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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与皇帝寒暄过后,我们又与皇后、宁妃、懿妃见礼。我对皇后请安时,面上尽是惶恐与愧疚,讷讷道:“嫔妾清晨起晚了,遂耽搁了凤仪宫的请安……”
皇后微微撇我一眼,那凤目中有些许嫌恶的神色,我看得分明,心里不禁有些发紧。
清晨起晚了……唉,这样的话,分明是昭示皇宠的,且夏侯明来长乐宫请安还要带着我……
我和皇后之间就是这样,嫔妃们皆言我是皇后走狗,却不知皇后控制我也颇为辛苦。我若是成为下一个徐如姬,皇后怕是会令我和徐如姬一样惨死。我忙又要俯身跪下:“求皇后娘娘恕罪……”
“俪妹妹不必惶恐。”皇后的面色已然是十分的和善,亲手过来扶住了我,笑说:“妹妹得皇上喜爱,本宫心里也欢喜呢。”说罢,还朝我身旁的夏侯明温婉一笑。
夏侯明点头笑道:“有贤妻,有美妾,这是朕的福分。”
嫔妃们遑论私底下有多大的嫌隙,在皇帝面前总是会做出最完美的面具,姐妹情深也不为过。上首的太后见我们和睦,亦出言夸赞道“后宫平和乃大周之幸”,其面上尽是慈爱柔和的神色。
外人看来,我们一大家子人可谓是妻妾和睦,母慈子孝。
夏侯明在太后身侧坐下,我则坐在宁妃下首。
太后吩咐身旁的嬷嬷拿了几个精致的锦盒来,一一赏赐给皇子公主们,笑说:“这是西域进贡的糕饼,与我们中原不同,想你们是爱吃的。”
大皇子领着几个小的叩头接了赏赐,皇后、宁妃皆起身谢恩。
之后,太后又与皇后闲话家常,聊一些中秋时从齐州、苏州进贡的茶叶,夏侯明也时而插一句嘴。
这么随意说了一会子,太后看一眼夏侯明,缓缓地问道:“珍芳仪现下怎么样了?”
夏侯明面色漠然,并不说话。皇后只好代为答道:“回母后的话,珍芳仪刚出了月子,并无大碍了。”
太后听着,面上闪过一丝怜悯:“可怜那孩子了。好端端的一个小皇子就这么没了。”说着又是拧眉:“徐氏这样的人,空得一副好皮相,不想却是蛇蝎心肠的。”
“母后请节哀。”夏侯明不由地劝慰太后道:“珍芳仪是个没福气的,这宫里还有许多嫔妃,日后定会给您添许多孙子孙女的。”
太后听着这话,面色稍霁。然而,这时候夏侯明却一手指了我,继续与太后笑道:“您看这俪婕妤不就很好?身子康健,定是个能生养的,比那珍芳仪强上许多……”
我登时大惊,不料这杀千刀的要把我拎出来,且还说什么“生养”?
他这样一提,我便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二位的面色都沉了一沉。
我是不敢插一句话的,只能越加低头做出惶恐的样子。夏侯明还浑然不知,只顾着与太后说笑。
……
生养这事儿,我依旧是避之不及的。这后宫里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太后,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后,瞧瞧叶桃衣就知,这种局势下有孕简直是大祸临头。
夏侯明本是从不对我动手,然而在那一晚上他撕开我的衣襟时,我就对此有了防范。
我怕真的有一日,他会把持不住……
我让迎蓉出宫去专程找了怡红院的老鸨,花几十两买了一瓶避孕子的药丸。我虽然对男女之事很是陌生,但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自幼康健,若是承宠……是很容易有孕的。
遂我就不得不防着。
我从老鸨那儿拿到的东西,自然是民间的土方子,是伤身的。我本也想求张御医来给开一个既不伤身又效果俱佳的方子,可想一想还是不敢这么干。
这样的事情若是漏出去了,那我的罪过可大了,若被夏侯明知晓,他一定会怒极而赐死我。
我思量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后已经吩咐赐下了一些药材给昭纯宫送去。她与夏侯明商议道:“哀家寻思着,还是应该给珍芳仪晋一晋位分。她虽没保下皇嗣,但那是奸人作祟,怪不得她。她好歹生养一场,对咱们大周皇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听得此言,心思不禁转了两转,又不由地抬眼去看太后——她说话的时候,面色一直是怜悯而慈悲的。
我暗暗思量,这位太后娘娘到底是心机深沉。珍芳仪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可她在最后仍要下旨晋封……
想来,从一开始,太后就照拂叶桃衣,娴容华也和叶桃衣姐妹情深。等叶桃衣小产之后,旁人便不会疑心到娴容华身上。
这就是为了洗脱嫌疑!更要紧的是,叶桃衣受太后照拂,一直是十分信任太后,所用的冯御医亦是太后指派。在此境况下,太后对她下手真是太容易了!
而现下她掉了孩子,还要口口声声闹着说是皇后杀了她的孩子!
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悲哀呢!
太后言及晋封之事,夏侯明面上顿了一顿,并没有赞同或不赞同,只淡淡地道:“既是母后开了金口,朕也就给她这个脸面。”
太后看他这样冷淡,便劝着他道:“哀家知道,叶氏有些不懂事。不过你也要宽宥她,好歹是丧子之痛……你昔日不是很喜欢她么?”
“那只是以往……”夏侯明微微蹙眉:“不过是个影儿,曾经沧海难为水,她怎能与贞儿相提并论。”
太后闻言颇有恍然大悟的感觉,缓缓地点了头。叶桃衣到底只是个玩物,现下惹了皇上厌烦,皇上就再不喜欢了,弃置了有什么可惜。
太后不再提叶桃衣,只吩咐了身旁的嬷嬷去传口谕。
第一百二十章:假象()
转眼间已经传了午膳,我与宁妃、懿妃等也得了恩典列席。
这是我第一次在长乐宫用膳。心绪紧张、提心吊胆地不说,这一餐饭也吃得索然无味。太后已经年近五十,吃食都是清淡,又兼念佛,更是少荤腥。我用筷子挑着面前一盘子冬瓜条、巧手珊瑚白、糖醋莲藕等菜肴,不知从哪里下嘴。
我索性就不伸筷子了,做出一副不敢多吃的模样,倒也恭顺。想着等待会儿回去后再把昨晚上的猪头肉热热吃。
夏侯明则吃得十分随意。他草草地将一碗红豆饭收拾干净,便起身道:“朕先行告退了。”
太后与皇后皆身形一滞,之后皇后才反应过来,与太后小声提醒道:“是贞顺贵妃的忌日。”
太后方才了然,点点头令夏侯明退去了。
夏侯明一走,皇后和我们也不方便久留,呆了片刻也纷纷告辞。
我在最后头走出来,恭送着皇后、宁妃上辇之后,才能离去。
方才皇后与太后的低语,我是听清了的。我的心绪有些纷杂——我一直觉着,夏侯明和贞妃是有些不对劲的。
华月池里的那一夜……
我寻思着,我应该弄清楚。这种事情实在太重要了,我若是蒙在鼓里,日后说不准会栽在这上头。
我便匆匆地疾行几步,一壁问小连子道:“你在宫里头呆久了,可知晓贞妃的神龛在何处?”
小连子听着面露惊骇,踟蹰了好一会儿才吞吐道:“大约在慈康宫的南边……那块儿是偏远之地,且皇上不准任何人进入,奴才也不知具体在哪里。”
我微微蹙眉,想一想又道:“无妨,你引我过去吧。现下皇上也要去那儿,咱们走快些就能看到圣驾,跟在后头就知道了。”
***
我遂真的令小连子因着去了慈康宫。
说实话,我还比较擅长干偷偷摸摸的事情,在府里的时候就没少干,甚至没有一次被发现。
只是我身旁的小连子和忆芙几个十分恐惧。我看他们难以成事,便让忆芙和迎蓉都回去,只小连子一个人引路。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
这么一直往皇宫的东南角行走,越走宫殿越是破败,一路上都没看到一个人影。我有些疑虑地问小连子道:“你是不是记错了路啊?怎么还没看到圣驾?”
小连子忙躬身道:“绝对错不了!虽然奴才不知具体的位置,但往东南角的大路只有这一条,圣驾也不可能去绕小路……”
我蹙眉点头,又急急地行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我看到冷宫的宫墙,却仍是不曾遇到夏侯明。
走到这儿,我的脚都疼得受不了,终于想要放弃了。我拣了一处石阶坐下,用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恼怒道:“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
看着架势,估计夏侯明是真的没来。否则我们不可能遇不到。
我把绣鞋脱下来揉了揉脚掌,胃里头也十分应景地咕了一声。
又累又饿,今日我是找不到贞妃的神龛了,我还是回去吧。
小连子遂扶着我往回走。这儿太偏远了,好在小连子曾在慈康宫做杂役,不至于迷路。
回去的时候因为脚疼,我们抄了个近路。那条小路的一侧正是一条通往宫外护城河的溪流,这儿景致稀疏,亦没有多少华丽恢宏的宫殿阻隔视线,我们四下张望便能看到宫墙外头,远远的景致也尽收入眼中。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小连子就顿住了,指着一棵垂柳的柳梢之处道:“娘娘看那儿!那好似是一座永生塔……”
我举目眺望,果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处佛塔之类的东西。在宫里,皇帝早朝时的仪元殿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宫殿,余等宫殿都不得超过那个高度;不过,佛塔、寺庙等不是俗物,便没有这个忌讳。
我眼前的佛塔,显然是一座八宝玲珑塔,远远地看不清具体情形,不过看着似乎十分恢宏高大,比长乐宫后头的神庙还要大许多。
是什么样的佛塔,要修建地比长乐宫之中的还要大呢?
我暗暗一思量,便咬牙道:“咱们去看看!”
我原本是稳重的性子,最不喜欢做冒险的事情;不过有些时候,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我为了搞清楚最关键的事,必须要这么去走一走的。
只希望不会出意外……就算是被有心人瞧见了,我就推说是观赏景致迷了路,无意间走到这个地方。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罪。
皇宫里实在很大,那座挺立的佛塔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如万水千山一般。还好小连子体力好,一路上扶着我走,否则我可是走不下去。
一路歇一路走,足足行了一个时辰才到。那是一座七层塔,建在三丈高的宫墙之内。
“皇上下旨不准人入内……”我喃喃地念了一句。
不过这儿甚是荒凉,连擦洗杂扫的宫人都没有。我在铜门之上抹了一下子,一手的尘埃。
小连子不禁道:“这么脏,可不像是常年供奉的。”
我伸手去推门。我原本想着这一定上了锁,可没想到稍稍一用力,吱呀一声就开了。
我和小连子都是一惊,忙四下张望,好在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我缓缓地舒一口气,这才往那宫殿里面望去。这一看却又是惊愕万分,那里头竟然是空空如也,四四方方的宫墙将其围住了,除却宫墙外便什么都没有,连个主殿、前厅都看不见。
只有那一座孤零零的七层塔。
因为太过空旷,我一眼望去就能看到第一层永生塔之中的神龛与牌位。那神龛也是很大,一人高的一座,有底座、垂帘、龛门。只是,那上头也是一片灰蒙蒙地尘埃,都看不清原本的古檀颜色。
神龛后头是一座同样高大的牌位。我本想迈进去好好看个清楚,脚下踟蹰了半晌,终于是不敢。好在距离并不远,牌位又极大,我还是能看清上头有“贞顺”二字。
果然,这便是贞妃的永生塔!
没有供奉,没有祭祀,荒无人烟。
我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最关键的秘密。
***
我和小连子几乎是小跑着回了琼宫。
那个永生塔,我们最后是好不容易把那厚重的铜门关紧了。一路上奔回来时,我都不觉得脚疼,只觉得心惊胆战地。
等到将近黄昏的时候,我们才赶回宫里。忆芙和迎蓉看我的裙摆上都沾了淤泥,一双绣鞋更是不成颜色,不禁都大惊失色。
我则与她们道:“我总归是平安回来了。”我想一想,又吩咐道:“告诉外头的宫人们,就说我今日去御花园赏景迷路了,好不容易才走回来。”
迎蓉忙应了声下去。
忆芙问我路上都出了何事,我亦摆手不肯告诉她。
等忆芙无奈告退之后,小连子才敢上前,小声地问我道:“娘娘,您觉着,贞妃她……”
我心内的惊骇还未褪去,一听他提起贞妃,一颗心又悬起来。原本这么大的事儿,我连小连子都不想牵扯进来,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本想着让小连子给带路,等遇到圣驾后就一个人跟着……
可惜我没遇上圣驾。我又不认识路,只能由小连子一路跟着走。
他知道就知道吧。他的哥哥在我的酒楼里当账房,他是个明白人,应不敢背叛与我。
我暗暗叹一口气,又拿一碗冷了的茶来一口气喝干,低低地与小连子道:“此事绝不可漏出去。皇上他不希望旁人知道,咱们不可忤逆圣意。”
小连子亦明白其中厉害,忙惶恐地点了头。
我直到今日才终于知晓,夏侯明对贞妃是绝无情分的。什么痴恋,什么钟情,全是假的!
他就是这么个人,城府深沉、弃情绝爱的人!他一直都在做戏,从多年前贞妃入府,到如今贞妃逝去、叶桃衣进宫,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戏!
那座永生塔从外头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谁知里头却是那般光景!夏侯明面上说着要去祭拜,我瞧着那座塔,应该从建成之后就根本无人去祭拜吧?
一座空壳子杵在那儿,可不知九泉之下的贞妃作何感想呢。
夏侯明他为了做这样的戏,可谓煞费苦心。他独宠贞妃,为了她不顾朝政;在贞妃死后迎了叶桃衣进宫,又是隆宠甚盛。
想一想当初四位侧妃,皆是太后娘娘做主娶进来的,这四人一开始也都是太后娘娘的人。不过到了现在,只剩下懿妃一个肯为太后娘娘效力。
我越想越是心惊,恐怕……夏侯明这出戏是有着许多的图谋!
他宠溺贞妃,却不顾皇后与徐如姬等人的嫉恨,最后贞妃就死于这样的嫉恨;他为了贞妃处死许多与贞妃争风吃醋的女子,那些女子,怕都是司徒一族的党羽吧?尤其是良妃,她出身姑苏赫连氏,最为显赫,赫连氏与司徒氏可是世交……
贞妃因隆宠而死,良妃因暗害贞妃获罪……宠一人,杀二人,夏侯明布下的好谋算。
我揣度着,宁妃应也是他拉拢过去的。现如今太后身边就只剩了懿妃,还是个不老实不听话的。
不过,他最大的谋算并不是杀人。贞妃的存在,恐怕是他制造昏君假象最好的工具!
借着对贞妃的情有独钟,他不理朝政,荒淫无度,放任臣子们揽权。正是这么一个昏庸的帝王,才能令司徒一族与皇太后娘娘放心。
所以即便在贞妃死后,他亦不肯停止这种假象。他转而隆宠与徐如姬,又以叶桃衣为幌子,甚至还拉上了我为他的宠妃。这一切,都会令人觉着他是个沉湎与情爱的男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
我在闺中时一向自诩聪明,擅长看透人心,然而我进了宫,才一次次地觉得自己蠢笨,我完全被夏侯明骗过了。
这个天下,这个皇宫,一向是黑雾弥漫、假象丛生。而夏侯明这个人……他的城府究竟有多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