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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后武工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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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生撩开房东苫在身上的被单,指点右肋下说:“这儿,没有伤筋动骨,不怎么样。过个十天半月就会好!”刘太生话是这么说,可他的伤口却在一蹦一蹦的疼。根据眼前的环境,受伤的人是不能随队的。不随队,就要留在后方。这个所谓“后方”就是“坚壁”在群众的家里。“坚壁”在这种地区,三天两头有鬼子、特务、警备队们来,真不如跟部队活动好,除了这个,更主要的是他从来没有和集体分开过,尤其长时期的分开,他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因此,他生怕为伤把他留下,故意将疼说成不太疼,争取随队行动。他说着话,眼睛死死盯住魏强,恨不得一下从魏强的脸上看出自己希望的结果。这点却让他有些失望。
魏强根据刘太生的伤,根据夜袭队的成立,根据这个地区的情况,前后掂量又掂量,也没掂量出个更好的办法来,不得不探询地说:“就根据你这个伤,你认为跟大家一起行动好,还是找个可靠的房东‘坚壁’起来好?”
“还是跟大家在一起行动好,‘坚壁’起来我可受不了。再说,我这伤,怎么也比赵庆田那伤轻。别为‘坚壁’我作考虑啦!”刘太生听到魏强的话儿有点活口,心里像吃了顺气丸那么痛快,也就大胆提出了随队行动的请求。
魏强没有表示可否。他移坐在旁边的一个杌凳子上,像个雕塑的石膏像,一动不动地在为安排刘太生思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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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自从刘魁胜领头成立了夜袭队,确实给魏强他们的活动增添了不少麻烦。原来,夜晚完全是我们的,现在似乎让夜袭队夺走了一半,出去工作时,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原来能够由若干战斗宣传小组分头到各村工作,从有了夜袭队,不得不集中起来有重点地突击。对夜袭队的诡秘活动,群众怕得厉害,恨入骨髓。有的说:“真不知夜袭队是什么脱生的,说来比驾旋风都快;说走,眨眼就没影,比泥鳅都滑!”有的说:“从穿戴到言谈,样样都像本乡本土的庄稼人,说话稍走点嘴就得上了当。”
近来,魏强、刘文彬对夜袭队的活动,也真费尽了心血。虽说警惕常挂在嘴旁上,攥在手心里,但继刘太生在新安村负伤后,接二连三地又出了些事,并且大小事情都发生在和夜袭队打交道上。
十几天以前的一个黄昏,贾正背上半筐青草,拿把镰刀,从张保公路西面和队长联系回来,将接近公路时,就抛开大道,装作砍草的,钻进了没人的庄稼里。他正蹚着棉花地,准备朝剪了穗子的高粱地里奔时,高粱地里突然蹿出三个人。有一个人戴顶窝头草帽,穿件白褂子,其他两人都头箍羊肚毛巾,身着一套紫花衣。戴草帽的人儿,双手朝腰间一掐,召唤贾正:“过来,过来打听个道!”
贾正止住脚步,眼珠朝对方转转,听着语气不对味。心想:凭他仨从庄稼地里钻出来,就一定不是好人,也就随话答音地来了句:“你问吧,干嘛非过去!’嘴里说着,眼睛死瞅着对方动作,心里在防范万一。
对面三人六只眼相互对瞅了一下,戴草帽的说:“我们想上白团,你说该怎么走?”他说着就朝贾正近前凑,那两个尾随着,走成个三角形。贾正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将驳壳枪口对准凑上来的三个人,大吼了一声:“都他妈的站住!”就在他亮枪喊叫的时候,对面三个人像听到了一个口令似的,忽地都趴在棉花地里,跟着就开了枪。
贾正知道自己很难对付三个敌人,同时,后面还有多少敌人他一时也摸不清。他不敢久停,急忙打滚朝玉米地里撤。当他刚扔掉草筐,两颗手榴弹一齐甩过来爆炸了。黑烟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幅人为的幔帐。贾正在这幅幔帐遮挡下,急忙爬起,头也没回地串着庄稼逃走了。
在贾正出事的第三天,魏强他们隐蔽在新安村村边上一家堡垒户里。这天中午,他们一连接到了范村刘连三派人送来的三份情报,内容都是:“石桥据点的三个警备队员,刚从保定取回一架修好的机关枪,现在正在饭馆里打尖,望赶紧设法搞到手。”
队员们听到刘连三的这个情报,都乐得满脸堆笑,心里乱鼓蠕。贾正觉得是个捡便宜的机会,估计魏强一定得捡,忙整理自己的装束;赵庆田翻来复去地掂量半天,也认为这是送到嘴边上的食,不吃真有点可惜;辛凤鸣……
魏强、刘文彬乍一接到这个情报,也觉得是个稀罕事,确实让这挺机关枪馋得有点直咽唾沫。转头一想,又觉得味道不对。魏强思索一会子问刘文彬:“敌人为什么不搭汽车把机关枪运回石桥,偏让三个警备队员扛回去?”
刘文彬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我想,敌人是投咱们的所好,用机关枪当食,想把咱引逗过去,然后在咱吃这块食的时候,把咱们搞住。”
刘文彬鼻子抽动两下,说:“不过敌人要用这架机关枪当食,在机关枪周围必定藏有撒食的人。从刘连三的情报上看倒是没有。又是谁在撒这个食?夜袭队?他们是多半在黑夜活动,大晌午头来弄这个?恐怕不一定。”
“不——一——定!”魏强说这三个字时,把间隔拉得挺长,末后,左手托着下巴颏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像对自己,也像对刘文彬说:“如果真的不是敌人布好的局,那警备队员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又是什么原因?……”
他俩都紧锁双眉为这挺机关枪翻来复去地分析、推断,总觉得这挺机关枪含着秘密。是什么秘密?他们一时还真捉摸不透,所以也就很难下定决心。
嘎啦嘎啦……,一阵车子飞轮响动,刘连三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里。他放下车,手擦汗水,心里起急地走进屋:“要这挺净光发亮的机关枪真是易如反掌的事,怎么就不动呢!真急得人牙根疼!”
魏强、刘文彬两人紧着问:“除这三个人还有别人不?”“这仨警备队员现在在哪里?”
刘连三喘着粗气说:“我左看右查就是他仨,来的时候,他们刚喝过酒,现在正吃饭呢!这可是送到手里的东西,就看咱们接不接!”末了的两句话,像炼铁炉旁的吹风机,想把八九分火候立刻吹成白热化。
魏强歪着脑袋又进一步问:“你说,为什么三个警备队员敢打一挺轻机关枪在大道走?他们为什么不搭汽车?你说,这是不是敌人在挽个套儿,引逗咱们朝里头钻?”
“要挽套儿那就是夜袭队,不过夜袭队都是属鬼的,黑夜活动多,大白天他们不会这么闹。再说,也没见有旁人在扛机关枪的两侧走啊!”刘连三像个参谋在帮助判断情况,也像个小学生在回答试题。“他们不搭汽车我看他们是没赶上。汽车都是早晨开,他们小晌午起身,自然坐不上。我想他们三个人敢扛着一挺机关枪朝回返,恐怕和误信夜袭队的宣传、与离保定非常近有关系。这两天咱们的人连着被夜袭队撵了两次,跟着就不大明着行动了,这样一来,他们又认为天下是他们的,当然就敢亮开胆子这么走了……”
刘连三有条有理这样一说,慢慢打中了魏强、刘文彬的心坎;机关枪的香味,也像在引逗魏强、刘文彬的馋虫。他们一面听一面点头,四只眼睛好像都在说:“你怎么就想得那么周到,说得那么对!”
魏强、刘文彬又简单地做了个研究,决定抛开范村,到范村东北角接近石桥的地方去迎头吃掉这口食。刘连三觉得自己地理熟,自告奋勇当向导。魏强把赵庆田、贾正、李东山组成个突击小组,三人各拿了一张镰,装作下地收割庄稼去。刘连三扛条挽有两根绳的扁担领着他仨出发了。魏强,刘文彬带领剩余的队员,都倒背马步枪,拉开距离尾随着。事情虽然决定了,魏强心里还是犯着嘀咕。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把什么事情看得简单、容易了,往往就是复杂、困难的开端。今天,部队一出发,他就感到有点把问题看简单了。于是,他的两眼窥察着周围,暗暗地想:“难道今天缴这挺机枪比吃小葱抹酱还容易?鱼儿常常见饵不见钩,吞了饵也上了钩。我今天会不会成了鱼?不想当鱼,就需要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本领。要真低估了敌人,钻进了圈套该怎么应付?我一定要在卡这挺机枪以前,将情况观察个清清楚楚?”他扭头望望日头,回过脸来瞧瞧周围。起晌以后,秋收农忙的季节,没让他看到一个做活的人。这点,心里又是个谜。他忙转身朝后连连摆手。后面,疏散的部队立刻停在原地,隐伏起来。他踮起脚后跟,望望走在前面的赵庆田他们,他们都蹲下朝西北角——范村通石桥的大道上了望。刘连三捏腔拿调地唱着河北梆子:“王先生在大街又把文卖,我只说王先生文才好……”装作闲散的样子走出庄稼地。
魏强溜到地边上,朝公路上,朝石桥、黄庄……这些据点、炮楼张望了一下,表面上看来还算安定。他自慰地说:“可能将这挺机关枪捡下了!”
“小队长!扛机枪的三个警备队员都喝得醉里呱咭的,正在树底下歇凉呢!”贾正猫腰回来,凑到魏强跟前报告。随他来的刘连三也补充说:“我刚才看到他们醉得都像块泥片,不用人多,两支枪就能擒过来。”
“赵庆田他俩呢?”魏强蹲下来问。
“老赵他不放心,自己爬上去……”没容贾正说完,赵庆田蹿到魏强跟前,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大喘粗气地说:“小队长,我看不对劲,这仨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喝醉的样。他们东张西望像等待着什么,他们附近庄稼地里的庄稼直劲地晃摇,像有人在伏着。”听过赵庆田的话,魏强像被针扎了一下,眼睛瞪圆地问:“你怎么看出来没醉?”
“醉人醉嘴醉腿。人家说话少,眼不直,腿利落,机枪抱在怀里,似乎作着戒备……”赵庆田汇报自己观察到的迹像。“你都看准了?”魏强紧着问。
“我这俩眼保准比照像机都准,没有错。”赵庆田肯定地说。
魏强知道赵庆田干个针尖大的事也细心得不行,所以对他的见解,多少要比对别人的见解更尊重。事不宜迟,他立即做了决定:“放弃这个便宜,叫李东山回来,咱快走!”说完就扭头朝疏散隐蔽的队伍走来。脚步迈出不过十几步,辛凤鸣手持马步枪迎跑上来:“小队长,左面棒子秸地里像有人朝咱屁股后面走动。”
“有人走动?”魏强稍愣神的工夫,伤口刚刚好利落的刘太生,也大猫腰端着马步枪快步走来:“右面庄稼地里像有人在行动!”刘太生的话碴刚落,贾正、李东山从后面跑上来:“报告,三个弄机枪的,听对面庄稼地里唔的一声,有两个忙钻了进去,剩下的一个,正在手把壶的摆弄机枪,真他妈的怪!”
从眼下的情况看,魏强知道上了当。他心里肯定,这是敌人想布个十面埋伏,搞个一网打净;他也估计到:搞这一手的不是一般的敌人,一定是比狼狠比狐狸还狡猾的夜袭队。他知道,自己完全暴露了,在这种狠毒、狡猾的敌人面前,处在这种被动、不利的局面,虽说心里直劲地窜火,但并没拿到脸上来。他的行动照旧是那么稳重、沉着。他快步地来到部队跟前,和刘文彬咬耳朵说了两句话,忙指派赵庆田一宗事。赵庆田朝贾正、李东山一摆手,三人像三支离弦的箭,照直奔南飞跑过去。他瞥了常景春一眼,常景春像早领悟了他的心意,机枪衣脱掉,背带挎上左肩,平端着歪把子蹲望着魏强。
魏强左手揎掖右袄袖子,右手一挥驳壳枪,说:“跟我来!”快步朝南走去。
事先在青纱帐里潜伏、这时正朝两翼运动的夜袭队,一发现钻到套里的武工队锣不敲鼓不响地拨马而回,紧忙集中火力来截拦,于是,背后响起了机关枪,枪弹在魏强他们头上啾啾乱叫,扫得庄稼叶子噼哩啪啦的乱响、乱落;“拿活的!”“不能叫他们出去!”“跑不了啦!”的声音,在周围叫嚷起来。显然,隐蔽在青纱帐里的敌人把他们包围了。
常景春听到周围猫头鹰似的乱嗥叫,气得浑身乱抖动,右食指狠劲一钩歪把子的扳机,嘎嘎嘎咕咕咕!一串子弹朝嚷声最多的西南面横扫过去,敌人顿时变成了哑巴。
“走,朝正南突!”魏强指挥人们还击;敌人从两翼射来的枪弹更密集。背后,引逗他们上钩的那挺机枪越扫越近了,枪弹直在他们的脚底下落。一个队员肩头负了伤,跟着,在魏强左边的刘连三,胸部连中数弹倒了下去。魏强弯腰伸出左臂刚要搀他,突然像块砖头打在左臂上,胳膊朝前一甩搭,袖筒立刻淌出鲜血来。
“你负伤了,小队长!”刘太生要去搀他,魏强将头一拨愣:“没有!”枪朝腰间一插,扯下箍头的毛巾,牙齿帮助右手将伤口狠劲一煞,说:“刘太生,你帮辛凤鸣背起连三哥的尸体,走!”
他们紧走,敌人紧截。枪弹稍一稀疏,他们就突几步;枪弹一紧密,他们就伏下。这时,突然有几声巨响从东南方——敌人背后传来,这是赵庆田他们突出去,绕到敌人后背干开了。
魏强朝常景春喊了声:“端起来打!”常景春端起歪把子,像个怀抱水枪的消防队员,瞪眼挺胸的,朝响手榴弹的方向横扫起来。一阵猛打,立刻把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敌人筑垒的人墙被扫了一个大缺口。魏强他们顺着这个缺口,相互掩护着,像阵风似的朝东南方向突了出去!
五天以后的一个后半夜,魏强他们从朱连阮①布置准备秋征的任务回来,在黄庄西北二里地的高杆庄稼地里又和夜袭队遭遇上,武工队又有一个队员负了伤。
群众刚窜起的抗日情绪,由于夜袭队的闹腾,随着武工队的数次挨打,在逐渐下降着。真正给敌人办事的伪人员又像抽足鸦片的烟鬼,精、气、神都来了。保定的伪报纸天天为夜袭队吹牛助威。蹲在黄庄据点里头的哈叭狗,也人模狗样地走出据点到集上晃晃,好像说:“我还是我。什么八路军、武工队,都属兔子尾巴的,没有个长!”
①保定东南的三个乡村,正名叫:朱庄、连庄、阮庄。二
什么事都怕碰上连三下。魏强他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出了几个岔,队员们的情绪多少也有点波动。贾正一天到晚噘着个嘴,李东山哭丧个脸子不吱声。有的说:“什么样的脑瓜咱都摆弄过,怎么夜袭队的头就剃不了啦!”有的说:“天天提心吊胆的提防那夜袭队,干脆大干它一家伙算了!”
魏强明白他们并不是怕夜袭队,而是觉得受了几次夜袭队的气,心里窝憋得慌,都想抓住它的规律找个机会狠狠地教训它们一顿。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但,他是小队长,他要克制自己,说服人们。他挎着打伤的左臂,瞥了大家一眼,说:“常说,骑马就有跌跤的时候;常出门,怎会碰不上个刮风下雨天?干革命不是走洋灰马路,跑顺风船,别忘了咱们唱的那支歌子:‘抗战好比上高山,坡又陡来路又远。’确实是那么回事。特别我们在这个地区活动,更是难上加难——双料的难。要不组织上也不派咱们来,上级也不会称咱是‘咬牙’干部,同志们也不会见面跟咱叫‘光荣’。咱们不能叫土坷垃绊了两下,就当成上山跑了坡。常捅马蜂窝,要不挨几下整,那才是怪事呢?我、刘太生……”他把负伤的几个人都指名点姓地叫了一遍,“俺们四个都是挨整的,你们没挨整,也叫马蜂赶了几个跑。这没关系,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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