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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一定是满脸黑线的。我真是佩服她啊,不服输到这种地步!
我不屑地瞥一眼她,冷笑道:“得了吧,还龙女呢!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都是虚飘飘的,你至少饿了两天了吧!若真是神仙,会狼狈到这种地步?装神弄鬼从来都是下下策,你也真敢来糊弄我……”
这下,她终于理屈词穷了。
她依墙根坐着,不说话。我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
我们俩都各怀心事,都在思虑自己的处境。
我此时的处境是天底下最险恶的了,那些刺客一定还在搜寻,我实在不知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一晚……她其实也十分落魄,并没比我好多少。我瞧着她至少饿了两天,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是谁给她遭这么大的罪,让她几乎快饿死而不得不来偷吃贡品。
荣国府这样的府邸,里头的日子当真不好过,不过一个小丫鬟,就要遭这些罪。比起皇宫里头的险恶纷争,也真是不输的。
那句词是怎么说来着?同是天涯沦落人……唉,唉,也算有缘。
那些鲍鱼盏从她袖子里掉出来,都洒在地上。她坐着,眼睛里咕噜咕噜地转,不知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又极自然地抓着地上的糕点往嘴里塞。
真可怜……她一定是做惯了这样的事,连擦一擦都懒得了。
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我渐渐有些看不清她。
咳,我真是……我都快死了,这种时候,我竟然还有心思可怜别人。这女孩子不同凡响,我好像把她刻进心里去了。
我昏沉之中,手里却冷不丁地被塞了东西。睁眼一瞧,是一大块的鲍鱼盏。她坐在我对面,细声细气地道:“再不吃,你就真的要死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蹙眉道:“总共只有三块,你一个人吃都不够……你都饿了好些天了。”
我在宫里头呆久了,我深知不会有人平白地帮你。这种境况下……我来路不明且能够威胁她的性命,她应该盼着我快点死,怎么还要来救我。
我实在是太久没有遇到真心帮我的人了。
她听我这般说,反倒笑了:“算了,本姑娘今儿就大发慈悲了。我在这座大宅子里活到现在,我总觉着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但今儿我总算找到比自己还可怜的人了!”
她笑着觑我一眼,又道:“总之我是想发善心了……唉我说,咱俩是真的有缘啊,那句词怎么说来着,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在我眼里虽算不得多好看,但那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我瞧着她,心里仿若漏跳一拍,捏着手里的糕点,不由自主道:“有缘呀,有缘呀!同是天涯沦落人……这话说得多好,我们真是缘分!”
不管怎么说,同情也罢善念也罢,我手里的这块糕点是雪中送炭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虽活得艰难,但却是善心未泯的……她偷了这一顿,下一顿又要怎么解决?可她还能把东西分给我这将死之人。她果然和旁人不同啊。
我小心翼翼地从这糕点上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去了。鲍鱼盏,这东西在宫里司空见惯了,这荣国府里做的也不是很好,大约是几天前的贡品了,还有些发霉……
不过,味道却是很鲜美的。
此时却突闻外头有嘈杂的喧嚣。
我浑身一个震悚,远远地往墙头外一瞧,竟瞧见了无数的火把。火焰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我和她的面容都被映得影影绰绰。
我霍地起了身,不顾伤口再次裂开的剧痛。天,天!刺客竟追过来了,他们怎地那样厉害……
我心慌意乱,搜肠刮肚地想着对策……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是躲在金家的府邸里,金国政好歹是抚远将军,朝堂之上也有三分颜面,太子的人手应该不敢闯进府邸来……我只管在这儿悄声呆着就是,他们闹腾得厉害了,便是给荣国府没脸,荣国府也不会高兴……刺杀这样的事儿,又多么难听,传出去了……
我强自镇定,一壁死命地压住伤口止血。撑着,撑着啊,会过去的……等明天天一亮,一切都会过去。父皇虽年迈昏庸,但也容不得太子这么胡闹吧,太子他只能趁着夜色出击,等天一亮,他就不得不收手。
然而这个时候,我又闻见一声粗蛮的呼啸:“抓贼,抓贼!府里进贼了……”
那声音,是从金家的府邸正房里传出来的!
抓贼,抓贼!
是金家的家丁在喊叫!
我只觉着心神俱裂。佞臣金国政不帮我也就算了,竟还助纣为虐……该死,他怎么会帮着太子来搜寻我?
金国政和太子一党并无什么来往,应当不是被拉拢了去……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金国政畏惧太子!
太子的势力,显然已经超出我的想象。
我一阵眩晕,突地就站不稳了,跌坐下来。
这次是真的,不行了……金家都已经在寻我,我无处可逃。
结束了。我真的输了。我无法逃出太子的手心。我活不到黎明了。
我面前的女孩子也是面色惊惧的。我知道她也在怕,她知道外头的人要找的是我,但抓贼免不了大搜府邸,也会顺带着把她偷盗一事牵扯进来。
啊,我总归是要死了……在死之前至少做些什么值得的事情吧。
我把地上残留的小块糕点包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袖,而后瞧着我面前的女孩子道:“你喊人吧,你就说,这些都是我偷的。我本来就是外头来的贼,死路难逃,加上一条偷盗也没什么。”
她一愣,面露疑惑地瞧着我。
我也瞧着她,缓缓地继续与她道:“反正我快要死了,揽了你的罪过,好歹你不会被处置了。”我说着忽地笑起来,抬手,指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声道:“你给我记住了!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一个女孩子赔上自己的命!”
我觉得她一定会感激我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施了这么大的恩典。唉,反正要死了……
但我并没有得到她的感激。相反,她抡起小拳头猛地打在我牙齿上,低喝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啊,真想死啊!”
我XX……身为大周朝的十二皇子,我绝对是第一次在心里骂脏话。
番外——夏侯明(3)()
“你,说你呢!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指着我的鼻子:“方才装作小厮来骗我,不就是想活命么,怎么到了这会儿,反倒……”
我耳朵里嗡嗡地响,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我苦笑着瞧她一眼,摇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境地。我的仇家太过强势,眼下他们追过来了,我根本就不是对手。就算侥幸不会被找到,我也活不了多久,我流了这么多血,撑几个时辰已经是大限……退一万步,就算我这一遭活下来,还会有下一遭等着我。我那些个仇家啊,他们一日不除掉我一日就不会罢休,而我却人微势弱,我不可能赢过他们……”
我这般说着,她只冷冷一笑打断我,面上已经有几分怒意了:“都还没死呢,你竟然还想找死!”
我知她是嘲讽我,也懒得计较了,只颓然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是天底下最见不得人的去处,是天底下最可怖的纷争与嗜杀,我所经历过的残酷,你连想都无法想象……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走到现在还落得一个追杀。今儿我是要落到仇家手里了,人力有限,我做不到,做不到了……”
我絮絮地说着,似乎要把我十年的苦水全都倒出来一般。我只是想劝着她听从我的建议,至少让我死也死得值得。
只是她却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缓缓地闭目,面上又有些不齿的神色:“我只知道,有人断了腿,扯下衣裳止住血爬行数十里去找郎中;有人在大火中烧伤,不顾疼痛把烈酒浇在伤口上;有人中了毒,用刀子剜去腐肉再把被毒物渗入的发黑的骨头一点一点地刮去。我娘去年冬天走了,我虽然年纪小,我还是记得我娘说过的话,我娘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着,活着,活着。我只知道自己要求生,却不知竟有你这样的孬种,要求死……”
说着,竟一手把我残存的糕点都夺去了:“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吃了,我不会帮一个求死的人。”又爬起来扭头走掉。
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不过我无法再计较了,我浑身脱力,眼前越来越看不清楚。
果然啊,果然……要死在这儿了。
外头金府的家丁渐进,人声与脚步声喧天而起。
我最后看了一眼府院的墙头——我知道,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从墙头翻出去逃跑,而不是坐在这儿等死。
但已经很累了……翻出去的话,外头的军士都是太子的人手,我想逃出升天实在是很难。
也罢,也罢,我能活到十岁,已经不容易了。我终究还是输了。
等死的感觉仿若解脱一般。
但老天显然连临死前的平静都不肯留给我……当一桶冷水从头浇下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香灰味,那伤口被淋了浸水的香灰,霎时就痛得如火烧一般。我原本安安静静地坐着,这会儿受痛不过,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我原本是昏昏沉沉的,现在被香灰水一浇,想不清醒都难。我捂着伤处,一壁气急败坏地朝面前的小丫头喝道:“搞什么啊!连死都不让我安宁……”
原来她并没有逃离,只是去把香灰混在冷水里然后拎着桶来浇我。
“呵,你这不是还没死吗!”她冷嘲热讽:“我瞧着你还没伤到走不动路的地步,竟真个坐着等死了?”
我虽有些气,但香灰是止血的,冷水是提神的,她这样一闹腾,与我的伤处却是有益的。
“你个没出息的小子!”她愤愤地指着我,接着骂道:“你看看你,痴长我几岁,又是男孩子,非但不帮我想法子还要拖我后腿。”说着又焦虑地瞧着外头:“那些人就快过来了!他们抓了你,也能查出我偷贡品的事儿,我父亲会打死我的……怎么办,怎么办,咱们俩一块儿栽了……”
最后又恨恨地踹了我一脚:“别再拖我的后腿了!我家的管事带着人过来了,我去拖延一二,你赶紧给我跑!”
我原本是没有求生欲了,但我骨子里是极傲气的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被她骂“没出息”、“拖后腿”……
她给我浇的那一桶香灰真是很有用,其实我也没伤得太重,至少还能撑两个时辰呢。是我听见金家的家奴和外头的刺客来捉拿我,内外夹击,自己就吓怕了。
唉,她说的也对啊!我还没死呢,就想着找死,天下哪有我这样的蠢货。
再看看她,她竟是想一个人去应付那些搜寻的家丁么?那么些人,她可要怎么糊弄过去呀,那龙女牌位下头的贡品少了,一眼就能瞧见。
唉,也是我不对,我和她同处险境,却很没出息地一心求死,不帮着她想办法。
这时候,金府的人已经摸过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提气,双拳一攥,立即就奔到后院的一颗老槐树底下,拼着力气往上爬。不行,不行!还是要活着,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能让那些人找到我……
我心内狂跳,万分紧张地将自己掩在树枝子后头,露出一双眼睛瞧着祠堂里的境况。是一个大管事,领着四五十的家丁闯了进来,那小丫头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
她既是给自己脱罪,也顺带着帮着我拖延时间了……
家丁们都是壮硕的大人,手上举着火把,抄着棍子。这个时候,我才发觉这小丫头竟是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站在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个头还不到他们的腰间,身子又单薄,弱小地几乎风一吹就会倒。
“大太太的吩咐,要我在这儿罚跪三天……”她颤颤地开了口。那声音细细弱弱地,满是恐惧与慌张,按理我离得太远本该听不见。但我是对这丫头上心了,我死命地竖着耳朵要听她说话。
那管事显然是精明之人,探头瞧着她身后的狼藉——自然是狼藉了,香灰洒了一地,几个牌位下的贡品也消失了。
“牛大管事,方才这儿进来一股子冷风呢,把香灰案子都吹倒了!”她竟上前扯了那管事,惊魂未定地道:“香灰洒了满屋子,还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呢,把我吓死了!一会儿再睁眼一瞧,那龙女牌位下头的贡品就没了!牛大管事,您说说,这是不是龙女……”
我听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这就是你的法子?你到了现在竟还想着装神弄鬼地糊弄人!龙女啊龙女,你和龙女杠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就说龙女过来享用了贡品,说不准还真能骗倒一大片的人。
但这“牛大管事”显然是个精干人。他往屋内走了两步,擦了打火石将屋内供奉的烛火一一点亮,映着烛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整间屋子,将信将疑地道:“或许是那贼人呢……偷了贡品又逃走……”
我听着长舒一口气,恩,虽然是怀疑到了我身上,但……总比怀疑到她身上要好。
不过心内还是担忧。偷贡品不是小罪过,恐怕不是一句“龙女显灵”或“贼人作祟”就能糊弄过去的吧。
然正在这时候,我鼻尖上头一凉。伸手一摸,是水。
我一惊,立即就抬头看天。
天上无数细细密密的点子落了下来,冰冰凉凉的……
下雨了!
我这个时候是万分惊愕的,我甚至想大叫一声好。她……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她懂得一点天象,看出来今儿会下雨……
其实我并非不懂得天象,是我方才失了求生欲,懒得想办法逃生,自然懒得探究这些。
雨水已经淅淅沥沥地打下来,有人惊呼道:“是今年的第一场雨!莫非真是龙女不成……”
那管事也冲出屋外,万分惊愕地仰头瞧着空中。
我心内不得不叹服她的智谋。她说的对,即便是最险恶的处境,没到真正死的时候,又怎能放弃呢。
对手再强大又如何,只要我不死,只要我拼尽全力……
对,我不能死!我是大周朝的皇子,我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我不能在这里停下……猛地深吸一口气,四肢百骸霎时便有了力气。我心里稍稍一计较,便想出法子来了。
我折了树枝子,朝着祠堂的牌位那儿打过去。
还好我曾经那样努力,文治,武艺,我都不肯输与人……我把树枝子扔过去了,砰,砰,砰地响了几声,两座烛台都被我熄灭,龙女的牌位和供物也被打翻了。
有她的谋算在先,我推波助澜也就容易了。那大管事和家丁们看到骤降春雨,都是万分惊异的,此时再看祠堂里灯火尽灭,就更会相信了鬼神……
果然,那些奴才们都惊了起来,乱糟糟地一团,嚷道:
“怎么啦,怎么啦,谁熄了烛火……”
“不是人干的!那烛火旁边根本没有人,大管事站得远呢,是神仙……”
“龙女动怒了!”
“咱们不该闯进来……”
乱了,真乱了。
我好笑地看着下头惊惶的一群人。他们呜呜糟糟地闹了许久,最终,连那大管事也怕了。他以为龙女动怒,遂不敢在此地久留,领着人急急地退去了。
我终于长舒一口气。若方才他们进来要大搜祠堂,我即使躲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