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叟尼眸子轻抬,却看不见傅锦的脸,“你说漏嘴了?”
“我……”
“无所谓。”叟尼满不在乎地低目看。
“呃……”
叟尼又翻看了约莫两页,手指在纸张上磨砂两下,傅锦心惊胆战地盯着叟尼的手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只见叟尼突然啪地合上,往椅背上一靠,一双能刺透人灵魂的咄咄目光震得傅锦肩头猛地一颤,“父亲。”
“帽子摘下来。”叟尼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傅锦身子晃了晃,“我……”
“你记住!东古已经死了。”
凌厉的声音,无情地穿进傅锦的胸口,带着阵阵的刺痛。
“掀开!”叟尼呵斥道,不容置疑,“把脸露出来!”
傅锦猛地一颤,迟疑着抬起了手,低着头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顿了顿,缓缓地掀开自己黑袍的风帽。
帽子掀开的一瞬间,叟尼的眸子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对上傅锦眸子的时候,他已经镇定自若。
“父亲。”
低沉的声音因为面具被摘下的缘故变得亮丽,他有些羞惭地躲着叟尼的直视,如果现在有个地缝的话,他一定钻进去。
他知道自己又让这个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失望了。
自己怯懦了,后悔了。
他从小被叟尼寄养在外,每月只看他一次,见面从来不是说什么温情的话,而是检查他的武功和医术,再教他新的武功和医术。
他一直都是父亲的棋子。
他没有伙伴,他没有童年。他的一生都是在伪装中度过。
曾经他叫东古。
在那个美丽的村庄,因为医术超群,和那里的人都关系很好。直到有一天,叟尼来了——他虽然常来,可没有一次像那一次那般印象深刻。
叟尼说:“我教你医术不是为了让你治病救人,还是北国人!作为惩罚,你今夜必须杀了这家人,否则我就屠村。”
叟尼口中的这家人便是养他长大的夫妇和他们的一个九岁大的姮子。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恩将仇报?他下不去手。
然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整个村庄被大火付之一炬,所有的人都在哭喊、逃跑,但叟尼带着他凌空在村庄之外,用结界封锁了整个村庄,任他们哭闹,然后……就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大火烧了三天,他在村庄外看了三天,哭了三天。
这一年,他十六岁。
这三天,叟尼一直在他身边,讽刺的是,这是从他记事以来父亲陪他时间最长的一次。
没有安慰,只有冰冷的目光和一句“记住这里,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忤逆我的命令”。
没有了村庄,他被叟尼打发到四处漂流,原因只是一句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不能沾染沅香会,以后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等了三年,这件重要的事情就临到了他——进宫,做御医。
他叫东古,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悬壶济世的、妙手回春的医生,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一手针灸术助他拔得头筹,一举坐上太医署大太医的宝座。
他可以直接面见帝君,可以在宫里随意的游走,可以和大总管称兄道弟,可以在无伤宫里和朋友们谈天说地。
但他们每笑一分,他的心就痛一分,他的罪责感就深一分。他在笑,可是他的心却是在滴血。
他最内疚的事就是通知马井进宫,促成了伤狂和帝君的第一次……
若非如此,帝君根本不会中毒,如今,也不会死——没有一个子嗣。
啊,是啊,差点忘记自己还杀了他的孩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下了欣宫主的孩子,背地里却又收集冰屑将那孩子活活冻死了。
他几时变成这样邪恶的人了呢?没有人会怀疑善良的太医会做出这种事?
可能只是因为父亲说的那句话——记住这里,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忤逆我的命令。
他一生杀过两个人——帝君,和他与欣宫主的孩子。
他离开北禁城的时候就给自己带起了枷锁,不敢再露出真面目,不敢再照镜子,仿佛所有人都是能看出来他是个杀人凶手。
“看着我!”叟尼喝道。
傅锦身子一颤,看向他,眼神中难以掩饰地都是恐惧。
“记住,你叫傅锦,是我傅阳文的儿子!你要是再畏手畏脚,我就让整个北禁城的人都生不如死!”
叟尼冷声喝道,字字都带着警告的意味。
傅锦沉重地点了下头,“是。父亲。”他又低垂下眼目,和从前在北禁城中风趣幽默的他截然不同。
他从来也不是东古。
东古只是一个极长极长的梦。
他是傅阳文的儿子,他生来就是要帮助父亲完成大业的。或者……自己只是父亲的一条狗?
“好了,去帮我办件事。”叟尼疲倦地揉揉眼角,显然今日义子马井和亲生儿子傅锦的态度都把他气得不轻。
傅锦恭敬地颔首,等候吩咐。
“马井曾经带无伤臣去过迎春客栈,如果猜得不错,他现在应该就在那里等马井现身。”叟尼有力的指节在桌子上敲着,似乎在琢磨,又像是犹豫。
傅锦不敢看他,只能在心里排腹,父亲不会让自己去杀伤大人?
“嵇康的国情我现在还不清楚,暂时不要动那个无伤臣,但是马井敢对我有二心,就别怪我无情。”叟尼两眼望着倾洒进屋中的阳光,声音却把这温暖的春天带回了冬日一般。
傅锦的眉毛不自然地跳了一下,父亲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明天,你把他带去迎春。让无伤臣发现他。”
“可是我……”
傅锦的心砰砰地跳着,难道父亲要撕毁他的面具?
叟尼斜眼看他,“怎么,我刚才跟你说得话你都忘了?”
声音不怒自威,傅锦紧忙摇着头,“孩儿不敢忘,孩儿是傅锦,东古已经死了。”
叟尼见他瑟瑟,心口不一,恨铁不成钢地扫向一边,“行了!反正日后也许还要用你,你先不要暴露身份。”
傅锦松了口气,但没多时又紧张起来,他说日后还要用自己?是继续让自己杀人吗……
“是。”
…
翌日,傅锦来到柴房接马井去迎春,他一直在想叟尼为何非要等一天才让他带马井走,而且不许任何人去看他,直到见到马井的时候,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马井。”
他罩在面具下的声音沉着,却透着几分急切。
他和这个人没见过几次,但因为他也是父亲养大的孩子,所以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马井两眼空洞地看着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他废了,不能说话,不能动。他只能任人鱼肉……
老爷子,我什么也不欠你了……
本来自 :///
第十四章 是我()
傅锦纵然万般不愿把这样的马井带去迎春客栈,但父亲能这样算计马井,自己又怎么斗得过他?
他若是戳穿自己的身份……
傅锦摇摇头,继续赶着马车。
…
伤狂站在窗前,盯着迎春客栈的门口,午川看着他,想得出神。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伤狂警惕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从街那头赶来,伤狂看着驾马车的黑袍人,不知怎得,觉得有几分熟悉。
“欤!”
车夫一拉缰绳,勒住了马儿,按车跃下,扫了一眼街上,见没人看他,正要往屋里去,却忽然转头朝伤狂看来,伤狂下意识地闪开躲在一边,午川不解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到窗边,正瞧见傅锦拿着令牌在暗处对店家交代着什么。
然后一堆人出来把车上的马井抬了下去。
这时伤狂已经缓了气息,重新偷窥着,当他看到马井的脸的时候,激动地抓着窗沿,恨不能冲上前一掌杀了他。
但理智告诉他,要忍耐,不然潜在的高手也许会突然出现扼住他的喉咙,取了他的命。
是的,潜在的高手。
他已经察觉好几日了,有一息极为隐秘又强大的气息一直跟着自己,但他找不到那个人,也不敢露出任何神色,以防打草惊蛇。
对方跟了自己多日都没有动手,看来并不急着杀自己。
很多事都特别的蹊跷,他必须要弄明白再下去见帝君和千下。况且,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在千水的手里,叫他报了仇才好。
午川看着伤狂阴晴变幻的脸,复杂地扫向被人抬进去的马井,疑惑地蹙起眉头。难道是叟尼的义子?
可他这副样子,是瘫痪了吗?
是夜,伤狂潜入迎春客栈,见有两个人站在最里间的厢房门前,屋里烛火明亮,他断定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他观察了半响,见无人走过,突然身形一动,房前的两个人就一头栽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侍立在房前的伤狂。
午川看着伤狂推开门,也跟了进去。只是有些好奇,沅香会的联络点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守卫。
伤狂却不知道这个客栈的猫腻,径直潜入进去,烛火悠悠,伤狂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马井。
曾经他躺在那里,马井推门进来,照顾他。
今日却是他进来,马井躺着。
他见马井正睡着,滔天的恨意顿时燃起,他还有心思睡觉!他还能心安理得地入睡!这个杀人凶手!他不仅杀了帝君,更杀了自己。
从帝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伤狂便不再是伤狂。
没有冷静,没有理性,没有一丝一毫地同情。
他要杀了所有人!害死帝君和他的所有人!
伤狂愤愤上前,却不料刚抬手要逼进马井的面门,那双眸子却平静地睁开了。
伤狂的手生生地顿在半空,失神了。
马井的眸子斜看着他,千言万语,琉璃的火光在他眼中流转,煞是动情。
“你没睡?!”
马井微微一笑,你来了。
却是只能在心里想着自己笑了,自己说了。他的嘴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是不是你给帝君下的毒!”
伤狂严词厉色,马井却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多希望这个人马上承认,然后自己就可以为帝君“报仇”了,但又希望他不是,这样,自己就不用再背负一条血债了。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伤狂以为他那副神情叫做默认。
马井淡淡地闭上眼睛,不愿再面对伤狂的眼睛。他知道伤狂只是再给自己找个借口——杀掉帝君这个事实的借口,他只想心里好受一点,那自己就认下这个罪名。
“你说话啊!”伤狂暴怒地扯住马井的衣襟,马井却不为所动,眸子仍然紧紧地闭着,心里一直默念着杀了我杀了我。
然而,现实不总是如意的。
“马井!”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僵局,把伤狂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马井的眸子瞬间睁开,不好!
不等他二人反应,一道黑影已是推开了伤狂,把他和马井隔开了去,“救”下了马井。
“你是什么人!”那黑影怒然转身喝道。
伤狂认得此人就是下午带来马井的那个车夫,不由冷笑一声,“你又是什么人?”
傅锦学他冷笑一声,“你不会是杀了帝君的无伤臣。”
马井目眦尽裂,这个傅锦!他竟然在揭疮疤!他不是走了吗?他又回来干什么?叟尼的计划不就是让伤狂杀了自己吗!他们到底想怎样!
伤狂眉毛不自然抖动一下,“你是谁。”他总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熟悉,“该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傅锦肩头一颤,却是忍住了。叟尼说如果他把这件事办砸了,便先杀了无伤臣。
午川看着那黑袍人,有些奇怪,不知沅香会几时有这样一个人物,看起来武功与伤狂不分伯仲。
“你休要打岔!我问你,何故来刺杀马井?!你看不出他受了重伤吗!你不是一向最以仁德著称吗?!”
“仁德?”伤狂冷笑一声,“你问问他做了什么!他给帝君下毒!他毒死了帝君!你不是北国人吗!你不恨他吗!”
一提起帝君,伤狂的心又一阵阵悸疼。
傅锦看了眼马井,见他脖子以上都充血了,红得煞是急人,他虽然不忍,却还是厉声对伤狂说:“他是下过毒,可不是给帝君,是给你!”
完了,完了……
马井的心碎了一片,眼中最后一抹希望也随着傅锦最后的余音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午川几乎要上前堵住那人的嘴了。他怎么可以说出来!
三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伤狂,果然,他踉跄了,“什、什么意思?”
他忽然想起在水牢里他答应进宫的时候马井叫他服下的毒药。
自己答应进宫的条件就是服下那枚毒药,可,自己进宫到底做了什么不利帝君的事呢?他们通过自己进宫得到了什么呢?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自从那一次疼得要死之后,毒药就再没发生过功效,自己就忘了这件事。
只以为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典。
难道,另有玄机?
“哼,什么意思?那个蛊虫就是通过你跑到帝君身子里去的,它只对炎人有效果,如果一直在你身子里,帝君就没事。你说,这和马井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你!是你自己要和帝君发生关系,怪得了谁!打死帝君的人也是你!你要报仇什么的,也该先从自己下手!”
字字诛心。
伤狂顿失花荣月色,“你胡说。”
他嘴上虽然说着胡说,可是记忆已经在脑里翻江倒海了,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都是那么的何宜。
“我胡说?实话告诉你,当初我们还抓了那个安初,叫他也服用那个蛊毒,可他没有吃。你也可以不吃的,都是你自愿的。”
“你、你说什么?安初?哪个安初?什么安初……”
伤狂的思绪如奔腾的野马把记忆的疆场扫得尘土飞扬。
午川愣了,两只眼睛瞪得斗大,不要,不要……
傅锦却不知道伤狂的困惑是在那里,本着击垮他信念的目的说:“我们抓了他叫他服毒,他拒绝了。呵,所以这完全不怪别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在伤害帝君。”
“你说的这个安初……是谁。”
伤狂又问一遍,只觉得浑身力气同被抽丝一般,隐约能看到另一双蓝眼睛噙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
“你姓安?”
“……回来细说。”
伤狂的脑海里来回的浮现着一些往事。
“船漏了!进水了!”
为什么他坐的地方会突然漏水?为什么他们会流落淮口?到底是天意还是算计?
“我叫午川。”
他明明说过他叫午川……
“我可是北国的灾星。”
“那又如何!人活一世,只为得一知己,至于身世几何,何须介怀。况且你也不知我是何人,或许,我比你更危险呢?”
那时候,他说得那样真切。可细想来,这比我更危险……竟有可能是真的。
“我闻到血了……川兄,你这个时候还撑什么。都怪我,都怪我……”
“跟你无关。是我自愿的。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不帮你,还帮谁呢。”
“可是……”
“好了,伤狂。说不定,你我今日都躲不过死亡的命运。咳咳”
“川兄!”
“我,咳咳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