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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究办才好详报。贵县前程要紧,不可容情。”知县旋打一躬,道:“卑职审过一堂,未得实情。现有魏临川一人尚未拿到,无人对质。”大人道:“既然审过一堂,凶手可曾据实直吐?”知县道:“见证魏川未经到案,且凶犯、大盗皆系钱塘县有名秀才,大刑不能檀动。以卑职看来,此事诚恐诬害,不得不细加洋察,以符公论,以究真伪。”大人听了这些说话,把脸一变,道:“贵县好糊涂!说什么有名的秀才不能动刑,独不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此乃人命重情,非同儿戏,难道你自己的前程也不顾了么?你才说是虚的,难道相府与他有仇,自己杀死爱妾,赖他不成?大刑不动,怎敢招认!你又说魏临川不到,不能对质,但花府报呈上有这个魏临川的名字。自古道:‘杀人者偿命’,有何质辩?贵县回衙,将凶手先行摘去衣巾,务须严刑审讯,星速详报。本院执法如山,就是贵县,也要听参,莫谓言之不早。”
孙知县打了一躬,即使退出,上轿回衙,心中好不烦恼:“上司当堂如此吩咐严刑勘问。我想那三木之下,冯旭是个瘦怯书生,那能受得这刑,自然屈打成招。欲待怜悯哀矜,不动大刑,怎奈上司耳目,且上司台谕不敢不依,只得勉强一用大刑,再作区处。”遂吩咐三班衙役伺候,升了内堂,标了虎头牌,在监内提出冯旭、钱林听审,两边衙役一声吆喝,知县卢名,将冯旭带上。
只见拿魏临川的两个原差跪下禀道:“小的两个奉老爷之命捉拿魏临川,魏临川不得到案。”知县将惊堂一拍,骂道:“你这两个卖法的奴才,得了魏临川家多少银钱,卖放了他?”将一筒签往下一倒,两边众役吆喝一声。两个原差禀道:“小的怎敢卖放老爷的法,因花府家人说‘魏临川是我家大爷差往别处去了。’害爷要拿魏临川到案,除老爷发名帖到花府去要,魏临川才能到案对质。”知县道:“这时花府家人当面对你们说的么?”原差道:“正是。”知县道:“本该重责你们。”原差道:“愿受责。”知县道:“权且恕你们一顿板子。”原差磕头谢过老爷大恩,就站立一旁。
知县道:“本县做了一个地方官,一个光头百姓都拿不到案,叫本县如何审问?你家公子□□魏临川到案,审出情由,其实不妨,本县自然回护,糊涂审过就罢。”花能又打个千儿,回道:“魏临川实系小的主人差往别处去了。”知县笑了一笑,也就不问了。且问冯旭:“你为何杀死花府公子的爱妾?从实招来,免受刑法。”冯旭道:“老父师在上,容生员细禀。实系冤枉,这都是花文芳做成圈套,害死生员,方能夺得生员的妻子。只求老父师详情。”知县微笑道:“只怕你的衣冠已经出去了,还称什么生员、父师。”冯旭听见衣冠己出,唬得魂不附体,忙道:“老父母大人,实在难招。”孙知县暗自忖道:“他不转供,怎么好放通详。”于是假意道:“你不受刑,怎肯实吐。”遂吩咐夹起来。众役将冯旭略套一套,又问了几句供,就暂松刑,带去收监。正是:
当堂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
知县吩咐刑房连夜将冯旭各情节承招、定了流徙一千里外之罪速速做成文书通详,刑房书吏连忙答应。又将钱林带上细问一番,与前口供一字不改。理该释放,权且寄监,候通详后定夺,知县退堂不题。
再言花能回到相府,将〔县〕官复审,要拿魏临川的话说了一遍。花文芳听了大怒,道:“这个狗官,如此放肆,将钱林释放倒也罢了,不过我想他妹子;那冯旭只问了个徙罪,冯旭不死,月英怎肯嫁我?这个狗官岂不把我大事弄坏了。”魏昨川道:“其实可恨。”花文芳道:“不要到世兄那边去走一遭才好。钱塘县狗官怎么只定他流徙之罪,又将钱林释放,如此欺我,此恨怎消?罢了、罢了,等我将冯旭之事结果,再将全塘县狗官叫都堂世兄将他官坏了,方才出我心头之恨。”想罢,〔道〕:“必须到世兄那里去。”魏临川道:“一定要去才好。”花文芳随即吩咐打轿伺候。家丁拿了名帖,文芳上轿,二次去见都堂。也不知可能害得冯旭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19回 生员聚众闹辕门 巡抚都堂强断婚
话说花文芳到了辕门,投过帖子。东方白远远迎着见礼,分宾坐下。献茶已毕,东方白道:“世兄昨日别后,即刻将钱塘县传到,吩咐将冯旭严夹讯问,定他死罪,他道冯旭是个生员,我又吩咐学官摘去他的衣衿。早早问罪,世兄好娶世嫂过门。”花文芳道:“多谢世兄,小弟特为此事而来。那孙知县传拿魏临川到案对质,是我不肯放他出来,他就把我家人叫上堂,讲了许多不情的话,又把钱林释放,这也罢了。不过是看他妹子分上。怎么将冯旭略略夹了一下,定了个罪。”东方白道:“定了个什么罪?”花文芳道:“问了个一千里徙流罪,但冯旭不死,钱月英怎肯改嫁?还求老世兄做主。”都堂听了大怒,道:“孙知县这般胆大,不听我的话。”文芳道:“知县不把我放在眼里犹可,他是我的父母官。怎么连世兄是他亲临上司,吩咐他的言语全然不理,令人可恼。”东方白被花文芳几句言语一激,满面通红,道:“世兄请回,知县详文未到。如到,批将下去,着他将原差犯人一齐解到辕门亲讯,将冯旭问成死罪,钱氏断与世兄为婚便了。”花文芳道:“多蒙世兄费心,为我问了冯旭死罪,倘孙知县不肯,如之奈何?”东方白道:“孙知县若再无礼,先将他参了。”花文芳打一躬,道:“多谢世兄。”起身告辞。东方白送出仪门,一躬而别。
不表花文芳回府,再表堂官手捧各府州县文书进来,送到大人面前披阅。东方白观看良久,一一批过。看到钱塘县相府人命案,见他详文写得明白:“冯旭夹讯,已定徒一千里;钱林无事,释放回家。”东方白看完,自道:“花公子适才所言,句句不差。”大怒,随将详文批道:“赃物俱获,怎为无事无辜释放?人命关天,安得千里流徒可偿?明是徇私,必有隐情,仰知县原差卷案一千人犯亲自解辕,听候本部院亲提讯审,限次日早堂伺候,毋违,慎之慎之。”登时发出文书。
孙老爷正坐私衙,只见宅门上的家人将详文拿进禀道:“详文都堂大老爷批回。”孙知县将文书接过,见上面朱笔批下要将人犯原卷提解辕门听审,好不害怕,叹道:“冯旭,也是你命该如此,遇了真对头,那个不知都堂是花太师的门生。这一解上去,只怕是九死一生。”只得标了虎头牌,到监将冯旭、钱林提到内堂。孙知县道:“本县念你二人俱是读书之人,本欲开话你的的死罪,无奈抚台大老爷将详文批下,要解辕门亲审。想你二人上去,只怕凶多吉少,须要他细小心,口供只照原词,还有生路,倘若改变,性命难保。”冯旭、钱林禀道:“还求大老爷作主,奈小人实是冤枉。”知县道:“本县明知你是冤枉,亦非本县不代你二人做主,奈上司亲提,叫本县如何遮盖?”冯旭、钱林齐声哀告道:“还求老父母将文书再详上去。”孙老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无恻隐之心,只怕为你这段公案,连本县的前程都付于流水,且到明日亲提辕门,候大人审过再处。”二人叩谢,仍然收监。
一宿已过。次日清晨,孙老爷吩咐刑书将原卷抱了,人犯一齐解到辕门,将文书、手本先投进去。候不多时,只听得传点开门,大炮三声,吹打三遍,头役纷纷奔走。继后三通鼓响,升堂,但见:
三声大炮,轰天如雷,辕门鼓亭,奏乐开门。肃静回避,牌分右左。部院牌、巡抚牌,摆列衙关。两面飞虎旗,绫锦顾绣;清道旗、令字旗,尽是销金。刽子手头插雉尾,捆绑手手拿铁索。幌幌鸣锣军士惧,悠悠喝道鬼神惊。红黑帽似虎如狼,夜不收如魔似怪。明幌幌刀枪出鞘,寒森森刀斧惊人。瓜槌斜对金画戟,钢叉紧对铁勾镰。巡捕官站立高堂,手忙脚乱;中军官侍立两旁,拱候步趋。只听得三声鼓响登堂,一派高呼升座。
大人升堂已毕,各官参谒,分立两旁。只听得一声报名:“钱塘县进。”内役应声:“进。”孙知县来至大堂,行礼参见已毕,侍立公案前右手。大人问道:“原卷、人犯俱齐了么?”孙知县道:“俱在辕门伺候。”只见钱塘县刑房书吏捧了原卷送上,摆列公案,复转身走下堂来,向上跪禀道:“钱塘县刑房承行书吏叩见大人。”都堂道:“相府人命、盗案两件事都是你承行么?”刑房又磕了一个头,道:“是小人承行的。”大人将头一摇,门子唱道:“起去。”刑房又磕了一个头,站在旁边。都堂向着孙知县道:“原卷、人犯俱齐,贵县回衙理事。本院审明,贵县再出详文便了。”孙老爷连打三躬,至滴水檐前又打三躬,慢慢退下去,走到辕门外,上轿回衙不表。
再言都堂将原卷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叫承行书吏,刑房忙跪下答道:“有。”大人道:“我问你,这原卷因奸不从、杀死人命是你承行的么?”刑房道:“〔是〕小人承行的。”大人道:“怎么这样重事只问个徒流之罪?”刑房禀道:“此乃小人本官所定,与小人无干。”大人大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通同本官作弊,卖朝廷之法。”遂向签筒内抽出六根签,往下一掼,只听得一声响,众役吆喝如雷。五个衙役不由分说,扯将下去,五板一的换,打了三十大板。大人刑法好不利害,这个承行的书办那里当得住,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死去还魂。大人吩咐放起那书办,那里扶得起来,只得拖过一旁。大人提起朱笔,在冯旭名字上一点。站堂官叫道:“带冯旭进来。”冯旭看见这般威严,唬得魂不〔附〕体。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晓。
不知冯旭进来,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0回 冯旭受刑认死罪 百姓罢市留青天
再表冯旭到了堂下,众役禀道:“大老爷,犯人开刑具。”两边吆喝一声,站堂官叫道:“犯人冯旭。”冯旭答应“有”。大人问道:“冯旭,你因何强奸烈妇不允、杀死人命?快快招来,免得动刑。”冯旭禀道:“大老爷,小人实是冤枉。”大人大怒,将惊堂一拍,两边吆喝一声,骂道:“你这个刁奴,开口就叫冤枉。”吩咐打嘴。众役一声答应,打了五个嘴巴。可怜冯旭满口鲜血,朝下乱喷。大人喝道:“快快招来。”冯旭道:“爷爷听禀。”就将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前后口供同样,一字不差。大人大怒,骂道:“你这个利嘴奴才,都是一派花言巧语,在本院堂上支吾。人命重情,不夹不招。”吩咐左右:“取大刑过来夹这奴才。”众役一声答应,如狼似虎,走上夹把冯旭按倒,将腿往下一踹。冯旭大叫一声,登时死去。正是:
人心似铁非真铁,官法如炉却是炉。
可怜一个瘦怯怯的书生,怎么当得一夹棍,可怜昏死在堂上。
大人见冯旭死去,叫左右取凉水喷面。没个时辰,“嗳呀”一声,苏醒转来,哼了声,道:“人心天理,天理人心。”大人道:“快快招来。”冯旭道:“大老爷,犯生从问招起?平地风波,做成圈套,只求大老爷将魏临川拿到一问,犯生就有生路了。”大人发怒道:“自古一人杀一人,理当抵偿,难道魏临川到来替你不成?”吩咐一声“收紧”,众役答应,又收了一绳。可怜又昏死去,过了半晌,方才苏醒,叫道:“犯生愿招了。”大人道:“你怎么杀死花公子的爱妾?”冯旭供道:“那日犯生到花公子府内做诗文会,吃酒更深,不能回家,就在他家书房住宿。偶然看见他的爱妾,彼时犯生起了邪心,向前调戏。谁知那女子烈性不从,高声喊叫。犯生恐花公子知道,不好看相,一时性起,将他杀死是实。”大人见冯旭招了,叫他画供,松了刑具,定了死罪,秋后处决。当堂上了刑具,交与钱塘县。大人退堂。正是:
任凭铜口并铁舌,只怕问官做对头。
大人提起笔来批道:“审得因奸杀死人命是实,已定秋后处决,着钱塘县收监,连夜做上详文通详。”登时发下,将冯旭解出辕门。
那钱林看见冯旭夹得这般光景,好不伤心,叫道:“妹夫无辜受刑,此冤何时得雪,我于心何安。”抱住冯旭放声大哭,冯旭将眼一睁,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生前不能报此冤仇,死后必到阎罗面前辨明白。钱兄念小弟母亲只生小弟一人,我死之后,望乞照应一二,小弟死在九泉之下,也得瞑目。但令妹之婚,不必提了,恐误他的终身,听兄另择高门。不可将小弟挂怀,反伤性命。”钱林正要回答,只听得喊道:“带钱林!”把个钱林唬得战战兢兢,忙道:“妹丈,小弟不及细说,大人提审了。”
众役一声报道:“犯人进。”内役应道:“进”一声吆喝,来至丹墀。众役禀道:“大老爷,犯人当面点名已毕,打开刑具。”问道:“钱林,你为何因盗了相府许多金银器皿,从实招来,免刑法。”钱林禀道:“公祖大老爷,容犯生细禀。”就将两家亲事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与钱塘县详文一般。都堂道:“相府与你做亲,也不为低,你怎么将妹子定要嫁冯旭?冯旭因奸杀死人命,本院审明,已经定罪,秋后处决。将来你妹子另嫁,不若本部院代为做媒,将你妹子许配相府,两家改为秦晋之好,一则除你贼盗之罪,二则免革衣衿,三则花太师看你妹子分上,把你做个官,荣宗耀祖,岂不好么?”钱林听了,唬得哑口无言,惊了半晌,方才禀道:“犯生的妹子已受冯家之聘,杭城那个不知?况又是翰林朱老先生做的月老,于理不合,一女怎吃两家茶?求大老爷开恩,此事行不得。”都堂大怒,将惊堂一拍,两边吆喝如雷,道:“不识抬举的畜生,本部院代你妹子做媒,难道不如一个翰林不成?理上不合。”忙叫过头役吩咐道:“将钱林押下,写了遵依上来,听花府择日纳采过门。”钱林禀道:“容生员回去与母亲商议,再来禀复。”都堂道:“自古云:‘妇人之道有三从。’那三从?在家女子从父,出嫁女子从夫,夫死众子。你今在此做了主,令堂有甚别论。”钱林正欲再禀,猛听得堂上三通鼓响,大老爷退堂。众役一声吆喝,承差催促钱林出了辕门,道:“钱相公,快写了遵依。”交与承差才放钱林回去不表。
再言都堂发下冯旭,仍叫钱塘县收监。孙知县正在内堂纳闷,家人走来,禀道:“都堂大人将冯旭发回收监,又将承行书办责了三十大板。冯旭定了秋后处决。现有文书,请老爷观看。”孙知县大惊,忙把文书接过一看:“罢了罢了,可怜杭州一个才子被无辜冤枉,已定秋后处决,这也可恼。”随即吩咐出来将冯旭收监,又把承行叫进宅门。那个书办见了本官,两泪交流,道:“大老爷责了小人三十大极,还要老爷连夜通详,如违,官参吏革。”孙知县问道:“钱林什么口供?”书办道:“大老爷将钱林释放,硬断钱氏与花公子为婚,逼写遵依。”孙知县听了大怒,道:“分明是将人命诬害冯旭,硬断钱氏与花姓。责本县的书办就如打本县一般,又叫本县通详,本县也不通详,看他怎么参我!我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理当报效朝廷,代民伸冤。理枉这样,瞒天害理,岂是行得的?宁叫本县将前程革去,决不做这样瞒天昧已之事。”吩咐刑房:“文书不可做,看他怎么奈何于我。”要知大人如何难为孙知县,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