牧师奇道:“你以往不是不挑食吗?”
红玉嫌弃道:“吃鱼要吐刺,麻烦死了。”她见老牧师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连忙又道:“老师,不如你教我怎么做菜,我每天就可以自己做着吃了。”
老牧师玩笑似的叹了口气,一面收着桌子,一面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咯。我这糊涂的一辈子,圣光法术是啷个东西还没参悟透,就剩这一手菜还下得了肚子。你们这些有天赋的年轻人,这也比老师强,那也比老师强,老师还剩下啥子能教给你的嘛?”
红玉笑道:“老师还敢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老师就教过我写字,圣光什么的可没教过给我。”
老牧师无奈:“老师自己都不会,咋个教你嘛?”
老人不是在敝帚自珍,不以为意的短叹背后,其实也在掩饰他内心的落寞。那些轻松掌握圣光法术的年轻牧师,谁能理解一个在教堂后院的小屋子里蜗居了几十年的老人?谁又能明白无法使用法术,却又坚持走在圣光之道上的执着?
红玉眨眨眼睛,道:“老师,你知道掌管圣光的神灵吗?”
老牧师失笑道:“念了这么多年的经,老师难道会把自己信的神都忘记咯?”
红玉道:“如果我说,掌管圣光的神灵现在就在新垣城,老师信吗?”
老牧师显然不信,笑着摇摇头。
红玉道:“我本来很少在村里谈及外面的事情,村里人我了解,他们根本不在意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些如避蛇蝎的感觉。”
老牧师沉默不语,自己村里的事情自己人知道。枫木林村本就是自甘贫穷的小山村,要不是外面来的佣兵一个比一个能打,他们恨不得把山都给封起来,一步也不肯迈出去。
“但是今年发生了一件特殊的事情,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有一位圣骑士拥有名为‘降神术’的能力,他穷其一生,终于把能力开发到了极限。在今年年初时候,他献祭了自身,将圣光之神降临到了现世。”
老牧师悚然动容,抹着餐盘的手顿住了:“这不可能!”
红玉道:“这是千真万确的,神灵降临的那天,整个佣兵界都被轰动了。几乎所有闻名的佣兵都赶到了新垣城的城市广场,目睹神迹,我也亲眼看到了。”
老牧师按耐住心中的震惊,手底下缓缓擦着碗,他当然从外面来的佣兵口中听说过这则传闻,但从未相信过。就算山外的世界能力千奇百怪,神灵却是凡人无法触摸的领域,这是仅仅是一种信仰,只存于人的幻象之中。如果有神灵降临到了现世,它真的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存在吗?
红玉叹息道:“只可惜降临下来的神灵似乎和我们普通人理解上的相去甚远。”
说到这里,就算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胃口也被吊了起来。他皱眉道:“为什么?”
“我们当初都以为,神灵是普通人掌握力量后的升华物种,即便将力量开发到极限,他终究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物。”
老牧师道:“这当然不可能,经上说道,‘神,视众生为平等’。神要是有感情,必定就有偏向,那他就算不上是神。”
红玉道:“经上记载的‘众生平等’确实有一分凌驾于高处的胸襟,可惜经上所谓的‘众生’指的只是‘生物’。真实的神灵比经上说的还要极端。”
老牧师颔首道:“你指的想必是植物和天地也有感情。”
“不,它所谓的‘众生’,指的是‘权力’。”
“‘权力’?”
红玉道:“捕杀权是和生存权平等的;破坏权是和保护权平等的;人做坏事的权力是和做好事的权力平等的。神灵的旨意是,你能够做的任何事情,它都认可你去做,而其他人不允许你做的任何事,它也认可其他人的‘不允许’。”
老牧师闻言,抖了抖洗好的碗筷,放在红漆柜子里码好,欣慰道:“善人行善,从明得明,恶人行恶,从苦得苦,从冥得冥。这是经书上记载的教义。人做错了错事,就需要有人来指责他,惩戒他。圣光之道便是如此。”
红玉叹道:“问题是它允许人有犯错,做坏事的权利。即便是嗜血烂杀的恐怖分子,其中也不乏使用圣光法术的人。神灵同样也认可这些人使用它的力量。”
老牧师陷入了沉思,并在胸口做着祷告的手势:“这想必是神灵借着那些人在考验世人。”
红玉心中无奈,看来老师不会明白,那些个神灵其实根本不管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所谓神灵,其实就是一种能量的集合体。在城市广场上降临的圣光之神,现世的形象长得就像散乱的拼图玩具,浮在半空散发着金黄色的微光。它被那个献祭自己的圣骑士召唤而来后就不打算挪位置了,大半年都没有动过地方。可以说现在的人只要想见一眼神灵,随时随地都能去新垣城见到。
作为城市管理者的官府,极其聪明地想到在周边规划出了更大片的商业地区,将圣光之神当作终年不息的长明灯,点亮城市的夜空。
神灵会介意吗?
神灵当然不介意。
它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生物,无论凡人怎么利用,辱骂,攻击,圣光之神都不会有丝毫回应。当然,普通人的攻击也不可能对神灵有任何效果。
它降临现世唯一的作用就是——令圣光法术更好得传播了。它清楚得展现了全世界圣光能量的来源,就在那块发光的大型拼图。它也会用心灵传输的方式解答人们的提问,只要你问的东西它能理解。
总而言之,新垣城的城市广场出现的圣光之神,其实就是特大号的电池,和搜索引擎。只不过原来隐藏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现在被人挖出来摆在众人眼前了而已。圣光之神的出现颠覆了广大神学爱好者的想象,但他们仍然坚信,这块电池是被另有其人制作出来的,制作者才是他们信仰的那位神。
红玉理解老师的想法,应该也和那些神学爱好者一样,不会因为那块电池而动摇想象中的神祗形象。但她却有另外重要的事情告诉老师。
她对老牧师道:“我出去之后才发现,天底下跟老师一样无法掌握圣光的情况有很多。”
老牧师道:“老师听你许多年前提起过。”
红玉道:“圣光之神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解答。”
“什么解答?”老牧师立即问道。他心里大概猜测,恐怕又是关于天资的回答。但他感到自己的嗓子止不住得在颤抖,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他似乎渴望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红玉道:“神说,因为你们不需要。”
老牧师道:“为什么不需要?”
红玉道:“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只有弱者才追求力量。老师你们不同,你们内心坚定,人格完整,生活充实,自己的心中就有圣光,本就不需要多余的力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样的人才能叫做弱者?
难道是破军公会那个帅气的牧师阿卡林,或者是安伯米尔地区的传奇佣兵店长?莫非因为他们弱,才能得到才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填充自己。
老牧师虽然蜗居山村,没有法术加身,但他能获得了枫木林村全体村民的尊敬。他反倒在神灵的眼中是一个强者?
神灵给出的答案在老牧师的耳中好像一个笑话。
他这一生念念不忘的圣光法术也好像是一个笑话。
红玉刚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也觉得难以接受,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圣光之神明明声称,每个人都有做任何事的权力,但是越诚心追寻圣光之道的人,反倒越没有获得力量的权力。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
红玉想不通,老牧师站在教堂大厅里的十字架前,却只是啼笑皆非般摇了摇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算了算了,真的假的都没有意义。”
他道:“老师和这个村子一样,已经老了,终究会随着以前的年代逝去。红玉,你不属于这块方寸之地,外面天地广大足够你施展。老师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个法术、能力,就跟村子里反复纠结的几块钱一样,容易让人迷失眼睛。其实强也好,弱也好,人只要活得安逸,这些都不重要。你说对不?”
红玉说:“对。”
但其实她有听没有懂。
她只知道,此间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她听世上许多人说,这样的山村自闭,落后,不求上进。佣兵界也有人为了追寻自己心中的梦想,是至强力量也好,开辟版图也罢,探索未知、寻找财宝,这些都是很努力,很积极向上的方向。
但她总能在回村的日子里,感悟到村里那副生活的细腻画卷。流水潺潺,宁静悠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外的世界广大,人们如同一叶扁舟寂寞地在大海里拼搏,内心越是孤寂脆弱,就越需要强大的力量充实自己内心,从中汲取勇气。
而村里的生活简单,有手有脚就足够开辟出一块自给自足的田地。内心越是安逸,就越不需要那些浮夸而无作用的外在力量。
这也许就是强与弱的区别。
红玉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蠢蠢欲动。她吃惊地低下头,眼见自己整支右手都散发着轻柔的金光!这光就像柔水,徜徉在皮肤的表面。她情不自禁一握拳,一支纯金长枪瞬间凝结在掌间。
眼前忽然又仿佛现出一本书,像被狂风吹袭般哗啦啦地翻动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