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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点事,钱是你的。”
男人瞬间就开了门,一把夺过了秦晋荀手里的钱,秦晋荀为避免他触碰到自己,提前松了手,几张大钞散在地上,那男人也毫不顾忌地立刻蹲下去捡,生怕谁反悔一样。
屋里里既脏又乱,秦晋荀强忍着不适,拉着温玉站到了窗口的通风处。
刘子科他们般的案子多了,再凌乱的环境都能呆地住,对这个男人的品行早有了解,刘子科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
“我们有些关于杜芊的问题,想要问问你。”
男人的双眼闪烁着诡秘地贪婪。
“那丫头是你什么人?姘夫?”
刘子科不能忍受他粗鄙的言语,皱了皱眉头,“注意点你的言辞,废话少说,知道什么跟杜芊或者她妈妈有关的事情,赶紧告诉我们,别等着我动手,你就不能像现在这么站着胡言乱语了。”
被刘子科突然变了的脸有些吓到,但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怂,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冲地上唾了一口,骂道,“你们有病吧,杜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跟我无关我早就忘了,而且她妈早死了,我上哪了解她们去?”
刘子科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几乎不能思考,只是反射性看向秦晋荀求证,只得到后者平静无波地回视。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就要碰触到真相的壁垒了。
刘子科清了清嗓子,“杜芊说。。。。。。她们母女俩离开后,她一直跟她妈妈在一起。”
中年男人以为杜芊是刻意欺骗他们的,于是讥笑道。
“呵,你们叫那丫头骗了吧,她妈早死了,她出事儿后不几天就死了,现在尸体都早烂了。”
刘子科几人面面相觑,过往杜芊提及母亲那温柔的神色,如今回忆起来平添了几分惊悚。
杜芊口中的母亲,根本就是记忆中的母亲,只存在于十年之前,童年时光还算温馨的记忆里。
杜芊她有病,恐怕病的还不轻。
刘子科觉得嘴巴有些发苦,“杜芊她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中年男人毫不在意地咧着嘴,“被闲言碎语气死的,杜芊当年做了那样的丑事,谁还有脸活着,要我说,她就该跟她那倒霉妈一起去了,省的那几个月老子也要遭人嘲笑。”
边说,那男人也不顾忌,又狠狠地往地下吐了一口痰。
刘子科心头一道怒火,只觉得男人眼中的瞧不起那样刺眼,“那根本不是杜芊的错。”
中年男人听了反而嘲笑地看着刘子科。
“是也是她自己不检点,怎么怪得了别人,要不然,怎么偏偏是她被强奸了,不是她同学,也不是任何一个路上的姑娘?老子都不好意思告那个强奸犯。”
“恐怕不止如此吧。”
秦晋荀的眼神冷漠至极,突然出声。
“李明复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拦住她们母女不要报案?恐怕还不少吧,足够你挥霍几年的。”
谎言被拆穿,男人有点讪讪的,但片刻就缓和回来,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面上还一副无赖相。
“拿点钱怎么了,老子出去工作养活老的,还得养活一个不是自己的小的,现在有人送钱上门来,我拿点怎么了?”
他有顿了顿,继续说道,“唯一可惜的是,那丫头长得还不错,竟被别人先开了苞。”
男人说着还舔舔嘴唇,猥琐淫邪之色顿显。
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晋荀突然走上来一步,一抬脚,重重地踹在那个大放厥词的男人的小腹上,他身后的桌子椅子哗啦啦地倒地,发出刺耳的曳地声。
说也没有想到,一向看起来高冷得不理凡尘事,就像任何事也无法把他激怒的秦教授也会动手,哦不,动脚打人?
这一脚力道极大,那个中年男人“哎呦哎呦”着,好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刘子科直接看呆了,直男的心底不断发出尖叫。
他们干警察的只一点不好,惦记着自己的身份,很多时候哪怕心底在有怒气,也只能憋回去,不能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妈妈,秦教授这也太帅了吧。
只有温玉察觉到秦晋荀的状态不太对,那双眸子里酝酿着可怕的风暴,仿佛下一瞬间就能毁灭他周身所有的东西。
这绝不是一种正常的精神状态。
她突然想到秦妈妈临走前说过的,秦晋荀小时候吃了很多苦。
是什么?他克服了吗?他遗忘了吗?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她第一次,对他从前的经历,产生了好奇。
很多年没有那种暴虐的冲动,秦晋荀看着地上的那个男人,双眸一片漠然,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他的脚抬起来,往前迈一步,那个男人就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一边支吾着什么话。
他不想再从那个男人嘴里听到任何污秽的话语,他想让他永远地闭嘴。
忽然,紧握的手,被一直柔软的,温热的手抓住。
他低头,她的手指纤长,却不及他的大,此刻只能包得住他半边手,却轻易地攥住了他的半边心。
怒火奇异地平静下来。
第66章 爸爸()
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就如同刘子科他们认为的那样,完全是被杜芊的继父的不要脸气到了,忍不住才冲了出来。
刘子科挠挠头,喜滋滋的。
“秦教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还以为这辈子我看不到你这么激动的时候呢,原来秦教授和我一样,也是性情中人。”
秦晋荀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那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刘子科一愣,正想凑过来,两人中间就多了一个温玉。
她挡住刘子科的视线,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
“刚才的话,我都录下来了,最起码能知道杜芊的继父当年收了李明复的封口费,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逃避法律制裁的。”
信息轰炸之下,这一点被众人忽略,温玉的补漏对二队队员来说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普度众生。
刘子科顿时对温玉感恩戴德,暂且遗忘了他心中新鲜出炉的热血秦教授。
再次回到警局里已是深夜,除了秦晋荀外,众人都是神采奕奕。
这种连续的加班熬夜对这些夜猫子守卫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秦晋荀就是一件极度不爽的事,某天沈路安单方面跟温玉闲聊告诉过她,秦晋荀这个人作息很怪,他可以不眠不休做上三天三夜的实验,也可以因为各种特殊情况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姿势小憩几个钟头立刻清醒,只是不能在他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时再强制把他叫起来,这时候如果没睡够,秦晋荀就会有一种寻常人才会得的毛病——起床气。
接连几天睡眠不能自己掌握,秦晋荀的性质不高,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在温玉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无聊的家庭主妇不知道做什么时随手打开八点档是一样的。
温玉芒刺在背,几乎汗毛倒立,恨不得他还是下午那种诡异的状态,也比此刻恢复刀枪不入的好。
索性刘子科很快就回来了。
“这是我的疏忽,因为之前没让他们排查杜芊的社会关系,也就没留意过她母亲。”
“这还有几分就诊记录,都是她妈妈的,你看看这——多处骨折,那男人显然在把杜芊关起来的同时也对她妈妈下了手,真不是个东西。”
秦晋荀的身子微微前倾,温玉知道,这是他感兴趣的表现,本着一种单纯的好奇,想知道这一切悲剧发生的根源。
“但是这个杜芊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啊,完全看不出来,她没有任何相关的就诊记录,并且在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中都表现的很正常——除了不怎么爱交际,来往的朋友不多,或者说,一个都没有,那个隔三差五给她花店送花的王政,就算是跟她走得近的了。”
“还有,这是新采样的视频,有一个超市的监控拍到了当晚经过的人,经过辨认,是杜芊。”
视屏定格在她扬头看向监控的表情上,视频中那张跟杜芊一模一样的脸上,却挂着锐利漠视的表情,那是杜芊永远不会出现的。
秦晋荀默默地看完,没有说话,倒是刘子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弄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是我们一叶障目了,因为小偷的事,我几乎已经不怀疑杜芊了,可是现在想一想,如果杜芊就是那个小偷,她就完全有了作案的时机,她之所以坦然地将监控录像给我们,不是套路,而是她精神不好,病人的作法本来就不能用寻常思维衡量啊。”
话音一落,刘子科就发现秦晋荀看他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无端令刘子科想到了小学时他补了一个假期的课,结果在开学第一考时就拎回家59分的试卷时,他爸爸看他的眼神儿。。。。。。
秦晋荀仿佛不太确定,问他,“你是这样想的?杜芊是个精神病患者?所以思虑不周到?”
“怎、怎么了秦教授,我的话有哪里有问题么?”
就连温玉也闭了闭眼,所以秦晋荀之前那些分析对这个愣头青就没有一点触动。。。。。。
秦晋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嘴唇扯了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解冻的时候,也不能期望一蹴而就。
刘子科:“咦?”
秦晋荀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下午我要跟她谈谈。”
刘子科开口问道,“杜芊?”
“不是。”
“那是谁?”
秦晋荀缓缓说道,“杜芊。”
刘子科:“咦?”
刘子科觉得自己快要被绕晕了。
他要跟另一个杜芊聊一聊,但要在他睡醒之后,一边想,秦晋荀一边偏头看温玉。
“走,回家。”
秦晋荀想要表达的是送你回家,温玉也听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拎起包就就跟上来,留下一地问号。
过了一会儿,有人弱弱地开口,“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可怜的季检。”
浑然不觉造成什么误解的两个人和谐地上了车,直到温玉发现这不是回自己家的路,于是警觉地问道。
“我们去哪?”
“虽然我很喜欢你这幅善于保护自己无比惜命的模样,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现在从心理到生理都很冷静,你不必担心。”
温玉疑问地凝视,秦晋荀于是露出了一个近似妥协的表情,“顺路去找一个人。”
“谁?”
“杜芊这种情况我没碰到过,也只是略懂,不是专家,我需要找一个人详细了解一下——钱玉峰。”
钱玉峰正要下班,就被秦晋荀堵了个正着。
“钱医生,你在精神科多年,是否见过杜芊这种情况的病人呢?”
钱玉峰愕然。
秦晋荀和钱玉峰在里间讨论,用词太过学术,温玉听不懂,就出来到医院的长廊上坐着,月光凄清,更衬得医院的走廊幽静诡异。
和一般人不同,她从小就喜欢医院,只是因为,她的父母都是临床医生。
他们工作繁忙,温玉有时候实在想爸爸妈妈了,就趁放学偷偷跑过来,还像模像样地挂了个号,才捏着病历本兴奋地沿着走廊跑过来。。。。。。
温玉的父母说了她好几次,她都不听,他们就笑。
傻阿玉,以后你长大了,爸妈老了,退休在家,有你烦的时候呢。
她懵懵懂懂,只一心想,她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老啊。
盼着盼着,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她的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老了,而她也永远不会有爸爸妈妈了。
秦晋荀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玉歪在长椅上,手肘支撑着额头,眉心微微皱起,仿佛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秦晋荀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了上去,表情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疼惜。
钱玉峰正好拉开门寻他,“秦教授,你来,我找到一个国外的案例。”
声音来的突然,温玉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秦晋荀的脸近在咫尺,她的眼睛还没有聚焦,只能隐约分辨走廊墙上大大的医院的标志。
她双眼迷蒙着,周身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将秦晋荀牢牢地钉在她面前。
温玉朱唇轻启,呵气如兰,轻唤了一声——“爸爸。”
第67章 靠近真相()
秦晋荀脑袋犹如被重石砸了一下,霎时间险些被她唤得灵魂出窍。
片刻后,清醒的温玉和回过神的秦晋荀都有些尴尬。
不远处是钱玉峰捏着案例有些迫不及待的声音,“秦教授你磨蹭什么呢,你快回来啊!”
秦晋荀清了清嗓子迅速站起来,手抬起到领口处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扎领带,于是尴尬地摸了摸领口的纽扣,用余光扫着温玉,面色冷凝,只耳边绯红。
“很快了,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温玉低着头点了点,也不管男人能不能看见。
直到秦晋荀的脚步往远处走,温玉才顿了顿,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似乎烫熟了的脸蛋儿。
能管秦晋荀叫爸爸的人,大概上下五十年,只她一个。
隐约间,听见钱玉峰还没进办公室,就语速飞快地说。
“这种。。。。。。一种是根本没有能力,另一种是心理障碍,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生理机能因着心里状况完全改变也不是不可能,但终究还要归结于心理问题。。。。。。”
今日的温度是诸城今年最高,猛地迫近了三十大关,正午的太阳火辣地晒着,或许是人们都不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来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几人远远地就透过玻璃门瞧见了杜芊,店内没有客人,杜芊正拿着喷壶给店内的花挨个喷水,繁琐的工作,她的面上却是带着舒心的笑意的。
刘子科吸了一口气,当先推开了门。
杜芊闻声望过来,面上带了几分不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只先请几人坐,依习惯上了花草茶。
“刘警官。。。。。。是还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刘子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杜芊,又对现下状况一知半解——昨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说不着,想着自己的推测被秦晋荀否定的事,又百般回想秦晋荀说过的话,想着两人明明知道的一样的线索,秦晋荀胸有成竹,可自己还是理不明白,想的都快魔怔了,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现在甚至有些丧气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够资格当这个刑警队长。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又觉得不应该对嫌疑人这么笑硬生生地收回来,本是阳光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杜芊却会错了意,以为刘子科是不知道怎样开口,便善解人意地先起了话题。
“庭审过后,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谢谢你们,说实话,它的阴影一直梗在心头,现在我真的觉得好多了,谢谢你们。”
刘子科变成了鹌鹑一只,秦晋荀缓缓开口。
“是刘子科出的力,杜小姐感谢他就好了。。。。。。不过,既然这颗最大的刺拔掉了,你最近还失眠么?”
杜芊微怔,“你怎么。。。。。。”
温玉解释道,“上一次,我在杜小姐的家里见到了很多安眠药。”
杜芊点点头,眼神微黯,“原来是这样,我吃安眠药很多年了,最近也是,虽然已经没什么大山压着了,可是就像是瘾君子养成了习惯一样,不吃根本无法入睡。”
秦晋荀将双手搭在一起,身子前倾看她。
“可是说起来很奇怪,一般吃了安眠药的人只会乖乖躺在床上睡觉,可不会满城市晃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