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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我两只手猛然攥紧了——还好我是荣国府的小姐,无人敢对我下手。我早知宫内险恶,却不知这可怕的纷争竟这么早就开始了!
日后,只有万般的谨慎才是自保之策了!
我垂下目,不再想那可怜的女子,只紧紧地跟着两位姑姑。我们先在茂阴堂的回廊处静候了半个时辰,而后我看到更多的秀女在我身后一一站定,待来了数十人,两位姑姑又引着我们去另一处。
走了约莫一刻钟,我们跟着姑姑绕过一处假山园林,过了一座石桥,才又进了一重宫门。这是一间异常宽大华丽的殿宇,我进了门,看到里面站了几十名秀女,便知这里就是等候殿选的长春宫落玉堂了。
大周朝的规矩,选秀时是先京城,后州郡。这个院里的女子都是京城选送的,我们的殿选便是在今日了。
我想,越早越好,夜长梦多。若如州郡的秀女们在宫里住上一两日才得殿选,谁知期间还会出什么意外!
落玉堂里面,女子脂粉的香气弥漫,贵女们个个纤腰束素、袅袅娜娜,或与姐妹闲话,笑语盈盈;或兀自打扇蔽日,满面娇颜。我此时才细细打量这些秀女们,其内不乏如三姐一般貌美的人物,另有几位贵女的衣饰异常惹眼,一看便知是家世不输与我。此次选秀真是佼佼者甚多!
几个主事的公公已经开始点名,被念到名字的秀女会三人或四人一组,跟着公公去往皇上、皇后、太后所在的交泰殿。殿选其实很简单,只是磕头行礼、回几句圣上的问话,就算完。虽是这么简单的步骤,然被叫到名字的女子都浑身震悚起来,面目紧张得难以自持,甚至有的人跟着公公出去时脚步都不稳。
我瞧着她们,自己暗暗地稳定心神,只捡了一处阴凉的房檐歇息。我在闺中时,没有多少机会跟着母亲出门拜访,与这些京城贵女都不相熟。遂我也无心在此时与她们闲话、结交。
第二十六章:殿选(4)()
然旁人却未必与我想得一样。我歇了片刻,突闻耳边一声娇笑:“金家姐姐在这儿纳凉呢,可叫我好找!”
我回头看来人,只见是个削肩细腰、身姿高挑的女子。她盈盈对我拜礼,口中热络地喊着:“姐姐安!姐姐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文家的二姑娘文盈盈!”
我打量她半晌,才想起她是曾来府上做客的五品巡盐御史文大人家的女儿。我不知她为何如此热情,只是与她还礼道:“文小姐好。”
文小姐不由分说地拉了我的衣袖,笑说道:“去年我去贵府认识了姐姐,姐姐貌美,妹妹我见之不忘。今日又得见,实在倍感亲切!”
我貌美所以她见之不忘?唉,荣国府有客来访时,我身为庶女从来都是湮没在角落里的,她就算结交也只能与我六妹相熟,哪里会注意我。说到貌美,荣国府里从来都是我三姐花枝招展,我给她当陪衬的绿叶,又算得什么见之不忘。
到处都会有爱巴结人的,皇宫也不例外,尤其是我荣国公府的出身,在秀女里早已炙手可热。我不想和文小姐多谈,就淡淡地道:
“多谢文小姐夸赞。妹妹只是中人姿色,不敢承言。”
如今我们都是秀女,身处禁宫,最应谨言慎行。我不求四处笼络人心增加自己中选的机会,但求不要惹麻烦上身。
文小姐见我语气冷淡,并不气馁,反而越加添了笑意。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又指着我的帕子夸赞道:“姐姐这是齐州的凌锦?这上头绣的可是西府海棠花?真是好手艺!”
我正要想法子摆脱她,还未回答,却见另一个着湘妃色弹墨浮光锦罗裙的女子挤了过来,面色不善地道:“不过是绣工罢了,绣娘与丫鬟做的事儿也好拿出来说嘴么?”
说罢,她又冲着文家小姐冷哼道:“你要依附于人也要有好眼光才是!荣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我认识,你眼前的人只是庶出罢了,有什么可相交!”
文小姐被她呛得面色通红,眼睛却含了几分畏惧,嗫嚅地叫了一声“裴小姐”,便讪讪地立着不敢说一句话。
我看着这架势,便知这个裴氏女子出身颇高。宫廷禁苑,我是本着少言少行的谨慎来处事,本不该与人起争执,尤其是与出身高的女子;但再想一想,此时我身为荣国府的秀女,多少双眼睛都定在我身上,若就这么叫人白白欺负,那我日后还如何立足……
思忖片刻,我已想好了回话。我朝着裴小姐盈盈一笑,道:“裴小姐这么说话,定是家中得宠的嫡女了!但妹妹却有一事不明——身为女子,女红终究是要紧的,妹妹府上无论嫡庶,从小都被父母严格教导,用心学习。难道姐姐家中的嫡女不用学习女红么?”
我的话平平缓缓,却锋芒毕露。我从小到大都是低伏做小,不敢与姐妹们争执的,众人便以为我口舌笨。其实我对自己吵架的本事很自信,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十七章:殿选(5)()
裴小姐被我回呛,顿时气得面皮发紫,伸手指了我欲发作。我看她放肆地不像话,便知此人难成大器,早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再次缓声劝诫她:“皇宫禁地,姐姐莫要动怒的好。”
裴小姐怒意难平,无奈身处宫中,她也不敢喧哗。她气得狠狠跺了两下脚,丢给我一个白眼,才逃一般地溜开。
见她走了,文小姐才松了口气:“裴小姐是平阳侯家的长女……”
平阳侯?我心内暗暗思量,只觉得颇有印象。我脑中灵光一闪,忙回过头去寻找那裴小姐,正好看到她跑到一个着宝蓝色衣衫的少女身旁,正鼓着腮帮子说些气愤的话。
我定睛一瞧,那个宝蓝色衣衫的女子……是镇国公司徒家的嫡女司徒静仪,当今太后的亲侄女!
在荣国府上,我晓得最多的就是镇国公家。镇国公与安王府一向不和,与我们荣国府也是政敌。而镇国公府家是三代忠勇将军,又出了一位太后,可谓权势熏天。
镇国公擅结党,平阳侯便是其党羽。我一面思量一面暗暗心惊——难怪裴小姐要找我麻烦,定是早早地盯上了我。一个平阳侯嫡女我尚且能够应付,可那司徒家远远比我们荣国府显贵,他们家的女儿可不是好相与的!
真是宫内是非纷争路,我还未入选,便已结下这许多仇家!司徒静仪定是内定的新妃,而裴氏倚着她那同样显贵的家世,恐也能够入选……
往后的日子,纷争无穷无尽!
我思忖间,文小姐已经被叫了名儿进去。再等候两刻钟,我也被叫了名。我赶紧理一理衣襟,正一正发簪,才跟上公公的脚步。
交泰殿是宫内宴饮、选秀、册封、皇帝大婚等重要仪式的场所,其华丽恢宏非寻常可比。我与另两名秀女跟着公公,绕过九曲长廊,一座大殿出现在我们面前,隐隐可见繁复的仪仗。
我们按着礼数,均是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来。我不敢抬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瞧殿上之人。只见那雕了九头翔龙的赤金龙座上坐着的正是圣上,他头戴通天冠,垂下十二珠白玉金鎏串遮掩龙颜,体格健朗,不怒自威,远远看去似乎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可惜隔得太远,无法看清其面貌。
一个年老的内监捏着喑哑尖细的嗓音,念着左边第一位的秀女名册道:“工部员外郎沈坤之女沈千琴,年十五——”
沈千琴上前一步,跪下给帝后行礼,十分规矩地道:“沈氏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通畅流利,但声音颤抖。皇帝对她兴致缺缺,连一句问话也无,就一挥手令撂了牌子。
沈氏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呆楞了好一会儿,才被宫女带了下去。于是内监又念下一个:“国子监祭酒张暮合之女张语兰,年十三——”
张语兰听到这一声,身子猛地一悚,继而摇摇欲坠,最后竟晕在了大殿上。
第二十八章:殿选(6)()
旁侧的宫女赶紧将她拖了下去,上头的三位主子也面露嫌恶。我们秀女大清早地来选秀,战战兢兢地等了一整日,又心内紧张惶恐,难免有人在又慌又累之中晕倒。然而,这样便是殿前失仪,是大罪过,张语兰被送回家后连婚配都很难。
我眼见前面的二人都表现不佳,心内不禁有一种自私的庆幸——有对比才能显出好,我中选的可能又多了一分了。
正在我庆幸之时,上头的皇帝已经面露疲态。他身子微微倾斜了下,突地起身道:“罢了!朕疲累,剩余的人交由母后与皇后阅看吧。”
说完,他也不等皇后、太后说话,毫不犹豫地拂一拂袖子,离席。
混蛋!我在心里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都说当今天子喜怒无常,难以侍奉,还真是一点没错!选秀这么大的事,身为一国之君竟说离席就离席,就因为你累了!你以为我们秀女不累么!
最重要的是——本小姐我还没阅看呢!
我在进宫之前,早已为今日的殿选思考了无数次。当今太后出身司徒一族,最不待见的便是安王府与我们荣国府,与皇后也是不合。我这次参选,最大的阻力便是这位太后。皇后虽对我中意,但若太后不喜我,皇帝又看不上我,她便想帮我也无力。所以我早早定好了应对之策,便是要竭力令皇上留意我!
然而这混蛋竟然离席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眼下上头只剩了太后与皇后,之前准备的才艺与回话都无用了,这可怎么好!
愁苦万分间,内监已经要点我的名。太后对他摆一摆手,道:“最后那个,你自己说吧。”
太后是一位年过五十的妇人,她是先帝的皇后,却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我目视前方,余光之下只见她身材矮矮胖胖,面目老态,并没有什么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的感觉,若不是那眼睛中射出的高傲与身上华贵的服饰,估计将她扔在玄武门外定会被认为是宫里烧菜的老妈子。
我朝着皇帝龙驾虚行一礼,又对皇后、太后行大礼,这才稳声道:“臣女兵部尚书金国政之女金玉,表字柔竹,年十六。”
此时情形大大不利与我,我无法,只好先沉稳应对,之后再见机行事吧。
太后缓慢地点了头,再无多言,露出对我极不感兴趣的样子。还好,一旁端坐的皇后“唔”了一声,问我道:“表字柔竹?可是金大人为你取的字?”
我思虑了片刻,才低眉道:“回皇后娘娘,是。”
我这是说了谎。莫说父亲不会给我取表字,连字辈与名都不肯赐予我。我们金家的女儿都有字辈,名从女。因我家是大族,有祖训,到了我们这一辈便以“文”字为字辈。然而,我出生时生母便受冷落,大太太又不屑,便无人给我取女字,也无字辈。这么多年过去,我就只好顶着一个小字“玉”为名儿,又自己取了表字柔竹。
第二十九章:殿选(7)()
我因这事常被姐妹取笑。然我自个觉得挺好,玉字是我生母给我的,我最喜欢,让我改个从女的字,我还不依呢。
此时是殿选,我想若照实回话,旁人定会知道我被父亲忽视。这不仅是为了我的脸面,也是为了荣国府的名声。
皇后对我含笑点头,正欲再次问话,太后却瞥了我一眼,看着手里的名册道:“可惜是庶出。”
我心内猛然揪起——这老太后,竟拿了嫡庶来为难我!我一时紧张不已,我朝嫡庶分明,若太后硬要拿着个为借口撂我的牌子,是完全可行的!
皇后眼中也闪过忧虑。她向太后赔着笑,道:“虽是庶出,但这孩子规矩有礼,落落大方,儿媳倒觉得不错。”她又问我道:“柔竹二字,何解?”
皇后是在给我机会。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思虑良久,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答道:“回皇后娘娘,柔竹意简,不过是竹为刚,柔以辅。”我暗暗觑着太后神色,又道:“臣女有一嫡妹,父亲为我二人一同取字,臣女为柔竹,嫡妹为柔嘉。”
太后当即挑了眉头。她立即问我:“那你嫡妹今年几何?为何不来选秀?”
“嫡妹年十四,因前日抱病,无奈不得参选。”我一一答道。
很好!太后果然忌惮这一点!
我谎称与嫡妹一同取字,便是告诉太后我是家中与嫡女一样受宠的女儿。
我父亲是一品大员,又是武将,连皇上都要倚仗、忌惮。太后与荣国府不合,选我入宫是长对手威势,却也是控制了一个人质。显然我是一个很合适的人质!
而我的嫡妹才十四岁。圣上登基三年,这是过了先帝孝期后的第一次选秀,往后便是三年一选。等下一次选秀时文妧便是十七,仍然在选秀年龄之内。
若这次不选我,下次父亲定会把嫡女送来,依着父亲的权势,第一次选秀不成,第二次皇室还能不给脸面么?至少要选一个的……太后权衡再三,还是选个庶女,在宫内的前程不如嫡女的好。
这两处的原因都需考虑。太后闭目思忖半日,终于眼睛猛地张开,叹了口气道:“赐玉吧。”
成了!
我接过宫女递上的比目双衡白玉佩,仿佛卸下了万钧的重担,从躯体到肺腑都猛然轻松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真诚地感激大太太。若不是大太太好脸面,每每在外人面前装出十分疼爱我的样子,我今日可就编不出这个诓了。
不过从今往后,她再不必装了。她是会真心疼爱我的。
我跟着引路的内监退下。有一位年长的宫女提着琉璃风灯迎上来,十分恭敬地行礼笑道:“恭喜小主得选宫嫔。您这边请,奴婢送您出宫。”
我矜持地笑笑,赏她一枚金锞子。顺贞门外,我大哥早早地就等候着了,见我被宫女服侍着出来,便知得选,欣喜地迎了我上轿归家。
车马行到荣国公府时,我远远地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第三十章:册封(1)()
府门处熙熙攘攘地,整府上下的人都出来迎我。我父亲母亲扶着祖奶奶给我行礼,我姨娘与姊妹、兄弟们则齐齐跪地拜见我。
我已经成为嫔妃,日后便是天家人。就算父亲是一品大员,他也只是臣子,需要恭敬我的。
我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跪在我面前。六个姨娘诺诺地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尚在闺中的五个姐妹也是低眉顺眼,面上还有惶恐之色,好像生怕我计较以前她们欺辱我的旧事;我六妹不似她们那样惧怕、瑟缩,但亦是低着头,面上有些许不屑的神情。
我在心里摇头——六妹从小娇宠惯了,她是嫡女,是家里地位最高的女儿,她从来不曾想到会有一个姐妹能够压在她头上。
唉,这个六妹啊。如今这个结果,还是她千求万求求来的,她为了她的如意郎君舍弃选秀的机会,她为了爱情放弃了荣华富贵。可是如今看到我的荣耀,她又不甘心了。
她实在太不成熟了!还想着鱼和熊掌兼得?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我六妹是从小在家里有求必应,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这才不懂得舍弃,一味追求完美。
日后我进了宫,我为了在宫里站稳脚跟,我亦需要娘家的扶持。我还思量着等六妹出嫁后成了世子夫人,让她成为我的帮衬,我们互相扶持着……可眼下,她是难成大器,日后也难以给我帮上什么忙了。唉。
我赶紧上前扶了祖奶奶,又扶了父亲母亲,道不敢受礼。父亲喜笑颜开,连连道“我金家养出了好女儿”,我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