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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哥儿,我”
长公主从榴园回来就一直沮丧着。
她与锦言握手言和,对方待她一如往常般自然,只是少了亲昵,不似以往那般撒娇耍宝。
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锦言待她与往日一样亲近,殿下反倒要怀疑她的用心与城府了。
她坦荡大方地问出问题,不是为了要个解释;她说了就此揭过,情绪里就不再带上怨忿;她还是难过,所以保持了一份距离,不复往常的亲昵
自然又坦诚的纯粹,令长公主无地自容。
草草地拼凑了一盏茶的话题,就仓促告辞了她,她怎么能这样?怎么做到的?
“母亲,不必多虑。锦言是个坦荡的,不会做戏。”
任昆安慰着,内心充满了骄傲,言儿就是不同的!无意间的这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高明!
这般简单的宽恕自此后就是母亲心头的一座山,她断不会再寻锦言的错处,有自己在旁看护着,有皇外祖母随时的提醒,领了锦言这么大的情份,再为难人家,以母亲的高傲,做不出这样的事。
任昆心情激荡,言儿的豁达是她的,她也不需要他的投桃报李,只是以后,绝不会让她的豁达用到此处
看样子,母亲会很久才能释怀这样也好,多多自省,思后而行。
“你不懂,我不是说她做戏。”
长公主很郁闷,她当然知道锦言不是在作戏,只是,承了这份情,她心里特别不好受,昆哥儿怎么不明白呢?
“昆哥儿,请皇觉寺的高僧来做场法事吧?都是我的错,我可怜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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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果然老实人没事则罢,一有事定能吓死人!”
终于被允许入府探望的百里霜双目欲裂,吃惊地嘴巴都合不上——
只听说她侍疾累病了,又说因夫人流产,永安侯告假,亲自侍疾
外头的传言各种花样的都有,即便这至孝累病小产的消息是长公主府官方发布的,百里霜也不信,锦言怎么可能流产?这不是别的病,哪能说染就染了
这是小产啊,总得先有了,才能再没的吧?
她是绝对不信的,偏偏怎么递帖子也见不到锦言的面,下人回说侯爷s吩咐了,谁也不让见!
若不是对任昆的人品还算信任,她几乎都要怀疑锦言是不是出意外了,被他们娘俩合伙给害了——
什么样的病连探望都不让?
又不是染了时疫恶疾!
胡思乱想了好几日,还是身边的嬷嬷开解:“您宽心,若那边府上真存了恶意,永安侯必不会这么高调,悄没声儿的才方便行事,可您看看哪有钦差回京不上朝交差的?必是十分着紧,侯夫人的病情或许不轻或许是不方便,永安侯才阻着过府探望”
说得也对,以任子川娘俩的行事风格,真要算计了锦言,必不会露这么多马脚,引得众人关注。
心放下一半,剩一半还悬着呢——那流产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永安侯销假上朝了,若是以往与桑成林关系还好着,她必是要吩咐他问问任昆的,现在还是不麻烦了。
好在,得到锦言亲书的平安信,隔了一日又接到她的帖子。
半刻也耽误不得,前脚送去的帖子,她后脚就过来了,也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别好奇了!好奇心害死猫!”
就知道你会刨根问底,锦言笑,被人真心关怀的感觉真好,暖暖的
“总之,走霉运了!全是意外。”
意外的解药、意外的怀孕、意外的被囚、意外的获救、意外的被阻这其中,唯一的不意外,就是失去孩子——
被囚禁在地牢暗室中,失去他是迟早的
“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锦言说知道地太详细了对她不好,她明白,不是她想瞒着自己,而是其中定有什么秘辛,事涉长公主或永安侯。
但凡有脑子想想,一边是长公主府对子嗣的渴望,一边是侯夫人有了身孕后莫名其妙的重病失子,其中没有猫腻才奇怪!
寻常人家儿媳妇怀了,还要小心翼翼提防动了胎气,她贵为侯夫人,怎么可能是这种结果?
乍一见锦言,百里霜着实吃惊,她又瘦又苍白,好在一双眼睛还有神采
一定是吃尽了苦头。有苦不能说。
“喂,打住啊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人家哭,更别说还是要为我哭?现在已经好了,别担心了啊不是存心瞒你,之前病得糊涂,也没精力,不知道你派人来过”
百里霜的眼泪,一滴一滴,都牵动着锦言的心绪。这是,对她的关心、惦记、怜惜。
“少来了,你就是这般好性儿!”
百里霜擦着眼泪:“什么事都避重就轻,也不知道他们领不领情!”
她又不是真傻的!
锦言这幅样子,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话说,恶婆婆什么的,她自家府上不就有一位?
整天找碴儿,挑不是,教唆着儿媳们互相别苗头,好象家宅不宁,才能显出她的重要性!现在好了,被国公爷拘在佛堂静修,总算清静了些,妯娌之间,也能心平气和说说话。
“领不领情的,与我无关。”
她只管得了自己的选择,他人的心理,管不了。
“你这话,真够超凡脱俗的,真要得道成仙不识人间烟火了?”
百里霜忍不住调侃,你倒想得开!
“我师父说过一句话,”
微顿了顿,想起往日的岁月,锦言不禁微笑:“有信徒问她,真机师父呐,为什么我就是天生吃亏的命呢?周围的人都想要占便宜,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皆如此,我应该怎么办呢?”
“师父问,她们都占你什么便宜了?让你念念不忘的吃亏事有哪些呢?”
“这位信徒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最后她悲伤地问:师父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喜欢占便宜?为什么我每次都不得不原谅她们?”
“师父笑了,世间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就没人占了你的便宜。如果你要原谅,就彻底放下,如果你不要原谅,那就听从自己的心,否则,你原谅了他人,却无法原谅自己。”
百里霜呆呆地望着她,“你师父真乃高人”
是吧是吧,我师父厉害吧?
锦言与有荣焉,师父是有仙家气质的,有可能是修真者后裔噢与凡人不同的!
“我师父还讲过一个故事,也非常有意思”
锦言忽然怔住了,原来师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她的印象竟那么深?
“说来听听!我祖父都赞赏你的做人做事呢,原来是有高人教诲啊,我素来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到你跟前一比,差了不少这就是仙家子弟与凡夫俗子的区别?”
百里霜连连催促。
“惭愧惭愧”
锦言仍有些失神,原来是这样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格与处事是与前生一脉相承的,与今生的成长没多大关系,可实际上,师父在不知不觉间给了她潜移默化的巨大影响?
在她执着于寻找前生之路时,师父不点破不劝阻,却在以她的方式守护加持?
她以为自己所有的见解与学识均来自前世,她以为自己遵循着前世的行事习惯,实际上已经改变、丰实了许多。
如果是前世的她,会轻易的放过此事吗?
锦言否定,不会的!
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一定会闹个鸡犬不宁,不管结果,出口恶气先!
即便认清现状不予计较了,一定要讽刺挖苦,过过嘴瘾,背地里还是会忿忿不平,心怀仇怨,伺机报复。
“喝点水,累了就休息一下再讲讲。”
百里以为她累了,取了盅温热的汤水递过来。
“不累,是个很简单的小故事,”
她喝了几口补品,想起那个故事不由嘴角含笑。
“曾有一师姐请教,要师父解释何为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师父就讲了个小故事。说是有一个恶人走到道祖面前跪下,痛哭失声说道,我十恶不赦。”
“道祖回答:我也是。”
“恶人又说:我作恶多端。”
“道祖答:我也是。”
“恶人突然大笑着跳起狂奔,跑了很远很远,然后回头冲道祖大喊:我放下屠刀,改过自新啦!”
“道祖高声地回答说:我也是!”
“师父说,道因人而异,修行之法各有际遇,事无常态,境遇不同,执守本心就好”
这只是十几年观中生活的吉光片羽,更多被忽略的沉睡往事惊醒,喜悦平和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或微笑,或感动
原来,她以为自己不是卫锦言,其实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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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两处思量()
百里霜在榴园盘恒了小半日,原本挂念着锦言身体未恢复,不能劳神受累,早早就提出告辞,“你好好休息,隔天我再来看你。”
她温声许诺,之前担心得要命,现在知道这人一切还好,也算放下心来:“回头我让人送些补气血的药材给你,上回我生衡哥儿还剩了不少,你要好好补补,千万马虎不得,否则将来受罪的是你自己!”
她反复叮嘱,别以为流产失血是小事,大意不得,休养不好,亏了身子,将来有得受!
锦言的娘家女性长辈都不在身边,长公主是婆婆,未必会管,况且,锦言弄成这样,殿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不一定呢。
正因为锦言不明说,百里霜知道铁定是与长公主有关,她才讳莫如深的。
“好,听你的,放心,我自己的身子哪能不重视?夏嬷嬷几个照顾得很仔细”
知她管家,还有俩孩子要操心,衡哥儿又小,锦言不再留她:“你回去吧,府中事多,过两天走得开再来。”
百里霜辞了锦言,离开长公主府,坐上自家的马车,回府去了。
一路上,思量起锦言的遭遇,再推及己身,一时间思绪纷繁,神色莫明。
回到府中,收拾心情,处理各项府务,又与两个孩子进行亲子互动,逗衡哥儿玩,问问均哥儿的起居学业。
晚上桑成林有应酬不回来,她与均哥儿一起用了晚膳,饭后母子玩了好一会儿,孩子们被各自乳娘带回去休息。
洗漱过后,她躺到床上,了无睡意。
桑成林还没有回来。
自从当初怀衡哥儿时,他们在书房为丫鬟的事闹过,一气之下将他的铺盖卷儿送到外书房后,她就没再等过他。
回或是不回,几时回,她都不会象以前那样灯下枯坐,等他回来。饭菜热了又热,醒酒汤早早备着,唯恐他饿着或醉了不舒服。
如今到了掌灯时分,他回来就一起用膳;不回来她也不等,自己准时用膳;若他既没回来也没差人回来禀告,她也不再象往日那样牵挂,差几拨人去打探消息
其实又何必呢?
几时回来,去了哪里,与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她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过去的那些时光,她等得焦急又气愤,终于等回来了,就忍不住会发脾气,或有吵闹,若按锦言师父所言,实在不理智。
要等,就心平气和地等,让他体会到关切与担心;
不等,也没有人会强求或指责她不贤,有仆妇服侍,不等就是。
为何该付出的付出了,对方还不领情?
不耐烦,甚至将此当成束缚,恨不得去而快之?
百里霜独坐静夜,问心深思,不得不承认,她起初是拥有一个好的开始的,本来是笃定的一路花开锦绣,如何就走偏岔了呢?
桑成林固然有错,那么自己呢?她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永安侯任昆,从哪方面看,都不会是个体贴的好男人。这么一个好了十多年男色的人,有朝一日也会动心动情,原因不是锦言是他的夫人,而是锦言本身。
比较而言,自己的起初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为什么一年一年过下去,她的生活就象不善经营的嫁妆铺子,总是入不敷出,账面上的银子愈来愈少
外间传来动静,凌乱的脚步与压低的对话声——是桑成林回来了。
百里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没动,装作睡着了。
“夫人歇下了?”
听声音倒还清醒,应该喝得不多。听他压得低低的问话声,百里霜判断着。
“是,夫人今日去长公主府探望侯夫人,有些累了,先歇了,吩咐给您准备了醒酒汤,世子爷现在用吗?”
是一等大丫鬟竹香值夜。
“不用了。准备热水。”
心头拂过轻微的失落,心里明白她不可能等着。以前她回回等他,等得不耐烦,他回来时就会唠叨抱怨,次数多了,他也烦,有时晚了或喝多了干脆就宿在书房,躲清静。
那时候,他吼过哄过劝过,你早点睡就是,我又没要你等
如今不管多晚回来,迎上前的总是值夜的丫鬟嬷嬷,热茶热水醒酒汤,样样周全,且都是温颜软语,没人会甩脸子,没有半句不好听的。
内室静寂,桌上一盏夜灯发出微弱柔和的光,心头一阵空一阵紧,怅然若有所失。
“世子爷,热水衣物备好了,”
丫鬟过来禀告请示:“夫人吩咐在外间大炕准备了被褥,若您回来的晚,歇这里上早朝方便服侍”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丫鬟,桑成林神色未动:“爷知道了。”
霜儿的意思他明白,若他回来地太晚,就直接睡外间,明早上朝也方便。
闷闷的洗漱更衣后,坐在灯下无所事事发了好一会儿呆,他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这种无人看管的日子是他期盼的,只是到手后发现好象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那回事。
霜儿面朝里睡得香,纱帐中她白色的背影绰约诱人,他忍不住凑过去,虚搂了她,在雪白的后脖颈处亲了亲。
她的颈线优美动人,本打算偷香一个就赶紧睡觉的,唇下细腻软润的触感令他欲罢不能,流连往返,亲了一下又一下。
呼吸声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起来,血往下走,渴望抬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情动间手上就搂紧了,动作重了。
百里霜原以为他浅尝辄止,自己装作睡着不知就罢了,岂知这人还得脸了!热烫的唇从脖颈一路游走含上了耳垂,蓬勃的欲望紧抵了过来
她不想再继续下去,装作刚醒:“唔,世子爷回来了?”
桑成林动作一顿,小声讪讪道:“吵醒你了”
动作是停了,借着酒意蒙脸,恋恋不舍不想松手。
“噢,是我睡得浅,不早了,世子爷早点睡吧,明儿还要上朝”
声音轻缓,却透着股坚持的拒绝。
“是,这就睡这就睡,霜儿,我,我就是想抱抱你,没想别的”
桑成林不想松手,他知道不能干别的,也没敢有别的想法,抱抱,抱抱可以吧?
百里霜沉默了片刻:“世子爷何必委屈自己?明天您在府中挑两个顺眼丫鬟歇外书房吧,初一十五宿正院”
“我不歇书房,哪儿也不去”
不待她说完,桑成林急急截下她的话:“我就住这儿你在哪儿,我就跟你一处儿霜儿”
明明应该是理直气壮的,这是世子住的正院,他的院子,谁也不能让他走,语调间却透了几分惶然与隐隐的哀求。
这是百里霜第二次与他谈这个,自从数月前她住对月回来后,他们之间有过一次正式的谈话,她直言不讳,以后将不再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