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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这位逝去的伙伴,同为女孩子的琳达有些闷闷不乐,她们曾经十分地要好,露忒死后也数她最为伤心。林风那壶不开,她不由轻声道:“别想这些了,你困了就去休息吧。”
三个年轻人今天好歹也出了一些力,村民们做晚餐,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到一顿饱饭的他们,几乎被一碗白米饭和几块红烧肉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晚饭过后,吃饱喝足困欲眠的林风不知为什么,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今天被那个肥胖的牛头人冻住的画面历历在目,对方宛如在驱赶一只苍蝇的表情令他陷入了梦魇。
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就在于穿越,他若不是失去了力量,怎么会被这种低武世界的人踩在脚下?
他心想:“如果我们能重新恢复力量,活死人,肉白骨这些事情还不是小意思?”
与此同时,琳达也在角落缩起,以前作为战斗女神的她大大咧咧,非常不擅长应对这些繁琐的小事。在天界的时候,她穷其一生只有战斗,战斗和战斗,现在却要在凡人界面临这些棘手的事情,偏偏她对此没有任何经验。
三人小队各怀心事蹲在教堂里的墙角,拖着疲惫的身躯入睡了。
人类与地精的杂种抱着肩膀躲在一旁,望着教堂里五光十色的法术光芒发呆。周围的村民有不少人会偷偷看向他,眼神带着愤恨,还有一点惧怕。在这个村,如果不是抱起团,人们谁也不敢独自招惹大黄这条打不死、赖不过的癞皮狗,何况现在满堂的人都受着伤,没人有心情去多管一份闲事上身。
大黄回过神来,撞见木匠年幼的儿子正怯生生地打量着他,忍不住一跺脚,板着脸道:“看啥子看!”吓得那男孩赶紧转身躲进了母亲的怀里。
他桀骜群雄一般扫视躺满了人的教堂,浑然不知背后的老牧师正默默打量着他。
破军公会的矮人萨满过来询问道:“老师傅,这位需要治疗吗?”
老牧师还没回话,大黄便先一步回呛道:“你看老子像是需要治疗的样子么?闷墩儿!”
老牧师连忙点头致歉:“没事没事,我来就好。”
矮人萨满没好气地白了大黄一眼,走掉了。
面对这么一位赖皮户,老牧师也是只能叹息,在这里杵了良久,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劝他。
大黄从小是个鬼机灵的孩子,像他那个跑了的爹,精打细算,能说会道。但他娃儿生来就无父无母,吃村里的,喝村里的。村里人在那家厂建立前都是不富裕的人,哪家要多养一口饭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大黄那爹又是外面的人,时间久了,难免会有难听的话刺激到大黄。
大黄从小的性子就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别人说他一句,他要顶回两句,再多说一句,夜里就要来砸你窗户。
全村人都认定他不仅调皮捣蛋,还是个恩将仇报的虾爬货,只有老牧师觉得,大黄只是自尊心脆弱敏感一些,本质上却不坏。大黄五岁时,一户人家偶然在饭桌上讽刺他爹娘,他稀里哗啦将人家饭桌上寥寥两三盘菜扫到地上,为此挨了一顿毒打。
老牧师听闻消息赶过去救人的时候,大黄已经奄奄一息,眼见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
清贫人家地里一天干完活,本就指望着这一顿晚餐几个菜,白给你拿双筷子已经是心肠好了,大黄还将人家的菜打到地上,弄得人吃不到。恼火间,他们是下死手打的他。
好在俗话有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老牧师彻夜未眠,总算熬到大黄将一条小命挺了过来。
当时,老牧师望着躺在他那张单人小床上,鼻青脸肿面无血色的大黄问道:“平时人家说你爹你娘不见你这么大脾气,这次干嘛把人家菜给打翻了?”
五岁的大黄半睁着眼,虚弱道:“我……我懂事了……不许说我娘。”
老牧师倒了碗水给自己,道:“你有多懂事啊?”
“我懂事了……”大黄重复了一句,眼睛直愣愣地瞅着那碗水。
“喝不?”
“喝……渴……”大黄虾米一样点头。
“那你以后跟着我学字,要得不?”
“嗯……”
其实大黄哪知道什么是学字,胡乱答应而已。但老牧师明知道,脸上却笑得像是个老狐狸。
在他的眼里,这个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小鬼是块璞玉,他要把教导成与他爹截然不同的,正直的人。
后来大黄才知道,跟着老牧师学字的不光他一个人,还有村里那个傻子老梁的女儿。
老梁是当兵回来的,据说人家当兵都是一辈子的铁饭碗,但是部队嫌他傻,裁员第一个就裁了他。
傻子老梁回村后花了大笔钱从邻村娶了个精神病女人,生下个女儿不让她学农活,反而让她舞枪弄棒,学他在军营里的那套“三板斧”,每天拿根木棍在那捅。不仅如此,如今她才四岁,就让她跟着老牧师学字了。
与她那傻子爹,疯子妈不同,老梁家的女儿从小伶牙俐齿,冰雪聪明,无论教什么都学得很快。
大黄跟老牧师开学的第一天,老梁家的女儿已经学过半年了。
见大黄拿根木棍,一笔一划认真得在沙地上写划,小女孩便凑过来看,睁着那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照上面念道:“黄德一女比……咦?你的名字有这么长啊!”
原来老牧师第一天教大黄写自己名字,大黄连笔也不会握,在自己名字中间多划了一横,他名字叫“黄德妣”,是见其维护死去的母亲,老牧师给他取的。
大黄性子敏感,最听不得别人嘲讽,当即反呛了回去。谁知梁家小女孩也不是个性子怯懦的主,一来一回斗起嘴来。
男孩女孩相见的第一天犹如上辈子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两者的关系直到长大后都势同水火,谁看谁都不顺眼这件事暂且略过不提。
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很难证明老牧师有没有教出一个正直的人,但大黄一直都是敢说敢做的性子。
知道老牧师在他背后不说话,大黄主动开口道:“做啥子老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牧师犹豫道:“那个厂的活计,你不要干咯!”
大黄瞪大眼睛道:“你说啥子?”直到老牧师又重复了一遍,大黄不以为然道:“我不干活,喝西北风去?”
老牧师忧心地皱着眉头,一张脸上布满的皱纹看上去比干裂的土地还深,他叹息道:“我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今天看得到他们了?”大黄一惊,随即又道,“不是好人……老头,天底下肯给饭吃又给钱的都是好人!”
他指点着教堂里这许多熟得不能再熟的村民,嗤笑道:“你看这些人,哪个长得像好人?”
不远处一个守着丈夫的年轻媳妇闻言,呸了一口,连忙被大黄丢了一颗石头在脑袋上。
见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大黄拍起手来哈哈大笑。
老牧师怒道:“黄得妣!”
见他真的生气了,大黄连忙收住脸色。他还是理会得,老人家年纪高了,不经气,全村人也就老牧师一个人在他大黄身上有三分薄面。
老牧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黄道:“你们是有眼不识泰山,人家两个就是老板。”
老牧师并未感到吃惊,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只是再次劝道:“你莫要跟着那种人干了嘛。”
大黄还是那句话:“那我喝西北风去咯?”
“那你以后跟着我,学医,要得不?”
大黄看了他一眼,青黄色的脸上似笑非笑。他的目光瞥过老人头上那缕缕白发,最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你说啷个就啷个咯。”
见他终于答应了,老牧师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紧皱起来,像是一朵菊花。
第51章 馒头()
后半夜,更远处的另外两家公会派的治疗师也到了,人数不多都只各派了一名。
这两家的公会情况不一样,他们的驻地离这里非常远,过来还要翻越两重山,非常危险。因此,他们不约而同都带了猎人同事,方便前来的途中保护他们,防止异兽骚扰。
他们来的时候,年轻的三人组早已经熬不住睡了,只不过还希望在这里混到明天的早餐,所以没回去。
阿卡林同样也睡着了。在来之前,他已经因为加班的事情熬了个通宵,得到械斗的消息一路急赶,到这里也没休息过。一整晚,他不停在施法、施法,劝慰伤者的家属极需很大的耐心不说,就连法力干涸一空后也要坚持用道具去治疗伤者。
这场参与械斗被搬运回来,还有口气的一共七十多个人,他一个人治疗了三分之一,并且在死亡线上直接复活了四个。以他的年龄有这样的实力水平,即便拿到大公会也屈指可数。
正当阿卡林刚靠着墙角眯了两分钟,一声来自村民的呼声把他叫醒了。
“小牧师,小牧师。”
阿卡林睁开眼,一张中年妇女的大脸庞在他面前来回晃。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家那口子,一直在说冷。”
阿卡林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球,道:“他们之前大出血,感觉到冷是正常现象。你多搞两床被子给他盖上,抱着他一起睡,熬到明天等我们那里把血包送过来就可以了。”
“可是小牧师啊,非要熬到明天才行吗?我家那口子刚开了那么大一口子,现在身体就发虚,章牧师说,输血输一个血型的就行了,他那里就有设备……”
阿卡林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们村子的血一定要等到血包,不要乱输谁的血,这是规定!”
中年妇女看得到小牧师那对通红的眼珠子,欲言又止,只是忧心忡忡地走了。
“什么?血包?”另一组公会的治疗师瞪大了眼睛,“要什么血包?”
老牧师为难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们村子历来受伤需要输血的情况,都是用城里拿来的血包输血,公会有规定,不让自己私底下输。”
两位治疗师面面相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输血还要问哪里买血包的。谁家的规定?”
“佣兵联盟的。”老牧师老老实实地回答,“都是店长那里拿来的血包。”
“不存在不存在!”其中一位治疗师气地连连摆手,“店长那个王八蛋,想赚钱也没有这种道理!输血只要血型正确就能用,即便有什么疫病,也可以用驱散术净化一下!章牧师,救死扶伤的事情你别在这种节骨眼上拦着我!”
说罢,他们拎着针管就要去采血。
老牧师急道:“真不是拦着你们,这是联盟的规定,你们是要受处罚的。”
这时候,中年妇女拉住了章牧师的老手,问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吗章牧师?那个店长,真的是为了赚我们的钱?”
那位治疗师突然道:“我倒要问问,你们一个所谓的血包多少钱?章牧师。”
“十银!十银!”中年妇女主动伸出了两只巴掌。
“呵呵。”治疗师鄙视的眼神毫不掩饰,令中年妇女的心彻底冷到了骨子里。
十银,是这个村子一户人家的月均收入。
再加上其他的治疗费用,一场伤病可以让村里的普通人家整年的辛苦积蓄化为乌有。
用十银换来的血包,作用是为大量失血的伤者补充血液。因为治疗师的法术有好有差,虽然大体能令伤疤愈合,可是造血的能力很难实现。
迄今为止,能够实现治愈的同时补充流逝血液的治疗师,大多都前往实力强劲的公会就职。像安伯米尔这样偏远的地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治疗师唯有店长一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有了大出血就向店长购买血包的规定。店长多年来闻名遐迩,使得村民们坚持认为,只有店长的血包才能救人生死,立竿见影。
但随着那一夜,另外两个公会来的治疗师为他们演示了,这不过再简单不过的同型输血时,村民们似乎终于领悟到被欺骗的事实。
他们将阿卡林从睡梦中叫醒,大声质问他其中的缘由。
阿卡林哪里知道什么缘由,他虽然也曾问过老师这件事,却并未被告知内情。
“那你们这就是存心在赚我们的黑心钱啊!”
眼见群众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一路上肩任着护送指责的莫大佬,当即扛起阿卡林,转身往树林里蹿去。
“打死这个假牧师!”
“让他们把钱都吐出来!”
那一夜,村民疯狂的呼喊惊醒了所有人,除了陷入深度沉睡的三个小年轻。
阿江是被一只手推醒的,当时天还未亮,教堂里已经重新换了一副面貌。
“小兄弟,小兄弟。”
一位素不相识的中年妇女满脸希冀地望着他,与他的两名同伴。
“小兄弟,你能来帮个忙吗?”
阿江长长地打了个呵欠,问道:“什么忙?”
“你看村里那么多人受伤了,缺血,你能来抽个血吗?”
阿江立即明白了,这是要他们献血。
能为受伤的村民干一些事情自然是他们所愿意的,因为这样很有可能换来村民的一顿早餐。困意十足的三个年轻人被抽去了不少血液。
望着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倒灌进袋子,他们好像有一种身体的力量也流失出去的感觉。许是伤者数量庞大,每个人被抽去的血液意外地多,灌满了整整两个罐子。
穿越前一向身体健康的阿江,站力气来的时候四肢无力,几欲晕倒。而另外两个“前任神祗”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纷纷表示,输血完后困意就来了,找了个角落倒头就睡。
阿江见左右没有其他事情做,身体也累得慌,一同与伙伴们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就过了一整天。
没有想到阿江是第一个醒的,两个同伴依然趴在地上睡得很沉。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汗液的酸臭,衣服的污迹与脏乱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
阿江回忆起初次见到这群伙伴时样子,他们虽然狼狈,好歹也衣着光鲜,打扮得真的像电视剧里那些上仙大神一样,气质也冰冷高艳。
还记得穿越来的前三天,女孩子们怎么吵都要去找个地方洗澡,而男人们也是,即便是睡在茅草堆里也要堆叠得又高又软。
后来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被改变了。
他们现在想睡觉的话,随便找个角落就能睡上一整天,至于身体的整洁,已经完全不当回事了。阿江摸摸肚子,可能是一天没吃饭,又刚抽过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发虚,抬个手都在打飘。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好歹也为村子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混点两个馒头总是有的。
但是找谁呢?
来了这么久,他们认识的人几乎没有,跟别提村长是谁。
阿江首先站起来,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满眼的星星在打转。他急忙扶住墙,喘了两口气。这些动作都花去了他不少的力气,等到黑暗褪去,恢复视力后,他才开始打量大厅里的情况。
伤患还是躺在原地没有太多的变数,只有原来靠着墙的那些轻伤者失去了踪影。
在他眼里最大的不同,就是忙碌的治疗师换了一批人,昨晚施展复活术的那名年轻帅气的牧师不在了,能召唤水流的矮人,还有跟着他们的精灵也看不到了。
他现在能认出来的人只有那位苍老的章牧师。
“你好,牧师先生。”他不知道这么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