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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还得穿埃米莉那条旧短裙。它皱巴巴、脏兮兮,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凯利拿到洗衣机里也没有洗干净。她的衣裳都是自己洗、自己熨。她母亲忙得一点空也没有,而且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她以羡慕的眼光看着阿比那熨烫得平平整整的咔叽衬衣和他那双虽然很便宜但却擦得亮亮的懒汉鞋,不由叹了口气。
尽管她有点忌妒他,可是他毕竟是她唯一真正的朋友——只有他觉得她打扮得漂亮点儿没有什么不好。凯利担心他会跳到九年级去,那样她就不大容易见到他了。
阿比走到她身边,双眉依然紧锁。他抬头看着她说:“莱文博士今天怎么没有来呢?”
“不知道。”她回答说,“也许有什么事吧。”
“什么事呢?”
“我说不上来,反正有事。”
“可是他答应今天来的呀。”阿比说道,“说要带我们去野外,都安排好了的。我们都得到了家里的同意,什么都准备好了。”
“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还可以去嘛。”
“可是他是应该来的。”阿比固执地说。他这种样子凯利以前也见过。他习惯于对大人的依赖,觉得自己的父母亲就很可靠。凯利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不要紧的,阿比。”她说道,“我们直接去找索恩博士好了。”
“你觉得行吗?”
“当然了。为什么不行呢?”
阿比有些犹豫,“也许我应当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为什么?”她说道,“你知道,她肯定是会让你回家的。走吧,阿比,我们这就去吧。”
他还在犹犹豫豫,显得有些心神不定。阿比也许很聪明,可是只要计划好的事情稍有变动,他就会感到担忧。根据以往的经验,凯利知道如果她硬要催他,他就会发牢骚,会跟她争起来。她只好耐心地等着,等他自己拿定主意。
“好吧。”他终于说,“我们去找索恩博士。”
凯利笑了,“五分钟以后在大门口见。”
她从二楼朝下走的时侯,又听见有些人起哄似地喊叫:“凯利是个小能人,凯利是个小能人……”
她把头高高地昂起。又是那个傻乎乎的艾莉森和她那帮傻乎乎的朋友站在楼梯下面取笑她。
“凯利是个小能人……”
她没有答理她们,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校长助理卡诺萨最近刚刚专门宣布不许取笑孩子们,可是她看见管宿舍的恩德斯小姐就站在附近,对这种事情却不闻不问。
“凯利是个小能人……”她身后继续传来姑娘们的起哄声。“她是银幕……女皇……很快就要黄……”她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她看见阿比手里拿着一捆灰色的电线,正在学校门口等她。于是加快了脚步。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说道:“别理她们。”
“她们是一伙傻丫头。”
“一点儿不错。”
“我根本不在乎。”
“我知道,别理她们就是了。”
他们身后传来那些女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凯利……阿比……去晚会……学数学……”
他们走出校门,走进了明媚的阳光。学生们回家时的喧闹声盖过了那些姑娘们的起哄声。停车场上,黄色的校车正在等着,这一段街上停满了父母亲来接孩子的各种汽车。孩子们走下台阶,朝各自的车子走去,一时间,挤挤擦擦,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阿比身体猛然往下一缩,躲过朝他头顶上呼呼飞来的一只飞碟盘。他朝马路那边看了一眼。“又是那个人。”
“唔,别看他。”凯利说道。
“我没看,没看。”
“记住莱文博士的话。”
“啊哟,凯利,我记得的。好了吧?”
在过去两个月里,他们时常看见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灰色托罗斯轿车。还是那个胡子乱莲蓬的人,此刻正坐在驾驶盘后面假装看报纸。自从莱文博士在伍德塞德中学上课以来,那个人就一直在跟踪他。凯利认为,莱文博士之所以要让她和阿比帮他的忙,主要就是因为那个人。
莱文跟他们说,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帮助他拿拿器材、复印复印班里用的贤科、收收作业本之类的平常小事。他们觉得替莱文博士干点事是很光彩的——不管怎么说,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干点事情是非常有趣的——所以就答应了。
可是莱文一直也没有让他们帮他干多少班里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干。不过他倒是让他们干了不少到外面跑跑腿的小事。他告诉他们要注意避开那个长胡子的人。这一点很容易做到,因为他们是小孩子,从来也没有引起过那个人的注意,
莱文博士解释说,那个长胡子的人之所以跟踪他,是因为他上次因超速行驶被警察抓起来过,但是凯利不信。她妈妈曾因酒后开车两次被警察抓过,可是从来也没有什么人后来还跟踪她。所以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跟踪莱文,不过,显然莱文是在从事某种秘密的科学研究,但他又不愿意让别人发现。有一件事凯利是知道的——莱文博士对他所教的这个班并不怎么关心。他上课往往都是临时拼凑、临场发挥的。上课之外的时间,他常常在学校大门口走一走,把一盘录好音的讲课磁带交给他们,然后就从后门出去了。那些日子里,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交给他们办的跑腿差事也非常神秘。有一次他们到斯坦福大学一位教授那儿拿来五个小塑料方块。那种塑料很轻,有点像泡沫。还有一次他们到城里一家电子器材商店取回一个长方形的小装置,柜台后面那个人显得神色紧张,好像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似的。还有一次,他们取回一个看起来好像是放香烟的金属筒。他们感到很好奇,就把它打开了。他们看见里面有四个盛着草黄色液体的密封小塑料瓶。他们看到之后感到很不安,因为那些瓶子上贴着“非常危险!致命剧毒!”字样和一个表示危险生物的国际通用三叶标志。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莱文给他们的任务都很普通。他常常让他们到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去复印各种学科方面的文件:日本的铸剑术,X光结晶学、墨西哥吸血蝙蝠、中美洲火山,厄尔尼诺洋流、山羊的交配,海参的毒性,哥特式教堂的飞檐拱墙……
莱文博士从来也没有解释过他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有那么大的兴趣。有时他每天都让他们去找材料。可是后来他又突然放弃某个题目,而且此后就只字不提了。接着他们又要替他去找其他材料。
当然,他们可以从中悟出一些东西。其中有很多东西跟索恩博士替莱文博士制造的探险用的车辆有关。但是,大部分时间,那些题目都非常神秘。
有时凯利在想,不知那个长胡子的人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会得出什么结论。她心想,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情况。不过,那个人看上去比较懒。他从来也没有想到凯利和阿比正在为莱文博士干一些事。
长胡子的那个人此刻根本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学校大门方向。他们走到街的尽头,坐在一张长凳上等公共汽车。
第八章 标牌
小雪豹把瓶子从嘴里吐出来,身体向后一滚。来了个四脚朝天,并轻轻叫了一声。
“它是想得到爱抚。”伊丽莎白·格尔曼说道,
马尔科姆伸手抚摸它的肚皮。小雪豹翻过身。在他的手指上咬了一口,疼得他叫起来,
“有时候它就这样。”格尔曼说道,“多姬,你这个坏东西!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尊贵的客人呢?”她抓住马尔科姆的手,“皮没有破,不过我们还是应当清洗一下。”
现在是下午三点,他们是在旧金山动物园的白色研究实验室里。伊丽莎白·格尔曼是这个实验室最年轻的主任。由于要汇报她所发现的情况,她推迟了下午给小雪豹喂食的时间。马尔科姆看他们喂一只小猩猩的时候,那小东西像婴儿似的往外吐。他还看了小考拉,然后才来看这只非常可爱的小雪豹。
“真对不起了。”格尔曼说着把他带到一个水池旁边,甩肥皂给他擦了擦手,“我认为你这个时候来很好,因为上正常班的人员全都开周末例会去了。”
“为什么?”
“因为大家对你给我们的那个材料很感兴趣,伊恩。很感兴趣。”她用毛巾替他把手擦干,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番,“我想你是会活下去的。”
“你发现了什么?”马尔科姆问道。
“你得承认,这个发现很有刺激性。顺便告诉你一下,是从哥斯达黎加来的。”
马尔科姆毫无表情地问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因为现在有许多谣传,说在哥斯达黎加发现了以前未曾发现过的动物。这肯定是一种未知动物。伊恩。”
她领他走出小动物护理室,走进一个小会议室。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把手杖放在桌子上。她把灯光调暗,啪嗒一声把幻灯机打开。“好了,这是我们开始实验之前,你的那个原始材料的特写镜头。你可以看见,它是一块动物肌体组织,已经严重坏死。它宽四厘米,长六厘米,上面拴着一个二厘米见方的塑料标牌。这块组织是用刀子割下来的,不过刀子不快就是了。”
马尔科姆点点头。
“你会用什么呢,伊恩?折叠小刀?”
“大概吧。”
“好吧,我们先来看这个组织样本。”换了一张幻灯片。马尔科姆看见一张显微镜下拍的幻灯片。“这是浅表皮层的组织切片。这一块块边缘不齐的地方是死后组织坏死对皮肤造成的破坏。但是,有趣的是它的表皮细胞的排列。你将注意到染色细胞,或者叫色素细胞的密度,从切片上你可以看出,这儿的染色细胞和这儿的红色素细胞有所不同。从总的情况来看,它像是蜥蜴类或是钝喙蜥属。”
“你是说蜥蜴?”马尔科姆说道。
“是的。”她答道,“它样子像蜥蜴——当然这张照片上的不很像。”她指了指幕布左半边的一个地方。“你看见这儿的一个细胞剖面没有?有淡圈的这个。我们认为这是肌肉。染色细胞既可以开又可以闭。也就是说,这只动物可以改变颜色,像只变色龙。你看见这儿的一个大椭圆形没有?它的中间呈灰白色。这是股嗅腺孔,其中央部位有一种蜡状物质,目前我们正在对它进行分析。但我们认为这是只雄性动物,因为只有雄蜥蜴才有股嗅腺。”
“我明白了。”马尔科姆说道。
她换了一张大幻灯片。马尔科姆看见了一个海绵状物质的特写镜头。“往深层去。从这儿我们看见表皮下几层的结构。严重变形,因为这个动物受到梭状牙疱杆菌感染产生了气泡,使得它全身胀了气。但你可以看出它的血管——看,这儿一个——这儿还有一个——它们的四周都有平滑的肌肉纤维。这不是蜥蜴所具有的特征。也不是任何爬行动物的特征。”
“你是说它像是热血动物?”
“是的。”格尔曼说道,“不一定是哺乳动物,也许是鸟类,很有可能是一只死鹈鹕之类的东西,哦,我也说不清。”
“唔……”
“不过鹈鹕的皮肤可不是这个样子。”
“是啊。”马尔科姆说道。
“也没有羽毛。”
“唔……”
“现在,”格尔曼说道,“我们已设法从血管内壁空间取出极少量血样。很步,但用来进行显微分析已经绰绰有余,看这个。”
又换了一张幻灯片。马尔科姆看见的是一大堆细胞,其中主要是红细胞,偶尔有几个白细胞。整个画面看上去乱糟糟的。
“这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伊丽莎白。”
“呃,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最精彩的。”她说道,“首先,是这些成核红细胞,这是鸟类的特征,而不是哺乳动物的特征,第二,畸形血红蛋白跟其他蜥蜴的几对基本细胞大有区别。第三,变异的白细胞结构,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来进行确定,但我们认为这个动物具有异乎寻常的免疫系统。”
“这是什么意思,“马尔科姆耸耸肩说。
“我们不知道,从样本上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顺便问一句,你能弄些这种样本来吗?”
“也许能弄来。”他说道,
“从哪儿,从B场地?”
马尔科姆显得迷唐不解。。B场地?”
‘帕耍这是这个标牌上的凸花标记。”她换了一张幻灯片。“伊恩,我看这个标牌很有意思。在我们动物园里,我们一直在给动物装上标牌,所以我们对于世界上销售的普通标牌都很熟悉。谁也没有见过这种标牌,看这张,是放大了十倍的。这个标牌实际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它的外层是一层塑料面,是用一个有泰富隆涂层的不锈钢夹从另一面固定在动物身上的。这个夹子很小,是用于幼小动物身上的。你刚才看见的是只成年动物,对吧?”
“好像是。”
“所以这个动物带上这块标牌有不少时间了,从它很小的时候就带上了。”格尔曼说道,“从它的磨损情况来看,这种判断是有道理的。你看它上面坑坑洼洼,这就不同寻常了。这种塑料有很强的耐磨性能,是我们用来制造橄榄球帽的材料,坚硬无比,一般性的磨损不可能造成这种坑坑洼洼的情况。”
“那是怎么造成的呢?”
“几乎可以肯定是化学反应,像是接触到酸,比如是喷洒的酸所造成的。”
“像是火山中喷出的东西?”马尔科姆说道。
“有可能,尤其是从我们所了解的其他情况来看。你看这个标牌相当厚一实际上有九毫米厚。中间是空的。”
“空的?”
“是的,它是中间空的。我们不想打开它,所以对它进行了X射线透视检查。现在看这一张。”她换了一张幻灯片。马尔科姆看见这只标牌里面是一些线和立方体。
“看来受腐蚀很严重。这再次说明可能是酸性物质的作用。这个东西是什么,已经毫无疑问了。它是一只无线电标牌,伊恩。也就是说,这只不寻常的动物,这只热血蜥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是上了标牌的,而且是从生下来就有专人饲养的。这种情况使得这儿的人感到不安了。有人在饲养这种东西,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马尔科姆答道,
伊丽莎自·格尔曼叹了口气。“你是个撒谎的混蛋。”
马尔科姆伸出手说:“能把样本还给我吗?”
她说道:“伊恩,我讲了这么多,你就要走?”
“样本呢?”
“我觉得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我会解释的,我答应你。大约两个星期之后,我请你吃午饭。”
她把一个银箔小包朝桌子上一扔。他伸手把它拿起来放进衣袋里。“谢谢,伊丽莎白。”他站起来准备走,“我也不愿意就此告辞,可是我得马上去打个电话。”
他朝门口走的时候,她说道:“顺便问你一下,伊恩,它是怎么死的?这只动物。”
他停住脚步。“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们在切取表皮细胞的时候,在外表皮层下面发现几个异体细胞。别的动物身上的细胞。”
“说明什么呢?”
“这是你看到两只动物打架时候的典型情况。他们互相间有摩擦,所以细胞被挤压到表皮层里去了。”
“是的。”他说道,“尸体上有打斗的痕迹,这只动物受了伤。”
“你还应当知道,它的血管有慢性收缩症状。这个动物当时很痛苦,伊恩。不只是因为打斗中受了伤。那个伤在死后不久就消失了。我说的是长期的、慢性的痛苦。无论它生活在什么地方,它的周围环境都非常不利,非常危险。”
“我明白了。”
“所以我才要问你。一个带着标牌的动物为什么会生活得如此痛苦?”
在动物园入口处,马尔科姆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跟踪,就在一个公用付费电话亭里给莱文打电话。那边是自动录音电话,莱文不在。怪事,马尔科姆心想,你想找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大概又是领他那辆被扣押的法拉利车去了。
马尔科姆挂上电话。朝自己的车走去。
第九章 索恩
工业园区最尽头的汽车修理厂那轧制的金属大门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