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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膳食随小安子进了主殿。
夏侯明的心病还是没有痊愈,吐血的症状也依旧,还好不曾恶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他今儿并没有窝在内室,而是坐在书房里头,面前的折子依旧摞了二尺高。他有气无力地朝我扯了一个笑:“玉儿来了……”
我满眼心疼地瞧着他那已经突出来的颧骨和尖下来的下巴,颤颤道:“皇上,您好像又瘦了……”
这些天下来,我虽然万分尽心地照料夏侯明,但最令我担心与疑惑的就是他的日渐消瘦。现在一打眼看上去,他一张脸和“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真的没有半点关系了,整个就是一瘦骨伶仃病体孱弱。
皇上啊!您这病可真严重啊!
我为此担心地了不得,还特意问过了御医,御医则答道:“人在病中,多少会消瘦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这才放下了心,却仍是心疼得紧。我不通医理帮不上忙,只能每日都挖空心思地在膳食上下工夫,让夏侯明能吃得更好一些。现在他一日三餐都是由我亲手打理的,我相信只要我更加用心地煮饭,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得病就是这样子……”他缓缓地说着,又勉强撑起笑意,指着书案上一小盆嫩绿色的植株道:“过来瞧瞧这个……是莲昭媛送来的昙花,说是今夜就会绽放。是稀罕东西呢……”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盆东西的存在。方才我进殿的时候特意四处扫了一眼,瞥见莲昭媛送来的蜜茶与一道色泽鲜亮的鲍鱼盏正放在八宝柜的下层,应是御前的宫女们接手之后等皇上得了闲再报上去。我想既然搁在八宝柜上,那皇上定是还不晓得,便不动声色地命小安子悄声地拿了,随意赏赐给宫女们。
这法子宫里头早用烂了。曾经李氏得宠的时候,我有一遭送宁心茶进来,也被李氏悄声地摔出去了。
可这盆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唉,百密一疏,莲昭媛方才与我一块儿在偏殿等候时,她宫女手上并不曾拿着什么花卉,想是一块儿藏在食盒里了,不让我瞧见。而后送进正殿时,她又使了手段求上一位御前得脸的宫人,命其单独摆在皇上的书案前……她可不是防着我呢!
那蜜茶恐只是随意的东西,这一小盆才是她费心费力想要取悦夏侯明的!
不过还真入了夏侯明的眼,我也没什么法子……我撑着笑,做出一副同样好奇且欣赏的模样,赞道:“恭喜皇上得了好东西!昙花一现世间难得,想必是很美……皇上批折子累了吧?不如先用膳。”我说着把自己的食盒打开了。
热气扑鼻而来。夏侯明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昙花,笑吟吟地瞧着我亲手将一碗山参鸡汤端出来。我自得道:“煮鸡汤虽然很复杂,但臣妾学了好些天,今儿终于做出来了!”一壁说着,一壁满面期盼地瞧着他,等待他的夸赞。
我在煮饭上真的下了苦功,每日除了服侍夏侯明,其余的时辰就全钻在小厨房。因着我手笨,方嬷嬷不敢让我亲自切菜,可我下锅的时候还是被烫了好几次,手背上一溜血泡。唉,莲昭媛出身书香门第,听闻她幼时家教严苛,特意请了师傅来教习琴棋书画、女红、烹饪等等,一样不落,且样样精干。我幼时懒散成性,现在就得抱佛脚了。
夏侯明很是欢欣地亲自舀了一小碗来尝,继而称赞我道:“玉儿越来越有长进了!做出来的东西比那些御厨都要强上百倍呢!”说着几口就喝干了一碗,还要再来舀。
我便欢欢喜喜地服侍他,直见他喝进去大半。他还笑说:“这样午膳也不必传了,玉儿好手艺……”
我干脆蹭在他身旁坐了,垂头道:“新酿的玫瑰露也能用了,臣妾今儿晚上再带过来?您一壁赏玩昙花,臣妾服侍您用玫瑰露,您瞧好不好……”
我发现我现在和夏侯明说话,越来越藏不住了。昙花都是半夜三更才开,我的意思,就是我想在烟波致爽殿里留一宿……
夏侯明面上却显出些歉然,稍稍咳了两声,与我道:“只是朕已经答允了徐氏,这昙花……”
我登时明白了!这徐令姬,不仅将一盆子昙花递到了皇上跟前,还递了一句话!她是邀夏侯明一同观赏……
且夏侯明还当即应允了!
我顿时无话可说,又很是郁郁。心里拧着一股劲儿就脱口而出道:“皇上对徐氏总是眷顾的……”
话落时我才觉着不妥。虽然他曾夸过我的善妒,但在我看来,那显然只是玩笑话。他身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是天经地义,我怎可在他面前这样说……
好在他并无恼意,只一壁咳喘着,一壁将我的手按在他胸口上,缓缓地道:“总之你不会信的……在你心里,朕就是应该宠幸徐氏她们的……也罢,也罢唉……”
我低头不语,手上只觉着他胸口温热的暖意,便又照着以往一般给他按揉起来。
***
我在殿内待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去了。今晚是徐令姬的热闹,我是个没趣的。
我有些不愉地出了主殿,走出几步又觉着不甘,稍一寻思,便想找小安子探听几句徐氏在烟波致爽殿的近况。
然小安子这人不知跑哪去了,迎蓉绕了一大圈都没找见,估计是急着下去分享徐氏的鲍鱼盏和蜜茶了。这时候正殿却传出陌生的声色来,我侧头一听,知道这是方才在偏殿里为夏侯明熬药的御医进去了,正诊治呢。
我原本只想找小安子,倒也没特别地留意殿内,可我多年听壁角的功夫磨练下来,隐隐约约还是听了个大概。
第七十五章:中毒(1)()
只听里头几个御医劝着道:“……您再砸下去就真要病重了……”
“还有,您不能再吃娘娘煮的饭了……”
“……您那是外伤,越揉越严重啊……”
我听见“病重”这样的词,心里就没由来地一跳,方想把耳朵贴上去听个清楚,却乍闻身旁一声大叫:“娘娘!您怎么还在这儿呀!”
我被他吓得要跳起来,回头才看见是小安子。我拍着胸口瞪着他道:“连你也没规矩了么!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小安子忙一巴掌煽在自己嘴上,说了两声该死,又赔笑道:“怎么娘娘,您……您留着干嘛呢?您还有事对不?奴才进去通禀……”不过用不着他通禀,里头的夏侯明已经开门出来了。我瞧他站立不稳的样子慌忙上去扶,道:“皇上您没事吧?您怎么不静养呢……哎呀皇上,您脑门上怎么这么些冷汗啊?是不是出虚汗,咱还是回屋吧……”
夏侯明面色有些诡异,连连摆手道:“没……没没事,玉儿啊你怎么还在这……”
我当然不能说我要找人打探消息,只赔笑道:“这儿的牡丹花开得艳,臣妾看呆了眼……不过皇上,臣妾很担心您的病情啊,难道又严重了么?还有什么外伤……”
夏侯明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唬得我硬是给他扶进去了。他看了一眼那仍跪在地上的御医,嘴角抽了两抽方才开口道:“没有……没有的。是我前儿砸伤了脚而已,只是皮外伤……”
我放下心来,又问道:“皇上,臣妾煮的饭……是不是很难吃啊?”
夏侯明“啊”了一声,才回答我道:“不不不,是莲昭媛!她煮的饭很难吃,御医和我说别吃她的饭……”
我大大地“哦”了一声,又不禁露出笑来:“臣妾就知道她养尊处优,怎会做出可口的膳食……日后还是不要让她送膳了,臣妾为您煮饭就好……”
“好,好……”夏侯明擦着脑门上的汗,吩咐了小安子将我送出宫门去。
然后我就回宫了。我此时的心绪还是不错的,原来莲昭媛她做出来的膳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我因此大松一口气。
不过她没有煮饭的本事,却平添了种花的本事。入夜时我又眼睁睁地瞧着她被凤鸾春恩车接去了夏侯明那里。然后第二日时,宫内就传开了新鲜的话头。
原来她呈给夏侯明的那盆昙花竟是难得一见的月下昙。寻常的昙花都是通体晶莹的雪白,月下昙则是朦胧而浅淡的藤紫色,花蕊金黄耀眼,花瓣边缘才是雪白,如银丝滚边一般。即便是我听闻了这些,也不由有些赞叹,昙花本就娇弱难成活,更何况月下这类花房新培育出的名种。
而据莲昭媛所言,这月下昙并非凡物,是以奉天城南侧万寿山之上收集的晨露水浇灌而成。为着培育这么一株,花房的仆役们必须日日上山采集晨露,而储存到第二日的露水却是少了天地灵气,是不能再用的。
这样的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为着盆花卉,就要如此劳心劳力。不过这话放出来之后,宫人们对那月下昙便越加赞赏了,甚至顺贵人还为着这事去求见莲昭媛,只为求着她给自己饱一饱眼福。
莲昭媛则更是爽利,一听闻姐妹们喜好昙花,索性给各宫里都送了一盆,十分大度地放了话道:“月下昙独一无二,早已进献给圣上了,不过还有些名种如碧昙、孔雀昙之类,也是一同培育出来的。就赠与姐妹们赏玩了……”
当我收到一盆踏雪昙的时候,瞧着那青翠繁茂的枝叶和两只灯笼花苞,我只觉着满心厌恶。我叹着气,问对面坐着打算盘的文盈盈道:
“徐氏是怎么弄到了这些名种的昙花?皇上也是喜欢得紧。这徐氏还万般得意,四处张扬着送昙花,难道她果真要越发得势了么……”
文盈盈面上却有些不以为然。她往左右一瞧见无外人,便凑近了我道:“说是那么说,好似皇上有多么喜欢她献上的昙花一般,其实……”
我不由一惊,忙追问道:“难道有什么隐情?”
“娘娘真的想听啊?”文盈盈说着,眉目间有些古怪的神色。我看她说不下去,忙从手边上抓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她手里,她这才继续道:
“唉,这事儿说出来挺没脸。您别瞧着徐氏这几日风光,事实上,她哪里入得了皇上的眼。半月前皇上依次招幸行宫内的嫔妃,独独缺了您,您还觉着有些不忿,其实……皇上说是招幸,却是一指头都不肯碰我们呢……”
“您知道我们在那烟波致爽殿里做什么?皇上他根本就是拿我们当宫女使唤。我统共被招幸了两次,就被赶到偏房里跟着两个嬷嬷给皇上叠衣裳,我叠了两晚上的衣裳啊!你是不晓得,我们一众妃妾里都是这样子的,后来那康贵人还来我宫里倒苦水,说皇上让她擦了一晚上的花尊和八宝柜……唉,即便无法侍寝,若是更衣梳洗之类的贴身活也就罢了,可连这样的活我们都没得干,皇上他宁可让小安子来……”
“这种事儿实在太丢脸了,谁也不愿意说出去,也都心知肚明,就只有娘娘您不知道……我厚着脸皮告诉了您,您可千万别往外抖啊!您瞧着那莲昭媛春风得意?嗐,她出身高贵,性子又傲气,是最最好脸面的。您瞧她今儿大清早从烟波致爽殿被送回来,她是真和皇上赏了一晚上的月下昙?嫔妾细细瞧着,看她行走时右手手腕都是僵的,腿脚也疲累地很。我告诉您呐,她八成是给皇上打了一晚上的扇子……”
听到最后我一下子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了,赶紧拿帕子擦。文盈盈再次跟我嘱咐道:“千万别往外说!让奴才们知道了我们就不用活了……您可记住了啊!”
我很想幸灾乐祸地大笑,但我被茶水给呛到了,咳了好久才缓过来。我抚着胸口问文盈盈道:“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啊?”
“皇上这多半是气闷啊!”文盈盈揣度着道:“总之皇上很久之前就有点不对劲了。您没觉着么?”
我深以为然,点头道:“皇上他就是一失心……哦不是,本宫是说,皇上他日夜操劳,最近又得了风寒,劳累之下难免心绪不好……”
“唉,谁说不是呢……”文盈盈摇头道:“皇上抱病之后,更是怠懒理睬我们。我们虽时常进去探病,其实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至于莲昭媛,她说的什么在皇上跟前伺候之类,那全是撑面子的。她哪一回从那儿回来不是咬着唇的,脸上那笑都是勉强的……唉,娘娘您没看出来么?”
我“啊”了一声,然后又“哦”了一声。其实我真没看出来。我对莲昭媛这样绝色的女子,总是有太多的成见而无法细细查探。
再则我也困惑,夏侯明每次在我面前时,说起徐氏都是满面笑意,好似他真的对徐氏中意一般。
也罢,夏侯明这人不靠谱,做不得准的。文盈盈她连面子都不要了和我说这种事,自然是不会有假。
我连日来的苦闷消逝殆尽,送走了文盈盈就又要去钻小厨房,我要再给夏侯明煮一次鸡汤!我想夏侯明这人真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这么些天下来竟只有我一人贴身伺候过。至少我能亲手给他喂粥,能给他揉胸口,还和他睡在一个床上……我先前还不忿徐氏她们,谁知她们所谓的招幸竟是去干粗活,这真是……
她们也真够憋得住,死要面子活受罪,打死撑着不肯说出来,害得我还以为她们那一夜良宵有多美好呢。李婉仪,这你就不能怪我拿你开刀了,谁让你自个儿不说……
我的鸡块刚下锅,外头就有人进来通禀,是小连子。
他有些慌乱地道:“娘娘!您快去烟波致爽殿那儿吧!皇上病倒了……”
***
我很是心焦地赶了过去。小安子连一声通禀都不曾,一路引我进了内室。
莲昭媛和荣小媛几人早已到了,皆跪在了夏侯明的床榻前掩面而泣,寝殿里头尽是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王德则在侧颤颤地道:“回禀夫人,皇上方才晕过去了……”
“怎会这般!”我只觉胸口狠命地揪着一般,不得不强自压着那股子绞痛,咬牙看向跪在边上的张御医道:“皇上到底怎样了?是否是那……那旧病越发地重了?”
出了这等大事,张御医身为内医院院判,自然是要来诊治的。今儿不仅是他,另外几位平日里给夏侯明看诊的御医也都跪在当场,皆面色惶恐不安。若皇上稍有不测,那他们就都不用活了。
张御医此时的面色很是慌张,膝行至我面前吞吐道:“并不是旧病……依微臣等诊治,皇上多半是中了毒……”
第七十六章:中毒(2)()
我一听更是惊住了,脑子里不由就想起刺客一类的事情,心内越发不安。夏侯明是被安置在最离间的小暖阁里,怕扰了他,除了两个贴身的内侍外旁人是不许进的,莲昭媛等人也是跪在外头。我实在焦灼难耐,索性不顾规矩地挥开几个宫女,奔进去掀了帐子亲眼去瞧夏侯明。
这样一看不打紧,他面上竟遍布了红疹,人也昏沉沉地,不曾苏醒。
我登时就掩面落泪,身子也软得摇摇欲坠。王德看我把持不住,也不得不跟着进来,连拖带劝地要扶我出去。我哭得掌不住,只想要挣开王德,一股脑儿扑在夏侯明身上痛哭才好。
然下一瞬我又强自止住了,自个儿用左手掐在右手上,防着自己失去理智。心道“这里是行宫,大哥他们是留守京城了,夏侯明若一时半会还不肯醒来,竟是没有一个人可顶大梁。不说北疆的动乱,万一朝中那些不臣之人闹起来,那可就……”
思来想去,若我今儿也跟着哭,那夏侯明才真正是危险了。
我一咬牙,也不用王德劝了,自个儿撑着身子徐徐从内步出,又亲自给带上了门,怕外头的声响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