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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候,老洪发亮的眼睛,从土包的草丛中间,望到月台上发出红色的灯光,对这里晃了三晃。老洪被这红色的灯光鼓舞起百倍的力量,只见他把右臂一举,往前一挥,申茂就和另一个队员抬着长木板,架到壕沟上了。当长板一搭上,老洪就跃下土坡,第一个窜上木板,过了壕沟,攀上木栅栏,将身子轻轻一跃,就翻到站里了。
老洪窜过去后,接着是彭亮紧跟着,再后边就是王强带的短枪队,他们都是那么轻巧无声的从木板上跳过去了。最后李正留两个队员守在木板桥头,他和申茂带着长枪队也过去了。
李正指挥着长枪队的队员把枪架上木栏杆上时,这时老洪已带着短枪队跃进站内,爬到两节空车皮下边,借着车厢的黑影,依着车辆铁轨,队员们都卧倒在那里。
老洪在车底下的黑影里,吩咐王强,等他出动后,马上叫短枪队偷偷爬过前面的铁轨,埋伏在月台跟前的黑影里,把这里的位置让给后边的长枪队。王强点头领会后,老洪看看月台上的哨兵已经往北边去了,他和彭亮便忽然站起来,从车南边绕过去,越过铁轨,从月台的南端上站了。
他俩笔挺的走着,钢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皮靴橐橐作响;当月台南端的鬼子哨兵看到后,以为是冈村出来查岗了,忙挺起了脖颈,整理了武器。就在这一刹那间,王强和短枪队已爬到月台跟前的黑影里。当哨兵往回走时,听到皮靴声响已到特务队的房子那里,他以为冈村看到他在这里很尽职守,没来找他,又回办公室了。
刘洪把特务队的门慢慢推开,里边明亮的灯光射出来,老洪一看桌上两个鬼子扒着,手里还握着二十响。桌上的机枪正对着他张着口,他不觉一楞,因为据谢顺的情报,说里边只有冈村。彭亮低声的说:“两个!”话还没有落地,忽然冈村抬起头来,老洪眼快,只看到冈村眼里有一忽惊恐,他正要举二十响,可是老洪的手早扬起,只听“噹噹噹”三枪打去,冈村便应声仰倒在桌后,特务伍长肩上只中了一枪,正要挣扎,彭亮又噹噹两枪把他打死。当鬼子伍长还没倒在地上时,老洪像愤怒的狮子一样,已经跃到桌子上,抓住鬼子的机枪,把机枪口往房间里调过来,彭亮也抓过了另一挺机枪。这时,里间睡着的特务,听到枪响正要起身,只听到老洪吼道:
“不要动!”
紧接“噹噹……”一梭子机枪子弹往骚动的里间打去。这时王强已经带着林忠、鲁汉和队员进来了,几根手电的光柱交叉的射进里间。王强看着倒在地上的被机枪射伤的特务队,喊道:
“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快!”
“缴枪!缴枪!”
短枪都从里间掷出来,队中在收拾着屋里的枪支弹药,这时,外边的枪声已经响乱了。
老洪和彭亮缴了冈村和伍长身上的二十响,扛着机枪出来。票房碉堡上的鬼子,已经在往这里打枪了。隐蔽在月台黑影里的小坡带着王虎几个人打倒了鬼子的岗哨,堵着鬼子的兵营和碉堡的出口。王虎是那么勇敢的投着手榴弹,手榴弹“轰轰”的在正要出来的鬼子群里爆炸。老洪跳下月台,把机枪架起来,向小坡、王虎喊着:
“快!到屋里去扛枪,我掩护!”
小坡和王虎跑进特务队去扛枪,老洪和彭亮的两挺机枪对着兵房和碉堡出口在扫射着。就这样掩护着王强带着队员把特务队的武器弹药全部运出。
队员们扛着胜利品往空车皮后边撤去了。老洪和彭亮又把机枪撤退到车底下,掩护着队员们出木栅栏,全部撤出去了。最后他扛着机枪爬上栅栏杆。当他从木栏上要往下跳时,木杆尖挂住了他的裤角,老洪一头栽下去了。正好被李正接住。
老洪最后一个过了木板,立刻便把木板抽了。铁道游击队员们,扛着两挺机枪、十八棵马大盖子、五棵二十响,走上深苗稞间的小道,连夜赶到湖边,坐上小船,划进湖里,到微山岛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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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二十章 六孔桥上
天亮以后,临城站的枪声才渐渐停下来,东南北三方邻站的鬼子都来增援。站内停的空车皮,被夜里的乱枪打得像蜂窝一样,都是窟窿;有些房屋的瓦也被机枪扫碎了。被打断的电线从电线杆上挂下来,子弹从电线杆上擦过,在上边留下一道道的深沟。除这些迹象显示了昨夜战斗的紧张而外,其他一切还都平静如常。
各路鬼子虽然没有扑到铁道游击队,却重重的包围了车站,进行搜索。警备临城站的中队长,带着人到特务队里,把冈村和特务伍长的尸体搬出,还有特务队受伤的鬼子和汉奸特务,都用担架抬到医院里。这鬼子中队长怀着沉重的心情,在查看周围的一切,因为这冈村特务队是在他指挥和警备下边被消灭的,这个特务队虽然归他指挥,可是也直属枣庄司令部调遣。他知道冈村在侵华战争中为天皇立过战功,上级很器重他;他所领导的特务队是华北派遣军中很出色的。可是现在竟在自己的领导下被消灭了,上级怪罪下来,斥他警备失职,怎么办呢?中队长皱着眉头,一边愁思着,一边瞅着特务队住房里外狼藉的惨景。突然他在门边看到一顶黄色的军帽,显然这是夜袭者留下的,他便很有兴趣的把它捡起来。一查看,帽里边的被服编号,原来是皇协军大队的。这部分皇协军是前些时从兖州调来讨伐飞虎队的,一共三个中队,一中队占领微山岛,在那里安了据点;二中队驻在白山。临城站还留有一个中队。后来微山岛的那个中队被飞虎队消灭了,白山据点也被迫撤退,和三中队汇合,驻守临城站。中队长拿着这军帽,在狐疑着。后来在月台上他又捡了一顶,他不住的寻思着,他们的军帽怎么会丢到这里呢?最后中队长的眼睛发亮了,紧接着他气得脸孔像猪肝一样,愤愤的回到中队部。
“一切都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勾来的飞虎队!”
他打电话到枣庄司令部作了报告。当天下午,全临城的鬼子在中队长指挥下,把协助警备临城站的伪军包围,伪中队长被扣到宪兵队,所有从兖州调来讨伐飞虎队的伪军全部缴了械。第三天,这批伪军就被装上铁闷子车,像囚犯一样,被拉往东北替鬼子作苦工去了。
冈村特务队被消灭的消息,风快的传遍了全临城,这对驻守临城站的敌伪军的打击是沉重的。“飞虎队”这个称号常在他们嘴里谈起,提起飞虎队马上就联想到枣庄洋行的事件和票车上整队鬼子的被歼。入夜后车站是冷清的,四下像有着无边的恐怖,向这边压来。四外的工事加修了,岗哨也加多了。
不久,枣庄鬼子司令部又派来一个特务队,特务队长叫松尾,乌黑的脸膛,矮小的个子。他是个很狡猾的老特务。他和冈村不同处,是冈村平时常板脸孔,看到中国人就瞪着眼珠子,充满杀气。松尾却装和气,脸上老不离笑容,见了中国人,爱讲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圈,并握着对方的手笑着说:“我喜欢和中国人交朋友!”在审问案子的时候,也比较平和。虽然他眼前的中国人马上就要拿去杀掉,可是他的态度却很“和蔼”的,甚至会微微的摇摇头,表示叹息。可是他杀人确是厉害的,而且都在夜间秘密的处决。为了怕出动静,他喜欢用刀砍头,或者无声的把人活埋。实际上他是恨透中国人的,笑,是他的工作方式,杀,却是他的目的。松尾就是这样一个老奸巨猾,极度阴险的老特务。
鬼子司令部为了照顾临城的情况,又从北边调来一个中国特务队,归松尾指挥,作为他对付飞虎队的助手。可是这中国特务队到站不出三天,就出了事,三个特务接受松尾的任务出发侦察,一出临城站就没回来。第二天在临城站南三四里路的田野里,找到了尸体,枪都被摘去了。这当头一棒,把这中国特务队吓破了胆。他们原和松尾的部队不是一个系统,就嚷着临城没法住,到处都是飞虎队,要求调走了。松尾急得直搓手。他把特务队撤到碉堡里,确定在没弄清情况前,暂不出发。他下决心要亲手在临城培养一支中国特务队。他每日蹲在碉堡里,在翻着冈村留给他的一部分残破的材料,整理被飞虎队打得稀烂的特务系统,研究着当地铁道游击队活动的情况。
就在这时,站内又不断的发生着“匪情”。这天夜里,一趟票车到站,检车段工人用小锤敲着挂在最后一节铁闷子车的车轮机件,报告站长,说这节车烧轴了,需要甩下修理,不修,一出站就发生危险。鬼子站长和车长看了下发货单,这车上装的是从天津发向南京的军用西药。既然车轮有了毛病,就命令甩到临城站修理,跟下一趟票车挂走,西药车就被甩下了。天亮时,这辆西药车果然修理好,正赶上下趟南开的票车挂走了。可是第二天,从南京站打来了电报,说西药车丢失了药品,那边收到的只是一个空车皮。这事惹起军需机关的暴怒,要一站站的追查责任。检查的结果,是曾在临城站停了六小时,药品一定在这里丢失。当中队长拿着上级的电报,来找松尾时,松尾却推托说:“不是在这里丢失的!前天挂走时,我和车长一道检查了车门,车门的铅弹还是好好的,这可由那一趟车长佐滕作证明。”
中队长听松尾说有证明人,同时他也希望这事件不在临城站发生,就打电报申明理由,西药丢失不由他们负责,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近几天,松尾收到确实情报:微山岛上整船的西药运到岸上,山里的八路来了一个营,用牲口驮着,偷偷的穿过铁路,向山里运走了。松尾知道西药是皇军封锁抗日根据地的违禁品,一瓶西药都不许运往抗日根据地;可是现在一整车厢军用药品被偷运进山了。他把这份迟到的情报偷偷焚掉,没敢向中队长报告。因为西药已运走了,追不回来,报告上去,上级会追查他的责任。这事情是隐瞒过去了,可是他心里却是雪亮的,不能不犯寻思,因为这事件说明飞虎队在打冈村以后,曾二次进过临城。
松尾随着鬼子大队到湖边一带扫荡。可是一出临城,消息像风一样快的传遍湖边所有的村庄。沿路是望不透的高深的青纱帐,鬼子在所到的村庄,照例的骚扰一阵,连飞虎队的影子也扑不着。松尾站在湖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湖水,湖边长满着一人多深的苦姜、水草,狭狭的水道蜿蜒其间,不时有几条渔舟在水草之间出没,远远不时传来一两声冷枪。松尾摇了下头,不敢进湖。因为驻临城的皇军,并没有水上交通工具,纵然有几只小胶皮船,也不敢贸然向里边驶去。飞虎队藏身在苦姜、芦苇丛里,他们会把皇军葬身湖底。松尾皱着眉头,就和鬼子大队回临城了。
微山湖的夏天是美丽的。
靠近岸边的浅水地带,是一片碧绿的苦姜、蒲草;湖的深远处水面上浮着野萍和菱角,荷花开得一片粉红,一眼望不到边。满载鲜鱼的渔船从荷花丛中穿过,渔人在飞行的小舟上,可以随手摘莲蓬,剥鲜嫩的莲子吃。
李正和老洪,经常坐着小船穿过荷花丛,往来于微山湖之间。他们有时高兴了,就在渔舟上买几条鲜鱼,要船家烹一下,沽点酒,在畅饮着。经过近半年艰苦的斗争,直到打冈村为止,微山湖的局面总算打开了。李正的细长眼睛,愉快的向上眺着,队员们经常听到他清脆的笑声。老洪脸上也常挂着笑容,这半年来,他的脸都铁样的严肃,现在又像陈庄开炭厂时那样轻松的对待一切了。过去在陈庄,他们人熟地熟,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现在这微山湖边,铁道东西两侧也都了若指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老洪坐在渔船上,望着李正,李正这时正从水里摘了一个莲蓬,在剥着吃。他望着满湖的荷花就对李正说:
“记得刚来的时候,申茂带我们到微山湖看地形,你望着湖水说这是个好地方,我们要在这里坚持斗争。现在看起来这个地方确是不坏哩!想不到过去在枣庄煤灰里滚来滚去,现在竟到了这样清秀的地方。”
“是的!”李正说,“这里山青水秀,在这山水之间,我们要坚持这一带的铁路斗争。现在我们出湖可以搞敌人的火车;敌人扫荡,我们就进湖吃鲤鱼、休息。不过在这胜利的局面下,要抓紧时间开展群众工作,以防将来情况恶化。我想最近在这湖里开办一个训练班,吸收湖边一带村庄的积极分子参加。如果我们在这里打下政治基础,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现在开训练班,比你在南峪时要好得多了。”李正点了点头,很亲切的望着远方湖里的景色。由于这半年的艰苦斗争,使他们不但能够在这里插下脚,而且能够胜利的向鬼子进行战斗,不辜负上级和人民对他们的希望。因此,眼前的景色也就分外显得美丽。是的,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微山岛有他们的长枪队,已扩大到三十人,都是日本武器装备,两挺歪把机枪、一门手炮、三十支日本大盖子。队员们都是身强力壮,他们经常驻在铁道游击队后方——微山岛。短枪队在湖外铁道两侧活动,除了原有的短枪,又添了打冈村缴获来的二十响匣枪,打起来嘟嘟的像小机关枪。他们活动于湖边所有的村庄,每到一个村庄,都像到了家里一样,那里有关心和爱护他们的老大爷、老大娘、青年、妇女和儿童,村民们为他们放哨、送信,遇到危急的情况,就掩护他们。他们白天在村里,夜晚睡在禾田里。当瞅着敌人的空隙便于袭击的时候,短枪队员就窜到湖边,一声口哨,小船像箭一样划向微山岛;不一会申茂带着长枪队,把机枪架在船头上,出湖登岸。就在这时候,铁路上或据点附近,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铁道游击队在痛歼敌人了。当敌人大兵出来,短枪队早没在禾田里,长枪队搬运着胜利品,登上小船,悠然的穿过荷花丛到微山岛去了。
想到这里,李正笑望着老洪,他们对了一杯。李正说:“是的!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我们已经和这里人民建立了联系,如鱼得水了。”
老洪说:“回想刚过来的时节,我们简直不能傍村边,一进庄,鬼子就包围上来。现在我们走到哪里,就可以在那里休息、战斗。一个通知下去,所有的伪保长都来开会。”说到这里,老洪对李正说:“我看这些伪保长也得训训,我们队员到了庄里,他们为了讨好,常以酒肉招待;这么大方,钱却都摊在老百姓身上呀!”
“这个问题很重要!”李正说,“我们应该随时注意和关心群众的利益,才能发动群众,得到人民对我们的支持。山里抗日根据地,现在已进行了减租减息,使广大的农民生活得到改善,鼓舞了抗日热情;并在这次伟大的群众运动里提高了觉悟,组织起来。这是巩固和扩大根据地,发动群众,争取抗战胜利的一件大事。可是我们这里是敌占区,敌人在这里有着优势的兵力,经常出发扫荡,按中央指示,敌占区还不能进行这样的群众运动。可是维护群众利益,却是不变的原则,我们要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尽可能使敌占区的人民少受损失,照顾群众利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里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在这里靠搞火车自给,不向群众要给养,并搞粮食车救济了这一带的春荒。打退了顽军,减轻了群众的负担。并且打特务,打击和制服伪政权,不让敌伪对群众进行敲诈,这都是照顾了群众利益,这也就是我们能够打开这里的局面的一个基本原因。你刚才提到的伪保长的招待问题,我们应该立即纠正。不但这样,而且,我要召他们开会,要他们想尽办法应付鬼子,减少群众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