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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恨我?”郭骁握拳问。
宋嘉宁笑了,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然后在郭骁恼羞成怒的注视下,宋嘉宁收了笑,一边落泪一边望着他道:“郭骁,是你先恨我的,恨我与母亲嫁到了郭家,恨我过得一天比一天好,恨我得了王爷青睐当了王妃。你觉得我不配做人上人,所以你千方百计折磨我,你活着,要我心神不宁,你死了,还要活过来继续折磨我我也想问问你,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她泪流不断,全都落到了郭骁心里,郭骁受不了她这么说,重新将人抱到怀中,闭着眼睛苦涩道:“安安,我从来没有恨你,我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早在父亲接你回家,早在我拿紫薯球逗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只是你成了我妹妹,我,不敢表现出来。”
如果不是兄妹名分挡着他,早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对她说了,哪里会给赵恒机会。
宋嘉宁不信,一个字都不信,前世他们不是兄妹,可郭骁连个妾室,连入住国公府的资格都不给她。
“你真喜欢我,就不该强迫我。”宋嘉宁犹抱一丝希望道。
郭骁轻笑,睁开眼睛,对着车窗道:“我不强迫你,如何与你在一起?”
宋嘉宁刚刚冒出来的一点希望,彻底断绝。
郭骁从来都没有喜欢她,他只是觊觎她的身子与姿色,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他不容许他看上的女人被旁人抢走,所以才想方设法得到她。归根结底,他要满足的是一己私欲,喜欢,无非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
宋嘉宁真的不想跟他说话,可听着连续的车轮滚动声,宋嘉宁害怕,怕她被郭骁带走后,就再也见不到家中的儿女,见不到尚未归来的王爷。
一直因为抗拒而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这辈子第一次,宋嘉宁主动抱住了男人的腰,脑袋也乖顺地搭在他肩头,似有眷恋。她这样,轮到郭骁僵硬了身体,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抢来的女人。
宋嘉宁后脑对他,声音轻似梦呓:“大哥,你可知道,去年你的死讯传到京城,祖母花白的头发,哭得全白了?”
郭骁心头猛缩。
“我没见过父亲哭,但他很少笑了,前年看着好像还是三十出头,去年下来,父亲明显老了,与茂哥儿说话时,说着说着父亲的眼神就变了,仿佛透过茂哥儿,看到了别的人。还有端慧,她搬去公主府了,自进去,便再也没有出过门”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走?”郭骁猛地握住她肩膀,逼她坐正,用泛红的眼睛盯着她:“安安,你变聪明了,知道我最怕听到什么,可你别忘了,我宁可让家人悲痛也要假死,全都是为了你!你说,我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得到你,我可能回头吗?”
宋嘉宁脸白如纸,眼泪无声滚落。
郭骁却笑了,笑容狰狞,一字一字摧毁了她所有希望:“就算我死,也不会放了你。”
寿王府。
王妃郡主刚被歹人劫持走,双儿就将此事告知了岑嬷嬷,岑嬷嬷与她都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同来伺候王妃,双儿最信任的就是岑嬷嬷。岑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经历的事情多,但这种大事也是第一次遭遇,当场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急得满头大汗,偏偏想不出一个办法。外面街上藏着契丹人,王府一有动静,对方就会放响箭,无异于王妃郡主的催命符
而且,事情闹大了,王妃便是回来,名声也完了,谁不知道王妃生的国色天香?美人被掳,还能全身而退?
岑嬷嬷心急如焚,下意识觉得,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包括寿王府的一众奴仆。王妃身边的几个丫鬟都靠得住,至于前院
岑嬷嬷只请了前院管事来商量,那可是王爷的心腹。
管事听闻,同样出了一身冷汗,略作镇定后,管事低声嘱咐道:“稍后我会安排暗卫,日落之后便出城追踪,再派人快马加鞭知会王爷,契丹人北上,必然会经过我大周边境,若速度够快,或许能赶在对方回辽前拦截。王府这边,暂时保密,只称王妃身体不适暂不见客,一切等王爷决断。”
岑嬷嬷看了眼国公府的方向:“夫人那边”
管事摇头,声音坚定道:“一切等王爷决断。”
黄昏时分,二十几道人影悄然离开寿王府,再分别从四个城门离京。这是寿王府的暗卫,但暗卫也不是神,只有在王爷下达命令时,暗卫才会奉命行事。王爷王妃在内宅,他们总不能如影随形地盯着,窥探主子隐私。
夜幕降临,郭骁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码头,下车前,郭骁展开一件斗篷,要为宋嘉宁披上:“外面冷。”
宋嘉宁躲开了,扭着头。
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郭骁并不生气,能离她这么近,他已经很满足。
“你自己穿,不然我抱你上船。”将厚厚的斗篷塞到她怀里,郭骁摸摸她脑顶,先一步下了车。
宋嘉宁这才扫了眼车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宋嘉宁转身,悄悄挑开窗帘,窗外暮色四合,远处是旷野,前方,横亘着一条长河,哗哗的水声,为这寒冷的正月晚上更添寂寥。
“安安不出来,是等我进去接你?”
有人叩门,低声催促。
宋嘉宁抿唇,胡乱披上斗篷,刚穿好,门帘被郭骁挑开了。她下意识偏头,冷声问:“你要带我去何处?”
昏暗的马车,她瑟缩在角落,娇弱可怜最是动人。
看着那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郭骁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天府之国。”
208()
郭骁准备的船有两个船篷;一个给两个船夫用;二人交替赶夜船;正月天寒;晚上必须睡在蓬内才熬得住;另一个;自然是他与宋嘉宁住了。
船篷里点着昏黄的油灯;被郭骁推进来的那一刻,宋嘉宁一眼就看见了,简陋的床榻上;只铺着两方交叠的棉被,摆着两个枕头,犹如夫妻所用。宋嘉宁脸上一沉;停在门口;垂眸道:“这是何意?”
“我不碰你,但我也不会与侍卫同住一个船篷。”郭骁关上门;不容拒绝地道。
“我睡外面。”宋嘉宁立即转身;想要出去;郭骁却挡在门前;盯着她道:“水上阴寒;你在外面,我怕明早看到的是你的尸体。”
宋嘉宁毫不退缩:“我宁可冻死;也不想旁人误会。”
郭骁嗤笑,指着北面问:“你以为咱们分开睡;他日赵恒知晓你是被我所掳;会信我没碰过你?”
宋嘉宁脸色一白,脑海里刚浮现王爷的身影,身体突然凌空,却是被郭骁打横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通过这一路,宋嘉宁早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的力气,眼看就要到床上了,宋嘉宁抿唇,然后趁郭骁将她下去的一瞬间,立即抽下脑顶的发簪,转身,用簪尾抵着喉咙威胁道:“你再靠近一步,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她不信,不信两个人真睡在一个床上,郭骁会不碰她。
她头发散了乱了,杏眼瞪得圆圆的,像发怒的刺猬,对他充满戒备。郭骁却笑了,站在床前,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烛光,影子恰好投在她身上,好像两人融成了一体。注意到这个巧合,郭骁稍微移动了下,让自己的影子完完全全覆盖了她,自得其乐片刻,郭骁才无奈地问她:“安安,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在乎你,大可先要了你,事后你伤了残了或死了,与我何干?”
宋嘉宁目光微变。
郭骁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这点变化,他叹口气,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抓起白瓷茶碗转了几圈,再看着她道:“你敢威胁我,其实就是承认,你相信我对你的心,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宁可不碰你,也不想你受任何伤。”
他神色戏谑,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宠溺。
看着这样的郭骁,宋嘉宁再次记起了前世。郭骁因为她的姿色而罔顾亲情从梁绍手里要了她,但郭骁并不是满脑龌蹉的地痞流。氓,第一晚他试图与她同房,宋嘉宁一直哭,他便罢手了,为何?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因为他有世子的骄傲,他不屑用蛮力逼迫一个女人,他要她心甘情愿,至少也是半推半就。
宋嘉宁以死威胁,不是相信郭骁的心,而是相信郭骁没那么下作。
可宋嘉宁不敢说出实话,不敢刺激触怒郭骁,如果郭骁心情好就不会碰她,她宁可默认他的自以为是。
手依然攥着发簪,宋嘉宁低下脑袋,似乎心事被人戳穿。
灯光昏黄,她低着头,侧脸落寞而可怜,随时都可能落泪似的,不用刻意伪装,天生就是最招男人怜惜的风情。郭骁捏捏额头,认了,低声道:“你睡床,我坐这儿睡,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半夜欺负你。”
宋嘉宁一动不动。
她不信,郭骁也不劝了,解开斗篷盖在身上,面朝她闭上了眼睛。宋嘉宁偷偷看他,灯光之下,男人背靠椅子,冷峻面庞微微扬起,黑眸轻阖唇角上挑,竟显得温柔而安详。宋嘉宁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维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风声水声,船规律地摇摇晃晃,烛光摇曳,不知过了多久,宋嘉宁胳膊酸了,再看郭骁,已经趴到了桌子上,后脑勺对着她。宋嘉宁试探着放下手,身子悄悄往后挪,背靠船篷,再小心翼翼地抓起被子,慢慢盖到身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宋嘉宁一会儿想两个孩子,一会儿想念王爷,思念担忧痛苦绝望,各种情绪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可这些都敌不过人的本能。眼皮越来越重,对面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宋嘉宁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脑袋抵着膝盖。
她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郭骁突然睁开眼睛,一点一点坐正,一抬头,就见她蜷缩在床上,防他防得,有床有枕也不肯躺下睡觉。她不怕吃苦,郭骁却舍不得她白白遭罪,慢步走过去,再慢慢地扶住她肩膀。
宋嘉宁是睡着了,可她睡得并不深,感觉有人在碰她,宋嘉宁本能地便要推开对方。
“别怕,我说过不会碰你。”郭骁动作迅速,抢在她发作之前,先将人摁躺了下去,再拉起两层被子捂住她脑袋以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宋嘉宁确实冷,可被子带来的暖意丝毫比不上郭骁带来的冷,杏眼愤恨地瞪着他。
郭骁忍住摸她头的冲动,忍住亲她的冲动,只弯着腰,低声哄她:“你老老实实躺着睡,我马上回椅子上坐着,你再坐起来,再苛待自己,我就这样按着你一晚上。”
宋嘉宁浑身一僵。
郭骁看着她笑。
宋嘉宁嫌恶地扭头,眼睛紧闭:“你松手。”
“你躺着睡?”郭骁重复问。
宋嘉宁抿了下唇。
郭骁懂了,果然如约松手,回椅子上坐着去了。宋嘉宁背对他躺着,依然防备,提防身后的一举一动,然而防着防着,她又控制不住地睡着了。这一睡,就在轻轻摇曳的小船中,在规律的流水声中,睡到了天亮。
不知是水声还是男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宋嘉宁猛地睁开眼睛,转身一看,船篷中空空荡荡,并无郭骁的身影。宋嘉宁略松了口气,一抬头,却见她的被子上,竟然多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正是昨晚郭骁披着的那条。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逼近。
宋嘉宁立即退回床角,一手捞起枕头底下的簪子,暗中戒备。
门帘挑开,先露出郭骁的背影,随着他转身,宋嘉宁看到了他手中的食盒。
“阿四去附近集市买的包子,粗茶淡饭,你凑合吃点。”见她醒了,郭骁自然无比地招呼道。
宋嘉宁垂下眼帘。
郭骁不着急碰她,她却要仔细谋划逃脱的法子了,就算逃不走,也要设法传消息给王爷,让王爷知道她人在何处,而不是真的去跟辽国要人。
就在宋嘉宁心不在焉与郭骁一块儿吃包子时,遥远的北疆,寿王府的暗卫连夜奔波,终于赶在天亮来到了镇州大营,跪在自家王爷面前,低头请罪。一大早上的,骤然听闻王妃郡主被契丹人劫走了,福公公身子都晃了一下,还没站稳,先看向主座上的王爷,没瞧见脸呢,先瞥见王爷右手竟然握住了腰间佩剑!
这是气得要杀人了吗?
福公公扑通跪了下去,唯恐王爷大怒之下,连他也杀了。
赵恒是想杀人,想杀了眼前的暗卫,杀了他留在王府的所有侍卫,她与女儿足不出户竟然都能被契丹人劫走,这群人都是废物吗!
怒不可揭,赵恒管住了手,人却突地起身,一脚踹在了暗卫心口!
“属下有罪,罪该万死!”暗卫抹掉嘴角的血,重新跪正,诚心认罪道,“但请王爷明察,属下等人彻夜守夜,王府三面墙,绝无任何人能翻墙而入,对方定是先潜进国公府,再从国公府埋伏到王府花园,伺机而动。”
209()
契丹人从国公府潜入王府的?
赵恒握紧剑柄;冷厉目光投向了郭伯言所率兵马驻守的关南方向。王府侍卫森严;国公府守备不会比王府差多少;契丹人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墙而入;首先要摸清侍卫巡夜的规律;然后也要熟悉两府后花园的布局;曲径通幽;稍有不慎就会走错方向。
要劫走她与女儿,契丹人夜闯一次很难顺顺利利避过两府的侍卫,可赵恒相信;无论是他的王府还是郭家的国公府,都不会叫契丹人夜闯两次而没有任何察觉。唯一的解释,契丹人先买通了府内的仆人;暗中筹谋后;再一举得逞。
“可有内。奸?”赵恒冷声问。
侍卫低头道:“王妃早上被契丹人劫走,张总管与岑嬷嬷分别审讯府中下人;张总管亲自审讯了三次;属下黄昏出发时;依然没有查出任何线索。王爷;您封王开府已有八年;府中从未有小人作祟,属下斗胆推断;问题出在国公府。”
赵恒背对他而站,侧脸冰冷;脑海中早已乱成一团麻。她与女儿被人劫持了一天一夜;现在追究内奸、追究侍卫又有什么用?他只想知道她们娘俩有没有受苦是不是周全,只想知道歹人将她们带去了何处,只想立即回京,亲自去救她们回来!
可他奉命督战,无诏不得擅离军营,他走了,父皇会降罪,军心会动摇,才刚刚扭转的战局,就有可能再次被辽军占据上风。如实禀明父皇?念头刚起,就被赵恒掐灭了,她是他的王妃,她不能传出任何有损她清白的消息,除非契丹人真的当着大军的面用她们娘俩为质,他就不能公开此事!
“传令下去,边关戒严,严查车货,妇孺不得出,无论老幼。”双手握拳,赵恒冷声道。
福公公立即出去安排。
赵恒再吩咐侍卫:“王妃抱恙,闭门不出,不受探望,若走漏消息,尔等”
“王爷放心,此事若走漏半句,属下等人必当自裁谢罪。”侍卫抬头,对天发誓道。
赵恒寒着脸打发了侍卫,再命人去传郭伯言。
关南不远,骏马奔驰,不出一个时辰,郭伯言便火速赶至,福公公请他入内,他在门外守着。郭伯言看他一眼,挑帘进去了,一抬头,就对上了寿王剑芒似的锐利目光。郭伯言心中一凛,恭声行礼道:“臣拜见王爷。”
他弯着腰,赵恒却没叫他平身,一直走到郭伯言面前才停下,盯着郭伯言眼角的细纹道:“京城来报,昨日早上,王妃与郡主,被贼人劫走。”
郭伯言大骇,忘了尊卑,猛地仰起头,想问这怎么可能,但话未出口,就从寿王杀神般的神色中得到了肯定。震惊过后,郭伯言眼中腾起熊熊怒火,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