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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帮我的只有母亲了。
母亲说完那句不该说的话,却发现屋子里还站着许多丫鬟婆子。她手上一滞,连忙改口训斥我:“你说得什么胡话,皇家的旨意也敢妄议,平日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她忙命屋里的下人都出去。
看到屋里没人了,我六妹才敢哭起来,她捧着世子送与她的翡翠同心结,哭得肝肠寸断。
难为母亲一心要扭转事实。女孩儿家最怕动情,有了心上人,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不知文妧是怎样乞求母亲,死活不愿意进宫呢。
大太太却是一手指了我,怒道:“玉儿!你也敢在你嫡母面前演戏了!你当我不知道,安王府派了人来提亲了!”
和精明的人说话从不费力气。大太太开门见山,我也不再掩饰。我毫不犹豫地道:“是!母亲说得对,玉儿是有自己的私心的!玉儿就是想替六妹进宫!母亲,求您成全我吧,您虽不是我的生母,却胜过生母。我若有进宫封位的一天,也只会认您一个母亲!”
“你……”大太太的手指指在半空,瑟瑟地颤抖着,终于无力地落了下来。
她紧锁眉头,长长地叹气,许久才道:“文妧进宫是老爷的意思啊……”
“娘,实在不行,我便在选秀那日病了吧!”文妧抹着眼泪道:“有病的女子不能参选,父亲也奈何不了……”
“糊涂!”大太太当场打断她:“你父亲怎会看不出来你是装的?你若惹怒了你父亲,即便不选秀,你以为你能有好果子吃吗!”
“那该怎么好?娘,你救救我,我不能进宫啊,我和弘泽的事早就定下了,怎么就要反悔……”
“不要哭了!没得叫人听见!”
屋里乱得一团糟。
第十六章:安王(3)()
我告辞出来,我的脑子里也乱得一团糟。
拉上母亲与六妹又怎么样?还不是想不出办法来……
唉。
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多天。如今安王府的姻亲只是刚刚议起,荣国府还没请媒人,安王府也没送庚帖,至于聘礼、定亲的事更是要很晚。
但我已经十分惊恐了。
就这样熬到了端午。端午这一日,府里人来客往,门庭若市。我父亲是握着实权的武将,在京城颇为显赫,逢年过节时总会很热闹。
几个哥哥和父亲在外与同僚喝酒,我在一群姐妹堆里,跟着大太太与夫人们见礼。
安王妃也来了。她是个年近五十的妇人,身子微胖。她正和大太太随意地叙话,旁侧的几个府里的太太们也围着她。
依着安王妃的身份,本该是我们去她府上拜访的。但她今日屈尊来荣国府,不过是为了她那残废的儿子。
为了相看我!
在无尽的恐惧中,我仍然要按着规矩上前对她行礼。她笑眯眯地打量我,面上透露出的慈爱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温和,我只觉得越加危险。
我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我周围的女眷都在打量我。我从没有受到这样的注目,尤其是安王妃这么尊贵的人物。镇南侯林夫人笑着夸奖我道:“是个标致的孩子,水灵灵的!”
我仍然不说话,只抿着嘴给林夫人见礼。母亲客套道:“我家的五丫头平日不常见客,有些拘谨。”
“哪里呢,是个很规矩的丫头!”众人纷纷赔笑。
安王妃也夸我道:“这身衣裳也不错,年轻就该穿得鲜鲜亮亮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又沉下去一分——今日我特地挑了粉色绣芍药花的中衣,玫瑰红滚金边的外裳,还在头上插了点翠衔珠的簪子,在额前贴了三瓣金钿。这是我一早上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最贵重的衣裳和首饰。
可是安王妃竟仍要夸奖我的衣裳!
既然是嫁给一个残废人,那就要选择老实懦弱的,这种女子才不敢反抗,才会认命,才会跟一个残废人过日子,才会甘心受折磨。
我今日的装束这样艳丽,怎么可能是个老实的呢……
唉。安王世子的情况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糟!安王府都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
就不怕我嫁过去把安王府闹个沸反盈天?
我越发地心惊,和安王妃客套完,就逃一般地溜到更衣所用的南苑去了。
我心里跳得厉害,脚步慌慌张张,走了两步便撞到我三姐。我定睛一看,三姐和八妹妹两个人也是匆匆忙忙地。
“你没长眼睛……”自从杨姨娘出事后,三姐就和我撕破了脸,明面上也不肯和我客气了。她这粗鲁的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担忧地瞧一瞧左右的夫人奶奶们,才稳了声色道:“你不在母亲身后跟着,跑这里做什么?”
我如何听不出她的讥讽,以问代答道:“三姐不也没在母亲身后?走得这么快,是要去哪里?”
第十七章:安王(4)()
我三姐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躲闪,她扔下一句“去听戏”,就又匆匆地走开了。
我瞧着不对,一手扯住八妹道:“文婳,母亲和工部员外郎刘大人的夫人都在前厅。你不去见礼么?”
刘夫人的女儿是我三嫂子,而我八妹文婳是三哥的同胞妹妹。
八妹合该去拜见刘夫人的。
可是此时八妹脸上却十分勉强。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话来回答,只好扯谎说:“已经拜见过了。”
我八妹才十三岁,扯谎都不会扯。我笑看着她道:“我方才一直和母亲、刘夫人在一起,可没有看到你!”
在国公府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让身份低微的我万劫不复,所以,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不能忽视。十多年来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危机意识。
尽量在危险到来之前看透它。此时我虽然为安王世子的事慌张,我也没忘了这个习惯。
或许三姐和八妹藏着掖着的事,能帮上我的忙呢。
八妹脸上一下子就臊红了。我三姐皱皱眉头,一把又扯住她:“快走吧!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自觉无趣,自己也掉头走了。
我本该让忆芙或迎蓉偷偷跟着她们的,但想一想还是算了。我去找了八妹屋里的小丫鬟,她正好就在更衣的南苑等八妹。我赏她一块怡糖,装作随意地道:“我吃多了熏肉,口渴得很。”
小丫鬟看我孤身一个人,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都不知哪里去了,便信了我的话,赶紧去倒水给我喝。
她一边泡茶,我一边和她闲聊,说道:“张阁老家的少奶奶就是曾经的淮阳县主,你看到了没有?她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王大人家的表小姐也来了,表小姐诗文很厉害,我都对不上她的对子。”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丫鬟说话,说得小丫鬟都有些发愣。我是小姐,很少和奴才这样八卦的,就算八卦也只会跟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她一个八小姐身边干粗活的三等丫鬟,怎么轮到我与她说话。
我虽然是极卑贱的庶女,平日也不曾这样过。
于是这个小丫鬟听着我的话,渐渐对我亲切起来。我慢慢地把话题扯到自家姐妹身上。
“今日二姐的祖母绿戒指很好看,听说是大太太新赏的。”
“八妹今日为什么不戴簪子?她最喜爱那个凤尾的簪子,今天可是端午,更应该打扮地好看些!”
其实方才我见到三姐和八妹,最奇怪的就是她们俩的装束打扮。三姐很美,平日里她总会发挥这个优势,她的衣裳首饰全是那种很鲜亮的颜色。八妹年纪小不沉稳,更是喜爱各类首饰。
可是今日,我的三姐穿了一件蟹壳青的衣裳,发髻梳成了古板的堕马髻,明明只有十七岁却把自己弄成二三十岁的样子。我八妹则连发簪都不戴,用束带将头发草草挽起。
她们俩是怎么了!
小丫鬟听我问这话,脸上登时闪过一丝警惕,吞吐了片刻才道:“八小姐说自己年纪小,不戴发簪也可以。”
第十八章:安王(5)()
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生出笑意来。我问这个小丫鬟还真是问对了,她和八妹一样,扯谎都不会。
不过,要问出点什么是很难的,八妹一定交代了她不要漏嘴。我思忖片刻,才道:“我看到八妹拿了黄梨木的食盒,不知是拿的什么?是不是母亲新赏了东西?”
“不是!”小丫鬟一撇嘴,颇有轻视我整日争府里东西的意思:“是我们小姐做的双色马蹄糕。”
我听了一愣。
八妹擅长厨艺,平日人来客往时,大太太会叫她亲手做一些东西送与别府的太太们。可是今日我一直跟在大太太身边,大太太并没有这么吩咐呀。
忆芙和迎蓉此时都在大太太那儿,若有变数,她们早来告诉我了。
她要做了送给谁?而且是双色马蹄糕,马蹄糕……
我是个记性很好的人,或许我不是天生记性好,只是后天练出来的。我记忆中喜爱吃马蹄糕的人,大概有那么几位——我大姐,大哥,山东巡抚杜大人的太太,苏姨娘的娘家妯娌,镇南侯家的三小姐,威北侯太太……
等等,威北侯夫人……
威北侯夫人!
我的天!
我的心里砰砰乱跳,我赶紧快步走进正屋更衣的地方,一个人站着,脚下慌乱万分。威北侯赵夫人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亲!
如今选秀未开始,杨姨娘设套失败无法再帮我三姐,三姐正抓头抓脑猴急地要想法子去选秀。我八妹平日里也是不安分的,十分贪图荣华富贵,一心算计如何嫁给镇南侯家或户部尚书家。她们两个人一起钻营着,拿着一盒精致的双色马蹄糕,穿着朴素淡雅的衣裳去前头拜见夫人们——她们就是去拜见赵夫人了!荣国府与威北侯府交情很好,特别是威北侯的长女成为皇后之后,我父亲就更殷勤地与威北侯走动了。
一定是赵夫人来府上了!今日是大太太在后院招呼夫人奶奶们,而我们荣国府的老太君,我的祖奶奶是在前院的。赵夫人是皇后之母,身份贵重,她只在前厅与老太君说话,不来后堂见面也是正常。
我三姐与八妹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她们是要在赵夫人眼前献殷勤,希望借助皇后的力量进宫!选秀,并不是皇帝一人做主,而是皇后、太后都要相看。若是她们得了夫人眼缘,就等于是得了皇后喜欢,这样一来,父亲就会送她们去选秀了!
可是,她们却穿了素淡的衣裳在赵夫人眼前晃。我不禁有些好笑——我的三姐可真聪明。她想得没错,若是给人美艳的印象,岂不是要进宫抢皇后娘娘的宠!想得皇后喜欢,是应该作成老实规矩、文静淡雅的样子……
可是,她想错了!皇后娘娘比皇上年长六岁,早已不再年轻,就算再没有新妃争宠,她也不太可能得宠吧?而宫中的芳娣夫人才是人尽皆知的宠妃……
我思量半日,深觉皇后娘娘需要的不是淡雅的女子,而是华丽妩媚的美人,她需要女人来分芳娣夫人的宠。
第十九章:安王(6)()
还好今日我穿了艳丽的衣饰,若要回去换可是来不及了。我又快速地扫一眼身上,发现手腕上戴的是那日大太太给的白玉镯子。我觉得这镯子不够好,于是在妆镜台上找了找,找到了我三姐的羊脂玉镶金镯子。我将自己的白玉镯子砸碎了,然后换了三姐的镯子。
呵,我那三姐就是毛躁性子,她怕与赵夫人见面迟了,急急地把身上的贵重东西全扒下来,且来不及找个丫鬟看着。可便宜了我。我那白玉镯子只是中等货色,她的镯子可是杨姨娘曾戴过的。杨姨娘得宠多年,父亲不知赏了多少好东西给她。
我又用玫瑰红的胭脂点在唇上,在香囊里换上浓郁的栀子花香料,还把眉毛往上挑了两分。我不如三姐漂亮,但比起其余的高门贵女们,我也没差到哪里去。
我很快做完一切,便脚下生风往前头走。荣国公府前后隔着一个不小的花园,前头是男人处事的地方,后头是女眷的住所。我先去叫了迎蓉和忆芙,让她们俩回南芜院去拿我从前抄的三本佛经,新腌的一罐子酸梅,我自己则快速地往赵太太那儿赶。
我是小姐,只能走不能跑,赶得满头大汗才赶到。我的两个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在我到了之后也紧赶慢赶地到了。我们仨赶紧拿着东西进去。
前头的寿成堂是十分宽大的厅堂,院子里移植了四十九缸莲花,被家丁们侍弄得早早绽开。两侧是穿山抄手游廊,雕梁画栋,轩昂华丽,是待客的场所。刚到的夫人们就要在这儿拜见老太君。
此时老太君恰恰在与威北侯夫人闲话。二姐和八妹承欢老太君膝下,一个敬茶,一个捏腿。我祖奶奶最爱含饴弄孙,看她们俩乖巧,也喜欢她们在跟前。
我刚要进去,却觉背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是大太太来了。我赶紧退下行礼道:“母亲!”
大太太瞟一眼里头的两个庶女,登时脸上就显出怒色,愤恨道:“她们俩倒殷勤!”
我最了解我母亲,她是最恨哪个姨娘爬到她头上。若今日真让三姐和八妹进宫,成了皇妃,她在荣国府也就岌岌可了。她掩饰着眼睛里的凶相,换了笑意进去给祖奶奶请安。
却听祖奶奶问道:“文妧呢?方才牛田青还来请,找不见人。”
牛田青是牛大管事的儿子,如今跟着我父亲当贴身小厮。大太太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惊了——老爷竟然点名要文妧过来!
我父亲也打了威北侯夫人的主意!可这个样子,我六妹怎么敢过来。
大太太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我赶忙进去,一边行礼一边道:“祖奶奶!母亲!我刚刚看见六妹了,她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地,被丫鬟扶回屋里去了。”
“啊,吃坏了东西?”大太太赶紧应和我,又对赵夫人请罪道:“她今儿不能拜见夫人了,实在失礼。”
大太太说完,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我松了口气,这法子还是可行的。选秀的时候装病太明显,这个时候装总是可以的吧?我偷眼瞧去,大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已跑了出去,定是给六妹报信了。
第二十章:安王(7)()
赵夫人只比祖奶奶小十来岁,面目很温和。她点头道:“哪有失礼,孩子病了就别出来折腾了。”
她与大太太寒暄几句,就将目光定在我身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身华贵,瞧着我一双飞扬入鬓角的柳眉,最后盯着我手腕上耀眼的羊脂玉镯子,笑说:
“这也是荣国公的姑娘?”
大太太满面笑意地携了我的手,拉着我凑近了赵夫人,笑道:“这是我们家最漂亮的五丫头。不瞒您说,家里女儿多,就数这个最懂事,长得最水灵!可是讨人喜欢呢!”
我第一次被扣上这么高的帽子。我明白,大太太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赶紧行礼,甜甜地叫着:“赵夫人安!”赵夫人笑看着我,眼睛中透出满意的神色,脸上的褶子都被笑容堆了起来。
我不禁去瞧三姐——她那么漂亮,却用刘海儿将好看的额头眉毛全遮住了,唉,简直暴殄天物。她此时还不明所以,正十分不屑地瞧着我呢!
她是觉得我蠢,却不知到底谁蠢!
我又亲手端了酸梅奉到案几上,捧了佛经送与祖奶奶,笑说:“孙儿这些日子练字,奶奶看这佛经抄得如何?还有这梅子,是取了蜀地第一批成熟的梅子腌成的呢!”
祖奶奶信佛,见我抄了佛经给她,万分高兴,立即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