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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轻笑,媚眼如波地哼道:“那得王爷多卖力才行啊。”
睿王就喜欢她这骚劲儿,转身就将人压住了,好一番颠。鸾倒凤。
赐婚旨意已下,宣德帝回京后就让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发现月底是个好日子,便将婚期定在了月底,侧妃到底不比正妃,无需大办,因此时间仓促些也没什么。
陈绣出嫁前一晚,何夫人拉着外孙女的手,终于交了底:“你祖父在朝中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当年得罪了皇上,如今皇上遇到难题了,便把你外祖父当肱骨之臣,麻烦解决了,皇上巴不得早一日送你外祖父离京。”
陈绣低着脑袋,嗯了声。她知道,所以才想趁外祖父权势在手时,为自己谋个前程。
“皇上他,最忌臣子结党营私,尤不喜高品官员联姻,当年吏部尚书李文塘与兵部尚书刘朔结了儿女亲家,没过多久,刘朔便被皇上调去了雍州,明升暗贬。现在你进了睿王府,你外祖父的宰相怕是当到头了”
陈绣脸慢慢转白。外祖父年纪大了,她知道外祖父没几年宰相可当了,可万万没想到,外祖父会因为她与睿王的关系,提前撤了宰相。
“王妃有名分,张氏有宠爱,明日你进了王府,切记要谨慎行事,不可出任何差错。”何夫人依依不舍地抱住外孙女,再三嘱咐外孙女的为妾之道,一旦他们夫妻离京,外孙女就只能靠自己了。
陈绣浑身发冷,何夫人离开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彻夜难眠,第二日梳妆打扮,看着镜子中年轻貌美的自己,陈绣才慢慢恢复了冷静。外祖父失势又如何,她还有万里挑一的美貌,还有满腹才情,没有二老撑腰,她也会稳占睿王的宠爱。
而陈绣确实得到了睿王的宠爱,接连五晚,睿王都歇在了她的院子。
张氏有点酸,陈绣有美貌也有勾人的心计,她担心睿王得了新人忘旧人。
睿王妃半酸半喜,酸不用说,喜的是,终于也可以叫张氏尝尝被王爷冷落的滋味了。
儿子后院越来越热闹,宣德帝并不在意,初五这日,议完政事后,他单独将宰相赵溥留在了崇政殿。两人曾经一起跟随高祖皇帝征战四方,曾经在高祖皇帝面前同朝为官,有患难与共的交情,也有政见对立的私怨,但私底下,宣德帝还是免了赵溥的所有虚礼,把赵溥当老友对待。
毕竟,大家都老了,文臣武将换了一波又一波,这世上记得他们年少时风采的,越来越少。
“其实老二与绣绣的婚事,朕有点后悔。”下了一盘棋,宣德帝突然叹气道。
赵溥抬眼,浑浊的眼中一片平静。
宣德帝没看他,对着棋局,自言自语似的道:“朕一直没立储君,就是担心有了储君,那些臣子争先恐后地去讨好储君,乱了朝纲。当日在北苑,朕喝多了,一高兴赐了婚,才回来几天,就听说有几个臣子频繁往老二跟前凑。”
说到这里,宣德帝笑了笑,揶揄地点点赵溥:“都是因为你啊,朕最器重你,他们见朕把你的外孙女赐给老二,就以为朕偏心老二,先乱了套。”
“臣惶恐。”赵溥下了罗汉床,弯腰请罪:“都怪臣没管教好绣绣,才叫她徒惹事端,给皇上添了麻烦。此事皆因臣而起,未免朝中生乱,臣恳求皇上准臣辞官回乡。”
宣德帝一听,眉就皱了起来,放下棋子道:“你这是什么话,几个官员擅自揣度朕意而已,何以累你辞官?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你走了,朕还能指望谁?”
赵溥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低头拭泪,过了会儿才正色道:“皇上,储君人选关系到大周的江山社稷,皇上须在王爷当中慎重遴选,储君未定之前,四位王爷、满朝文武之心不可乱。臣闯下的祸,理应由臣解决,就请皇上莫要再犹豫了。”
宣德帝面露不忍。
“皇上!”赵溥义正言辞。
宣德帝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双手扶起赵溥,用力握住赵溥双肩:“朕与你情同手足,今日实属无奈才作此决定,都怪醉酒误事,害朕自损一臂!”
帝王如此自责,赵溥苍老的眼中也浮上泪光:“老臣只求有生之年,还能再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好!”宣德帝握紧他肩膀,郑重地道。
君臣私下商量好了,次日早朝,赵溥以身体不适为由上奏请辞,宣德帝未允,只撤了赵溥的宰相之职,让赵溥继续担任河阳三城节度使。赵溥叩谢皇恩,宣德帝一步步走下龙椅,离别之情太盛,竟临时起兴,为赵溥作了一首诗。
赵溥再次被感动哭了。
文武大臣们也有人以袖拭泪,但基本都是装的,只有睿王,是真的想哭了,费尽心思将陈绣弄到了王府,未料才睡了几晚,赵溥就贬了官。
就在众人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中时,大殿之外突然有人高喊急报,宣德帝大惊,第一个朝外看去。
“皇上,房州送来八百里加急!”
房州?
宣德帝最先想到了被贬去房州的亲弟弟秦王,接过急报,飞快打开,看完上面所书后,宣德帝身体一晃,目光呆滞地扫过左右臣子,突然转身,嚎啕大哭起来:“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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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突然嚎啕痛哭;众人皆惊;刚刚撤了宰相之位的赵溥离宣德帝最近;看看飘落在他脚下的八百里加急;赵溥侧身朝宣德帝的背影拱拱手;然后弯腰;双手捡起急报;凝眉一看,苍老的眼睛慢慢瞪大。
秦王,不;被贬到房州的皇叔居然辞世了?
赵溥有点不敢相信,皇叔还不到四十,正是壮年;好好地怎么就死了?
震惊过后;赵溥心底却马上又涌起一股庆幸。皇叔意图弑君造反,这罪名是他帮皇上策划的;去年皇上急着解决传位问题;在亲儿子、亲弟弟中选择了儿子;所以觉得他好;现在皇上早就没了后顾之忧;亲弟弟却突然死了,万一皇上想起了曾经的兄弟情;想当个好哥哥了,岂不是要把账算在他头上?
听着皇上无法分辨真假的哭声;赵溥越发地庆幸;庆幸他这个宰相撤地够及时,晚一日,皇上怕是要给他捏造个罪名了,而不是让他以养老之名荣归河阳三城。
“皇叔怎么了?”殿堂之上,最关心皇叔的无疑是楚王了,一听父皇哭“四弟”,楚王心中便腾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大步走到赵溥身边,不等赵溥回答,一把将急报抢了过去,与此同时,赵恒、睿王、恭王也神色凝重地围了过来。
赵恒刚站稳,就见兄长虎眸圆瞪,脸色发青,攥着急报的双手竟然在颤抖,再听父皇嚎啕的哭声,与堂兄武安郡王自尽时相仿,赵恒虽然难以相信,却基本已经确定,他那位正当壮年的皇叔,多半是
念头未落,忽见对面兄长一哽,赵恒大惊,正要询问,楚王一口血喷了出来,全喷在了赵恒衣襟上,有些星星点点落在了赵恒脸上。亲眼目睹嫡亲兄长吐血,那一瞬间,赵恒脑海里一片空白,皇叔死了,他还能理智地迅速分析朝局,轮到兄长
“大哥!”短暂的震惊后,赵恒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了吐血昏厥的兄长。楚王擅武,身体魁梧雄健,壮地如座小山,赵恒一手托着兄长肩膀一手扶住兄长腰,高呼太医。宣德帝哭到一半,见长子居然伤心到吐血了,又是惊诧皇叔在长子心中的地位,又是担心长子出事,再顾不得哭,与三个儿子一块儿将长子扶到了偏殿。
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子们当然不能散朝了,赵溥、曹瑜、郭伯言等重臣更是跟到偏殿,站在远处,心情沉重地看着帝王与他的儿子们。太医未到,宣德帝坐在床边,亲手帮昏迷的长子擦拭嘴角的血迹,脸上老泪纵横:“皇叔病逝,朕心痛如绞,楚王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朕命不久矣”
直到此刻,殿中众人才算真正确定,皇叔辞世了。
“皇上节哀!”
赵溥虽然不是宰相,却是臣子当中最有威望的人,当即率领郭伯言等人跪了下去。
“父皇节哀!”三个王爷也跪了,睿王扫眼旁边,见老三一身是血,脸色苍白地盯着昏迷的楚王,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睿王只好代替他道:“父皇,皇叔之死,儿臣亦痛如刀割,但还请父皇以江山社稷为重,保重龙体,切莫过于伤怀。”
宣德帝不听,还是哭,握着长子的手怀念皇叔:“朕长他一轮,待他情如父子,若非他糊涂犯错,朕岂会将他贬到房州之地他定是怨朕了,狠心一走了之,叫朕肝肠寸断,如断手足,朕年纪大了,便是随他去了也无妨,可你们大哥”
“父皇别说了,您会长命百岁,大哥也会长命百岁,皇叔意图谋反辜负您在先,父皇只将他贬到房州已是仁至义尽,不值得再为皇叔伤神,请父皇保重!”睿王膝行着上前,抱住宣德帝的大腿哭求道,“父皇,皇叔走了,您还有我们,万万不可有轻生之念啊!”
宣德帝的视线,终于从长子移到了老二脸上,见睿王满脸是泪,宣德帝心里好受了点,长子更看重皇叔,可老二,是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第一位的。拍拍睿王肩膀,宣德帝看向跪在旁边的两个儿子。
“父皇,大哥身强体健,只是一时情急才吐了血,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恭王诚恳地劝道。父皇现在有两忧,皇叔那边二哥已经说了,他就安抚大哥这边。
宣德帝没什么反应,转向老三,瞧见老三胸口的血,宣德帝先是一惊,那血哪来的?长子吐的!
而赵恒什么都没说,只慢慢地转向宣德帝,平时淡漠疏离的眼中,终于失了从容冷静,仔细看,竟隐隐有水色浮动。宣德帝心头猛缩,老三居然哭了?在娶妻之前神仙似的断了七情六欲的老三,居然哭了,上次老三在他面前哭,是什么时候?
宣德帝努力回想,却记不清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老三,哭得次数最少。现在虽然没有落泪,但那水色骗不了人。为何哭?哭皇叔?肯定不是,皇叔被贬的时候,老三平平静静的,只帮他劝老大了,因此老三那隐忍的泪,是为亲哥哥流的,是在担心亲哥哥的伤。
宣德帝也有嫡亲的兄弟,也有兄弟几个一起上树掏鸟的单纯回忆,但早在他决定当大周的皇帝后,那份兄弟感情就不纯粹了,帝位江山、儿女后妃,越来越多的东西超过了那份兄弟情。就像刚刚看到急报,宣德帝哭得情真意切,但他心里是高兴的,高兴皇叔一死,他就可以彻底放心了,这天下,再没有人能撼动他儿子们的继位资格。
但现在,看见老三为老大担心地哭了,想起那年老大风风火火闯到崇政殿质问他为何把老三的王府安排在外城,触景伤情,宣德帝脑海深处早已模糊的儿时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仿佛看到他们兄弟陪母亲一桌吃饭,看到他与四弟骑马跟在大哥身后,兴奋地去狩猎的身影。
帝王又如何,帝王也是人,人都有情,宣德帝视线渐渐模糊,至少此刻,他流的泪是真的。四弟怎么就去了?才三十多岁,赵溥六十多了还活着,四弟怎么就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急报上说,皇叔是忧郁成疾,忧郁而死,那四弟肯定一直在怪他怨他,怨他这个亲哥哥
宣德帝呆呆地看着儿子,泪流不止,赵恒看得出来,父皇是真的在哭,鬼使神差的,他眼底那两滴硬憋出来的泪,竟也随之滚落。赵恒暗惊,在睿王、恭王看过来之前迅速抹掉,然后才低声劝道:““父皇,节哀。”
睿王、恭王、臣子们劝了多少句节哀,宣德帝都没放在心上,唯有老三这四个字,宣德帝听进去了,因为他知道,老三是真心劝他的。臣子们不说,老二说了一大串,应该也是真的关心他,但老二劝他的时候指责了皇叔,宣德帝既喜欢听,又受之有愧,有些事,旁人不知,天知地知,他知。
只有老三的感情最纯粹。
“元休别怕,你大哥没事的。”宣德帝反过来安慰儿子。
赵恒知道兄长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他只担心兄长无意的真情流露会触怒父皇,皇叔先被贬才英年早逝,父皇再有道理,在人情上都难辞其咎,这时候兄长却为皇叔吐血,父皇能不介意?所以赵恒只能示弱,希望父皇能记起兄长的赤子之心,记起兄长从小就重情,而非故意给父皇添堵。
“去换身衣袍吧。”宣德帝体贴地道。
赵恒看向床上的兄长,摇摇头。
兄弟情深,宣德帝就不管了,叫所有人都起来,不用再跪了,然后耷拉着脑袋,黯然神伤。
太医们匆匆赶了过来,而楚王就在太医进殿的前一刻,自己醒了。
“元崇。”宣德帝一把握住长子的手,急切地唤道。
楚王怔怔的,茫然地看着宣德帝,视线扫向别处,对上一身血的亲弟弟,楚王瞳仁一缩,宣德帝就感觉到,长子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硬得像石头一样。宣德帝确实有那么一会儿怪儿子偏心,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只想儿子好好的。
“元崇,皇叔病逝,朕知道你难受,难受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宣德帝悲伤又慈爱地道,痛哭能发。泄儿子心中的疼痛或怨愤,一直憋着反而伤神。
楚王盯着自己的父皇,嘴唇慢慢颤抖起来,眼中涌动各种复杂的情绪。
睿王紧张地握拳,楚王的嘴唇颤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拔高一分,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只期待楚王快点开口,快点责怪父皇,快点为皇叔寒了父皇的心。
“父皇,太医到了。”赵恒却在此时开口,自始至终,眼睛都看着兄长。
楚王偏头,对上弟弟暗含劝阻的眼神,想起弟弟曾经的几番劝告,楚王即将脱口而出的怒火才一点点被他压了回去,压到胸口,凝而不散。头顶就是父皇的脸,楚王不想看,闭上眼睛,脑海里一会儿晃过皇叔,一会儿晃过冯筝与两个儿子,一会儿晃过父皇与亲弟弟。
“他意图谋反,罪有应得!”
“易地而处,皇叔也会,驱逐父皇。”
“王爷心里只有皇叔,就没有我们娘仨吗?”
父皇义正言辞的话语,亲弟弟平静漠然的陈述,冯筝绝望的哭求,接连响在耳边,楚王听不到太医在说什么,只翻来覆去地想这几句话。父皇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皇叔死了,冯筝儿子们还活着,他要为他们娘仨着想,不能再意气用事。
不能再意气用事。
楚王不停地劝自己,劝着劝着,忽然觉得内心一片平静,好像真的不是那么在意了,然后就听见,太医说他是气血攻心,需要静养。
楚王睁开眼睛。
宣德帝若有所觉,立即看过来。
楚王疲惫地道:“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宣德帝紧紧盯着长子,见长子还算平静,他暗暗松了口气,按着长子的肩膀道:“你素来与皇叔亲厚,朕这就下旨恢复皇叔的爵位,回京安葬,这几日你先在王府安心休养,待皇叔遗体进京,你带几个弟弟们去送葬。”
楚王点点头:“儿臣遵命。”说完了,又心情复杂地补充了句:“多谢父皇。”
宣德帝越发欣慰了,觉得经此一事,长子变得更沉稳了。
不愧是习武之人,吐了那么一大口血,在床上躺了会儿,楚王又能下床走动了,坚持随宣德帝回到了朝堂上。哭也哭过了,宣德帝坐在龙椅上,重新捧着那封八百里加急看了会儿,然后叹口气,再次重述了他刚刚对楚王说的话,下旨恢复皇叔的爵位,遗体运回京城安葬。
文武大臣齐声盛赞皇上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