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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的懵懂无知。
锦言发现她现在不象以前那么怕永安侯了。
因为永安侯的脾气有迹可寻,只要别触犯那些他忌讳的事情,这人,其实还算讲道理,行事有章法。
只要把他当成控制欲强、脾气大、做事干脆利落、性取向弯的老板就可以。
见她明明眉毛眼睛都笑得明白,嘴上却装模作样说得无知,永安侯又好笑又好气,心头却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激
这卫四,挺让人舒服的
第50章 一壶难酬(上)()
“很好!真不错!李掌柜辛苦了!”
锦言看完了装修一新的人间春晓,频频点头,真的不错呐!
日前李掌柜入府。
人间春晓终于全部装饰完毕,卫生摆设等收尾工作也一一完成。
李掌柜请锦言能否找机会出府去看看,选个重新营业的黄道吉日。
锦言与长公主说了此事,长公主一口应允:“应该去看看,这是你的嫁妆,打理好了都是收益。”
不但允了这次,还说若一次不行,开业前她多出去几趟都是应该的。
锦言谢过。
长公主往年春天都会头晕目眩脾气格外暴躁,常要吃汤药调理着。
今年春却平和许多,汤药也只吃了几次,锦言窃以为与驸马的滋润密不可分。
任怀元自那次不召自留后,与长公主的关系缓和了些,一个月总有那么四五天会到正院。
有时坐下说几句闲话,有时会留宿。
但凡他来过,长公主的心情就会格外好,人也好说话许多。
锦言不禁暗自感慨,长公主很爱驸马的吧?
既然那么爱他,两人怎么会闹得水火不相融般?
即便如今好了许多,在她看来,与普通夫妻还差着不少呢。
锦言环视着四周,有些咤舌!
嗬,真阔气!
大堂的屏风居然都是鸡翅木镶和田玉雕的!
这得多少银子!
李掌柜给她看的装修账本好象没有这些项目的支出啊。
“这些屏风是侯爷差人送来的。”
李掌柜顺着锦言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心有疑问,忙解释:“除了这些,天字号雅间里挂着的那四幅名家字画也是侯爷差人送来的。”
李掌柜说不出什么滋味:
人间春晓是永安侯带人来砸的,不过后来事情如愿平息了。
永安侯送了一万两银子,这个东家跟他讲过,当时东家还说,先尽着这个花,不够再添咱们的。
后来永安侯又打发了贴身管事来,又拿来两千两银子,还有这些价值不菲的屏风摆件,名家的墨宝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一般人家都是要小心翼翼收藏起来,当成传家之宝的!
永安侯就那么大剌剌地取来挂到雅间里——虽然寻常人也进不了天字号。
这么看来,永安侯眼里还是有东家的吧?
还是看重的吧?
不知他那毛病随着年纪渐长是不是就会改了?
也说不定
李掌柜胡思乱想的一通心理活动锦言是不知道,不过,相比李掌柜的纠结,她倒坦然得很。
当初永安侯无理在先,虽然是迫于现实,不能要任何补偿,不过损失就是损失了,这些都是李娘亲的心血所在,被永安侯那个纨绔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砸了,她当然很心疼的!
永安侯能自愿补偿真是再好不过,出手大方更是欢迎至极!
锦言心情愉悦地查看完,又与李掌柜商量了开业的细节。
脑子里那些开业方案什么的,她早打算好了,一个也不用!
完全听李掌柜的想法!
其实锦言也知道自己有些着相了,除非她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说话,只点头称是。
否则,哪怕她只是说了几句话,那些已融于她思想中的商业运作方式总是会泄露些许。
比如眼下,李掌柜听她提到消费满一定金额可以送贵宾卡等,培养回头客,立即两眼一亮,连连称赞,又追问她是否还有别的想法。
锦言忙否认,见李掌柜目光灼灼似有不信,她只好又祭出杀手锏:
“哎哟,掌柜的,真没有了。真的是忽发奇想,我又没学过这个,你要是想问问签解个卦什么的,我或许知道一些。”
李掌柜神色黯然,东家受苦了,若是姑爷还在就好了
锦言安抚了李掌柜好一通,老人家才又恢复了心情。
李掌柜是李氏娘家的老人,曾做过锦言外祖父的书僮,对李家感情非同一般。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掌柜才会做人间春晓的主事——他早年间与御史台林大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锦言擦擦汗,自己对老人家是否有点不厚道?
李掌柜这么大年纪了,从华亭到东阳再到京城,远离故土,兢兢业业打理人间春晓,多年如一日不懈地寻找卫三爷,自己满肚子的主意不帮忙还骗他,这样不好吧?
想到这些,原本要逛逛街的心思也没了,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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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沉,半圆的月亮挂上了天幕,群星闪烁。
锦言闲来无事在灯下打棋谱玩。
永安侯来了。
身上官袍未换,英挺的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倦色。
看样子是刚从衙门回来直接过来的,不知有何急事。
锦言暗自心惊,忙起身见礼:“侯爷您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永安侯摇摇头,上首坐下。
锦言忙准备了湿帕子递过去,“小厨房有鲜虾小馄饨油酥火烧,侯爷先将就将就?让人去前院把侯爷的晚饭取过来?”
永安侯接过去,擦了擦手和脸。
锦言接回帕子,将冲好的茶汤端了过去。
“上碗馄饨吧,不用取膳了,就几句话。”
任昆端起茶碗饮了口:“这是什么?”
“加了蜂蜜的茶汤。侯爷没用餐,空腹饮茶不好。”
锦言正在门口安排外面服侍的准备膳食,听他询问,扭头解释着。
永安侯没言语,连喝了几口,茶汤调得浓淡适宜,有股槐花蜜的清甜。
暖暖的顺咙而下,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似乎消减了些。
生馄饨和热鸡汤都是现成的,永安侯的茶汤喝完,热腾腾的鲜虾馄饨就端了上来。
永安侯快速而不失优雅地进食,一旁侍候的锦言暗自叹赞!
果然是天生的贵族,瞧人家,都饿成这样了,吃个油酥火烧桌面上都不带掉渣渣的!
等永安侯用完餐,碗箸收下去,桌面收拾干净,他老人家才不慌不忙地道明来意:“今天去你那酒楼了?都收拾妥当了?”
“去了,也看过了,全都收拾好了。”
锦言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
“开业的日子选好了?”
永安侯不紧不慢拉着家长。
“选好了,这个月的二十六是黄道吉日,宜开业。”
不会就是要问个开业时间才特意跑一趟的吧?
“二十六”
永安侯沉吟着:“我要出趟远差,这一两日就动身,怕是赶不及,让三福留下帮李掌柜一块张罗,要请什么人让他去派帖子。”
啊?
虽然知道对于当初砸了人间春晓的事,永安侯一直是有些歉意的。
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从及笄时的万两银票到店里的屏风字画,到派身边得力的管事帮忙等等,这都是一种态度。
明没说。
但锦言不认为自己与他有交情,更不会就凭一个名义上的夫人名份永安侯会如此帮忙——
而且在自己未开口请求的前提下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当初的事情有愧疚,这是偿还。
她惊讶的模样似乎取悦了任昆,他微微笑了笑:“原本打算开业那天多带些人给你涨涨面子,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
“谢谢侯爷。”
锦言忙道谢,看永安侯兴致不错,不禁多问了句:“侯爷要去很远的地方?”
“嗯,西北春旱,甘宁道尤其严重,陛下点了我前去巡察赈灾,这一趟走下来约摸要三四个月”
永安侯听她问询,随口就把缘由道了出来。
话说完才发现自己竟在不觉间把差事上的事情跟锦言讲了,微怔,话音就嘎然而止。
“这样啊听起来挺辛苦的,侯爷也要多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健康。”
顺嘴说了个注意安全,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永安侯是钦差,又是皇帝钟爱的外甥,身份尊贵无比,安全自然是不会有问题,不由自我掩饰的笑笑。
永安侯目色深沉,听她脱口而出的关照之言,诚意十足。
灯光下,她说完后突然失笑,眉梢脸颊充满甜蜜的神情。
其实之前她的眼睛一直在笑,不管是安排下人准备食物还是告诉自己空腹不能饮茶,仿佛任何时候,她看你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一直在笑的,充满了惬意和满足。
在她面前,总会觉得放松自然,有股由心而生的平和安宁,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好似有安抚传染愉悦的能力
永安侯凭心而论,每次在卫四面前他的确生不出对其他女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比如今晚,路上听三福说她白天去查看铺子了,忽然就想到领了这份差事肯定赶不上酒楼的开业了。
人间春晓的停业装修皆因他而起。
卫四却无怨怼,事发时无哭闹,反而冷静理智与自己商量善后,事过后缄口无言,爽利地象个男人。
一想起,他就想亲口对她解释开业时不能亲临的原因,他堂堂侯爷总不能不如个女人吧,直接就进了榴园。
鬼使神差般地,他竟又开口了:“这次旱灾遍及整个西北,十所州府无一幸免,区别只是受灾程度不同。”
噢
锦言毫不怀疑永安侯的忧国忧民状是在做秀,到他这种位置的特权阶级,是不屑于小民争利的,而且做为皇帝宠爱的外甥,天下都是他们自己家的。
“那岂不是要有许多人受灾?会有人饿死吗?”
春季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又逢灾害,锦言的脑中浮现出干涸的非洲大地,还有那些顶一个大脑袋却枯瘦如柴的饥童,声音中就多了怜悯之意。
“嗯!”
永安侯捏了捏眉心:“冬麦青苗几乎全部旱死,夏粮颗粒无收,春种播不下,要饿死不少吧”
西北本就地广人稀,这次旱灾过去,人口怕是要锐减二三吧?
“饿死不少?朝延不是有赈灾吗?”
锦言愣了下,大周看起来挺富裕的啊,国库好象不缺银子,难道是表面繁荣?
这里生育率虽高但人口成活率不高,朝延还是挺重视人口发展数字的,居然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朝延自然会有救济,但僧多粥少,只能缓解一时,若仅夏粮无收还罢,但春播不上,秋粮无望,最早的收成是明年夏粮,这十四五个月的吃喝”
永安侯苦笑,摇头:“朝延还要负责秋播的种子,这也是一大笔开支。”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永安侯管着户部,自然清楚国库每年的收入,同时也知悉从国库调拨到各部的银两数目,虽说收支会有盈余,但有些银子是不能动的,余粮不多啊。
说这些做什么,她哪里会明白这些!
看锦言若有所思想不明所以的样子,他不由自失摇头。
锦言的确想不明白:
怎么最早的收成就到明年的夏粮呢?
眼下明明还未过春播,有许多庄稼可以晚种几天的。
再说春播不上就准备夏播啊,难道还要让地荒着白等不成?
“侯爷别太过忧心,”
她善意劝慰道:“虽说夏粮无收,只要能下雨,翻了地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你说什么?!”
永安侯象受惊的猎豹狠狠地瞪着她。
锦言无辜至极:
我说错什么了?!
第51章 一壶难酬(中)()
怎么了这是?
莫名其妙!
礼节性安慰而已。
却引得永安侯反应异常,宛若实质的激动目光能在她身上戳个洞。
锦言吓了一大跳!
说什么,我没说什么呀,这不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说的吗?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永安侯牢牢地盯着她,哑声催促着。
“啊?”
锦言有些傻眼:“侯爷别太忧心”
她试探着重复着,难道这么常规客套话就把永安侯惹翻了?
“不是这个,是后面!”
永安侯不耐道。
后面?
后面就更是口水话,不可能得罪这位爷啊。
挠头。
果然言多必失。
“虽说夏粮无收,只要能下雨,翻了地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尽管不解,还是鹦鹉学舌般将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永安侯不错眼地盯着她,目光深沉吓人。
“哪些?”
锦言真傻了,这叫什么事啊,难道真要做哑巴方才保险?
“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永安侯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你怎么知道这几样农作物是耐旱的?”
“这个,这个不是人人皆知的吗?”
锦言张目皆舌,难道在大周这个竟还是农业机密不成!
永安侯脸一黑,人人皆知?
他怎么就不知道!
每逢遇旱灾,错过了播种时机,地都要荒半年。
为这个,陛下多次着农事司主事会同多部商讨,尝试寻找耐旱或适宜晚季播种的作物,却一直未果。
所以锦言用寻常语气说出了上面那句话时,着实把他震惊了!
仿佛耳边炸了个响雷,他一时竟以为自己幻听。
直到她又重复了一次,永安侯才知道自己没听错,眼前这个小女子就是笑眯眯地说地瓜荞麦高粱是耐旱作物,可晚种。
问她怎么知道的,原以为她师父真机道长本领不寻常。
她反倒轻飘飘地来个人人皆知!
任昆懵了,“人人皆知?”
过于激动之下,他不禁有些口吃。
“是啊,”
锦言也懵了,她这种并不懂农业勉强能分出五谷的人都知道。
这种以农业为基本的封建政权不是最兴农的吗,怎么可能连个耐旱作物都不知道?
肯定是永安侯这种贵公子,五谷不分不事稼穑,就以为别人也都如他一般!
“地瓜是什么?荞麦呢?”
永安侯紧跟着追问。
就说嘛,象任昆这种天生尊贵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还去抗旱灾呢!
锦言心里暗自撇嘴。
“地瓜就是甘薯,去年腊八时太后娘娘赏的粥里就放了甘薯,公主婆婆还称赞吃起来香甜。”
锦言好心提示着。
永安侯若有所思:“噢,就是那个,那荞麦又是什么?”
荞麦是什么?
荞麦是荞麦嘛!
粗粮!
您老不认识很正常,这里又不是现代,大家都知道荞麦的保健功效。
暗自腹诽,面上可不敢怠慢:“侯爷,荞麦是粗粮,贵人平常不得见。可入药,真要找,药铺药店里可能会有。”
永安侯听她说完,目光灼灼,神色莫测。
锦言被他盯得心里一阵发虚——
又哪里犯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