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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年冷笑着:“好,你说的,那下车以后,就在原地等着,你要敢跑……嘿嘿,我告诉你,南川都是我青头帮的地界。”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扯着嗓子:“大哥,老五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个不知死活的小娘皮,骂我们青头帮是软蛋孬种,这口气老五我实在咽不下去啊……对,老大你一定要多带几个兄弟过来……这小娘皮,嘴很毒,骨头也硬,不过长得嘛……嘿嘿,老大你看到就知道了……”
他说道最后,还抹了一下口水。
我那个恶寒……只有去看窗外的明媚阳光,洗一洗我受到污染的眼睛。
车里面没人说话了,小青年悠然自得地摸出耳机听歌,还哼哼着。
坐我后面一位老大娘,悄悄伸手过来戳了戳我,待我回头,便悄声地:“闺女子啊,过会儿下车,我们帮你挡着,你就赶快跑啊……”
我呆了一下,心中却涌起了一丝感动。
我也小声回答大娘,说不用了,谢谢。
大娘苦着脸:“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南川青头帮有多厉害吧……哎哟,说起来,警察局的人都不敢惹他们哦……南川可是全国十大黑帮县哦……”
坐大娘身边一个汉子也支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妹子,你别去惹青头帮,他们人多势众,又恶又凶,你一个姑娘,要吃亏。过会儿下车,行李我帮你拎,你跟着我跑就行了。”
我忙摇手,说不用不用。
正说着,小青年突然眼一瞪,看过来:“在干什么?想商量逃跑吧?我告诉你,只要入了南川,想跑?门都没有!”
我捏着声音,软软地回答:“当然不会啦,我还等着你下车给我磕头呢,跑了多没劲。”
小青年就恶狠狠地看着我:“那你等你!”
他其实也不傻,刚刚被燕少那么摆了一道之后,心里其实是有些许害怕的,因为搞不懂我到底是怎么让他栽倒的,所以也没有再上来自取其辱了。
只是,我从一车人忧心忡忡的表情,看出来这青头帮,必然不是什么好角色。
被打了的老大爷,和售票员,都只有吃着哑巴亏,一点也不敢吭声。
我知道他们一边气愤,一边在替我担心,心头又是暖流而过。去世的老爸是说得没错的,这世间,还是好心人更多些。
南川在崇山峻岭之中,一条大江把山劈出峡谷,山路就沿江而行,一边是滚滚江河,一边是陡峭山崖,阳光时而耀眼,时而躲藏,光与暗之间,温差甚大。
我看到江对面也有条路,只是许多山坡已经塌陷,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石头砸在路上,把公路砸成了一段一段,好像烧尽的蚊香,支离破碎。
燕少凑到我耳边,告诉我:“那是以前的国道,地震的时候,被山石砸垮了。不知道埋了多少冤魂苦鬼。”
正说着,我看到对面山路上有一辆越野车,看车头仿佛是丰田霸道,只是车身已经完全被碎石掩埋。
事情过了大半年,残骸依然留在原地,没人去清理。
我惊呆的眼神被燕少看在眼里,他似知晓我的心理,解释道:“你看整座山坡都垮了,只要敢去动车,就会继续垮塌,救援的人也会被砸死。车里现在还有三个人的……”
他没说下去了,我猜他能看到一些我所看不到的东西。
我想象着一辆车在公路上跑着,突然山石垮塌,大地怒吼……我看着这一座座几乎被削平的山头,整颗心都被大自然宏观的力量所震撼。
南川就在这片山区的腹地之中……
三角形的一块地区,躲在一座山弯的怀抱里,前面是大江蜿蜒流过。
风水上,叫这种地是聚阴地。
因为河流弯道处,很容易堆积脏物,滋生细菌,一些不好的东西,也容易停留。
但是,南川是这片大山里,绝少的小小平原,可供人类栖居。
车到南川汽车站的时候,车上的人都故意把我挤在中间,并且想要把小青年挤开。我领了他们的好意,却并没有逃走的想法。
小青年还在车上就对下面挥着手,因而我一下车,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了一堆人,不下二三十个。
大娘大爷们见状,只能叹息着摇摇头,然后东奔西走了。
我看着这群青头帮的小伙子。他们有的人很高壮,有的人很矮小,良莠不齐得像市场上一堆要处理的水果。
小青年已经和一个最为高壮的男人接上了头:“老大,就是这个小娘皮,不知好歹,泼我一身水,还出口污蔑我们青头帮。”
被叫老大的男人一身黑壮的肌肉,大青皮头,肩膀纹身很少,但一看就知道不是画的。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立刻有小弟替他踩灭。他抄着手,倨傲地看着我:“听说,你不但对我兄弟不客气,还骂我们青头帮?”
我知道一般能做到老大位置的人,虽然心狠手辣,但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至少,他们都讲他们的江湖道义。
所以我也没有拿出对待小青年的态度,只是很平静地对这位老大说:“我没有骂过青头帮,我今天第一次来南川,连青头帮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刚说完,小青年就叫嚣起来:“小娘皮,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青……”
他还没叫完,老大一个手势,就打断了他。
青头帮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今天才来的南川?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是警察还是户口调查员啊。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陈述事实:“你的小弟自己跌倒撞翻我的矿泉水,却空口说我羞辱他。这位老大,你是道上的人,我知道你讲兄弟情分,兄弟找你,你不出头难免会寒了你兄弟的心。但人在路上走,总归要讲一个道字。我干的了事,我不承认,是我没胆。但我没干的事,你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最多头掉了,碗大个疤。没干就是没干!”
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我有点口渴,不由得有点怀念我倒掉的矿泉水。
不过这一番电视台词一样的剖白,倒是说得周围的人有点无言以对。小青年见众人居然都露出一副,“这女人貌似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样子,立刻有点急了。
“少废话!”他指着我,招呼几位弟兄,“看到没有,这女人就是嘴巴又毒又恶,刚才还想煽动车上的人来打老子,幸亏老子英武,一巴掌扇几个,才让他们皮实了。我看这小娘皮就是欠打,兄弟几个先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
说着,捞着袖子就要干上来。
一旁几个男人受他的鼓动,顿时都蠢蠢欲动。
我听到燕少冷笑出声,便知道这几个人如果敢要扑上来,估计从今晚上开始就要做噩梦了。
我这人一向心善,抢先指着小青年:“你一个大男人,一巴掌扇几个,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需要几个男人一起上吗?你不是很英武吗?”
我这么一说,几个已经要扑上前的大男人顿时站住了。
我便知道,这些人虽然确实是操社会的,但也不是完全蛮不讲理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位小青年虽然自称是什么老五,但是地位很明显不算太高,老大一直没发话,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头帮的老大看着我,点点头:“这位美女,你说我兄弟对你无礼,我兄弟却说是你不尊重我们青头帮。你是个外人,他是我兄弟,你说我该听谁的呢?”
我与他对视,目光中并没有怯意:“那你说怎么办?”
青头帮老大见我一副愿意讲和的态度,便问小青年:“老五,这妹纸看样子也是刚来南川,我们也不能随便为难她,免得人家说我们堂堂青头帮,欺负一个外地小娘儿们。你看这事情要怎么解决你才满意?”
这老五听到老大发话了,脸上顿时浮上一个恶心人的笑,他把我从头到尾的看了几遍,笑嘻嘻地:“老大说得是,我们一群爷们儿,欺负个小娘儿们不像话。不如就让这个美女随便给我摸两把,最后再给我吹一下鸟得了。”
他这话刚说完,我的脸就变色了。
我小莹遇到过的恶心男无数,但是像这么下流无耻之辈确实还是第一次,想坐我旁边也就算了,他居然直接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
可是,我愤怒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小青年变脸的速度。
因为,燕少一听到这句话,手臂已经以迅雷之势伸出,一把就掐住了小青年的咽喉,手指瞬间竟然完全的没入其中。
我看到小青年的脸刹那就青紫色了,眼球也凸了出来,舌头几乎是同一时刻垂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抓自己的脖子,然而由于后脊椎也被燕少掐住,整个中枢神经都呈瘫痪状态。
不仅仅是小青年,整个青头帮的人,在一刻全都感觉到了一股阴森冰寒的气息,从每个人的脊梁骨爬过。
燕少在那一霎所散发出的杀气,后来我学到,有一个专业的名词,叫炁场。
这种强大灵体一瞬间爆发式的能量,竟然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双脚沉重,膝盖发软,寸步难行。
我知道燕少彻底怒了……
能不怒吗?
打奴隶也是要看主人的,何况小青年提出的非法要求,连燕少这个主人,也极少享受过……
燕少分分钟要杀掉小青年的心,简直不用太多解释。
青头帮的老大也是全然呆住了。
他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怀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一时又想去营救莫名其妙窒息的小青年,一边又不得不接手机。
“喂,是是是,我正在车站接人呢,会的会的,马上打……接到人以后和你说……”老大焦急地对那边说道。
挂断电话,他对手下挥着手:“愣着干什么,赶快看看老五怎么了?”
小青年吐着舌头,鼓着眼睛脸色发青地站在原地,跟中邪了似的。
青头帮的众人想要上前,可是刚刚靠近,却又连连后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
我猜那是因为燕少站在小青年面前,大家就算看不到,但其实第六感是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
这时候下午三点,正是太阳烈的时候,可是以小青年为圆心,燕少的阴气麦浪般一圈圈扩散。
厉鬼烈日之下逞凶……这种灵异事件简直颠覆传统玄学。
“老五哥,老五哥那儿好阴。”一个矮小的兄弟竟然指着燕少所在的位置,惶恐地大声喊道。
而青头帮的老大顾不上看小青年,已经又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拨了号以后两秒钟,我的手机就响了……
等我接起这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听筒和对面同时传来一声粗犷的问候:“林大姐吗?我是赵三头的哥们儿波娃子,你什么时候到南川,我在汽车站带了兄弟伙们接你。”
我无言地握着手机,然后默默地放下了,看着面前的青头帮老大:“你好,波娃子,我就是林大姐……”
107弹小丁丁弹到死(。com)
我到南川所发生的第一件事很有点戏剧化。
赵小哥叫了自己的兄弟,南川青头帮的老大罗波娃来接我。罗波娃手下一个小弟正好也从外地赶回来。
小弟和我在公交车上发生了冲突,于是给老大打电话,想要教训我。
老大本来就在车站接我,听到自己兄弟受气,便想着一并解决了这事情。
没想到,罗波娃要接的林大姐,和小弟所指的小娘皮,居然是一个人。
燕少已经放开小青年了。
可是波娃子紧随其后,冲上去就对准小青年的腰,飞起一脚。
“连三头他姐你都敢惹,你他妈不想混了。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丢脸的兄弟!”每说几个字,就踢一脚。
小青年原本从燕少的魔爪下逃生,已经奄奄一息,瘫着不动了。被波娃子一阵猛踢,就跟被抽了的骡子似的,嗷嗷叫着滚起来。
波娃子踢得起劲,还不解气,发狠似的掏出一根烟,让小弟给他点燃,喷出一口浓烟,指着小青年:“给我把他的蛋踢爆!鸟废了!”
小青年原本还在地上装凄苦,听到这句话,脸都吓得由白转红了。
我见几个弟兄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上前爆蛋废鸟了,也怕真的闹出点什么事。
小青年人再恶心,也不至于废人子孙,断人后代。
所以忙上前拦住波娃子:“那个,波哥……他也就是嘴欠了点,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波娃子忿忿地看着我,好像刚才被羞辱的人是他一样,痛心疾首地:“林大姐,你说要怎么办?三头跟我穿一条裤裆的好兄弟,他一天十几个电话的打,就怕兄弟我怠慢了他姐,可是你这一来,我就被老五这龟孙子撺掇着得罪了你。你说,这事情要怎么办?你说句话,就是要卸波娃子一条手臂,波娃子也给你!”
我见他说得壮烈,还真怕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又忙拦着,说不用不用。
岂料波娃子和赵小哥是同一种属性的生物,见我这么客气,气得捶胸顿足:“林大姐,你这是不肯原谅兄弟我啊,兄弟这辈子算是对不起三头了,唯有以死谢罪!”
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头是波娃子的老爹……
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小青年:“这个……这个……断人子孙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吧,不如……不如就……”
小青年用那双眼白多过眼球的双目,乞求地看着我,希望我饶他一命。
于是我心软了:“不如就弹小丁丁弹到死吧!”
小青年口吐泡沫晕过去了……
……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
波娃子差点当真,我也再度拦下来了。
我说不用真的怎么惩罚小青年,他应该已经知道错了。我没有解释,这是因为燕少差点就要了他半条命。
波娃子还是想不通,认为我一定还是在介怀着什么。
我实在难以解释,只有告诉波娃子,小青年既然这么喜欢纹身,画也要画一个,就拎着他去真纹一个算了。
波娃子听到这个提议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好,老五最怕打针,所以看到纹身针就要哭娘。你们几个给我把他驾着去纹身,左青龙右白虎,免得下次遇到水化了就丢人。”
料理完了小青年,波娃子便招呼兄弟,把车开过来,说是在南川最好的酒店给我办了一桌酒,准备要给我接风。
我忙说我还要去工地上报道呢,接风的事情就算了吧。
波娃子立刻又一脸心脏病发作的样子,认为我一定是因为小青年的事情不肯原谅他们青头帮。
我真是服气了。
只有说等我去工地报了道再说吧。
波娃子这才欢喜起来,说这就先送我去工地。
青头帮的*座驾,和全国各地的特色黑|社会并没有什么差别,统一的金杯面包车,一辆车可以像塞沙丁鱼罐头一样,塞下十几二十个兄弟。
不过波娃子考虑到我是个女性,不能和一大群老爷们儿挤。
于是……开了两辆金杯过来!
我上了其中一辆,坐后面那排,和燕少还有行李箱坐一起。
我要去报道的工地是那所正在建设的小学,在南川新城之中。地震发生时,南川旧城全数夷为废墟。现在,过去了大半年,整个城市的大部分工程还在建设之中,有些南川人还居住在临时建筑房里,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陆续迁居到了新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