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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去，那场景犹如洗手槽打开了翻盖，里面的水都顺着洞口旋转流走，流向了不知何方。
一切都显得那样地顺利。
意外？
不存在的。
硬要说的话，其中最为辛苦的伊恩单方面在承受着来自怪物最大的压力，他一次次地被击败，辗转在故事之外，又一次次地重新回来。
对战友们来说，他们只经历了一次还算危险的战斗。
但对伊恩来说，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异空间的时间流逝有着与外界不同的速率，他必须同时面对数量多到极致的敌人，时刻保持着激烈的运动。
当他的身体因动作而开始疲劳，变得缓慢时，大大小小的怪物永无止境地蜂拥而至。
同一根肋骨数不清断了多少次，头和身体哪一个部位没有被打爆过。
每当他有所失误，只能重新再来，用身体去熟悉怪物的节奏，用经验去躲避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战斗方式，一个用自己的死亡次数弥补天赋素养的战斗方式。
这，就是伊恩的战斗方式！
要熟练掌握控制力道，不能浪费多余的力气，适当的挨打比连续躲避要节约体力，这样才能在持久战里站住脚。
……
“不要失误不要失误不要失误。”伊恩拼命的提醒自己，又一次跃进书页。
数不清失败多少次了，中间也有休息了很久一段时间的过程。
但伊恩知道，这是唯一击败那个怪物的方法，而且可能性非常高。
刚才那次是他坚持最久的一次，龙神刃对他来说已经如臂使指，场面上的小怪还剩下不到一半，伊恩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还有所保留。
汗液顺着手臂肱肌的棱角汇成小溪，他的嘴唇因为大量失水而变得干燥起来，但他的眼睛越发有精神。
来了！神龙印！
刀花一挽，前踏斩出。
面对这样庞大数量的攻击是不能有招架的，招架只会浪费力气影响击杀效率，只有必要的移动和不断攻击才能保证最有效的收益。
伊恩斩开正前方的大影怪，心知背后的攻击马上到了。在上一次观察到那个方向的情况时，他已经对来自那里的怪物方位和移动速度有所记忆，在这一秒，有两只时钟小怪物会攻击到他现在的位置。
转身，斜上斩。但在做这个动作之前，脑海中已经有了下一个动作，下下个动作，甚至一分钟之内要完成的动作方位。
所以斜上斩的同时，身体已经向后拱起。刀刃轻轻带过时钟小怪物的身体那一瞬间，伊恩已经远远地退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攻击到了，被闪避了。
他试图以极端的战斗节奏模仿下棋，用自己的行动来引导第一个人做反应，再以第一人的反应影响第二人，第三人，进而决定第四人的行动方式。
依次推举。
这样，他可以凭借各个动作将所有怪物带入环环相扣的陷阱，牵一发而动全身，然后怪物就会接二连三地排队赴死。
想法非常美好，然而有些放松的他忽略了一件事。
——如此庞大的计算量，根本就是一个超越宇宙极限的推演，人力难为，只有神能做到。
他不可能是神明，那点可怜的计算能力，跟风零语使用时间法术时所耗费的量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的级别。
推演计算是同代天才风零语都做不出的事情，区区伊恩要怎么做到？
所以他很快就被出乎意料的攻击击倒了。
伊恩骂了一句：“靠！没注意。”
情理之中的自我安慰，要是他真的能注意到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恐怕他就不会是某人口中那个最弱版本了。
被猛烈的攻击打中后脑勺的伊恩扑倒在地，黑暗瞬间淹没了他的双眼。
……
又失败了？
伊恩刚想重新爬起来，忽然听到风零语在附近唤了一声：“我捞得还挺及时，快起来！”
“嘿嘿。”养由基的笑声。
伊恩一个鲤鱼打挺，环顾四周道：“什么情况？”
风零语嘲讽道：“打不过了还要打，你是傻子吗？”
“什么？”
“没什么！快上吧，正面没人了！”养由基一拍他后背，遥遥一指。
远方的“纸片人”在深暗蓝的天空背景下狂躁，漫无目的地乱拍一气后，随着养由基远远挑衅似的一箭，立即冲着他们气势汹汹地爬过来。
伊恩立即反应过来：“叶星星进去了？”
“对啊。”
“换班了！”跨入异空间的鹞鹰长啸一声，显然她也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怪物。
原本也在担心伊恩的压力太大，一听风零语的招呼，立马进来分担一下。
但叶星星可真的是没想到要一次对付如此庞大的数量。
这天上天下，加起来多少只？
一百？两百？
难以想象伊恩能在这么多敌人的围攻下坚持这么久，叶星星苦笑，但处理多数量的敌人真不是她所擅长的。
面对时钟小怪物成群的拦截，德鲁伊摇身一变，鹞鹰化成猎豹，敏捷地闪了出来。
当她飘然落地，皮毛间开始长出更加浓密的熊毛，四肢撑开，健壮的后腿和屁股逐渐被浓毛所遮掩，尾巴缩短。
“嗷！——”黑熊人力而起，并还在长大，一个直扑便压倒了正前方的大影怪。
紧接着，一只皮糙肉厚的巨大棕熊开始在怪物堆中翻腾起来。
“野猩猩扛得住吗？”养由基随口问了一句。
风零语不知用什么方式在观测到异空间里的情形，当他看到黑熊的额头被扯下大块毛皮，并流下淙淙鲜血，而叶星星愈加发狂，往往一个巴掌下去就是四五只的时钟小怪物。这幅情形令他着迷的同时，也十分安心：“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伊恩已经在随着两口放松的呼吸间恢复了过来，望着他奋然冲上去的背影，养由基道：“这个人平时推三阻四不干事，却老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逞强。”
“大概是他能力的局限性吧。”风零语意指伊恩的预知能力，对此有所猜测。
养由基却将风零语与伊恩两者联系在了一起，比较着他们之间的天赋差距。
养由基忍不住点头：“嗯，能力的局限性。”
第26章 终成谢幕 结束也是新麻烦的开始（）
“从目前为止，这个怪物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反应了异空间里那些小怪对它影响确实非常大。”风零语分析的同时，随手又点掉一个蠢蠢欲动的奇点。
“我猜那些小怪应该跟它的脑细胞差不多。”
“嗯？”
风零语指出：“它们被大量削减之后，本体的思维能力就下降了不少。这不是因为计算量增加了，而是思考这个行为所需要的零件被破坏了。”
养由基有所明悟：“你的意思是，伊恩的预知能力属于看到表面，不知道内中详情的那类吧？”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风零语引出一句熊猫人谚语，“他的能力应该就是对各条时间线进行‘旁观’，所以才会出现一些理解上的偏差，这是他能力的缺陷。”
“哈，那样也挺好的。”养由基一发弦，望着箭矢射出的轨迹，联想到自己这个破能力，隐隐有所羡慕。
从天空笼罩的范围判断，‘画布’已经逐渐变小，并且随着受到的伤害加速在褪去。外界来自“纸片人”的压力也几乎等于没有。
伊恩借这段空隙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此时，外界的攻击对纸片人来说已经起不到更大的效果，神龙印加持下的斩击虽然能划开“纸片人”的皮肤，但对这样一个庞大的身躯而言，除了多增加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造成不了更大的伤害。
伊恩又一次进入迷雾，将叶星星替换了出来。
这头棕熊出来的时候看起来可不是很好，大部分的毛皮都被撕咬掉，鲜血淌了一身。她嘴里骂骂咧咧道：“王八蛋，你特么送老娘进去之前没说特么这么多怪？”
她说话的对象当然不是养由基。精灵射手拉着弓，不着痕迹地走远了。
风零语饶有兴致道：“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呀。”
黑熊“啪”地一下变回人形，开始死命给自己治疗，一边埋怨道：“又当爹又当妈。受了伤还要自己奶。”
她正说着，画布的范围已经从他们身上褪去了。
岩石从抽象变成了真实，天空从暗色粗糙变成了透明，一帧一帧的诡异晃动也在那一刻转为静止。
虽然“纸片人”依然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但那一刻，随着云层上方，清远的天空上，阳光柔和地洒下来，天地间仿佛拥有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安静。
佣兵们彼此望着对方，反复仔细确认身上都不再有奇点陷阱的痕迹。
这意味着，他们最直接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纸片人”把自己扭成了麻花状，砰然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画布一次性收拢进了它的身体里。
风零语施展最后的时间加速，无尽的法力自大地的深处，顺着地砖的缝隙浮上半空，蓝色的光晕仿佛万千星辰降临大地。
“哈哈哈哈哈！”掌控着如此庞大的法力，令风零语兴奋地笑出了声。
被加快的时间导致光线在广场上扭曲成了一片雪白的光幕，只存了一息，就像太阳来到地面上闪烁了半秒。
光幕消失后，数不清的箭矢从那一头高高抛起，划出七彩的流星雨一般纷纷扬扬无数曲线。
火光，炫亮了建筑的整个正面。
“可以了，去吧！”来到楼顶的伊恩轻轻拍打着小跟班的肩膀，以示鼓励。
红玉点了点头，走到边上居高临下。
伴随着火焰与雷霆组合成的毁灭箭雨，沉鸣而落，会展大楼最顶上，白炽光点一颗接一颗在半空点亮。
“星垂平野阔！”
星空仿佛被搬到了现场，就算在白天也能用肉眼看到那点点明亮的光芒。
高温瞬间降临。
“月涌——大，江，流！”
没有缓冲前奏，紫色火焰刹那间击穿了巨大的魔法阵，从楼顶飞流直下。席卷着狂风，震荡着怒吼。浩浩荡荡，崩腾激震。犹如雷霆万钧，又似巨壶倾注。
远方的佣兵先是看到了莹莹的法阵被火柱吞没其中，然后法术咆哮的巨响与底下那阵还未断绝的箭雨汇合，激出了震耳欲聋的音波。
高温的热风向四周翻卷，陡一下子滚起两米高的尘浪，然后向上翻腾，向四面八方扩散。
很快的，透过尘埃已经看不到火焰的具体形状，箭雨被紫色的火倾覆后，刺眼的光代替了一切，从远处望进去，除了雪白看不清任何情况。
处在火焰正上方的红玉只一秒就被反冲上天的热浪掀飞，好在这不是能持续多久的法术，伊恩带着她，身体接着一股热风跃下楼顶。手环在他背后展开了红色的护盾避免受到正面冲击，但高温依然从身体的两侧包了过来。
好在他们下落的速度不比热风慢上多少，当他们摔落进围墙对面的小区里时，已经安全地避免了受到高温直面影响。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听到了小区内，植被们被高温蒸腾起水汽的声音。
伊恩搀扶着小跟班，两人的头发都开始焦黄卷曲，红彤彤的气温随风啃食着脸颊。这样的温度伊恩的身体虽然能够承受，但小跟班却不行。
两个人快速地顺着小区的大道离开。
伊恩不敢放慢脚步，他感觉得出来怀中的姑娘正在陷入昏迷。超荷支出法力的后果可大可小，自从有了那把长枪，她已经长久没有因此休克过了。
背起红玉奔出小区门口，顺着街道望去，两头都迎来了骑着马儿的列队骑士……
……
“哇喔！”一行人包括平民四人组已经退到了街道对面，花美男手搭凉棚，站在绿化带上的巨石顶端，远远观望着火焰爆发后的奇景。
养由基重重地按压手指，背靠石头席地而坐，仰头道：“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老风，那到底是个什么种类的法术，你给解释解释？”
风零语初时也显得很是震惊，但他的震惊也有限，因为风零语目前拥有的强大力量比那种学生自发研究出来的法术强大不知多少倍。
风零语道：“强效版的月火术而已。只不过像这种一次性将自己的法力全部倾泻出去的能力比较少见，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一次性清空法力，听起来不是奥术冲击的特性吗？怎么是强效版的月火术？”养由基把目光投向叶星星。
奥术冲击是一种奥术系法术的名称，该系法术是法师“冰、火、奥”三系主流法术的其中一系。性状带腐蚀、破坏，颜色多呈蓝或紫色。
而月火术则是一种自然系法术，属于德鲁伊派。性状为火焰和神圣，颜色多呈白色或紫色。
这两种法术虽然外观接近，但完全是两回事。照法术性质来推断，稳定更偏沉重的月火术，只有根据施法者的法力强度来固定消耗法力值，怎么都不可能会出现“倾泻法力来增强法术效果”，这一活泼性质的奥术特征。
风零语可以照本宣科辨认出红玉释放的是“月火术”，对自然法术没有研究的他不懂得解释养由基的疑问。
问叶星星这种偏执于兽魂变形，又是学渣的实战派德鲁伊，更是问道于盲。
“也许她是月神卢娜的亲女儿也说不定。”叶星星无所谓地耸耸肩，随随便便就将德鲁伊所信仰——月神的名讳挂在嘴边。
“行了。”风零语对此同样毫无兴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随着一阵沉默，佣兵们突然意识到，混乱已经结束了。
眼前的展会场地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宛如废墟。多年来的奔波一朝化为虚有，只剩下身体因为刚经历的剧烈战斗涌出巨大的疲劳感。
他们最大的收获，便是拥有了一个未知的敌人，失去了一个旧时的朋友。
关于这件事，大家还是深感惋惜。
这世上有许多人学习奥术魔法，是为了掌控时间，让自己活得更长。
而风零语明明拥有这些人羡慕不来的天资，将时间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坚持要魂归大地，与千万许愿后的法师之魂相融合，成为大地魔网的一部分。
他到底是个天才，还是个傻子？
养由基忽然问道：“等一下，你先得说明白，到底幕后黑手是什么人？”
风零语摇了摇头，叹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他们不光盯上佣兵，甚至整个世界都会被颠覆。到时候……”
“你特么不愿意说就赶紧滚吧！”实在受不了他满嘴的中二病，叶星星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风零语愣了一下，道：“那我走了？”
临别之际，他的心中还是期待着憧憬的对象能给他一点留念的话语，就连养由基都看出他眼中饱含的深意，忍不住道：“野猩猩，你不对人家说点什么？”
“还能说什么？”叶星星始终是那个头铁，熊心，豹子胆的团长，面对暗恋她的对象丝毫不留一丝柔情，好像态度比以前更差了。
风零语噗嗤一笑，然后连续地大笑起来，声音却轻的就像一阵微风。
天才的时间法师终于彻底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看不出叶星星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味，养由基嘿然一笑，摇头道：“天才，跟沙哔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