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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内虽大大不解，但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又爬上了榻。
之后我们俩就这么躺到了天明。
我是背对着他，缩在床的边角那儿。只有一张被子，我不敢盖，睡到半夜里有点冷，就蹑手蹑脚地下去把自己的外衫拿进来盖着。
我在这个床榻上睡得太舒服了，整块的巨大白玉石床，自然与众不同。
夏侯明荒淫好享乐，这方面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所享用的东西堪称仙境了。
这样一晚上相安无事。然而等我醒过来时，我竟然滚到了床的最中央，那一整张被子都被我卷在身上。
且不知怎么地，我还抱着夏侯明的一条胳膊，我的头则蹭在他肩膀上。
此时天刚蒙蒙亮，夏侯明也是刚醒。他正瞪着眼睛，瞧着我这幅姿态。
我也瞪着他。
“啊呀，昨晚上好冷呀！”我放开他胳膊的时候，颤颤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把胳膊一抽，亦点头道：“是挺冷的。”他说着把我的外衫宫装还给我。
嗯？这衣裳怎么在您身上盖着，皇上？
他则瞪我一眼，道：“你昨晚上把整个被子都卷走了！朕也很冷啊！”
“啊皇上恕罪……”我忙喊道。下一刻，我又想起了另一个古怪的事情——
“皇上，您昨晚上怎么没往地上滚啊？”
以往在乾清宫里或是在我的琼宫，我多次被他招幸，他每一晚上都要犯这个毛病的。
夏侯明静默了片刻。而后他又侧目看我，微微皱着眉头解释道：“朕的毛病时好时坏！”
哦，是吗？
您的毛病还真特别啊……我这样想着，满心迷惑。
他说完就匆匆下床离去，招呼着下人伺候梳洗，要赶着上朝。
***
还好昨晚上夏侯明转了性子，不再对我疾言厉色。
否则他定要追究我卷被子的罪责。
我回了琼宫后，就有封赏的旨意下来，大意又是说我伺候得很好之类之类，册封我为婕妤。
哦呵呵呵，这是在是太出乎我意料。我本以为我被禁足这么些日子，夏侯明早将我抛之脑后，不曾想，我刚出来就又是赐浴又是加封。
夏侯明待我真是不薄啊！
我曾经的失宠，已成“谣言”。有了昨晚一夜的华月池临幸，我这是堪称盛宠。
我心内虽庆幸，也十分不解。夏侯明不仅在面上给我尊荣，昨日夜里也待我好。他从来没有那样温和地对我，不发脾气，不罚跪，也不拎着我推推搡搡。
他是真对我有了怜悯之心？
可真是太稀奇了。他那样的人……
这时候小连子进来了，提醒我应该去探望抱病的娴容华，或是送些东西聊表心意。
我自然选择第二种。我让他去库房里随便挑东西糊弄过去。
迎蓉进来笑说：“娘娘当真不去么？皇上在延禧宫呢。”
唉，这个迎蓉，总是要撺掇我去逢迎夏侯明。
黄昏时，文盈盈来了。
我叹一口气，才将她迎进来，关了殿门道：“你大计在行，也不忘了来我这儿。你这是要把我牵连地更深。”
文盈盈笑说：“姐姐您说什么呢！妹妹我是来庆贺您晋封的！”
我冷笑道：“你省省吧。”
“妹妹我哪里敢与姐姐不利！”文盈盈一副受冤的模样，却是凑近了我道：“我来此是有要事……”
“呵，什么要事？我如今对你无所求，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姐姐！”文盈盈面上的冤屈更甚：“是咱们干果铺子的事！您这些日子不闻世事，您可不知出了什么大事！铺子亏钱了，上个月都卖不动货，这么下去就要倒闭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忙瞪着眼睛问道：“慢慢说，是怎么亏的钱？”
文盈盈喘了口气，才又道：“铺子周围有几家甜食、糕点的铺子，还有许多摆摊卖果子的小贩。咱们的铺子赚得多，这些人不乐意，就联合起来打压咱们！您有所不知，那些糕点铺子都是分店，比如说，贾记糕饼就是贾记食客来里的贾老板手下的。换句话说，这些店铺都是来头不小的！”
“贾老板！”我惊呼一声：“他竟要打压我们？”
我对贾大富的手腕还是有些畏惧的，我虽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心眼子多，但在行商上我毕竟是新入行，是万万不及贾大富的。
做生意就是有许多风险，比如竞争。我的干果铺子赚大了，别人的生意就被抢了。那些糕点铺子，货物十分杂乱——他们卖糕饼，卖糖，也卖腌果子。我的干果铺是只卖腌果子，十分专攻且做到最好、最精细，自然是抢了甜品店的生意。那些小摊小贩更不必说，有了我这一家铺子，他们的货物相差太远，都不用活了。
而且，有一件事情我没有预料到——那就是八角街的境况。京城里最繁华的巷子，那么高的地价，里头每一个开铺子的都不简单！甚至那些摆摊的商贩都很可能是贾大富等人的亲戚，听说八角街的摊位也不是容易争取的……我是宫里的贵人，那贾记糕饼就是贾大富的分店……这些人若要打压我，可是有我受的！
我又不禁急问道：“怎么个打压法？”
“他们降价！”文盈盈咬牙道：“贾老板联合了附近许多卖小吃、甜点的铺子、摊贩等，一块儿降价！咱们的干果也属于甜点，他们降价，咱们也只好跟着降，可贾老板腰缠万贯，就算亏本卖他也亏得起，咱们就亏不起！”
我明白了，这就是大商铺打压小商铺的老法子——降价。
就是要熬着你！我们降你也要降啊，我亏得起你亏不起啊！等到把你熬到倒闭，我们再把价格升上去。
我有点无可奈何了。
我紧紧蹙着眉头，忧虑道：“这可怎么办呢……”
文盈盈摇头道：“倒还有条活路。那几个铺子的老板，有好几个都给我带了话，他们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说若想继续经营，可以，要把咱们并入他们的商铺里，成为分店……”
“不可能！”我拍案而起：“他们这是要吞并！哼，蜀州干果铺不可以被吞并！”
真是无商不奸，这些商贩简直都是属狼的！我一个新开的铺子，眼看着就要被吃掉了！
“可是……若不服软，咱们马上就要倒闭了！”文盈盈几乎要哭出来：“上个月亏损二百两，这个月亏得更大，这么下去，我可受不了了……”
我连连叹气，真是哪一行都不容易，我才赚了几个钱，就要面临这等危机。
没法子，我只好先将之前攒的几百两银子全部拿了出来，又和文盈盈凑了点钱。
“先拿这些钱去顶着吧，好死赖活地也要顶过去，我就算赔钱，也不能看着铺子倒闭。”
我几乎说得声泪俱下了。我这手里的银票赚得多辛苦，还没捂热乎就要赔出去了，对我来说简直如割肉一般。
送走了文盈盈，我在屋里焦急地踱步子。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
想了许久都没个头绪。不过我知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撑过去。
要撑过去，就需要钱。
我发现，做生意是最需要魄力的，如果我不敢冒这个险，不投钱进去撑着，我就只能倒闭。
去哪儿借钱呢？凤仪宫不是个好去处吧。
最后我想到了夏侯明。
是昨晚上他的态度转变，让我心内有了些希望。我这才敢去求他帮忙。
他今日是去探望娴容华了，不过娴容华无法侍寝，他一定不会留宿。我又遣了小连子出去看看，看着他从延禧宫离开，我才动身出宫。
我在御花园西北角的长亭那儿把夏侯明截下来了。
夏侯明玩味地看着我，笑道：“爱妃又想用这种方式搏宠么？”
我讪讪道：“嫔妾不敢……嫔妾是来御花园赏玩，入夜了准备回宫，恰好遇上了圣上。”
我又行一礼，道：“嫔妾要叩谢圣上晋位的恩典。”
夏侯明似笑非笑地点头道：“不必辩解。朕会满足你心中所想。”他又朝王德挥手道：“去敬事房……”
我一听就浑身冒冷汗，他这是在吩咐侍寝的事！唉，真是自作聪明，和夏侯明说话绕什么弯子啊，看吧，他又看穿了，还要耍着我玩……
昨日已经在华月宫赐浴了，今儿又传召……我是会被嫔妃们生吞活剥的。
第一百章：九州甜品店（）
我在他没吩咐完之前，就连忙跪下道：“嫔妾是有求与圣上！”
“恩，这才对！有话就直说嘛……”夏侯明得意满满。
我越加低俯了身子，咬牙道：“嫔妾想借皇上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对于夏侯明来说是九牛一毛了。他荒淫享乐时，赐给贞妃的动辄是价值连城的饰物，或赐予贞妃母家千顷的良田。我相信这个昏君对钱是很不在乎的。
然而他却面露犹豫，似乎不想帮我一般。半晌，他才开口道：“即是爱妃所求，朕就应下了，明儿王德把钱给你送过去。朕限你三个月之内还清，利息一倍，到时候是一千两……”
“皇上……”我高声惊呼，差点就要说一声“皇上饶命”。
一倍的利息，这是要我的命。
夏侯明缓缓摇头，十分大度地道：“好吧好吧，朕就再宽容爱妃一些。你看看你，每次见到朕你都要咬嘴唇，好像你心内有多少的挣扎与苦衷，需要咬牙才能坚持一般。若你日后不会在朕面前做这个小动作，朕就免你的利息。”
他说着将指尖按在我的唇上，另一手轻轻地捏了我的下巴给我松开，让我不要咬。
我被他弄得有些痒，又不敢拂开他的手，心里则是很是惊愕的——
咬嘴唇？
我经常这么干么？
好像是。不过在夏侯明面前，我已经竭力掩饰了，若换一个人来，绝对无法看出我心内的情绪。
就算想咬嘴唇，我也会不让牙齿露出来。
可能是他就是有看穿我的本事。他应该是察觉到我下唇的微小颤动，才知道我是在闭着嘴偷偷地咬。
比起一倍的利息，我自然会选择这个。于是我满口答应下来。
夏侯明则冷哼一声：“若是再让朕看到你咬，朕就立刻收钱！”
我忙不迭地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再咬。
第二日时，王德将银票给我送来了，又拿了一张借据命我按手印。
我有些无奈，你可是皇上啊，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赖你的帐啊！
我很快拿着钱去填铺子的亏空。文盈盈只负责运货，经营的事情是我来做，所以这一切的亏空，都要由我来承担。
我很想和文盈盈商量，想找出办法来，可我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与文盈盈交往过密。遂我又要孤军奋战了。
我暂时想不出什么绝妙的法子，只能按照一般的法子来处理——比如扩宽进货渠道，增加商品种类，提高质量与服务态度等等。我让小连子和几个小内监都出宫去，给我搜寻更多的货源，只有文盈盈一家的货实在单调了些。
结果这样几日过去，我就找上了好些果农。有京城附近的村落里的财主，也有走南闯北贩运南方果干的商人。我什么都收，只要货物好。我专门挑京城的山楂，山东郡的苹果和梨子，齐州的芒果和樱桃，闽州的杨梅、青杏、酸梅等，这都是每个地方有名的东西。
我又花功夫来研究怎么腌果子。我最后甚至一咬牙，将宫里的两个最会腌果子的嬷嬷请出宫，求他们去我铺子里手把手地教伙计们。两个嬷嬷一来逢迎我得宠，二来我给的报酬不少，都乐呵呵地去做事了。只是我这么一来，宫里人就知道我开铺子的事了，名声又毁一层。
唉，人为财死，为了钱的事儿我在乎名声做什么！反正我的名声毁得够多了！
最后我寻到了许多的供货商，自然，我花出去的钱也不少。我暗暗考虑，索性将“蜀州干果铺”改名为“九州干果铺”，搜罗天下的好果子！
我做了这么多事，小连子都快跑断了腿，最后他对铺子的了解比我还多。其实，我到底是甩手掌柜，不能出宫就不能亲眼看一看我的铺子，只有小连子是眼见为实，再把各路消息给我带回来。
有一次他对我抱怨道：“铺子位置不好，这一点实在是致命的！若能有个转角或者中央的位置就好了。”
我何尝不知晓这个问题，只能叹气：“咱们没那么多钱，盘不起好铺子。位置不好，客人就少很多，咱们的铺子不起眼，很多人走过去眼睛都注意不到……”
我还没说完，突然一拍脑门，道：“让大家多注意到不就行了么！”
“可是位置不好啊！”小连子依旧苦着脸：“左边一个酒楼，右边一个大钱庄，就把咱们的小铺子挤在中间的旮旯里。铺子门口的招牌已经足够大，可很多人还是看不见。”
“不！还有一种方法！”我突然兴奋起来。
我执起笔墨开始写，写好后又修修改改，撕了几次之后，终于满意。
我给了小连子五十两银子，连带着那张纸也给他，道：“出宫去，给我找一群代写书信的穷书生，让他们抄写一千张！然后你带着伙计们去各个巷子口分发。”
小连子明白了，不禁大赞我高明，阿谀道：“奴才怎么就想不到呢……”
遂小连子拿着东西出去了。
我做完这件事，却又忧心起来——虽然是好办法，但成本太高，要一张一张地写。
有没有成本低的类似法子呢？
我把满宫的下人都叫进来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集思广益。
最后我们想出了一堆办法。比如在所有的装干果的盒子上刻“九州”二字，客人买回去后，所有看到盒子的人都会知道九州干果店的存在。还有挨家挨户地免费分发干果，我们的果子比一般的小摊小贩好得太多，尝过一次一定会难以忘怀。还有，和四周的店铺老板合作，在他们的货物上也刻上“九州”二字……
这些方法立即付诸实践，其效果是令人惊喜的。短短五日之后，我的铺子已经门庭若市，货物的花样繁多，质量再次提高，而且很多人都是莫名其妙地被吸引过来的。
我为了应付竞争对手，不得不降价了几分，但只是降了一点点，再降下去我亏不起。而这一回，旁的铺子即使价格低廉也抢不过我了。
贾大富是个人精，一看情况不对，立即不再降价了——九州干果铺是块硬骨头，啃不下来。若他还继续打压，那他只能继续降价。即使他本钱够多也经不起太长时间的降价折腾。
那些摆摊的小贩们也不再和我争，而是换了一条街做生意。
他们终于认输了。甚至，后来小连子对我禀告，道一位甜饼店的老板因手艺不高，店铺也濒临倒闭。他想并入我的店，让我提供手艺，他只做二掌柜。
我说好呀，皇上借给我的钱还剩二百两，把他的铺子买过来！
他是糖饼铺子，所谓糖饼，就是用各种干果做夹心，其实和我的干果铺子很像。
如此，我又不甘与眼前的成果，我又请了御膳房的厨子来传授做糕点的手艺。我准备把干果铺子变成甜品铺，贩卖包括干果在内的各类甜点。
恰好，一个老内监在御膳房干了一辈子，一直是打下手，且是专门做糕点的。他今年得了恩典出宫还乡。我知道了他，便去求他进我的干果铺子做事。
他正为生计犯愁，遂欣然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