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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昭媛看向我的神色越发平静。那不是得意,而是一种渴求般的等待与勉强压抑的兴奋。
我微微闭一闭双目,避开她那刺眼的紫英石反射出的光芒,似寻常闲话一般地问她道:“莲昭媛在皇上发病之前,一直是服侍在皇上身旁么?”
她淡淡应了声“是”,继而垂头不语。此时的她已经很吝啬自己的言语,生怕被我抓住破绽。
“那是什么时候来了大殿呢?与荣小媛一同来的么?”我继续追问。
她显然对我的问题很不耐烦,却因着尊卑礼数,必须要回答我的话。她轻皱起了眉头,带着些许不悦道:“臣妾是在巳时三刻进殿探望皇上。荣小媛并未同行,是在半刻钟之后前来求见。”
我暗自点头,这样就好。荣小媛应是没有搀和进来的。方才瞧着荣小媛似脚底抹油一般匆匆地从大殿里告退,想来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明哲保身怕沾惹了浑水。
莲昭媛似笑非笑地朝我道:“不知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的面上已经做出了一副和善的模样,摇一摇头,缓缓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并不是不相信昭媛,只是循例的查问而已。”说着一手扶在面颊上,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再次道:“劳烦昭媛把今儿皇上用过的茶具端来吧,本宫想要查探究竟,看是否是那上头的问题。”
莲昭媛并无半分心虚的犹豫,立即遣了自己一个贴身宫女过去。
第七十八章:中毒(4)()
我却一扬手止住了,轻点下颌指着莲昭媛道:“不要让宫女动手了。皇上昏厥之前昭媛一直在侧,本宫想着,由你亲自去拿最好。”
莲昭媛面上一恼,原本的静谧神色似被搅乱的池水一般,任由不甘与愤懑爬满她的脸。她咬唇看向我道:“臣妾是从二品昭媛,怎可做这等……”
我只是想笑。端茶倒水而已,若这也辱没了你的身份,那你往日在烟波致爽殿里打扇子时又是什么心绪呢?
文盈盈说得一点没错。徐氏等人前阵子做粗活做得叫苦不迭,又碍于脸面无法同旁人诉苦,更不敢告知家人。现在我一提了这茬,就把她心里的痛楚给揭开了,她才会忍不住当即出言反驳。
“请昭媛亲自端过来。”我自始至终只是这么一句话,丝毫不给她留颜面。
她忍耐不住,霍地起了身道:“夫人凭得什么指使臣妾呢!依臣妾所见,查证之事还是等皇上醒来后下旨为好,夫人您身上的污水还未洗清,怎能盘查……”
这样冒犯的言词,我听在耳中并无半分的恼意,只挑眉冷笑道:“凭得什么?昭媛竟敢在本宫面前问出这句话了。难道昭媛以为本宫已经被定罪了么?”
她还想反唇相讥,我一个眼刀子刮了过去,凌厉道:“那么本宫就告诉昭媛。就凭本宫是从一品的夫人位分,摄六宫事,是众妃之首。即便此时本宫身上被泼了不干净的东西,本宫仍是昭俪夫人,此时的烟波致爽殿仍是由本宫坐镇……”我说着,目光愈加地逼视着她,缓缓地道:“徐氏,你想要取代本宫的位置,就要先明白自己的位置。”
她蓦然愣住,口中那些顶撞的言词生生地压了下去,再说不出话来。面上激愤的神色也仿若衰竭一般,终于缓缓地消逝了。
我浅笑,第三次吩咐她道:“请昭媛去端皇上的茶具过来。”
她面上泛着青白的颜色,终于不得不起了身,在一屋子御前宫人的目色之下亲自往偏殿走去。
她的步子决绝且利落,几乎可以说是十分急切。啊,让我揣度一下,徐令姬,你此时在想什么呢?你一定是在想,我很快就被被你扳倒,今日对你的羞辱也只是垂死反击罢了。等来日你踩在我头上,就可好生地算一算旧账了。
我昭俪夫人应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吧?这才会与你计较这些口舌之声。但凡是有一点点法子,定是会把心思放在查证上头的,哪里会分心来折辱你呢……
你这么想着的时候,难免会忽视一些旁的事情。不过……只看我有没有这个运气了吧。
存放茶具的偏殿是下人做活的地方,和正殿并不是连在一块儿的。从正殿右侧门出去之后,还要穿过一道九曲回廊才能到达。
我起身踱步至窗前。我的目光定定地跟着她的步子,跟着她出了正殿的殿门,一路缓缓踏上那侧壁绘满了鸟兽虫鱼、檐角挂满琳琅鲜亮的宫灯的回廊,绕过一丛花团锦簇的紫罗兰花圃,一直到了偏殿里。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但我并不能松懈,依旧目不转睛地看向她的方向,耐心地等待片刻之后才看到她亲手端了以银盘盛装的茶具从偏殿步出来。
不约片刻,她已经端了东西回来,立在我的身前。她忍着恼怒将银盘轻声托在了案几上,朝我冷冽道:“东西都在这里了,夫人尽管查探。”
我微微一笑道:“多谢昭媛了。”坐下来捏了一只小巧的描金葫芦白瓷杯盏,的确是夏侯明素日喜欢用的那一套茶具。我又朝旁侧两个贴身服侍夏侯明的小内监看去一眼,二人会意,上前道:“正是今儿皇上用来泡玫瑰露的。”
我点头,随意地用手指翻捡银盘上的器具。青花底的琉璃瓷壶,上头一串红艳的秋海棠描绘地极精致,仿若有花香自其上袭来一般。不禁想起来我日日往烟波致爽殿送吃食,多半喜欢用描了秋海棠的汤碗。
我心内微微悸动,想不到,他竟然比我还要细心许多,倒是我疏忽了他的瓷壶……心心相印,说的不就是这般么。
我想着,又差点忍不住落泪。夏侯明啊夏侯明,你这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大半个月过去,我日日眼睁睁地看着你缠绵病榻;这会子竟又给我来一个晕厥,你是想着吓死我之后拖着我一块儿下地底么。
或许即便是再遥远的隔阂,心里那股子情愫也是挥之不去的。帝王又如何,后妃又如何呢……
莲昭媛俏生生地立在我面前,身姿挺拔;而我是坐着的,倒显得她俯视于我的威仪来。她微微眯眸瞧着我,抿唇道:“夫人一向明察秋毫,这会子可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昭媛谬赞了。”我伸手抚一抚疲累的后颈,淡淡道:“本宫依祖宗家法管束后宫,事事照章行动而已,不曾有明察秋毫的本事。”又低头继续盯着手里的瓷壶细看,一壁摇头道:“本宫不通医理呢。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实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早就抹去了的吧,否则她不会理直气壮地将这一套茶具端到我面前来。甚至可能是她在从偏殿行至主殿的途中,不经意间给掩饰了……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娘娘还是请御医来瞧瞧吧。”她很是善意地建议我道:“不过是几只杯盏和瓷壶,想是不会耽搁御医太多的时间。”
我摇头,对旁侧的两个年轻的内监吩咐道:“本宫不想劳烦御医,你们去请王总管与平日的尝膳公公过来吧。烈性的玫瑰粉,又不是什么奇毒,尝膳公公应该有本领辨识的。”
夏侯明所在的暖阁里有小安子等心腹照料着,王德也放心,很快抽身出来了。片刻后一位约莫三四十岁上下的内监由人引着进来了,便是夏侯明素日里尝膳的那位,姓任,听说很精干的样子,还通医理。
许是宫内污秽腌臜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稍稍说明了一句,这位任公公就露出了然的神色,开始翻捡起那些茶具来。
我又对王德吩咐道:“眼下事端繁杂,许多人在内室里看顾皇上,忙不过来,我就托大支使总管公公一次。可否劳烦公公去将皇上今日所用的熏香寻过来?”
王德先是赔笑了两声:“奴才就是凭娘娘支使的,何谈托大……”说着又露出为难之色来,道:“只是熏香是女官阮司寝掌管的,待老奴前去寻她,再与她一块儿找给娘娘……”
我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王德是夏侯明座下的总管事,是禁宫内唯一的一位一品宦官,满宫的内监都是由他掌管的。兼之还要服侍夏侯明,他哪里有心思去管熏香这等小事。
我拉了他出殿门,随手往外一指道:“不劳累公公去跑腿!我倒是知道在哪里,前些日子我还亲手为皇上添过熏香……你瞧,就是那一座偏堂里。皇上素日用薄荷香,你去寻一寻便是……”
“唉!老奴晓得了……”他应声而去。
王德跑出去老远后,我才转身进殿。殿内的莲昭媛已经在我的下首落座了,她迎面看向我,抬了抬眼脸:“娘娘连熏香都起了疑心么?”
我强自撑着夫人的威仪,平静道:“此时没有办法搜宫,只好想到什么就搜什么。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她淡笑一声道:“那就预祝娘娘能够猜对。”继而低头不语,神色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与喜色。
大殿里头,任公公依旧在尽忠职守地查验银盘中的茶具。那里头不过一只瓷壶,四只杯盏,两只净茶汤碗和两个小银匙而已,寥寥无几的东西已经被翻捡了不下数十回。这般查探了许久,任公公都不发一言,显然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任公公真是辛苦了……”莲昭媛在侧缓缓地道,又侧目觑着我的神色,抿了唇道:“娘娘这样查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话还未说完,外头就突地有嘈杂之声。她狐疑地往外瞧去,我也不免看了一眼,蹙眉道:“恐是哪个丫鬟仓促之中撞翻了什么,正拾掇呢。他们也真是,扰到了皇上可怎么好……”说着亲自起身,将殿门扣上了。
莲昭媛仍在探头朝外瞧,我冷然挡在她面前,我看到她眼睛里燃起了些许慌乱之意。我不禁暗自冷笑,好似我真的给猜对了呢……那位阮司寝已经将熏香亲手拿了过来,我顺势吩咐她道:“阮司寝是擅长调制香料的人,就劳烦你查证这些东西。”
阮司寝俯身应声,站在了任公公身侧将熏香与一些小巧的制香之物一同摆在了案几上,从那香囊中捻出了些许粉末。
莲昭媛眼中有些困惑之意。她终于意识到,我似乎不应该固执地在什么熏香和茶具上做文章,这简直是瞎蒙……正当她再次想要绕过我朝窗外张望时,有几个小内监突地叩门进来了。
第七十九章:中毒(5)()
我问都不问一声就命人开了殿门,见他们身上的衣着均是淡蓝色,一瞧就是最低微末等的粗使小内监。虽是最没有身份的人,领头的人却王德。王德也不多言,凑在我身边禀报道:“找到东西了呢……”
粗使内监们手上都沾着泥,也来不及擦一下,为首的那人双手捧了一包东西呈给我道:“回禀夫人,这就是在紫罗兰花圃里头挖到的东西。恰恰是埋在最茂盛的那一株下头的……”
我身侧有“铛”地一声脆响,只见是莲昭媛的衣袖不小心打翻了一只青口杯盏。我亲手蹲身拾了起来,看到上头的一朵秋海棠恰恰被锋利的裂纹割裂为两半,再也无法严丝无缝地合上了。我有些恼怒,伸手指了她道:“这样秋海棠的茶具,皇上只有这一套,却被你打翻了一个杯盏……看起来,徐氏做事不稳当,并不适合服侍抱病的圣上。王总管将其请到偏殿去吧。”
王德立即站到了她身侧,躬身往门边一摆手。
徐令姬却是对我和王德熟视无睹,仿若殿内根本没有我们这两人一般,只是一双睁大了的眸子直直地定在粗役内监手中的小纸包上,浑身如被施了定身法,迈不动步子。我朝小连子瞥去一眼,他立即会意,上前抓住了徐令姬的手腕,稳声道:“娘娘请先去外头静候吧。王大总管亲自伺候您出去,您看……”
“本宫要留在这里等候皇上醒来!”她猛地挣开了小连子,大声与我道。但我随即扬手一掌掴到了她的脸颊上,我的护甲甚至在那上面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缓缓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我恨道:“好个徐氏。你口口声声道自己对皇上忠贞不二,实则却是没有半分忠心的!皇上在内殿静养,你在外高声呼喊,丝毫不顾及皇上的龙体!”
我对徐令姬已经是恨之入骨了,以至于我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迫不及待地亲自对她动手。以往我恨她,只是因为女子自私的妒忌心情;现在我恨她,我是恨她的不择手段,恨她押上全部筹码做这样大胆的最后一搏,恨她竟然做出伤害夏侯明的事情来。所以我很想,在揭露出她的罪责、动用宫规与家法处置她之前,我忍耐不住要亲手掴打她的脸。
她被我打得跌落在地,伸手颤颤地抚上自己的面颊,而后拿下手来看到上面鲜艳的红色。她是徐家最珍贵的小女儿,是被父母亲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并被作为争夺后位来培养的贵女,这样一只高傲清冷的金凤凰从来不曾被人动过一个指头,就算夏侯明也不曾这样对待她。
她勃然大怒地看向我,然而慢慢她,她眼睛里的愤怒变成了恐惧的颜色,她恐惧我居高临下的逼视,同时她的眸子仍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沾满了泥土、被小心地用一块红色绸缎包裹着盛放在案几上的小纸包。好似那个小小的物件,比此时盛气凌人的我还要可怕。
“昭媛还是先退下吧。”我收敛了怒意,淡淡地道:“你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你这样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垂死挣扎的狡辩在宫内从来都无济于事。”
是了,当她看到这个纸包的时候,她心内所有的信念与希望、得意与骄傲都已经轰然崩塌。虽然她想不透我为什么会有本事将那东西刨出来。但是她却仍不肯认输,她想留下来做最后的解释,她想用尽力气来洗脱自己,还想着等皇上醒过来,再做辩驳……
但我当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捧着自己被划伤的脸孔,面上渐渐有死灰一般的恐惧将她淹没。我勾唇冷笑,淡漠而狠戾地道:“昭媛的脸,即使多了一条痕迹,也还是这般绝色呢……不过这样的痕迹真是太浅了,估计几日之后就会消逝……真是可惜,本宫没有力气用一巴掌毁掉昭媛的脸。但本宫想着,昭媛日后应该不会再需要这种奢侈的美丽……”
我说着,小连子等人已经硬拉了她下去。在大殿内叨扰皇上的静养,即便轰出去都是轻的,虽然她仍是昭媛娘娘,我这样的做法也合情合理。
她在被拖出大殿时,眼睛仍不甘地盯着我,盯着那个纸包。我轻巧地紧走几步凑近了她,低低冷笑道:“你清楚本宫对皇上的心意,所以料定了本宫根本无法搜宫。其实这一次还真的很险啊,本宫差一点就找不到了……不过当本宫要你去端茶具时,你为何要往紫罗兰的花圃中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呢?”
是了,那时候我派遣王德去拿熏香的时候,我给他指明的方向根本就不是熏香所在的位置,所以我才扯着他出了大殿。而王德在愣神之下,我只需一个眼色,这个精明干练的大总管就明明白白了……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在找到之前绝对不肯声张出来。万一我赌错了……
在此之前,当我将徐氏当做宫女一般支使她去端茶具的时候,我看到那位贴身服侍她的宫女随她一同走了出去。所以我断定徐氏应该把东西抛在了殿外而不是留在殿内,否则一个人的恐惧与心虚会让她想要在殿内留下一个自己人。然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氏走动的身影,果然上苍厚待于我,让我在那样短暂的路途当中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徐令姬就在满面的惨白与震惊之中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