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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走了,六妹后脚就挑帘进来。我们都笑着见礼,没有人提那坠子的事。
那个事还没有定论。明面上只说坠子找到了,却不说牵连到六妹。所以我们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三姐站起来笑道:“方才大哥说你还在练琴!你何时变得如此用功呀!”
好像六妹以前不用功一样。
六妹没接她的话,而是令丫鬟找了她新作的夏裳出来,摊在众人面前。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径自坐着吃苹果。
我六妹就是这样的人,用与生俱来的骄傲身份,沉默而无情地弹压每一个妄想欺到她头上的庶女——六妹不必说话,那些华美的苏绣就替她说了:
“我早就知道你们是来看稀奇的!你们尽情看呀!反正你们一辈子也穿不上。”
第六章:坠子(4)()
二姐看到那些宫里赏下来的绸缎,眼睛立即放光了,啧啧道:“瞧这衣料,绣了这么多花样还是薄薄的。这颜色好鲜亮,你们看,这个嫩黄色和我们平日穿的不一样,可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染料……”
二姐是大姨娘生的,我对她并不讨厌。她爱说话,但从没有为难过我。
满屋的人,连带着我那一脸忿忿不平的三姐,都围成一个圈凑到那些衣料上头去了。
宫里的东西是哪儿也比不上的。而且,不单是东西好,这份皇恩也是极大的荣耀。
“你们先看着吧,我和五姐说会儿话。”六妹趁机把我拉了出去。
我们俩站在东苑的小亭子里,屏退了下人。六妹理一理云鬓,眼睛朝旁侧一挑,对我说道:“娘让我找你来着……”
她面朝着亭子外头的小池塘迎风而立,似乎在观赏池塘里早开的荷花。因为我帮着大太太的缘故,我和六妹也时常在一块。但六妹不太喜欢我,她和我说话时,永远都不会正眼看我,而是像吩咐一个丫鬟一样。
我习惯了她的态度,再说事实也本就如此,我哪里比她的丫鬟好多少呢?
不过这一次,我听着她说话,觉得有些奇怪——她的神情淡淡的,说话不疾不徐,丝毫没有解决事情的紧迫感。
她怎么会有这样冷淡的态度?按理说,自己被人下绊子,如今找了我来帮忙,她应该对这事万分上心,和我好好合计怎么才能脱困。
可是,她的样子,好像很不上心一样。
还说是“娘让我找你。”敢情若你娘不为你操心,你就懒得管这事了?
这可不像六妹啊!她是嫡女,在府里一向高傲,若哪个姨娘敢欺负到她头上,她可要让对方好看的。
她说完第一句话,就没有下文了,依旧神情淡漠地看那池子里的荷花。
我只好主动问她:“当时是怎么找着了坠子?”
“杨姨娘的丫鬟找着的。”
“丢在哪个位置?”
“我练琴的石桌底下的缝里。”
我蹙了眉头:“可真会藏呀!掉在缝里肯定是有人刻意塞进去,如果说自己不小心掉了是不可能的。要说你和这事没关系,还真无人相信了。”
我俩说完了话进屋。此时我的两个姐姐已经看完了衣裳,准备结伴告辞。我正好跟着她们一起告辞。
走的时候,我三姐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和六妹的感情真好,还出去说体己话,竟像一母同胞的姐妹一般!”
是说我再怎么亲近六妹和太太,我也不是太太亲生的!再怎么帮她们做事,太太也不会真心疼我!
我笑吟吟道:“我们府里的姐妹都是很好的!都跟同胞的姐妹一般地好!三姐对我这样好,也是拿我当同胞的姐妹看待,不是么?”
三姐被我的话堵住了。她盯着我,突然伸出手指指着我,阴测测道:“你敢与我们为难,你是不是忘了当年安王世子的事!”
安王世子!我听到这四个字,全身的毛骨都悚然了。
第七章:坠子(5)()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安王是当朝最显赫的异姓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但没有哪个公卿贵女敢嫁给他们家的世子,因那是个下体残废的人。那个人,不能和正常人一般生活,整日折磨下人取乐。连他的婢女都时常有折磨死了抬出来的事,遑论是嫁给他为妻的下场。
安王府里为世子的婚事操心,处处说媒都不得。而我的父亲恰巧对安王是有些仰仗的,那时候杨姨娘的枕边风一吹,父亲竟生出将我嫁与安王世子的念头。
我生活在国公府的女眷圈子里,我一直以为最毒不过妇人心。然而那一次我才知道,男人狠起来比女人要厉害百倍。
我帮着大太太,没少对付杨姨娘,想不到被她如此记恨。那一年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我的命硬,朝堂上出了些事情,父亲和安王疏离。于是我终于没被推进火坑。
此时三姐提及旧事,是要威逼我了。
可我明白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丝毫不惧地与三姐对视,淡淡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心侍奉母亲。”
三姐,我注定要与你们作对了。
“你……”三姐指着我,气愤不已。最后她“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二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俩,不知所措。
看来她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唉,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二姐。大姨娘和二姐一样,安分守己,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去争抢。倒也过得清闲。
我没有回南芜居。我直接去了临芳水榭。
我仔仔细细地检查六妹练琴的石桌子。桌子腿下头确实有个缝,我把自己脖子上的翡翠坠子摘了塞进去,确实塞得进去。
我发愁了。
好像无法可解的样子……这么说来,我只能出下下策,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了。
啊,是我偷了坠子塞进去。
想来也是,我杨姨娘被父亲宠了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是极精明的人。她做下的套,不会让人轻易解开。
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刚出了亭子,我却看到一个青衫人影从假山后头闪出来。
是我大哥。
我惊异地上去见礼:“大哥来这儿做什么?”
在六妹屋里不是说有差事在身,先回去了么?
大哥看着我道:“我听说府里出了事。杨姨娘的坠子是掉在桌子缝里了?”
此时我心内有强烈的羡慕——六妹呀六妹,你的命怎么这样好!嫡母,大哥,有这么多的人为你操心!
我把事情完完整整地与大哥说了。大哥听完,两步走上前去,上上下下地查看那石桌子。
他一点一点地查看完,用手指头仔细地衡量那个缝隙,然后他坐在石凳上思考。他两腿自然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四平八稳,十分端正。
就跟在刑部办案一样。
他沉沉地想了半日,突然他起身,用手指蘸了缝隙里的石灰,凑到鼻子底下闻。
他拿着石灰一边闻一边坐下,问我道:“杨姨娘的坠子是南海的粉珍珠?”
“是粉珍珠。不过是很大的一个,比拇指还大。”
“珍珠越大越难保养,是不是?”
“是。”我虽然没有那么大的珍珠,但即使是普通的珍珠也是很难保养的。
大哥点了点头,对我道:“这就对了。这个缝隙可不适合放珍珠。”
我大惊:“这石头缝里……”
第八章:选秀(1)()
大哥详细地讲解给我听,道:“杨姨娘的珍珠丢了多少日子?是十多天才找到的吧?如果这颗珍珠真在这里躺了十多天,那早就毁了。珍珠里有水分,这里的石灰太吸水,水吸干了,珍珠就发黄。”
我恍然大悟:“呀!果然是这样!杨姨娘最爱惜那个坠子,怎么舍得毁了。她找到坠子之后仍然戴在脖子上,我看着可一点也没有发黄。应该是杨姨娘在找东西的时候,临时才放了进去,一会儿就取了出来。”
我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地对大哥肃然起敬:“您真是厉害,这点漏洞都看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我的麻烦解决了。我不必赔上自己也能把六妹拖出来了。
真是太好了。
大哥听了我的赞叹,稍稍一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你别忘了,我是刑部的人。”
我眼中的敬佩更甚。大哥在刑部断案的本事很厉害,三两下就看出杨姨娘的猫腻,这叫明察秋毫。他还能轻易判断石料的性质,这叫博学多才。
总是我大哥是个很能干的人。
我福下身子去谢他。大哥止住我道:“你不用谢我,是娘让我来帮着你,娘怕你自己扛下来事情。六妹的名声要紧,你的名声也不能毁了。”
他说这话我十分不解——母亲何时对我这样好了?
大太太怎么会为我的名声操心?!
大哥看着我不解的样子,压低了声色,对我解释道:“宫里要选秀了。娘想让你代替文妧去。”
选秀!
大太太想让我代替六妹选秀!
天哪!
那天早上偷听到的话,此时清清楚楚地浮现出来。我的脑子转得飞快——我朝的规矩,选秀时官宦家若有女儿,都是要参选的。不过是每家出一个女儿就行,若有很多个女儿,不必所有的女儿都去选。
我家的女儿非常多,但是,嫡女只有一个,就是六妹文妧。我父亲是个最有野心最会玩弄权术的人,按着他的意思,他一定会把文妧送进宫。因为我朝极重嫡庶礼法,若用庶女去参选,庶女地位不如嫡女,到时候封位分、在宫内行走都不如嫡女的。
只有文妧才能在宫里获得最好的前程!父亲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父亲虽建功立业,手握兵权,但可惜府里没能出一位宠妃。若此次能达成此愿望,荣国府必会更加显贵。
那天早上,大太太说:“你不能这样对文妧”,是因为她不想送文妧进宫!
她是荣国公夫人,她和那些京城以外的官太太们不一样,她十分明白宫里是怎么回事。我也明白,权势的集中地就是纷争的集中地,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母亲太疼爱文妧了!
之后,母亲又说了一句“我看玉儿那丫头,”她的意思是——
她想让我替文妧进宫!
我是大太太手里最听话的庶女,只有我会尽心地配合她。
可是父亲不同意,父亲指责她溺爱文妧。在父亲眼里,即使是嫡女也是应该为了他的野心而牺牲的。
第九章:选秀(2)()
如今,我知道了这个府里最大的事。
我以为我要费尽心机才能知道这个消息,可是,消息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大哥和往常一样,依旧是板着脸。我突然有万分的感激,我知道我对我大哥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无条件地帮助我。大哥查清坠子的事,是因为文妧是他亲妹妹,他帮得理所应当;他告诉我选秀的消息,却是对我的恩惠。
我很感激。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我最懂得感恩。
大哥很快就告辞了。我也转身回去。
我一路上都在想心事。我想,怪不得我六妹对坠子的事不上心。因为如果她真被栽赃了,坏了名声,可能就不用去选秀了。
因为,很有可能这个不好的名声会传到宫里去!那样,我六妹中选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我父亲也许就不会让她进宫了!
而……我的母亲却费心力让我帮六妹……
我的嫡母王氏,她并不想用坏名声的法子让六妹不去选秀。
是因为,因为……她没有把握劝服我父亲!她觉得,很可能最后仍然要送六妹去选秀。若顶着个坏名声去选秀,丢人丢到皇宫里,那选上了入宫后会遭罪,选不上且是因为偷盗的名声被撂牌子,那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坏名声,她回来还怎么嫁人……
纵然不惜与父亲吵闹,可她仍然没有把握!她仍然请了梁师傅来每日教六妹练琴,她是在为选秀做准备。她在与父亲抗争,可是她却早已做好了屈服的准备。
我没有心思为嫡母和六妹悲哀。我还是为自己想一想吧。
我回了南芜院。我把事情跟忆芙和迎蓉两个都说明白了。
迎蓉是我最信任的丫鬟,她从小就跟着我,如今已经侍奉我十年。平日里我有什么话都跟她说。
她们二人听完,都大为震惊,张大了嘴巴站在我面前。
我问忆芙:“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忆芙是刚刚才成为我贴身的大丫鬟的,我也是第一次就这么大的事问她的看法。忆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又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们还是安安分分地,什么都别做吧。”
什么都别做!只听别人的安排!
无论到时候大太太劝服了老爷将我送进宫,还是没能劝服,我都要听天由命!
我是不想进宫的,没有人喜欢过那种艰难的日子。可是想一想,我在国公府的生活难道不够艰难吗?我生母是抬了姨娘的丫鬟,身份卑贱至极又早早离世,父亲根本不把我当女儿看。大太太总有许多事吩咐我做,姨娘们因为我帮着大太太与我结仇,日日找机会摆布我。
没有一个人撑着我。我没有生母,没有同胞的兄妹。
我的姐妹们互相争斗是争自己的前程,我争斗,只是争一条命罢了。
我是随时可能丧命的。
所以如今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挑剔宫里的生活不好?
所以忆芙说得没错,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要是进宫了,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争斗;没进宫,我就继续在原来的地方争斗。
我的理想很简单——我要活下去。
第十章:选秀(3)()
第二日时,我先把坠子的事跟宋妈说了,让她带话给大太太,然后和几个姐妹、姨娘一同去给太太请安。
大太太留了几个姨娘在里头。然后一刻钟之后,姨娘们出来了,我看到杨姨娘脸色青白。
大太太的丫鬟在门口站着,大声道:“太太传了话,杨姨娘去祠堂领罚吧!”
我三姐正在我身边,她看我的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转过头去,视而不见。我心里只是冷笑:大太太对杨姨娘是一点脸面都不留,直接让丫鬟把她的处置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姨娘、小姐、丫鬟、婆子们,都知道了。
除了三姐和杨姨娘,我们家其余的姨娘小姐都面色轻松。
我们三三两两地散了,我去牛大管事那里要了绣线与绸缎,我要安安分分地做我的绣活。
三姐是恨煞我了,我要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理世事,更不能到三姐跟前晃。
我一直干活到傍晚,绣好了一褡袖子。后来宋妈来找我,要我到大太太屋里去,说有东西赏我。
我自然开开心心地去了。做事拿赏钱,这很好。
大太太正在榻上歇息,她的面前开了一个妆奁,小几上摆满了饰物。
我深深地福下身去给她请安,一边激动万分地道:“母亲果真是最疼我的!竟还让大哥来帮着我!母亲事事为我着想,亲生的娘亲也不过如此!”
我开始想不通,既然大哥有本事帮六妹,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呢?大太太岂不多此一举!后来我想明白了,她一是在考验我的忠心,二是在拉拢我。
因为大太太指望着我真的能进宫,能成为嫔妃,能扶摇直上。她指望着,当我有了这些权势地位之后还能把她当亲娘侍奉!
我说得情动,大太太看着我也笑得灿烂。
且不说我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