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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宁及时去门外迎接。
她也是宫女,但她的衣裳与寻常宫女又不一样,上面是桃红色的绣花褙子,下面配条素白的长裙,俏生生站在那儿,犹如四月新开的牡丹,脸颊娇嫩嫩吹弹可破,睫毛不安地眨啊眨,遮掩了那双妩媚的杏眼。
赵恒知道她先后服侍过两个男人,但,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找不到一丝风尘气,便是妩媚,也媚得生涩。男人们一眼就能发现她的好,偏偏她自己不知,正是那怯怯的眼神拘谨的举止,惹人垂涎。
赵恒承认,他着了此女的色相。他快三十了,登基之前,他是寿王,幽居王府,有福公公把关,没有婢女敢近他身,鲜有闺秀得机见他,赵恒也无意风花雪月,只喜一人练字作画。登基之后,他忙于政事,更无暇女色。
但他需要子嗣,就在他决定选秀的时候,宋嘉宁出现在了他面前。她衣衫湿透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胸前的起伏是他生平前所未见。她脸颊潮。红,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既勾人怜惜,又勾起了男人的兽。欲。
第一次,赵恒想要一个女人。
而端慧公主的筹谋,正中他下怀,故赵恒将计就计,救了她也将她接进了宫中,留给郭骁的,只有一具与她身高相似但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三日前,郭骁回京,在残败的庄子呆了一天一夜,昨日,郭骁跪求他收回旨意,拒婚。
赵恒准了,但准驸马拒婚,他也降了责罚,命郭骁镇守边疆,无诏不得回京。
福公公退下了,赵恒移步内殿,宋嘉宁跟进去,服侍他宽衣。这是宋嘉宁第一次离天子这么近,这个传说中谋害了几位兄长才得以登基的帝王,面容俊美像个书生,但身姿挺拔,不比郭骁矮多少,宋嘉宁必须微微踮脚,才能碰到他肩头。
男人的呼吸吹拂过来,温温热热的,陌生的气息,宋嘉宁莫名紧张。一紧张,宋嘉宁渐渐觉得热了,心扑通扑通乱跳,额头好像冒出了汗。这种感觉太熟悉,宋嘉宁想到了梁绍,想到了郭骁,可,眼前的男人是皇上啊,他怎么会
念头未落,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宋嘉宁全身瑟缩,惊吓地仰头,眼里全是害怕:“皇上”
赵恒看到了她的害怕,娇弱的女人,只是抓住手腕,她眼中便浮上了泪。赵恒不知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他不想强迫她,松开她手,赵恒转身,侧对她而立,一边更衣一边道:“你若给朕,他日生子,朕,许你名分。如若不愿,朕,亦不强求。”
宋嘉宁怔在了原地。
她只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郭骁什么都不给她,她也从了,此人是皇上,他甚至不用哄她什么,只需下旨,她就不得不听。但,皇上居然说,他愿意让她诞育子嗣?名分不名分的,她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宋嘉宁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有个自己的骨肉,一个会把她放在心上的血脉至亲。
“皇上,此话当真?”宋嘉宁泪眼模糊地问。
赵恒转身,看着她道:“君无戏言。”
宋嘉宁听了,忽的笑了,再次跪地磕头:“谢皇上隆恩。”
赵恒默默地看着她。
宋嘉宁平复片刻,缓缓起身,然后闭上眼睛,当着赵恒的面,颤抖着宽衣。盛夏时节,她穿的本就不多,衣裙接连落地,呈现给帝王的,是女人年轻美好的身子,肌肤如玉,白雪般纯洁,乖顺地等候帝王宠幸。
赵恒眸色变了,墨黑的眼底,暗潮汹涌。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宋嘉宁控制不住地颤抖,下一刻,身体突然凌空,宋嘉宁本能地攀住他肩膀。男人大步走向龙榻,宋嘉宁身子在抖,心也在抖,为自己莫测的前路。赵恒,皇上,这是她的第三个男人,他承诺给她孩子了,她真的可以相信吗?
“别哭。”她又落泪了,不知在伤心什么,大抵是要了她,这样的姿势,赵恒竟不忍她难过。
宋嘉宁努力憋回泪,刚想擦擦脸,男人的吻落了下来,辗转着带走她的泪儿。那吻好轻好轻,好像亲在了她心尖儿,这是宋嘉宁从未在那两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柔,她试着睁开眼睛,看到帝王俊美的脸,只是与白日相比,他脸浮上了一抹绯红。
为何红?
因为他在动。
宋嘉宁脸热了,情不自禁挡住眼睛。
赵恒无声笑了,动作轻柔,却又霸道地挪开她手。
这一晚,赵恒没再说话,只用行动表达对她的满意,宋嘉宁又累又出奇地满足,不知何时才睡。
又过了一个月,热烈的缠。绵后,赵恒拥着娇软的美人,问她可有小名。
宋嘉宁埋在他胸口,小声地告诉他:“安安,安宁的安,我娘为我起的。”
赵恒亲着她发丝,就在宋嘉宁舒服地要睡着了,忽听耳边有人低声唤她:“安安。”
宋嘉宁笑了,夜深入梦,梦到了母亲。
进宫第三个月,宋嘉宁诊出喜脉,将为人父,赵恒直接封宋嘉宁为妃,至于对外,赵恒为宋嘉宁换了个身份,改随母性,诏书中以林氏相称。
怀胎十月,宋嘉宁顺利产下一女,满朝文武都以为皇上会失望继而宠幸旁的女人,但赵恒反而越发宠爱宋嘉宁,视他的小公主为掌上明珠。朝臣们想方设法劝谏皇上广纳妃嫔,劝来劝去,宋嘉宁又怀了,这一次,顺顺利利给赵恒生了一个小皇子。
母凭子贵,赵恒再封宋嘉宁为后,顺理成章。
172()
六月二十九是楚王的生辰;休养了两个多月;楚王的癫狂之症已经有了缓解;不再动不动就发狂打人;只要冯筝陪在一侧;楚王也能比较平静地见人了。前两日旬假;宣德帝还去探望了一次。
楚王过小生辰;冯筝没想大办,就叫宋嘉宁一家三口过去聚聚。
楚王一直都很喜欢昭昭,宋嘉宁想让女儿送份礼物;昭昭还没过两周岁呢,不会做,宋嘉宁便将女儿这两年收到的所有小玩意都摆在一起;问女儿要把哪个送给大伯父。小丫头挨个看看;然后不停地摇脑袋,哪个都不送;都要自己留着。
赵恒回来;就见他的王妃在哄女儿;大的温柔;小的可爱;酷似的杏眼水汪汪的,将他这一日在中书省积压的疲惫都涤荡而去。黄昏时分;晚风转凉,赵恒走到榻前;笑着问女儿:“去花园?”
昭昭立即丢下手中圆圆的寿桃木雕;迈着小短腿跑向父王,口齿清晰地道:“荷花!”
寿王府那么多的景,小郡主最喜欢荷花池。
赵恒便抱起女儿,宋嘉宁跟在旁边,一家三口去了后花园。
荷花池中,荷叶碧绿成片,一朵朵莲花粉粉白白的,亭亭玉立。岸边摆了几块平整供人闲坐的大石头,垂柳树荫落在上面,越发清凉。赵恒抱着女儿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刚坐好,昭昭就探着脑袋往池子里望,找鱼。
双儿及时将手中的瓷碟递给王妃,里面摆着鱼食,昭昭还以为是给她的好吃的,伸手就抓。
宋嘉宁笑着拿开:“这是给鱼吃的,昭昭看。”说完捏起一嘬鱼食丢到水中,水面上立即漾起几圈涟漪。昭昭目不转睛地瞧着,没过多久就见几条红鲤鱼浮了过来,昭昭瞪大了眼睛,看看娘亲,再看看鱼食,好像明白了其中的联系,抓起一把鱼食,用力往水里丢。
娘俩一起喂,鱼儿越来越多,全是巴掌大的小红鲤,娘俩看得津津有味。
赵恒默默抱着女儿,思绪渐渐地回到了朝堂上。
兄长这一病,朝堂一日日地引起了变化,以前臣子们都笃定兄长是未来的储君,见到兄长无不恭恭敬敬的,现在兄长离储君之位似乎越来越远,平时巴结兄长的那些臣子,陆续都跑去睿王那边了。众星捧月,睿王反而越发谨慎,父皇也越来越欣赏他,对于朝臣们的拥护,父皇似乎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兄长的宠爱被睿王抢走,赵恒不太舒服,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父皇虽偏心大哥,但父皇同样疼爱其他几个儿子。大哥病了,父皇转而将宠爱转给其他皇子,也是人之常情,不像他,只把大哥当成真正的兄弟。
他想着大事,宋嘉宁还在琢磨如何让女儿哄楚王高兴。看着那一尾尾红亮漂亮的小鱼,想到楚王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性情也有点像小孩子,宋嘉宁便问女儿:“咱们家有这么多的鱼,昭昭送一条给大伯父好不好?”
昭昭眨眨眼睛,又摇头,吝啬又可爱。
宋嘉宁将女儿抱到自己腿上,握着女儿的小胖手柔声讲道理:“今年过年,大伯父送了昭昭一个大元宝,现在大伯父要过生辰了,昭昭是不是该孝敬大伯父啊?你送红鲤鱼给大伯父,大伯伯才高兴,大伯母也会更喜欢你啊。”
昭昭刚刚还玩过那个大元宝,瞅瞅池子里的那么多的鱼,小丫头终于点了头。
宋嘉宁就让女儿挑一条红鲤,福公公听到声音,使唤小太监去取鱼兜来。
很快,小太监拿了三个鱼兜回来。宋嘉宁自己要玩,将女儿交给王爷丈夫,她接过一个长长的鱼兜,伸到水里,等鱼儿进网再收,昭昭却着急了,小胖手攥住娘亲手中的鱼竿,往上一使劲儿,鱼儿吓跑了!
昭昭茫然地啊了声。
宋嘉宁笑着亲了女儿一口:“昭昭别急,咱们慢慢来。”
赵恒闻言,不自觉地咀嚼妻子的话。
别急,慢慢来。
是啊,他急什么?父皇溺爱兄长十几年,却迟迟没有封太子,群臣都笃定兄长会是储君,未料兄长突然发狂,什么都没了。现在父皇只是偏心了睿王两三个月,且不说父皇还没有立储之意,就是立了,父皇在一日,储君就随时可以变化。帝位江山,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倒不如静观其变,暗中蓄力。
想通了,赵恒眉头舒展,抢过妻子手中的鱼竿,瞅准时机,一出手便捞了一条小红鲤。
“还是王爷最厉害。”宋嘉宁笑眼弯弯地拍未来龙屁。
昭昭有样学样:“爹爹厉害!”
赵恒抱着女儿笑,目光却看向妻子,宋嘉宁就觉得,王爷的眼神好像在夸她呢。
赴宴这日,赵恒准备了一个青瓷鱼缸,让福公公将鱼捞进去,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寿礼。
楚王府。
楚王这一病,人瘦了一圈,依然高大伟岸,却没有了昔日。逼人的霸道气势,换上一身浅色衣袍,表情呆愣,竟也像个书生。以前楚王皱皱眉头会让人害怕,现在他只会因为冯筝让他服药等琐事皱眉
但冯筝已经很满足了,早早帮丈夫收拾齐整。
她最近心思几乎都在照顾丈夫身上,成哥儿还小,五岁的升哥儿却越来越懂事了,母亲没空陪弟弟,升哥儿每天都守在弟弟身边,弟弟睡着了,升哥儿才会去找母亲。父王不高兴,男娃乖乖地站在一旁看母亲喂父王吃药,父王高兴的时候,升哥儿才撒娇地让父王抱一抱。
听说三叔三婶来了,升哥儿第一个跑去前院,远远地朝三叔伸手。
赵恒笑,俯身,轻轻松松地将侄子抱了起来。
升哥儿依赖地趴在三叔肩头,小手紧紧环着三叔脖子。父王生病前,他觉得父王的肩膀最结实,只要父王抱着他,他什么都不怕。如今,只有被三叔抱着,升哥儿才不会怕,连娘亲都比不上三叔。
赵恒隐隐感受到了侄子的情绪变化,心情更加复杂,轻轻拍了拍男娃瘦小稚嫩的肩膀。
“哥哥。”
昭昭靠在娘亲怀里,笑着叫道,升哥儿扭头,看到漂亮的妹妹,男娃开心地笑了。
赵恒、宋嘉宁分别放下孩子,然后升哥儿牵着昭昭走在前面,他们夫妻慢步跟着。
“弟弟!”
到了上房,看到站在前面的另一个小男娃,昭昭登时松开哥哥,高兴地跑了过去,升哥儿寸步不离地跟着。兄妹凑到一块儿,两个哥哥虎头虎脑的,最小的妹妹白净可爱,童言童语自说自的,气氛就轻松了起来。
赵恒看向兄长。
楚王还是不习惯见“生人”,防备地看他一眼,高高大大的男人,竟往娇小的冯筝身后躲。冯筝无奈地笑,赵恒却痛心兄长变成这副模样,迅速移开了视线。昭昭陪哥哥弟弟玩了一会儿,想起礼物了,丢下小哥俩,小丫头跑到大伯父身边,指着福公公抱着的青瓷缸道:“鱼,给大伯父!”
福公公快步上前。
雅致的青瓷缸中游着一尾红鲤鱼,水波清澈,红鲤优哉游哉地摇头摆尾。
冯筝微怔,目光不自觉地迷离起来,记起升哥儿两岁那年开春,皇上赏了王爷一个西域进贡的云纹琉璃缸,王爷兴高采烈地抱回来,里面就放了两条红鲤。浴缸摆在榻上,王爷抱着升哥儿,她跪坐在一旁,一起哄儿子逗鱼。
忆起那时的时光,冯筝回头看身后的男人,见他直直地盯着鱼缸,似是想起了什么般,冯筝突然心跳加快,忍不住紧张地问道:“王爷可记得,您也送过升哥儿红鲤?”
此话一出,赵恒、宋嘉宁同时看向楚王,那边升哥儿疑惑地瞅瞅鱼缸,并不记得了。
楚王只盯着那条红鲤鱼。
赵恒朝福公公使个眼色,福公公便慢慢走过来,试探着将鱼缸递给楚王。
一直抗拒生人的楚王,竟然伸手接住,然后低着脑袋看。冯筝期待地等着,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见楚王只是目不转睛地看鱼,冯筝眼底的希望一点点黯了下去,有些尴尬地邀请宋嘉宁去堂屋坐。
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楚王捧着鱼缸不动,赵恒就也留在了外面。
妯娌俩到里面坐着,聊些楚王恢复的情况,冯筝想起一事,问道:“玉姐儿要过百日了吧?”睿王妃开春生的孩子,又是个女儿,起名叫玉姐儿。楚王府虽然闭门谢客,但几个王府的人情冯筝都记着呢,玉姐儿满月她托宋嘉宁送了礼,百日礼她也提前预备了。
宋嘉宁嗯了声,七月初六,她已经收到了帖子。
冯筝叹道:“她也不容易。”睿王身边一个宠妾一个贵妾,睿王妃若能生个儿子,多少好过点。
宋嘉宁转转手里的茶碗,没接话,目光却落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女儿都快过两周岁了,王爷也疼她,怎么还没动静呢?
院子里,楚王被三个孩子拉到走廊中的美人靠上坐着,他将鱼缸放在大腿上,升哥儿、成哥儿、昭昭围在旁边看。赵恒守在三步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照看孩子们,还是照看彻底变了样的兄长。
“我捞的!”指着红鲤鱼,昭昭向哥哥们炫耀。
升哥儿就用“真棒”的眼神看着妹妹。
成哥儿一手拄着父王大腿,大眼睛瞅瞅哥哥妹妹,突然抬手去抓鱼。昭昭、升哥儿眼对眼呢,没留意,赵恒看见了,担心小侄子触怒兄长,抬脚就要过来,未料有人抢先抓住了成哥儿的小坏手。
赵恒心中一紧,就在他担心兄长会发火的时候,楚王却松开成哥儿的小坏手,一本正经地对男娃道:“这鱼会咬人,不能抓。”
会咬人啊?
成哥儿吓得立即将手藏到了身后,升哥儿、昭昭也都吃惊地去看青瓷缸里会咬人的鱼,三个孩子都低着小脑袋,只有赵恒注意到了兄长嘴角的笑,仿佛很是得意。
“大哥?”赵恒努力保持平静。
楚王抬头,虎眸明亮,看到立在那里的弟弟,楚王皱皱眉,奇怪道:“老三是不是长高了?”
赵恒:
“爹爹高!”听到大伯父在夸父王,昭昭丢下红鲤鱼,笑着扑到了父王腿上,抱住。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