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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禽巨翅扑腾起一阵强劲旋风,不亚于一架小型直升机在工厂里起飞的风力。一时间,“伏魔圈”内仅剩的两根蜡烛同时熄灭,灰土扬起,隐隐盖住了红线。
洛根双脚悬空,被怪物带着俯仰折冲,东飞西撞,脖子在怪物如铁钳般的利爪里,就要被扯断。
他一手紧紧拽着怪物布满坚硬鳞片的利爪,一手握着一把银枪,苦不堪言。
那把原始凶器——黑曜石双刃匕首早已在怪物伸出翼下两爪,突然袭击时掉落地面,刀尖被摔断了一截。
因为窒息,洛根主教全身无力,他费力抬起拿着银质手/枪的右手,刚要开枪,只见怪物身躯一弓,下肢的鹰爪陡然伸出,紧紧箍住了举枪的那只手腕。
几声枪响,银制弹头全部穿过怪物羽翼上厚实的翎羽,击在水泥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齑粉。
变故陡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齐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怔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从背后伪装成琴盒的装备箱中,掏出一柄雕花十字弓,弓里碳钢□□已经上膛。
他瞄准拖着主教满屋『乱』飞的巨大怪物,一箭『射』出。
□□正好『射』中那只怪物抓着主教脖子的利爪,怪物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将洛根主教摔了出去。
齐诺从大腿上绑着的箭盒里抽出一支□□,装箭上膛,对准半空中的怪物发『射』,这一箭落空了。
洛根主教从水泥地板上狼狈爬起,满脸尘土,额头脖子上鲜血如注,他快速站直身,回头向着空中俯身袭来的庞然大物连发两枪。
怪物在空中飞行迅捷,一枪落空,一枪打在怪物身上。
巨禽一度失去平衡,扑腾着巨翅坠落地面,没有给洛根主教一丝喘息的机会,怪物落地后随即啾鸣两声,冲着主教再度袭来,锋利鹰喙和腋下双爪顷刻间近在咫尺。
枪膛里还有两颗子弹,洛根主教心里有数,他一定要在今天结束了“伏魔阵”中的两名女子,否则“新教”千年基业又将再度陷入危机,后果不堪设想。
巨翅怪物欺到近前,一只布满鳞片的利爪倏然伸出,抓破了他的肩膀,锋利如刀的鸟喙随即狠狠向他戳来。
齐诺适时地『射』出几根□□,每每帮他躲避险象环生的危险境地。
洛根一边左支右拙,费力躲避怪物猛烈的袭击,一边分神去看已经失去威力的魔法阵中两名女子的情形。
那名红衣女子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率先复苏过来。她拖着沉重的银铐,双手伸出,去拉侧伏在一旁的娇美女孩。女孩被她拉住,一节一节支起身体。红衣女子扶着脚步踉跄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洛根主教一边抵挡着受伤巨禽的袭击,已然分身乏术。百忙之中,双目一凛,将枪口对准那名红衣女子的后脑,砰地一声扣动了扳机。
猛禽如通灵『性』一般,千钧一发之际,用巨翅挥开了他的手臂,子弹砰然『射』出,轨迹却已大变。那颗银子弹倏地一声穿过白落羽的黑发,蹭着她的耳际划过脸颊,飞『射』过去。在白落羽脸上留下一道清晰醒目的弹轨。
白落羽脸颊登时火辣辣的一阵剧痛,猩红的鲜血如走珠一般,顺着雪白的小脸滑落,形成一道道错落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齐诺连发好几只碳钢□□,暂时将巨禽猛兽『逼』退了几米远,洛根脚下站稳,再次抬起枪口,决定孤注一掷。
脸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被子弹划伤的白落羽脚下一顿,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伸手去『摸』脸上的灼痛,抬眼正好瞥见洛根主教再次抬手举枪。目标微有倾斜,并不是自己。
不知为何,白落羽大脑一片空白,脚下却不自觉向枪口的轨迹方向迈了一步……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倏然跳落,不偏不倚正好扑到了洛根主教那只伸得笔直的手臂上,这一枪砰然响起,纯银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了一阵碎石齑粉。
银质子弹已然用尽,黑曜石匕首已经碎成两截,洛根主教的脸阴沉得像随时能打下一个炸雷。心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虎归山。
刚想要生擒肉搏,又被身后扑来的猛禽怪物巨翅一扇,扑倒在地。
红衣女子双手将怔愣愣的白落羽猛然拽到身后,白落羽随着她的大力,脚下踉踉跄跄滑行了半个圆圈,被甩到女子身后。
红衣女子猝然抬头,神情凛然,目光烈烈地望向工厂顶棚的裂口,看到裂口处,那个挟持白落羽引诱自己过来的栗发女孩正探出头来,回望着她。
红衣女子幽深紫瞳『射』出两道灼灼锋芒,与陆薇琪深深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触即分。栗发少女目送红衣女子和那块小年糕的身影在工厂大门前一闪而逝。
栗发少女不知为何心脏无端狂跳了半天,她默然伏在屋顶上,用手抚住了胸口。
电光石火的一瞬,她直直地望向红衣女子的双眸,好像读懂了她的意思,那女子对她说——前事不问,你的好,我记下了!
巨禽怪物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洛根已经没有趁手的武器,齐诺的十字弓发箭缓慢,两人应接不暇。
神庭佑见红衣女子已经逃脱,扯住陆薇琪的衣袖,示意她快点追。陆薇琪若有所思,口气淡淡地道:“要追,你去追。《巫典》——也让给你。”
神庭佑乌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陆薇琪白净的小脸像凝了一层寒霜,语调平缓地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吗?最好一击致命的。”
神庭佑深深望了她一眼,双手认真地在黑风衣上上下翻动,最后终于在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什物。
她有一丝欣喜,跟陆薇琪说:“找到了。”
陆薇琪眉宇舒展,一脸期待地将手掌举到她面前。
神庭将一柄多功能瑞士军刀珍而重之地放到陆薇琪的掌心里,抿了抿形状优美的菱形嘴唇,略带赧然地低声说:“只有这个了。我出门从来不带武器。”
待凝神看清手心里的什物时,陆薇琪嘴角抽动,仰天翻了个白眼。又伸手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外套为了躲避“新教”女巫猎人的追杀,已经脱掉。此时她只穿了一身白『毛』呢套装,身上别无所长。刚才被工厂里的突变攫取了全部注意力,现在回过神来,不禁冻得瑟瑟发抖。
眼前通体雪白的少女双臂抱胸,楚楚可怜,像一只受冻的小白兔。神庭佑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将身上的黑『色』『毛』呢风衣脱下来罩在陆薇琪身上。
陆薇琪披着还带有神庭佑体温的衣服,发了半晌的怔,白瓷般的小脸讪讪地浮出一抹红晕,很不自然地吐了几个字:“谢谢——你救我。”
神庭薄唇一抿,眼睫轻颤,眼中有什么闪了一闪,随即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她顿足站在客厅中央,一束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行李箱和礼物上,她心念电转,疾步上前提起行李箱和礼物,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在黑暗中跑向楼梯后面的储物室。
白落羽全身颤抖不已,不远处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从父亲敞开的书房大门透出了灯光,她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不住祈祷,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真的有神明,能帮她脱困。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锁门。她在心中默念着,手腕扭动储物室的门把手。咔哒一声轻响后,门应声而开。她快速挤了进去。『逼』仄狭小的房间里,黑暗如粥一样浓稠,空气里有尘土的气息,然而她都不在乎了。她听到客厅里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来回搜寻。
他们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间的大门,客厅里的灯光透过门缝蔓延到白落羽的脚尖。她听到他们聚集在客厅中央交换信息。
“看到人了吗?”
“没有。”
“要是有人,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对,一定得抓住他。”
“厨房里有没有?”
“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客房里呢?”
“客房里也没有。”
“沙发后面,窗帘后面都检查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白落羽双手交叠着捂住嘴巴,在一片黑暗里紧闭双眼。
有个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楼上什么也没有。”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可能就是刚才那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都没注意。”
那个女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白落羽的母亲杨若冰。
他们交谈了片刻,脚步声就逐渐远去了。白落羽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靠着墙根,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等等,”那个低沉的男声突然问道:“那个小门看了吗?”
杨若冰回答:“没有,那是一间储物室。”
低沉的男声:“我去看看。”
男人疾步走到储物室门前,一把扭开门,向室内望去。储物室里如杨若冰所说的一样,摆满了废弃闲置的家具、物品、大小纸箱和一个粉『色』行李箱。男子用手电筒向堆积起来的纸箱深处照了照,没有任何发现,就转身走了,门口摆放的精致礼盒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兴趣。
白落羽紧紧蜷缩着身体,手指绞在一起环抱住膝盖,在落满尘土的柜子里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过光洁的脸庞,一滴一滴洇进衣服里。这是一场诡异阴森的噩梦,等到天明时分,她希望自己正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沐浴着加州的阳光。
然而这一夜无比漫长,她没有如愿从梦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人的听觉会异常灵敏,她听到了纷『乱』杂沓的脚步声,那些星夜来访的信徒又披星戴月的离开,她听到她母亲送别他们时说的艰深晦涩的话语,她听到她的父亲叹息祭祀的失败。
几个词汇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里,朔月、献祭、活祭品、塞壬裂空之镜、智慧以及永生……
柜子里的灰尘味和『逼』仄的空间让她窒息,白落羽昏昏沉沉陷入短暂的梦境。
她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醒的,她在柜子里听到激昂的《红莲之弓矢》,全身一凛,一头撞在上方的木板上。快速按下了接听键,她哑着嗓子轻声说:“喂——爸。”
她已经将声音压得极轻,确保在层层阻隔下,楼上的二人听不见。
对面响起了白衍低沉的嗓音:“小羽啊?忙什么呢,昨天你妈过生日也不打个电话。”
白落羽轻声道:“赶小论文呢。到期末了嘛。”
白衍:“过几日就放寒假了吧,回来吧。我和你妈都很想你。”
经历了昨天那场耸人听闻的事件,现在的白落羽听到这样温馨的对话,不知作何反应,她敷衍道:“好的,我看看课程啊,有时间就回去。”
“那就说定了。放假日期告诉我,我给你订机票。”
“……好。”
她的父亲从来没有这样直白的表示过期待她的归国。这让白落羽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挂上电话不久,白衍和杨若冰的声音相继在客厅里响起。
杨若冰:“白衍,你叫落羽回来干什么?我说过了,落羽可是我的宝贝。”
“眼下不是没有办法吗?”
“你一个生物学的大教授,这点号召力还没有吗?”
“哎,再说吧。我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下午开学术研讨会,我送你。”
一阵嘈杂后,客厅里恢复了寂静。白落羽确定外面无人后,慢慢从柜子里爬出来。她一边贪婪的呼吸着客厅里干净的空气,一边伸展着僵硬的四肢。
她反复咀嚼着父母之间的对话,结合昨夜经历的种种。隐隐觉得白衍突然叫她回国,其动机并不单纯。
他们想要她也加入组织?他们急需她为组织服务?可是她一个读文学的大二学生能做什么呢?
而在母亲若有似无的反对意见中,她发现杨若冰虽然平时对她淡淡的,其实私底下还算回护她。
不管怎么样,白落羽早在地下室里就已做好了决定,她要马上逃离这里,逃离她无法理解的一切混『乱』荒诞,回到学校去,回到上课、打工、读书、聚会的日常次序中去。
她慢慢推开大门,灿烂的阳光一寸一寸从门缝中袭来,她沐浴着冬日的暖阳,感觉整夜的阴霾都将离她远去。她提起拉杆箱,迈开脚步,就要融入光明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甜香钻入她的鼻腔。那好闻的味道,神圣中带着纯真,静谧中透着诱『惑』,心中的某个地方,少女像玉石一样绝美的脸庞静默地转向她,宛如黑水晶的深邃眸子正无声地凝视着她。
与此同时,有几个令人感觉不详的词汇掠过了白落羽的脑海。
朔月、献祭、活祭品……
第十二章 浇奠仪式
“啊,”白落羽发出一声轻呼,这个人她曾见过。就是开着陆地巡洋舰,跟出租车司机打听去w市高速路口的那个人。当初,她们不知道这人与她们同路,一度以为他/她是教团的追兵。
来人听到白落羽的惊呼,脚步一顿,墨瞳斜睨,探测仪一样从上到下打量了白落羽一遍,一张冷峻的帅脸,无甚表情波动。
白落羽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紧张,随即想起,当时自己和“小姐姐”坐在出租车后座。这人问路时,应该没有看见她们。这人见到她时表情冷漠,更证明了他/她跟教团毫无关联,不禁安心了不少。
她想,这个时间点,她的父母应该已经发现了家中的异变,地下室里的“活祭品”失踪了,就算派人寻找,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去w市的火车上。不管怎么样,前方的路已经不算漫长了,只要把“小姐姐”送去美惠岛,自己就坐最近一般飞机离开。
这人站在过道中央,望了望何七顾身旁的空位,又转头望了望过道另一侧的空位,很有礼貌地征得了一对母女的同意,坐到了母女对面。
他/她跟白落羽只隔一条狭窄的过道,对角线相视而坐。白落羽偷眼打量这个长相出挑的“美男”,发现他轻装上阵,只随身带了一个黑『色』公文包。她心里暗忖,这个人先于自己上高速,可能是车子开到了巫桐,大雪封路,才不得不转坐火车吧。只是,那辆巨大的陆地巡洋舰停在巫桐这偏僻的山村,不会有事吗?
这人半垂着一双别有风情的凤眼,羽眉漆黑,黑瞳乌亮,雪白的脸颊上表情寡淡,一股无法铭说的禁欲和自律气质。此时,他/她正一手支颐,右手食指上一枚花纹繁复的藏银戒指十分显眼。不但白落羽在偷瞄他,连他对面坐着的小女孩也对他兴趣十足。
小女孩瓮声瓮气地搭讪:“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小女孩天真浪漫,上来就打了一记直球。她母亲一听这话,赶紧去捂孩子的嘴,一脸歉意地冲对面那人笑了笑。她深知巫桐人的厉害,弄错了『性』别,说错了话,惹怒巫桐人,会倒大霉的。
被叫做“小哥哥”的这位,线条优美的菱唇向上一勾,不禁轻笑出声。低沉温柔的声线,对女孩说:“我可不是小哥哥啊。”
这么一笑,罩在脸上的冷峻气息如春雪初融一样消弭殆尽,显得脸部线条更柔和了几分,这一看,真的不能再叫“小哥哥”了。
这人一双好看的内双凤眼,锋芒流转,像是能看穿人心底的恐惧一样。她貌似随意地跟小女孩的母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