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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紧急也顾不上争吵了。林媛掀了帘子去看皇帝:“皇上……”
“不要慌。”拓跋弘仍然镇定自若:“传薛泽、王和贵……”
几位将军很快被传召过来。薛将军忧愁道:“居庸关内已是人心惶惶了!百姓们都在准备逃难,末将也深感奇怪,匈奴追兵本只有几万,今夜攻城的却足有三倍之多!天降神兵,实在诡异!”
另一位张将军禀道:“……京城东宫殿下已调拨援军前来,原本预计就是今晚会抵达的,然而却迟迟未到!再这样打下去,居庸关必破,请皇上早些移驾才是上策啊!”
拓跋弘面露怒色,气恨之下又咳出血来,吓得云丹在一旁哭天喊地。
拓跋弘知道这事儿有多诡异。按着淑妃的说法,居庸关不可能失守。这里有深三百米、宽百米的崇山大峡谷,这就是天堑!更不必说居庸关作为秦国重镇,守军严密。
鬼知道那群不要命的匈奴人怎么打到了城门下头!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思考了。拓跋弘下令后撤。
几十万精兵护卫着圣驾,期间全城的百姓都跟在左右一同逃难,拓跋弘坐在轿中深感尴尬——这都什么事儿啊!匈奴半个江山还在秦国人手里握着,秦国征战多年,自诩功勋卓著、夺下了多少领土和城池,今日却被匈奴人赶着放弃居庸关!
匈奴人为何不按常理出牌啊!就算要追杀自己这个君王,也该派更多的主力先去夺回那些失守的城池吧!按着薛将军他们的禀报,匈奴兵马大军压境……难道是把王城的守军都抽调过来了么?!
圣驾走过南城门的时候,居庸关北城门破城。
喊杀声震天。
“回头,迎战!”拓跋弘冷声道。
虽有几位武将劝阻,最终皇帝决心死战。大军点燃火把设下盾阵,王将军领了先锋挡在最前方。
薛将军则率军焚烧居庸关粮仓,火光冲天而起。沿途街坊巷口都插满火把,漆黑午夜之中居庸关被照亮如同白昼。
秦国勇士登上城墙守卫军旗,下面就是黑压压的敌军,他们堪堪撞破城门,大军蜂拥挤进城来。先锋军立即顶上,阻拦破城而入的敌军。
然而正当双方迎面厮杀时,王将军借着火光看清了对方主帅的脸。他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大呼道:“张将军……”
那不是别人。
是正二品京城提调都督张开山。从前在北塞驻守多年立下战功,后给加官进爵调回了京城。
“这是怎么回事!”王将军身侧副将惊恐地说道:“京城中东宫殿下早已下旨,说是要派援军过来接应圣驾,若是派兵过来的话定是张将军领京城守军……可张将军却与我们兵戎相见!”
话音未落,另一武将恐惧而绝望地高喊道:“王将军,快去通禀圣上啊!东宫与张开山谋反了啊!东宫弑君弑父,皇上快些南下躲避啊……”
这一声“谋反”,比匈奴大军破城还要令人震撼。秦军中立即骚动起来,立即有人去通传后方的皇帝,更多的人惶惶而乱:“真个谋反了!天哪……”“京城守军都是最精悍骁勇的兵卒,我们这等北塞军想进京城大营,可是要考武举才能进去的。就凭居庸关这点人手,是敌不过城防军的啊!”
此时的王将军也震惊不已。他死死盯着对面乌泱泱的人马,突然拔剑回头,砍在那名高叫着“谋反”的副将头上。
第二十八章 谋反()
血溅三尺。王将军挥剑指天,怒道:“都住口!危言耸听者,就地处决!秦国征战四方,后有匈奴追兵、旧夏复国刺客,若再起了内乱,国将不国已!”
那边的拓跋弘还并不清楚事态。
珍妃一直握着他的手。林媛独自坐在妃辇上,抬眼望着天边红霞般的火光。
“前方如何了?”她紧了紧衣衫。
刘姑娘默不作声,手中紧握弓弩。林媛定定朝前方望去。
呵,会死在这里么?敌军人多势众啊……
林媛咬牙闭上眼睛。说不怕是假的,自己毕竟是个女人。
沉闷的号角声如同地动山摇的巨响,几乎冲破耳膜。那是匈奴人在击鼓号令……
等等!林媛突地睁开了眼睛。
这声音似乎不对。
匈奴人崇拜雄鹰图腾,号角声多高亢嘹亮,寓意最广阔的天空。且匈奴人心性粗野,他们的王室礼乐远不如中原这般庄严肃穆……
可是如今这声音……并不是这些日子在北塞战场上经常听到的那种感觉。
林媛霍地坐了起来,飞身上马,与左右喝道:“不怕死的都跟本宫走!本宫要去北城门!”
她飞马疾驰,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快地骑过马。她渐渐地感觉到事情的诡异,这比真正的匈奴大军压境,还要可怕百倍!
“淑妃!”有人认出了骑马前来的林媛。
林媛站到了交战的最前线。没有深夜寒凉的冰冷,没有身处血腥战场的恐惧,没有看到大军压境的焦心。她满面木然,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的“敌军”。
她艰难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喃喃道:“张将军……”
她一直知道,张开山是东宫党羽,也是如今监国的太子能够调动的最大的武将势力。
但是为什么,他会站在自己的对面,那数十万的京城守备军,会站在圣驾的对面?
林媛用仅剩的勇气,高声喊了起来:“住手!快退兵……”
声色戛然而止。有几位武将用枪杆将她扫落下马,随即拿绳子捆了她,大喝道:“淑妃已经就擒!张开山率军谋反,快拿下他!”
居庸关南城门。
拓跋弘终于得到奏报,京城提督张开山谋反,率军前来居庸关意欲弑君。
半个时辰后,淑妃与张开山和其亲信将领都被捆了带到圣驾面前。然而他们没有见到皇帝的面,拓跋弘直接下旨,淑妃关押,张开山一众就地处决。
跟随张开山来到居庸关的几十万兵卒并没有真的与居庸关守军兵戎相见。张开山等人被带走后,其余兵卒在一位邱姓偏将的率领下齐齐跪地请罪,并解释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张将军是图谋,只以为是来救驾的。
匈奴大敌当前,皇帝哪敢内乱,再则几十万的人若都定了谋反,他们被逼急了真的反了那可就完了。
这时候的拓跋弘早气得七窍生烟,张开山谋反这事,比匈奴真的攻下了居庸关还令他感到愤怒。他审问了几个领兵的武官,所言与邱将军一般无二,他遂得出结论——这些兵卒们都是忠于大秦、忠于拓跋皇族的,是张开山蒙骗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来居庸关是为了救驾,这才上演了一场乌龙。
几十万的人,都是受过“忠君爱国”的思想洗脑,一块儿谋反真不太可能。而且自己又不是历史上那些昏君,逼得底下人不得不反。
于是拓跋弘咽下一肚子火,摆摆手表示这是误会,只杀了张开山及其亲信。
林媛再一次见到这世上的阳光时,已是十天之后。
圣驾已经出了居庸关南下。越往南走越暖和,北塞的冰冷渐渐褪去,而中原淮河那儿好巧不巧发了水灾,水一直淹到了陕北,把一大片平原变成沼泽。
圣驾和随行的大队人马在出了居庸关之后就没遇上敌国追兵了,倒是因为沼泽地太难走,大军跋涉艰苦,连皇帝车轿的轮子都陷下去好几次。大军走得慢悠悠,拓跋弘急得不行,若是没受伤他肯定要从车里蹦出来骑马走。
而其余的人,不论是受宠的珍妃还是被囚禁的淑妃,都被人拉出来骑马走。轮子总陷下去,专拉车就得浪费好多工夫不是。
林媛在暗无天日的轿子里被捆了十天,她还得庆幸这场水灾,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她头昏脑涨地被人牵着马,马匹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围着,看押女囚的架势十足。她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坐在马背上就睡着了做梦,梦见自己的上辈子,梦见琪琪。
身边有人和她悄声地说了居庸关破城的那天晚上:“……张将军被拖下去的时候一直喊冤呢,砍头的时候还大喊着太子殿下绝没有谋逆之心。”
“那天晚上,王将军领兵迎敌,见是张将军,就命令大家停手。而张将军当时……也是传令要属下兵卒们放下武器!但是王将军身后跟着的几个副将,大喊着谋反还擅自率军杀过去!这才闹得不可收拾!”
“张将军被处死得很仓促,后来是将军身旁一位亲信,因是第二天才被处死的,就放了些消息出来。说张将军接了东宫殿下的旨意来居庸关,那旨意上的确是‘救驾’。张将军之所以会攻城,是因为收到军情奏报,说是居庸关已经被匈奴人攻下,皇上被敌军围困。他以为居庸关里的兵马是匈奴人,这才撞城门啊……”【1】
那是曾经收拢人心,林媛得到的最忠诚的心腹,即使她被定下谋逆大罪、被皇帝下旨囚禁,也会有人不怕死地效忠她,与她传递关键的消息。
可惜她并不能听进去多少。
她不知道小琪现在怎么样了。
乾武二十年四月十八,东宫太子卧病,千里之外的皇帝传旨令皇长子赵王监国。
四月十九日,圣旨再次传下,敕封皇五子吴王为北疆主帅,统御三国战事。冯怀恩加封从一品大司马,位仅在上柱国将军之下。
此时的皇帝并没有赶回京城。他从居庸关南下后,西行抵达云州。那是西梁王的所在。
居庸关中那群“被煽动谋反”的军士们早被皇帝打发回了京城。拓跋弘并不担心他们真有谋反之意——都是平民百姓的儿子,哪来贵族阶级的权谋野心?而且在东宫无故“卧病”、京城中一切事宜交由赵王时,这批京城守军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动。甚至在张开山死后接任统帅的甄将军和几位副将都没有任何异议。
随后京城守军跋涉千里急急赶回京城,首先就是奉旨将赵王迎上朝堂监国。
拓跋弘放下心,领着随驾的兵卒们去了云州。
五月初十,他颁下昭告天下的第三道圣旨——将被扣押在京城中的西梁王拓跋煜赦回西梁,同时以帝王的威名宣布,多年前楚达开是为国捐躯战死在夏国人手中,并非被西梁暗害。
自此,西梁终于从危机中走了出来。
远在匈奴境内作战的吴王渐露锋芒。即使他与吐蕃决裂,以冯怀恩为首的西梁势力却越发崛起,给了他最可靠的支持。
不过西梁云州这地方,自从拓跋煜的父亲死后,整个封地其实并不是新任西梁王做主,而是一切以大将冯怀恩马首是瞻。冯怀恩早年就是西梁王心腹,后来西梁王及其唯一的嫡子相继因病殁逝,几个庶子接替王位闹得鸡犬不宁,西梁王府早就式微。冯怀恩作为手握兵权的武将,自然收拢了权柄。
所以皇帝赦不赦拓跋煜,其实无关紧要。
拓跋弘也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下旨给赦了。西梁王如今仍算是冯怀恩的主子。届时吴王登位,冯怀恩做了摄政王,他不能顶着个“背弃旧主”的坏名声。
皇帝虽然没有废东宫,然而皇室贵族们看在眼中,早知皇帝已经属意了吴王。虽然监国的是赵王,不过战乱年代,兵权比什么都宝贵。
秦国皇室再次掀起血腥风雨。储位动荡,天下难安。
这其中还出了个小事。
从京城被迎回来的西梁王拓跋煜,途中不幸中暑病死了。
皇帝思虑几日之后,收回西梁王的敕封,将广阔富饶的云州作为汤沐邑赏赐给怀恪长帝姬。
帝姬的封地是不能世袭的。自此,作为封疆大吏的“西梁王”,被彻底收回权柄。
没有人有异议。冯怀恩还千里迢迢派亲信回来谢恩。
冯怀恩说是西梁王麾下的武将,事实上他这辈子只忠于一个主子,那就是当今皇帝的十一叔,最初的西梁王。他病死后嫡子也跟着病死了,王位被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抢得头破血流,冯怀恩对他们嗤之以鼻,心中不时哀叹旧主命不好。
旧主父子都病死,冯怀恩唯一认可的就是王府中的正统儿媳,嫡长媳怀恪帝姬。
怀恪帝姬虽是女流,却血统高贵,丈夫在世的时候两人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公婆对她也最为信任。
这些年,怀恪帝姬守寡出家,并不参与王府王位交迭的斗争。和冯怀恩的心思一样,她作为皇帝的长女,对丈夫的几个庶出弟弟看都懒得看一眼,与他们斗,简直自降身份。
她安静地守在庙里,一壁传旨给前线的冯怀恩,命令他支持吴王、结交蒙古大妃。冯怀恩有时候也和她意见相左,比如最后西梁王的敕封被收回这事,他并不十分赞同——但西梁的虎符可是一直在帝姬的手里握着。
且如今整个云州都成了帝姬的汤沐邑——那不仅仅是云州一个大城,还包括边陲的无数小镇。要么说西梁王是西疆一霸,这块地方广阔富饶,放眼望去那就是一个国中国。既成了皇女封地,这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员自然归属皇女管辖了。
***
林媛跟随圣驾,在云州城里住下来了。
很奇怪的是,拓跋弘已经处死了张开山,却没有赐死她这个淑妃。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只是东宫身有微恙,一时抱病才由赵王接手国务。
林媛没受什么屈辱,皇帝既不杀她,也不肯将她押送回京城处置。
云州封地被皇室收回的消息很快传到她耳中。她并不觉得奇怪,皇帝意欲废太子立吴王,这才提携扇玉和冯怀恩一众。五月初五端午节的时候,扇玉前来拜见父皇,林媛听看守的侍从们窃语道怀恪帝姬出家这些年,竟是容貌越发姝丽滋润,并不像是过了多年清苦生活的寡妇。
因着过端午,圣驾又在,云州城里开了庙会、灯会,很是热闹。林媛安静端坐,自从来了云州她又遭软禁,从不许出门,整日面对的都是黯淡无光的小黑屋。
前席的热闹与她无关,晚膳时宫人端上的菜肴多加了一菜一汤,算是给她过节。林媛并无不满,在北塞打仗那会子每天吃的饼子里都有泥,皇帝也和自己吃的一样。在云州城,就算是戴罪之身,竟还照着皇妃的礼遇一顿摆好几个盘子呢。
宫人们摆了膳食,又有一位姑姑端着银盘上前道:“娘娘,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皇上命您亥时一刻往书房里去。”
林媛猛地抬头,随后她瞧见了银盘中的东西——是些碧玉的头面饰物。
她连忙道:“我是戴罪之人,不可以佩戴首饰。”
“是皇上赏赐您。”那姑姑低眉顺眼道:“娘娘早些用膳,皇上忙于战事,您待会儿不能误了时辰。”
林媛沉默半晌,跪地谢了恩,将东西收在匣子里。
她很费解,拓跋弘为什么要传召她?
在他眼里,她不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么?
她不敢怠慢,梳洗一番后由轿子抬着往皇帝的书房去。
身边宫人都是皇帝心腹,不会和她多说半句话。云州夏日的夜很凉爽,她抱着双臂缩在轿子里,撩了帘子深深地呼吸。
在轿子落地的时候他觉得心都揪起来了。晚风习习,吹在脸上却是生疼的凛冽。
就在她踟蹰许久,鼓足了勇气想要叩门时,一个姣好的少女声色在身旁响起:
“淑妃安。”
那是个陌生的面孔,约莫十九岁上下,圆髻上插着样式朴素的金簪。
林媛微愣,片刻后才记起只有皇女和皇后才能佩戴九尾凤的簪子。她面容平静,淡淡地伸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