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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好吧,你们先回去,等一会儿,我下条儿。”
“下条儿?”
噢,开个条子。这是准假了,行啦。四个人回到轿房,往炕上一坐,轿夫头儿说:
“怎么样?让你们说呀,你们不会说。看我这么一说,他也怕磕着碰着,要下条儿。咱们先收拾好东西,等着吧。”
工夫不大,刘墉的俩管家,张成、刘安,拿着条子来了:
“嗯……轿夫们听着,中堂有谕……”
嗬,这四位赶紧站起来了,还站得挺齐,心里这份儿高兴。嗯,今儿总算辞下来啦。等张成念完了,四个人儿一听,气得眼睛都直啦。怎么?是这词儿:
“……轿夫们听着,中堂有谕:你们年老目花,腰腿不健,但念你们效劳多年,现在恩施格外,今后抬轿之时,每人准许拄拐棍儿一根!”
“啊?”
嘿!这叫什么主意呀!有柱着捌棍儿抬轿子的吗?走在道儿上多寒碜哪!哎,刘墉跟底下人也净开玩笑,爱诙谐。
四个轿夫一琢磨,那什么……没别的法子,得了,还接碴儿抬吧!以后留点儿神就是了。
您别看,轿子这种交通工具,还是咱们中国独有的,外国没有。而且历史悠久,年头儿够早的了。有多早啊?跟您这么说吧。打有豆腐那年月,就有轿子啦!什么时候有豆腐呢?嗯……两千年前吧!
您先别乐,我有根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有记载:汉朝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豆腐。轿子也是汉朝有的。这不是打有豆腐那年月就有轿子了吗。不信?您问……李时珍去呀!
那位说了,不是八抬大轿吗?刘墉怎么四个轿夫啊?
哎,您问着了。清代规定,远途是八抬大轿。近道儿,城里头,只准坐四个人抬的轿,所以,刘墉用四个轿夫。
四个轿夫,前边儿两个,后边儿两个。别看都是轿夫,可这四个人,规矩不一样。头一个,叫“扬扬得意”。怎么呢?头一个嘛,走在前边儿,要挺胸,叠肚,两眼平视,这劲儿(学状),扬扬得意。第二个人哪?叫“不能出气”!啊?不出气儿还不憋死啦?不是不让出气儿,是说,别弄出响声来。他身后就是轿帘儿,里边儿坐着大人。他一出气儿,(学喘粗气状)“呼——呼——呼——”,再一打嚏喷,(故意大声地)“啊——嚏!”好嘛,吓中堂一哆嗦!那哪儿成啊?!所以叫不能出气。三一个,叫“目不识天”。为什么呢?您想啊,他正在轿子后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俩手扶着轿杆,低头瞧脚底下(学低头状),这模样儿。第四个呢?叫“多走二里地”。他在最后头,轿子要拐弯儿了,关边儿的人,一扭身儿就行啦,他在后边儿可不成。得紧赶好几步,才能跟上哪。(学紧赶错步状)“哎,哎,哎!”这不比别人多走二里地吗?!
这四个人抬着轿子,走起来,起、落、拐弯儿,全听头一个儿的,就是“扬扬得意”那位。一切由他来指挥。怎么指挥啊?他们之间联系,有暗语,也叫“行话”。比方说道儿上,左边儿有块西瓜皮,后边儿的人不踩上,非滑趴下不可。怎么办呢?头一个就说了,“左脚滑!”就是告诉后边儿,左脚底下有西瓜皮,滑!得绕过去。“右脚滑!”,右脚底下有西瓜皮,躲着点儿。再比如,“左脚蹬空”,是说左边儿有水坑儿。“右脚蹬空”,是说右边儿有个水坑儿。“两脚蹬空”,那……掉进里啦!
还有,走着走着,甬路上有块大石头,得把它踢开,这叫“迎面大踢”!
有人问了,那么刘墉抬轿子的是这么四位,怎么还每天头一个儿到朝房呢?哎,这里边儿有原因。刘墉啊……,这么说吧,比方明天上朝。头天,吃完午饭,先睡个晌觉,然后起来,喝茶,看书,吃晚饭。晚饭用完,刘安掌上灯,这就漱口、洗脸。嗽完口,洗完脸,外头刚打“定更”,刘墉就喊上了:
“张成、刘安!”
“嗻!”
“顺轿。”
“顺轿?顺轿干嘛呀?”
“上朝。”
“上……上朝?”
张成、刘安也纳闷儿呀:
“哎,中堂,外头那是月亮,刚定更。不是五更天才上早朝哪吗,您去这么早干嘛呀?”
“废话!我也知道五更上朝。你不知道他们四个,岁数大了,走道儿慢吗?咱们这叫‘笨鸟先飞”,慢慢遛跶着。”
“哎,是!”
您想,这么早就打家里遛跶出来了,到了东华门,城门还没开呢。
“中堂,城门没开呢。”
“嗯,轿子打杵。”
轿子打杵,就是落下来,支上。四个轿夫往下一落轿,就听“咯吱吱吱”乱响。怎么?轿夫老啊,轿子更老!没不响的地方,都快散啦。
东华门没开,等着吧,谁让来这么早了呢。这就叫:
;;铁甲将军夜渡关,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看来名利不如闲。
他们是从东往西走,落下来轿子,脸儿朝着西呀,这天正赶上刮西风,直往轿子里灌,刘墉说了:
“把轿子横过来。”
“嗻!”
轿子横过来,不灌风啦。刘墉呢,要坐轿子里头,冲个盹儿,忍一觉。
哎,合着那么大中堂倒在街头露宿了!
张成、刘安跟四个轿夫一瞅:中堂着啦。得了,咱们也忍一会儿吧。全躺甬路沟里了。
那年月,没马路,是甬路。甬路修得挺高,两边儿是沟,上边儿走轿子,沟底下走行人。仿佛跟“河堤”那意思似的。
轿子横在甬路上,刘墉着啦。底下人也都躺沟边儿忍了。
正这时候,和申的轿子来了。再看和申这四个轿夫,都二十多岁,不到三十,血气方刚,眼睛努着,太阳穴鼓着,两条腿一迈步儿,嗖、嗖地带风!
走前边儿那俩,一个叫邰礼怀,一个叫陶仁贤。后边儿那俩,一个叫葛兆之、刘利秋。可大伙私下都管他们叫“胎里坏”、“讨人嫌”、“嘎杂子”、“琉璃球儿”!听这名儿您就知道他们人头儿怎么样了。这四个小子,仗着和申的势力,是欺压乡里,横行霸道——专门儿期负老实人,踹寡妇门,刨绝户坟,什么缺德的事全干!
哎,您瞧这点儿出息!
管家和喜,在轿子前头当“引马”,正走着呢,影影绰绰看见甬路当间儿横着乘轿子,又走了几步,看出来了。赶紧拨马往回返,来到和申轿子跟前儿,下马回禀:
“中堂,前边儿有乘大轿拦路。”
“哦?谁的轿子?”
“刘墉的,每回上朝就属他早。”
“看清楚了吗?”
“没错儿,刘墉的轿子跟别人的不一样,他那轿底是张八仙桌子。”
嘿,好嘛!
和申扶着轿子,斜着探身儿一看:天哪,也就是刚擦亮儿。一琢磨,好嘞,谁让你横轿拦路呢,这就怪不得我啦,说了声:
“闯!”
这四个轿夫,一听和申发话“闯!”,嗬!来劲儿啦!一阵风似的就过来了,到刘墉轿子跟前,嘴里喊了一声:“迎面大踢!”,跟着“当!”就一脚。再瞧,刘墉这轿子,“喀嚓”一下子,折个儿啦!
刘安在沟边儿上睡得正香哪,猛听“喀嚓”一声,睁眼一看,轿子折个儿啦。赶紧喊:
“轿夫!别睡啦!坏啦,轿子翻了。看看中堂碰着没有。中堂大人!哎,中堂哪儿去啦?”
好嘛,把中堂丢啦!
正找哪,甬路那面儿有人搭碴儿了:
“唉……我在这儿哪。”
嘿!
张成、刘安赶紧过去,把中堂搀起来。刘墉说:
“别忙,先把我的帽子找着。”
挺大的中堂,满处找帽子。找了半天,在甬路沟儿底下找着了,捡起来掸掸土戴上啦。
“刘安哪,看看谁把咱们的轿子撞了?”
刘安上了甬路,往前一瞅,气死风灯上有字儿:“武英殿和”。
“跟中堂回,是和府的大轿。”
刘墉心说,好你个和申哪,竟敢让轿夫他们撞我?嗯,行,有什么话咱们上朝再说!
“来呀,顺轿上朝。”
一提“顺轿”,四个轿夫跪下了:
“中堂,轿子您没法儿坐啦。”
“怎么?”
“轿底又掉了。”
刘墉一乐:
“噢,那没关系,你们四个在外头抬着,我在里边儿跟着走!”
哎,那还坐个什么劲儿啊?!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刘宝瑞相声专区之【官场斗系列之惩治轿夫】
更新时间:2009…2…28 17:10:36 本章字数:5868
刘墉一看,噢,真撞啊!好哇,和申,你不发话,吓死他们抬轿子的也不敢哪。反正,我这顶破轿子早该扔啦,行了,新轿子,哎,就朝你要啦!
又一琢磨,和申的帐找和申算。嗯,早就听说,这四个轿夫也不地道,仗着和申的势力在外边儿胡作非为……。好吧,今儿正撞到我手里,得好好治治他们。要不然也不知道我罗锅儿的厉害!
这时候,张成把马牵过来了,刘墉有“穿朝马”,是太后亲赐的,能骑着马直接上朝。来到朝房,刘墉就跟没这么回事儿似的。等散朝的时候说话了,冲和申一抱拳:
“和中堂!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乐,吓得和申一哆嗦。心说:麻烦啦,这罗锅儿又不定出什么嘎咕语音哪。连忙说:
“噢,刘中堂。”
“啊,和中堂,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是否肯应允?”
和申一听,相求,求我?行啦,不定讹我什么呢。
“刘中堂,您有什么事啊?只要我能办到的……啊?”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哪,我有个穷亲戚办喜事,人家下了份儿请帖。您说我去不去?不去不太合适,不去,人家准得说闲话,看,刘家作了官儿啦,房顶上开门——六亲不认啦,请都请不来!您说我要去吧,我那轿子陈旧不堪,记人家一看,挺大的中堂,轿子这么破,于咱们官府面子上也不好看。我呢,想借顶轿子。借谁的呢?王爷轿子我不能坐,别人的……坐着也不相当。我想:咱们俩官职相同,您是中堂,我也是中堂。我坐您的轿子正合适。故此呢,明天我想借您的轿子用一用,不知意下如何?”
和申心说:坏了,我这轿子非归他不可。借!借字儿好听点儿,这就是讹!借去就不给啦。和申脸上可就挂相儿啦。刘墉呢,看出来了:
“啊,和中堂,我不光借轿子,连轿夫一块儿借。您知道,我那四个轿夫岁数都大啦,我这位亲戚住的道儿又远,您那四位抬轿的呢,年轻力壮,道儿远一点儿,不怕。怎么样?”
和申一听这话,心里踏实了。怎么?要光借轿子,就许不给啦,这连轿夫一块儿借,没错儿。决不能把轿子抬了去,把四个抬轿子的轰回来,灿这个道理呀!
“啊,刘中堂,哪天用呢?”
“噢,明儿一早儿。”
“好吧。”
俩人分手,各自回府了。和申到家就把四个轿夫,叫上房来了。
“啊,跟你们说点儿事儿。明天哪,刘中堂给亲戚办喜事,借咱们轿子用用,你们四个哪,跟轿过去,还得受点儿累。”
“中堂,这没什么,反正就是多走几步道儿呗。”
“嗯,不过,有点儿事儿,我得嘱咐嘱咐你们。”
“有什么事儿,您老吩咐吧。”
“明天到了刘府,要是赏给你们吃饭,你们就在那儿吃。要是不赏饭呢?不许要。赏钱,你们就拿着。不赏,不许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您老人家嘱咐的,我们是一定照办。”
“你们不知道,刘墉这个人哪,他可有三本儿嘎咕帐。从里边儿拿出半条儿来,你们就受不了。你们要栽了跟头,我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刚才我嘱咐你们的话,千万要记住了。”
“您老放心,我们一定记住。赏饭就吃,不赏不要,给钱就拿着,不给不要。还有什么事儿,中堂?”
“没别的事儿啦,你们歇着吧。明天一早儿就去,越早越好。”
“嗻!”
第二天一清早儿,四个人抬着轿子,就奔刘墉府来了。刘安正扫大门口哪,一看四个抬轿子的来了,把笤帚搁下,赶紧迎过去了。
“啊,哥儿四个,多受累啦。”
“官家大人,您老往里边儿给回禀一声儿吧。”
“好,你们四位在这儿先等等儿。”
刘安来到上房:
“请中堂安。中堂您早起来啦。”
“什么事啊,刘安?”
“给中堂回。和府那四个抬轿子的来了。”
“噢,来了,是不是撞咱们轿子的那四个小子啊?”
“就是那四个。”
“好,你出去告诉他们,就说我有请。”
刘安一听,愣啦!
“啊?他……他们中堂没有来,光四个轿夫。”
“我知道。叫你这么说,你就这么说,快去!”
“嗻!”
刘安赶紧出来了,见着四个抬轿子的:
“老四位,我们中堂有请!”
他们四个一听也愣啦:
“官家大人,您不是说笑话儿吧?我们中堂没来,就我们四个抬轿子的。”
“是呀,你们四位都受累了。我们中堂说,请你们进去哪。”
“唉,我们在门房待一会儿就成了。”
“别价,回头中堂生气啦,让我请你们到里边儿歇着嘛。”
四个抬轿子的一琢磨:和申嘱咐啦,到这儿得听话呀。那……进去就进去吧。刘安把他们四个人让到客厅。
“老四位,请坐。”
四个人往那儿一坐,刚坐下抬轿的,赶紧“蹭!”站起来了:
“给中堂大人请安!”
“哎,坐下,坐下。”
“这……有中堂在,哪儿有我们的座儿呀。”
“嗯,在你们中堂面前可以立规矩,来到我这儿,咱们是客情儿。你们是给我帮忙,今天还得受累,啊,不要客气,坐下,坐下。”
“嘿嘿,那就谢谢中堂了。”
四个人刚坐下,刘墉就问上了:
“你们四个,原籍是哪儿的人哪?”
四位“蹭!”又站起来了:
“啊,我是河间。”
“我是淮阳。”
“我是涿州。”
“我是良乡。”
“噢,坐下,坐下。”
“谢谢中堂。”
又坐下了。
“你们多大啦?”
“蹭!”又都起来啦。
“回中堂话,我二十八啦。”
“我二十六。”
“我二十四。”
“我二十三。”
“好。坐下,坐下。”
刚往那儿一坐。
“你们在和府待了几年啦?”
“蹭!”……
“我们俩都来了六年啦,他四年多,他刚二年……”
“坐下,坐下。”
“跟中堂回,那什么……我们还是站着吧。”
“干嘛站着哇,站着多累呀?”
“啊,坐着比站着还累哪,来回倒腾……麻烦。”
“坐下,坐下。”
“谢谢中堂。”
“你们四位吃饭了吗?”
这句话问得可别扭,这么早谁吃饭了?要说没吃,这是跟他要哇;要说吃了,一会儿抬着轿子还不知上哪去哪,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得挨顿饿。挨饿还得受埋怨,怎么?问你你说吃了嘛。嘿!
四个人当中,那个叫“胎里坏”的,鬼主意比较多点儿,就说了:
“饭倒是吃了……早晨的……也吃得不多……中午的还没吃……不过,吃不吃……全行。”
“这叫什么话!我问你们到底吃了没有?”
胎里坏一横心、一咬牙:
“跟中堂回,还没吃哪!”
“啊,这不结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