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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大臣担忧,本朝鲜有长寿的皇上,眼下皇子们都小,没有足以担当大任的
“用了药,已经就寝。太医令在旁守着,无大碍。”
任昆简单交代了皇帝的病情,令众人安心,然后回到正题:“陛下着令在下与诸位讨论出章程来,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章程?
刚才只顾着担忧陛下龙体,哪里顾得上?
“诸位大人,”
任昆一拱手,面色郑重:“陛下忧心国事,太医令道是情急之下,气血不畅所致,我等做臣子的,应当尽心办差,为主分忧。”
环视一圈,又道:“当前陛下最忧心东北涝情,明日早朝时分必过问此事,今晚我等必要拟出个可行的章程,方解圣上之忧。”
可行的章程?谁不想啊?
所谓洪涝,不就是水灾嘛,可是这救灾,无非是要人要钱要物,从哪里来?
钱物还好些,国库拨一些,先缓燃眉之急,余下的再想办法。可是,人手从哪里来?
从哪里调拨人手?
东北一片大平原,河道沟渠有数的,往年少雨,排水工程近乎于零,连日大雨,湖泊河塘的蓄水量都超过容量。
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老于政事,个个都懂得,要排除内涝,最快捷有效的就是开沟挖渠,排引出洪水,疏浚河塘湖泊,提高蓄水量,这也是必须的方法;
要不然就得干等,等洪水过后,太阳暴晒,老天爷将水收走。
比较而言,谁都知道前者是好办法,问题是,空想的办法再好也没用,得能实施下去,不然就是纸上谈兵!
开沟挖渠不要人?疏浚湖塘不要人?
过水面积大得惊人,十室九空甚至全村淹没在洪水中,谁去救人?谁去挖?
道理明摆着,没有丁壮干活,说什么都没用
众人皆沉默:
圣上怕是也想到此处,才心焚发疾的。
任昆也头痛,银钱财粮的事情还能想法筹措,这大变活人的法子,怎么想?谁能变出能干活的壮劳力?
“群策群力,必能找出应对之策。”
这个时候更需要打气:“诸位见多识广,事虽棘手,未必无可行之策”
他记得锦言以前讲过,讨论事情的时候,先别忙着泼冷水否定,先抛想法,这叫发散思维,先扔点子,成不成的,有想法比较重要
有人暗地嗤鼻,不能实现的对策叫什么对策?
你永安侯耍猴呢?
都是老臣工,重形象爱惜羽翼,与其信口开河讲些不靠谱地贻笑大方,还不如闭上嘴巴,敝帚自珍,暂作壁上观。
冷场了没人理会。
重臣如何,皇上宠信的外甥又如何?总不能逼人讲话吧?
倒不是对任昆有意见,而是没有好主意,想不出办法,说些废话有何益?不利于补气养生之道。
任昆心中叹气,不能大晚上的就这么干耗着吧,只好换个话题:“诸位大人,我们先来议议钱粮等救赈之事,如何?”
这个尚可一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有各执一词时,总归目标一致,最终达成共识,草拟好奏章,待早朝时上呈陛下。
此事毕,之前事又拿到桌前讨论。
如何办?难道就真等着老天爷?
急奏中有言,雨势虽已转弱,天阴无晴,谁知老天爷哪天下雨?哪天出太阳?
不等又如何?
有人提议:可否调燕幽州及北海一带的民众前往?
有人驳曰:这是以邻为壑!下之再下策,烂招!
又有人感叹:凡事应该曲突徙薪,不兴水利,以致束手无策
就有人反对:史上无洪涝记录,哪有无水养鱼的道理?况且河道水利所用款项年年捉襟见肘,哪有银子在百年未遇洪灾的地方,疏浚湖塘兴修水利?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任昆神色沉稳,听众大人们打着口水战,做些无谓的争执,实际上皆一筹莫展。
及至后来,众人皆面带倦色,没了精神。
永安侯看看时辰,已是丑寅交接之时,这样的争辩毫无结果:“诸位大人,一夜辛苦,过不了多少时辰就该早朝了,总要洗漱整理仪容,此事暂且押后再议?”
这样再熬下去也没结果,众人皆以为然。
有的回各部在宫中当值的差房;有的家仆已在宫外等候;少数在宫中有皇帝赏赐的临时办公室,永安侯属于最特别的,有专属的寝室。
任昆回去洗了把脸,全身上下收拾利索,先去了皇帝寝宫,不知皇帝舅舅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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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人在何处()
皇上还没有醒。
太医令悄声对任昆讲:“陛下脉相已平稳,龙体无大碍,只是,”
语气迟疑:“侯爷,陛下的龙体当不得过度操劳,忌大喜大悲忌劳累,保持心情平和为好”
任昆点头,圣上身体如何,他自然知晓。只是,圣上素来勤勉,每天朝事多不胜数,大周疆域广阔,按了葫芦又起瓢,哪里能不操劳?
放下朝事怡养心神?怎么可能!
劝还是要劝的。
自己人微言轻,皇外祖母与自家娘亲对陛下甚有影响力,要拉了这两位大神一并劝解,或能有效。
没过多久,皇帝醒了。
看见守在一旁的外甥,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子川你怎么也在这里守着?事情议完了?”
做势要起。
任昆忙上前小心扶起,内侍已将软垫置于皇帝背后:“回陛下,寅卯相接。侯爷刚从议事厅过来。”
“陛下,诸大臣讨论了一晚,拟了一部分章程,寅时才散。”任昆将皇上扶安稳:“陛下,太医令一直守着,宣他进来请脉,可好?”
“宣吧。”
皇帝从善如流:“朕没事。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子川休要忧心,没惊动你皇外祖母吧?”
他是晚间在御书房发疾的,那时母后应该已经歇息了不知那起子多嘴多舌的是否惊动了她老人家。
皇帝对太后娘娘是真心地孝敬,一来太后从不倚老卖老,不干涉朝政;二来当年若没有她寻方设法,将自己送出宫中,现在别说是做皇帝,有没有这个人都难说!反正当初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皇子,没人活下来。
生活上的事情,皇帝基本以太后的意思为准,太后说女色伤身,不要广纳后宫,皇帝听从,堂堂一国之君,只几个女人,还不如寻常土豪睡得女人多;太后说要早睡注意休息,若无急报,他向来早早安寝。
皇帝对自己的身体健康极为重视,一半是贪生,另一半是放不下心中挂念。家国天下,哪样也舍不得。
“没有禀告皇外祖母。”
任昆摇摇头,昨晚太医令宣布龙体无大碍后,他叮嘱过不要惊动太后娘娘,老人家本就入眠不易,若听闻此事,定会担心挂念,恐夜不能寐。
皇帝点头赞许:“昆哥儿愈发进益了,有你在,朕放心。”
“皇帝舅舅,”
永安侯跪在床前,少见地换了种称呼:“您一人安危,关乎天下社稷恳请您以龙体为重,朝事令诸臣工各尽其职,为主分忧甥儿不才,凡有差遣,必尽心尽力,在所不辞。”
“昆哥儿,起来。”
皇上露出温和地笑容:“你少年老成,是个能干的,这几年有你在,朕轻松不少。”
“皇帝舅舅”
他不是要讨表扬,而是,陛下的身体真劳累不得!
“朕的身体,向来不够强壮,些许小疾,也是正常。你莫听太医耸人听闻,朕自己知道,并无大碍昨夜议何章程?”
永安侯无奈,只好简明扼要将所议之事做了汇报,皇帝斜靠在床头,听他禀告完:“还算有章法粮食只播一季,今年的收成”
声音低下去,近于自言自语,任昆明白未尽之言:
东北历来只收夏粮,平原地的洪灾,若等水自然退去,需要不少时日。补种什么的很难来得及,天冷得早,没多久田地就要上冻
粮仓颗粒无收,朝廷还得拨钱粮给受灾民众永安侯熟知大周钱粮兵马,虽说家大业大,但处处用钱,国库的银子也是有数的
“臣无能。”
力有不怠,任昆深觉有愧。
“休要自责,焉知不是朕失德,上天怪之?”
“陛下!”
任昆惊惶,“陛下失言!”
圣上失德这种事哪能随意说出口?历来凡有自然灾难,尸位素餐的臣工不思解决之道,反会以圣上失德天之警谕做理由推诿。
东北史上无洪灾,最容易引多心人往圣上失德方面想,陛下怎么可以自己先提?
皇上笑了笑:“朕不说,自有人说,现在私底下朝臣已有议论”
此乃常例,史书中从未记载过的事情发生了,一定是他这个皇帝的问题,少不得要下个罪己诏禁食一两日,方堵悠悠众口。
“陛下莫要多虑,总会有解决之法。”
任昆老于政事,知道必要的作戏是需要的,只是自家这位皇帝舅舅心思重,切莫真将这等责任系于自身德行有亏。
说什么都没用,有用的是行之有效的解决之道。
任昆深感无奈。
人!从哪里能变出人来?
有人,就有一切,排出水后,不管是补一茬生长期短的作物,还是做别的打算,总之,得先把地里的水排出去
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撒豆成兵的本事
向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永安侯情急之下,也会乱投医,寄希望于传说中的仙人仙术,脑中竟闪现出画地为牢撒豆成兵的神迹,若真能寻得这般修道仙人就好了
修道仙人?
自家小丫头的脸浮上心头,不知她在做什么,是在洗漱梳妆还是好梦未醒?
小丫头一贯匪夷所思想法多,不然,让她帮着一块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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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分,永安侯冷着脸回到府中。
所过之处,气压俱低。
侯爷心情不好,众皆提醒之。
任昆的确不痛快,憋着股郁火。
朝堂之上,如陛下所言,有人提出上天示警说,皇帝从善如流,言将罪己。一时之间,众臣议论的重心不是如何救灾,不是国事,反倒成了罪己诏如何措词,如何向上天表白!
合着这洪水是皇帝一人招来的,罪己诏一下,洪水就能自行退去?
若真如此,那以后但凡有灾有难,就让皇帝一人下罪己诏就好,何必养朝臣?拨银钱?
好在有同样想法的臣工也不少,你一言我一语,这才将话题引回正途。罪己诏是皇帝要下的,我等做臣子的,另有其事。
就这样,各部领了差事,职责分明,先着手进行第一步。退了朝,在户部忙了一整天,午饭草草对付着用了几口。
先回了书房。众幕僚都在。事前都得了口信,就洪灾事宜商量了一整天。
任昆听了众人的主张,基本都在预料之内,无甚惊喜。
谁都明白的事情,但无人就无法进行,在人力这个大前提下,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是空谈。
“诸位辛苦了,除了当值的,都回去休息吧。”
挥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也起身进内宅,去榴园。
锦言今天没自己先吃饭,还等着呢。
侯爷已经回府了,也没派人来告知行程安排,还是等晚些时候再用饭,横竖她也饿不着,可以吃水果点心嘛。
果不其然,没多久,前院小厨房就将永安侯的晚饭份例送了过来,任昆后脚也跟着到了。
知他心情不好,锦言也没多话。
安静地陪着他用了晚膳,又给他上了舒心顺气的茶水。
任昆紧着一天的心,在这种平和的氛围下,如同被温水泡发的银耳,每一处褶皱都被浸软,放松舒展开来,成为一朵温润的花。
“这几日朝事繁多,若是我回来得晚,不用等我用饭。”
小丫头于吃一道,万般看重,自己忙起来常不管不顾,错过了膳时,哪能回回都让她等着?
“好。”
锦言乖顺地点点头,等老板吃饭算是加班呢,侯爷有这等态度,很暖人心。
“若是你已经回府,我等等无妨。”
投桃报李,老板体谅咱,咱也要表表态。
唔此话说得任昆心里暖暖的,先自软了半边:“你习惯准时用餐,过时再用,身体会不习惯,还是不要等了。”
事才见她似乎比平日用得少些
(侯爷,您观察力真一流的!她吃得少是因为之前点心吃多了!-此处真相君插言)
“今天累了,不下棋,陪我聊聊天。”
任昆很没形象地往榻上一靠,这两天一夜,事情够多的!
他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向锦言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最后嘲讽道:“朝臣束手无策,只等着陛下罪己诏起作用了”
等罪己诏起作用?
锦言不解,这仅是政治作秀而已,难道还能上达天庭?没听说过
“这个,真能起作用?”
表示严重怀疑。
经穿越之事后,她已经放宽原有科学世界观的范围,不理解不知道的,不等于不存在,但是,等着这个罪己诏来免除自然灾害?
“不能也没办法,没人,什么事也做不了。”
任昆表示无奈,他也不信。
没人?
这个比罪己诏还难理解,怎么会没人?没什么也不该没人呀?
“东北这种情况属于平地涝,史上没发生过,当地排洪防涝的设施完全没有,等洪水自然消退需要挺长时日。若不等,就需要挖沟开渠,将被淹的村庄田地中的水排引出去,疏浚湖塘河道,增强蓄水过水能力”
任昆认真给锦言讲解着人力在其中的重要性,这些事,无一不需要人工、劳动力。
没人?怎么会没人?
锦言还是不明白:“那,驻军兵营也都被淹了?”
这怎么可能!
任昆想笑,问得什么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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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思维的陷井(加更)寻找于晴()
有一个小故事,话说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在天堂做了邻居,中国人问邻居:你为什么上来的?我是遇洪灾。
美国人说真巧,我也是遇洪灾,大水来了跑晚了,就上来了。
中国人说咱俩还真有缘,我是大水来了跑早了,才上来的。
跑早了怎么还能上来?美国人不理解。
唉!中国人一拍大腿,跑早了,当兵的还没到,没游多远就没劲了。
您等等,美国人不解:您是遇水灾还是遭遇战争?
战争?什么战争?都说是当兵的小船还没到,我跑太早了中国邻居不耐烦,这老美理解力真差。
美国人却想,这个邻居需要看心理医生了!洪水而已,他居然等着军队来救援!莫非是因为精神问题才上来的?
危险!美国人将中国人划为高危人群。
中国人想这老美脑子有毛病,跟他说人话他居然理解不了!以后得少来往
自本朝建立以来,不论何种灾难,国人的第一反应是,派部队了吧?部队都出动了,应该没大事了——
仿佛军队出动,事情就得到了控制。
这是一种习惯成自然,也是一种骨子里的信任,不管外人如何垢病这种天朝特色的举动——
军队是用于战争的,不是用于大杂烩的各类救援!
军人出现的地方应该是战场,而不是什么洪水地震泥石流矿难道路坍塌等各类灾难现场
所谓天朝特色,褒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