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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年号,皆吴越所称也。自钱镠王吴越,终身无邻国侵扰,享年八十有一而终,
谥曰武肃。传子元瓘,元瓘传子佐,佐传弟俶。宋太祖陈桥受禅之后,钱俶来朝。
到宋太宗嗣位,钱俶纳土归朝,改封邓王。钱氏独霸吴越凡九十八年,天目山石
碑之谶,应于此矣。后人有诗赞云:
将相本无种,帝王自有真。昔年盐盗辈,今日锦衣人。
石鉴呈形异,廖生决相神。笑他皇帝董,碑谶枉残身。
第二十二卷 木绵庵郑虎臣报冤
第二十二卷 木绵庵郑虎臣报冤
荷花桂子不胜悲,江介年华忆昔时。天目山来孤凤歇,海门潮去六龙移。
贾充误世终无策,庾信哀时尚有词。莫向中原夸绝景,西湖遗恨是西施。
这一首诗是张志远所作。只为宋朝南渡以后,绍兴、淳熙年间息兵罢战,君
相自谓太平,纵情佚乐,士大夫赏玩湖山,无复恢复中原之志,所以末一联诗说
道:“莫向中原夸绝景,西湖遗恨是西施。”那时,西湖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
青山四围,中涵绿水,金碧楼台相间,说不尽许多景致。苏东坡学士有诗云: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两相宜。”因此群臣耽山水之乐,忘社稷之忧,恰
如吴宫被西施迷惑一般。
当初吴王夫差宠幸一个妃子,名曰西施,日逐在百花洲、锦帆泾、姑苏台,
流连玩赏。其时有个佞臣伯嚭,逢君之恶,劝他穷奢极欲,诛戮忠臣,以致越兵
来袭,国破身亡。今日宋朝南渡之后,虽然夷势猖獗,中原人心不忘赵氏,尚可
乘机恢复,也只为听用了几个奸臣,盘荒懈惰,以致于亡。那几个奸臣?秦桧、
韩侂胄、史弥远、贾似道。秦桧居相位一十九年,力主和议,杀害岳飞,解散张、
韩、刘诸将兵柄。韩侂胄居相位一十四年,陷害了赵汝愚丞相,罢黜道学诸臣,
轻开边衅,辱国殃民。史弥远在相位二十六年,谋害了济王竑,专任憸壬以居
台谏,一时正人君子,贬斥殆尽。那时蒙古盛强,天变屡见,宋朝事势已去了七
八了。也是天数当尽,又生出个贾似道来,他在相位一十五年,专一蒙蔽朝廷,
偷安肆乐;后来虽贬官黜爵,死于木绵庵,不救亡国之祸。有诗为证:
奸邪自古误人多,无奈君王轻信何?朝论若分忠佞字,太平玉烛永调和。
话说南宋宁宗皇帝嘉定年间,浙江台州一个官人,姓贾,名涉。因往临安府
听选,一主一仆,行至钱塘,地名叫做凤口里。行路饥渴,偶来一个村家歇脚,
打个中火。那人家竹篱茅舍,甚是荒凉。贾涉叫声:“有人么?”只见芦帘开处,
走个妇人出来。那妇人生得何如?面如满月,发若乌云,薄施脂粉,尽有容颜,
不学妖娆,自然丰韵。鲜眸玉腕,生成福相端严;裙布钗荆,任是村妆希罕。分
明美玉藏顽石,一似明珠坠堑渊。随他呆子也消魂,况是客边情易动。那妇人见
了贾涉,不慌不忙,深深道个万福。贾涉看那妇人是个福相,心下踌躇道:“吾
今壮年无子,若得此妇为妾,心满意足矣!”便对妇人说道:“下官往京候选,
顺路过此;欲求一饭,未审小娘子肯为炊爨否?自当奉谢。”那妇人笑道:“奴
家职在中馈,炊爨当然;况是尊官荣顾,敢不遵命?但丈夫不在,休嫌怠慢。”
贾涉见他应对敏捷,愈加欢喜。
那妇人进去不多时,捧两碗熟豆汤出来,说道:“村中乏茶,将就救渴。”
少停,又摆出主仆两个的饭来。贾涉自带得有牛脯、干菜之类,取出嗄饭。那妇
人又将大磁壶盛着滚汤,放在桌上,道:“尊官净口。”贾涉见他殷勤,便问道:
“小娘子尊姓?为何独居在此?”那妇人道:“奴家胡氏,丈夫叫做王小四。因
连年种田折本,家贫无奈,要同奴家去投靠一个财主过活。奴家立誓不从,丈夫
拗奴不过,只得在左近人家趁工度日,奴家独自守屋。”贾涉道:“下官有句不
识进退的言语,未知可否?”那妇人道:“但说不妨。”贾涉道:“下官颇通相
术,似小娘子这般才貌,决不是下贱之妇。你今屈身随着个村农,岂不担误终身?
况你丈夫家道艰难,顾不得小娘子体面。下官壮年无子,正欲觅一侧室,小娘子
若肯相从,情愿多将金帛,赠与贤夫,别谋婚娶,可不两便?”那妇人道:“丈
夫也曾几番要卖妾身,是妾不肯。既尊官有意见怜,待丈夫归时,尊官自与他说,
妾不敢擅许。”说犹未了,只见那妇人指着门外道:“丈夫回也。”
只见王小四戴一顶破头巾,披一件旧白布衫,吃得半醉,闯进门来。贾涉便
起身道:“下官是往京听选的,偶借此中火,甚是搅扰。”王小四答道:“不妨
事!”便对胡氏说道:“主人家少个针线娘,我见你平日好手针线,对他说了。
他要你去教导他女娘生活,先送我两贯足钱。这遍要你依我去去。”胡氏半倚着
芦帘内外,答道:“后生家脸皮,羞答答地,怎到人家去趁饭?不去,不去。”
王小四发个喉急,便道:“你不去时,我没处寻饭养你。”贾涉见他说话凑巧,
便诈推解手,却分付家童将言语勾搭他道:“大伯,你花枝般娘子,怎舍得他往
别人家去?”王小四道:“小哥,你不晓得我穷汉家事体。一日不识羞,三日不
忍饿,却比不得大户人家,吃安闲茶饭。似此乔模乔样,委的我家住不了。”家
童道:“假如有个大户人家,肯出钱钞,讨你这位小娘子去,你舍得么?”王小
四道:“有甚舍不得!”家童道:“只我家相公,要讨一房侧室。你若情愿时,
我撺掇多把几贯钱钞与你。”王小四应允。家童将言语回复了贾涉。贾涉便教家
童与王小四讲就四十两银子身价。王小四在村中央个教授来,写了卖妻文契,落
了十字花押。一面将银子兑过,王小四收了银子,贾涉收了契书。王小四还只怕
婆娘不肯,甜言劝谕。谁知那妇人与贾涉先有意了。也是天配姻缘,自然情投意
合。
当晚,贾涉主仆二人,就在王小四家歇了。王小四也打铺在外间相伴。妇人
自在里面铺上独宿。明早贾涉起身,催妇人梳洗完了,吃了早饭,央王小四在村
中另雇小生口驮那妇人,一路往临安去。有诗为证:
夫妻配偶是前缘,千里红绳暗自牵。况是荣华封两国,村农岂得伴终年?
贾涉领了胡氏,住在临安寓所。约有半年,谒选得九江万年县丞。迎接了孺
人唐氏,一同到任。原来唐氏为人妒悍,贾涉平昔有个惧内的毛病;今日唐氏见
丈夫娶了小老婆,不胜之怒,日逐在家淘气。又闻胡氏有了三个月身孕,思想道:
“丈夫向来无子,若小贱人生子,必然宠用,那时我就争他不过了;我就是养得
出孩儿,也让他做哥哥,日后要被他欺侮。不如及早除了祸根方妙。”乃寻个事
故,将胡氏毒打一顿,剥去衣衫,贬他在使婢队里,一般烧茶煮饭,扫地揩台,
铺床叠被。又禁住丈夫,不许与他睡。每日寻事打骂,要想堕落他的身孕。贾涉
满肚子恶气,无可奈何。
一日,县宰陈履常请贾涉饮酒。贾涉与陈履常是同府人,平素通家往来,相
处得极好的。陈履常请得贾涉到衙,饮酒中间,见他容颜不悦,叩其缘故。贾涉
抵讳不得,将家中妻子妒妾事情,细细告诉了一遍。又道:“贾门宗嗣,全赖此
妇。不知堂尊有何妙策,可以保全此妾?倘日后育得一男,实为万幸,贾氏祖宗
也当衔恩于地下。”陈履常想了一会,便道:“要保全却也容易,只怕足下舍不
得他离身。”贾涉道;“左右如今也不容相近,咫尺天涯一般,有甚舍不得处?”
陈履常附耳低言:“若要保全身孕,只除如此如此。”乃取红帛花一朵,悄悄递
与贾涉,教他把与胡氏为暗记。这个计策,就在这朵花上,后来便见。有诗为证:
吃醋捻酸从古有,覆宗绝嗣甘出丑。红花定计有堂尊,巧妇怎出男子手?
忽一日,陈县宰打听得丞厅请医,云是唐孺人有微恙。待其病痊,乃备了四
盒茶果之类,教奶奶到丞厅问安。唐孺人留之宽坐,整备小饭相款,诸婢罗侍在
侧。说话中间,奶奶道:“贵厅有许多女使伏侍,且是伶俐。寒舍苦于无人,要
一个会答应的也没有,甚不方便。急切没寻得,若借得一个小娘子,与寒舍相帮
几时,等讨得个替力的来,即便送还,何如?”唐氏道:“通家怎说个‘借’字?
只怕粗婢不中用。奶奶看得如意,但凭选择,即当奉赠。”奶奶称谢了。看那诸
婢中间,有一个生得齐整,鬓边正插着这朵红帛花,心知是胡氏,便指定了他,
说道:“借得此位小娘子,甚好。”唐氏正在吃醋,巴不得送他远远离身,却得
此句言语,正合其意;加添县宰之势,丞厅怎敢不从?料道丈夫也难埋怨,连声
答应道:“这小婢姓胡,在我家也不多时。奶奶既中意时,即今便教他跟随奶奶
去。”当时席散,奶奶告别。胡氏拜了唐氏四拜,收拾随身衣服,跟了奶奶轿子,
到县衙去讫。唐氏方才对贾涉说知,贾涉故意叹惜。正是:算得通时做得凶,将
他瞒在鼓当中。县衙此去方安稳,绝胜存孤赵氏宫。胡氏到了县衙,奶奶将情节
细说,另打扫个房铺与他安息。
光阴似箭,不觉十月满足。到八月初八日,胡氏腹痛,产下一个孩儿。奶奶
只说他婢所生,不使丞厅知道。那时贾涉适在他郡去检校一件公事,到九月方归。
与县宰陈履常相见,陈公悄悄的报个喜信与他。贾涉感激不尽,对陈公说:“要
见新生的孩儿一面。”陈公教丫鬟去请胡氏立于帘内,丫鬟抱出小孩子,递与贾
涉。贾涉抱了孩儿,心中虽然欢喜,觑着帘内,不觉堕下泪来。两下隔帘说了几
句心腹话儿,胡氏教丫鬟接了孩子进去,贾涉自回。自此,背地里不时送些钱钞
与胡氏买东买西。阖家通知,只瞒过唐氏一人。
光阴荏苒,不觉二载有余,那县宰任满升迁,要赴临安。贾涉只得将情告知
唐氏,要领他母子回家。唐氏听说,一时乱将起来,咶噪个不住,连县宰的奶
奶,也被他“奉承”了几句。乱到后面,定要丈夫将胡氏嫁出,方许把小孩子领
回。贾涉听说嫁出胡氏一件,到也罢了;单只怕领回儿子,被唐氏故意谋害,或
是绝其乳食,心下怀疑不决。
正在两难之际,忽然门上报道:“台州有人相访。”贾涉忙去迎时,原来是
亲兄贾濡。他为朝廷妙择良家女子,养育宫中,以备东宫嫔嫱之选,女儿贾氏玉
华,已选入数内,贾濡思量要打刘八太尉的关节,扶持女儿上去,因此特到兄弟
任所,与他商议。贾涉在临安听选时,赁的正是刘八太尉的房子,所以有旧。贾
涉见了哥哥,心下想道:“此来十分凑巧。”便将娶妾生子,并唐氏嫉妒事情,
细细与贾濡说了。“如今陈公将次离任,把这小孩子没送一头处。哥哥若念贾门
宗嗣,领他去养育成人,感恩非浅!”贾濡道:“我今尚无子息,同气连枝,不
是我领去,教谁看管?”贾涉大喜!私下雇了奶娘,问宰衙要了孩子,交付你娘。
嘱付哥哥好生抚养。就写了刘八太尉书信一封,赍发些路费,送哥哥贾濡起身。
胡氏托与陈公领去,任从改嫁。那贾涉、胡氏虽然两不相舍,也是无可奈何。唐
孺人听见丈夫说子母都发开,十分像意了。只是苦了胡氏,又去了小孩子,又离
了丈夫,跟随陈县宰的上路,好生凄惨!一路只是悲哭。奶奶也劝解他不住,陈
履常也厌烦起来。行至维扬,分付水手:“就地方唤个媒婆,教他寻个主儿,把
胡氏嫁去。只要对头老实忠厚,一分财礼也不要。”你说白送人老婆,那一个不
肯上桩?不多时,媒婆领一个汉子到来,说是个细工石匠,夸他许多志诚老实。
你说偌大一个维扬,难道寻不出个好对头?偏只有这石匠?是有个缘故。常言道:
三姑六婆,嫌少争多。那媒婆最是爱钱的,多许了他几贯谢礼,就玉成其事了。
石匠见了陈县宰,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陈履常看他衣衫济楚,年力少壮,又
是从不曾婚娶的;且有手艺,养得老婆过活,便将胡氏许他。石匠真个不费一钱,
白白里领了胡氏去,成其夫妇,不在话下。
再说贾涉自从胡氏母子,两头分散,终日闷闷不乐。忽一日,唐孺人染病上
床,服药不痊,呜呼哀哉,死了。贾涉买棺入殓已毕,弃官扶柩而回。到了故乡,
一喜一悲:喜者是见那小孩子比前长大,悲者是胡氏嫁与他人,不得一见。正是:
花开遭雨打,雨止又花残。世间无全美,看花几个欢?
却说贾家小孩子,长成七岁,聪明过人,读书过目成诵。父亲取名似道,表
字师宪。贾似道到十五岁,无书不读,下笔成文。不幸父亲贾涉,伯伯贾濡,相
继得病而亡。殡葬已过,自此无人拘管,恣意旷荡,呼卢六博,斗鸡走马,饮酒
宿娼,无所不至。不勾四五年,把两分家私荡尽。初时听得家中说道嫡母胡氏嫁
在维扬,为石匠之妻;姐姐贾玉华,选入宫中。思量:“维扬路远,又且石匠手
艺,没甚出产。闻得姐姐选入沂王府中,今沂王做了皇帝,宠一个妃子姓贾,不
知是姐姐不是?且到京师,观其动静。”此时理宗端平初年,也是贾似道时运将
至,合当发迹。将家中剩下家火,变卖几贯钱钞,收拾行李,径往临安。
那临安是天子建都之地,人山人海;况贾似道初到,并无半个相识,没处讨
个消息,镇日只在湖上游荡。闲时,未免又在赌博场中顽耍,也不免平康巷中走
走。不勾几日,行囊一空,衣衫蓝缕,只在西湖帮闲趁食。
一日醉倦,小憩于栖霞岭下,遇一个道人,布袍羽扇,从岭下经过。见了贾
似道,站定脚头,瞪目看了半晌,说道:“官人可自爱重,将来功名不在韩魏公
之下。”那个韩魏公是韩蕲王讳世忠的,他位兼将相,夷夏钦仰,是何等样功名!
古今有几个人及得他?贾似道闻此言,只道是戏侮之谈,全不准信。那道人自去
了。过了数日,贾似道在平康巷赵二妈家,酒后与人赌博相争,失足跌于阶下,
磕损其额,血流满面。虽然没事,额上结下一个瘢痕。一日,在酒肆中又遇了前
日的道人,顿足而叹,说道:“可惜,可惜!天堂破损,虽然功名盖世,不得善
终矣!”贾似道扯住道人衣服,问道:“我果有功名之分?若得一日称心满意,
就死何恨?但目今流落无依,怎得个遭际?富贵从何而来?”道人又看了气色,
便道:“滞色已开,只在三日内自有奇遇,平步登天。但官人得意之日,休与秀
才作对。切记,切记!”说罢,道人自去了。贾似道半信不信。
看看捱到第三日,只见赌博场中的陈二郎来寻贾似道,对他说道:“朝廷近
日册立了贾贵妃,十分宠爱,言无不从。贾贵妃自言家住台州,特差刘八太尉往
台州访问亲族。你时常说有个姐姐在宫中,莫非正是贵妃?特此报知。果有瓜葛,
可去投刘八太尉,定有好处。”贾似道闻言,如梦初觉!想道:“我父亲存日,
常说曾在刘八太尉家作寓,往来甚厚;姐姐入宫近御,也亏刘八太尉扶持。一到
临安,就该投奔他才是,却闲荡过许多日子,岂不好笑!虽然如此,我身上蓝缕,
怎好去见刘八尉?”心生一计,在典铺里赁件新鲜衣服穿了,折一顶新头巾,大
模大样,摇摆在刘八太尉府中去。自称:“故人之子台州姓贾的,有话求见。”
刘八太尉正待打点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