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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太太没有笑,也没有激动,而是扯着喉咙叫道:“我就说嘛,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我的孙儿是谁?今年多少岁了?有没有满二十八?我记得你是那年农历十月二十五的生,对不对?我看看现在是……”
老太太一个人默默算日子去了。
家灵姑妈却是不耐烦地说道:“还算什么算,这都要过年了,有什么算头?”
老太太不高兴地回嘴道:“别闹,我算算……哦,对的,已经早过了。都二十八了……”
我觉得燕家人也真是挺奇葩的,奶奶和孙儿近二十年没见,见了不是相拥而泣,而是这么不在状态的东拉西扯。
可是我刚这么一想,燕老太太却突然扑了过来,抱住了燕少,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喊道:“哎哟我的乖孙儿!我的乖孙儿哟!”
说着就哭了起来。
燕少很明显完全没跟得上这节奏,根本没和老太太互动,只是木头似的站着,任由老太太捶打他。
她抬起头看燕少,惦着脚尖,去摸他的脸。
不住念着:“哎哟我的乖孙儿长那么高,哎哟让奶奶好好看看。”
老太太大概是年纪大了,个子比较小巧,为了看到燕少的脸,脖子几乎都要仰断了。
燕少也发现了这个点,于是他稍稍蹲下来了一点,想让奶奶好好端详一下。
结果刚蹲下,家灵姑妈就在一旁打岔:“哎呀坐到沙发上去慢慢看吧,还傻站在这儿,不动脑筋!一个脖子都仰痛了,一个腿都站弯了,也还看不清楚!”
我:“……”
我觉得家灵姑妈说得挺正确的。
燕老太太把燕少牵到沙发上,就抱着燕少,伤伤心心地开哭了。
这一哭就哭得挺混乱的,一会儿哭的是我可怜的孙儿啊,一会儿又哭的是我们家启真是命苦啊,一会儿又在哭当家的你这个短命鬼啊,一会儿又是哭的我们的家淳也是可怜哟……
我听了一圈下来,就知道燕家确实死了不少人,大概都没活过二十七。
如今燕少成了第一个,老太太这情绪就怎么都收不住了。
哭了一会儿,家灵姑妈就不耐烦起来。
让保姆倒水过来,递纸给老太太,说:“行了行了,别一直哭,哭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你孙儿回来你应该高兴,过会儿哭断气了,你不是要把喜事变丧事?”
我:“……”
我自认我的嘴已经够损了,可是家灵姑妈,您简直就是一座丰碑。
我终于知道燕少的舌头为什么那么毒了。
这就是遗传啊。
燕老太太居然也不生气,还乖乖地那纸巾抹眼泪,然后又笑起来。
边笑边说:“好好好,今天就彻彻底底的喜事,丧事改天说。”
噗——
燕老太太,您如此豁达,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燕老太太紧接着就开始拉着燕少问长问短了,这第一问的就是结婚没有。
燕少忙把我拉过去,给奶奶介绍说我是他新婚妻子,林小莹。
燕老太太好像耳朵背了一点,大声地问燕少:“什么名字呢?”
燕少也不得不开大了声音:“林小莹——”
老太太这一听,脸色却是突然变了。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像是看什么可怕的人物似的,一下子把我盯得死死的。
不过这神色只维持了一秒,她立马就嘟囔着:“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哟!吓我一大跳。”
她马上又开心起来,问燕少:“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也让我抱抱重孙儿啊?”
这个话题……此刻显得略微有些沉重。
燕少也笑得有些勉强:“这个,在计划中……”
老太太嚷嚷着:“不能只计划,要马上提上日程。”
燕少接着唤阿青过来,他笑着对老太太介绍:“奶奶,这是阿青,燕平青,是你的另一个孙儿。”
老太太用狐疑地眼神打量着阿青:“另一个孙儿?哪儿来的另一个孙儿?”
燕少还没说什么,家灵姑妈就道:“当初我哥刚走,大嫂就查出怀了孩子呢,后来生下来是个儿子,就是他,燕平青。”
阿青倒是嘴甜,立马叫道:“奶奶好!”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哦……好、好,你也好。”
天色已经不早了,家灵姑妈便叫保姆替我们安排房间。
燕老太太虽然级别貌似不低,但只有两个保姆,一个照顾她饮食,一个做卫生。
空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床都要我们临时铺。
保姆感觉也不是一般的懒,有事儿就躲得远远的,于是燕少只有自己动手料理。
人生第一次装被套,幸亏有我这个赤贫出身的小老百姓在一旁指导。
等到我们窝到温暖的被窝里,燕少就抱住了我。
他来吻我,我却说:“不好吧,这是你奶奶的家呢。”
燕少说:“本来我也觉得不好,但是谁让是我自己铺的呢?我自己弄的地方,当然是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我听到他这说法就笑起来。
燕少想要怎么样,总是能找得到理由。
我也没有拒绝他。
其间,燕少很小心地问我:“这样会不会痛?”
我抱紧了他,回答:“不会,你放心好了,你这样,我感觉好很多。”
燕少于是又对我说:“那我动作稍稍大一点,你不舒服就告诉我。”
我嗯了一声,并不再出声。
其实就算我不舒服,我会痛,我也会忍着的。我看得出来燕少很辛苦。初尝肉滋味,他对这方面的需求还是很多的。
但是碍于我的问题,几乎就没有过一次好好的过程。
今天早上他比我起来还早,我去找他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一个房间里调着草药。
我知道那是阿青从前脸上需要敷的药草。
燕少为什么去弄那种东西,我是明白的……
我想身为妻子,我不能履行这方面的义务,是我的失职。
第二天早上,我知道他又想要。
于是很主动的投怀送抱。
但是燕少按住了我,他说:“起来了吧,这边空气很好,我们到外面去散步?”
本来我们准备得有轮椅,但是怕老太太看到不太好,于是还是决定步行。
走了一点路,我就觉得吃力起来,燕少于是蹲下来,把我背到背上。
我现在体重是急剧下降,所以燕少背着丝毫不吃力。
其实现在想起来,燕少刚刚还阳的时候,我的体重就已经开始下降,生活也不规律,常常一整天一整天不吃东西,期间还是感冒发过低烧,但我一点都没在意。
还以为自己是“为情所伤”。
原来那时候,我就已经不好了……
燕少把我背到了竹林里。
竹林里有小石凳子。
我说坐一会儿吧,燕少就把外套脱下来,给我垫到了凳子上。
我说别这样啊,你会感冒的。
燕少藐视地看了我一眼:“林小莹你不知道你很重吗?背这段路,热死我了。”
我伸出冰冷的手,故意伸到他衣服里去冷他,边笑:“那我看看你热不热?”
我们打打闹闹了一阵子,我大概吸入了一点冷空气,胃又不是很舒服,燕少急忙把带着的暖水壶拿出来,给我倒了一点温水,让我按时吃了止痛药。
我想全世界的竹林大概都是相似的。
又想起了我当时拿着麒麟泪穿越的事情,我问燕少,你还记得这里吗?
燕少仔仔细细看了看四周,突然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只记得你了。”
我吃了一惊,问是记得我什么呀。
燕少突然一伸手,在我头顶杵了一下,说道:“组织上同意我们结婚了,大老婆。”
我这才真是吓了一跳,问燕少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燕少很淡然地看着我:“很早就想起来了,不过我就是觉得,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啊,那时候我还很小……林小莹,你不会是什么天山童姥吧?”
我直接捏了一下他的手臂,骂道:“你才童姥,你全家都童姥。”
燕少只是淡淡一笑:“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也还算那么回事了……”
我们沉默片刻,他又说:“可是姑妈说的那些,我倒是真的都记不起了,对了,林小莹,你真是从我小时候就这个样子吗?”
我说当然不是了!
但我也没隐瞒,就把拿着麒麟泪那一段离奇的给他讲了。
燕少听后深锁眉头:“这么说,我小时候真是认识秦月天了?你、你现在能走吗?你能找到事发的那个地点吗?”
我说试试看。
然而,世界上的竹林真的都是相似的,我们直到绕出整个竹林,都没认出当时那个地点。
可是就在我们走出去之后,眼前却是一个缓坡,一条弯曲的小道显示着这是通往山上的路。
燕少怔怔地看着这个地方几秒,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按住了额头。
我急忙扶住他,问他怎么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阿青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哥、小莹姐,你们在哪儿?”
我应着声,阿青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奶奶找呢,说有事情要和哥哥聊一聊……诶,哥你怎么了?”
燕少已经痛得跪在了地上。
我忙跟阿青说:“他有些头疼,你来把他扶起来。”
阿青闻言,便忙俯身去扶燕少。
谁知道他的手刚刚碰到燕少,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啊的惨叫一声,被直接弹到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我难以形容当时我的手足无措。
燕少头痛欲裂无法动弹,阿青莫名倒地昏迷不醒,我手脚无力难以应付……
不过幸好的是甜甜和牙牙赶了过来,没一会儿家灵姑妈也来了。
叫了警卫,把我们三个病号都抬回了家。
燕老太太听燕少说头痛,拿了什么头痛粉给他吃,家灵姑妈骂:“这么冷天,还把外套脱了,肯定感冒了呗。”
忙活了好一阵子,燕少的情况才好了过来。
可是阿青却依然昏迷不醒。
燕老太太本来有事要找燕少的,见他这样,也让他先回房间休息休息。
燕少很沉默,只是拉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上楼了。
等进了门,我问他要不要休息时,他才缓缓摇了摇头,回答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九岁之前所有的事……”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臂,问他是真的么?全都想起来了,到底是些什么事?
燕少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有些失神地看着门外,说道:“阿青可能,真的不是我父亲的孩子……”
…本章完结…
333月之皎皎,吾予你佩珠(。com)
燕少看着灯后的阴影:“秦月天,我们也确实是认识的……”
他拉着我,到舒适的软沙发上坐下。
燕少给我讲了一个他记忆里完整的故事……
一个听起来很普通,但其实暗流汹涌的故事。
燕家是富贵的。
这富贵从上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开始了,此后一直延续百年,这在历史上,也是很罕见的。
然而这富贵却在上世纪中旬,被打上了一个沉重的诅咒——
那就是这个家族里的男人,永远也不可能活过二十七岁。
不管是疾病,还是突然暴毙,甚至是灾难事故……
从燕少记事开始,整个燕家就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他父亲,另一个就是他。
燕少说,记忆里,父母是很恩爱的。
但母亲却时常都会一个人偷偷流眼泪。
有一次她哭被父亲看到了,燕少听到母亲在哭着说:“你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带孩子活下去呀,到时候就和妈一样,守着自己的丈夫走了,还要守着自己的儿子走,然后还要看着自己的孙儿也这样吗?”
燕父劝他母亲:“我走了,你就改嫁,再给别人生儿子。这样你也好过一些……”
母亲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之后,母亲很想再生一个孩子,可是一直怀不上。
父亲又劝她说:“你再生,也只能生下女儿了。别挣扎了,顺其自然吧。”
不过从那以后,母亲就变得有点偏执起来。
那时候,燕少的小姨,就是杨姨,经常到他们家来玩。
燕少说上一辈感情的事情他不太清楚。
不过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小姨是很喜欢他父亲的。
但是父亲对小姨嘛……也就那个样,一直有种客气的疏远。
杨家的条件也不错,妈妈也经常带着他回那边去玩,燕少记得家里的老人一直劝小姨相亲结婚。
但是小姨就是各种人瞧不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燕少发现小姨和妈妈经常聊天的时候,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他仔细去听,大概捕捉到了以下信息。
第一,妈妈很想再给他生个弟弟。
第二,小姨貌似有办法让妈妈再怀孕。
第三,妈妈决定按照小姨的办法试一试。
从那以后,妈妈好像信了什么奇怪的教,每月都要按时做一些奇怪的仪式。
这事情让父亲变得很愤怒。
有一次他把妈妈祭祀用的东西全都砸烂了,父亲说他是无神论者,这个家里不准出现这些东西。
燕少记得妈妈那时候疯了一样的问父亲:“那麒麟呢!传说中的麒麟又是怎么一回事!”
燕少说大抵从那时候开始,父母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
那时候他还小,也就五六岁。
在院子里玩得最好的一个小伙伴,就是秦月天。
燕家和秦家关系并不好,几乎处于互不来往的状态。
燕父的职位和秦父的职位,也属于平行线状态,从无焦点。甚至说两家的人见面了,都不会打一个招呼。
秦月天的祖母那时候还健在。
燕少说,他印象很深刻的就是,她耳朵上的那对翡翠坠子。
也就是后来秦老爷子送给我的,传说中的麒麟的眼泪。
秦月天有次到燕少家里玩,结果秦老太太很不满意,站在燕家花园门口,用非常不友好的目光瞪着秦月天。
秦月天就悻悻地低着头,和燕少说了再见。
后来有一次秦月天对燕少说,他奶奶不许他和他玩。
燕少没告诉秦月天,他的奶奶也说过同样的话。
燕少说,秦月天大概六岁左右,就出了那件匪夷所思的事,这之后全家就离开了这个城市。
燕少很失落自己没有这个小伙伴了,他曾经追问过老太太,问秦月天为什么要走。
燕老太太被问得烦了,就沉着脸吓唬他:“秦月天是不听爸爸妈妈的话,被麒麟捉走了。他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所以要赶快搬家。你要是不听话,也会被麒麟捉走的。”
在燕老太太口中,麒麟似乎是个很凶的怪兽。
燕少说,他人生的变故发生在八岁。
那是很黑暗的一年。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就把他寄送回了外婆家,不准他再回去。
外婆家有小姨。
燕少说其实小时候,自己是很喜欢小姨的,因为小姨对自己好得不可思议,有时候他调皮挨妈妈骂,小姨还要袒护他。
然而住到外婆家以后,小姨开始对他说些很奇怪的话。
这些话……其实前几天我们都已经听到过了。
那就是小姨开始给燕少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