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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说得轻巧,”
任昆笑容带苦:“嫡妻不比别个,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大事,向来是长辈之命,父母做主,何时轮到自己做主?岂是想不娶就不娶的?”
自己反复折腾,也没推掉与卫大的亲事,最后还是由陛下赐下婚期,他坚持固执又如何?
所以等传来卫大暴毙,改聘卫四时,他懒得再反对了,既然一定要与卫氏联姻,卫大卫四的,无甚区别
无甚区别?
永安侯忍不住心里发慌,想到那时锦言说,若他娶了卫大,他们根本不会认识,即便认识,他也是她的堂姐夫
她的堂姐夫
一想到若当初真娶了卫大小姐,与小丫头失之交臂,或是当初改聘时,他若坚决反对
不由就是一阵后怕,幸亏当初他坚持了!
幸亏当初他又妥协了!
上天眷顾,小丫头才会阴差阳错来到身边,若有一步行错,便无缘相识!
永安侯的面色发白,婴子粟看得分明,只当他提起亲事恼怒,谁不知任昆宠爱水无痕,多年不迎娶自幼订亲的卫大小姐?
在他心里,真正想娶的一定不是卫四小姐锦言吧?
念头至此,莫名就生出股嫉恨!
世间最恨的莫过于,自己视若珍宝,心心念念,求而不得,在他人那里,却是明珠暗投,弃若敝履!
孰能忍,孰不可忍!
原先盘旋在心头的,因对他人之妻怀有别样心思而自觉阴暗的心理,就有曙光透了进来
是他不识珠玉,怪不得别人赏之
于是,就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若真喜欢,自当是抗争到底的”
抗争到底?
永安侯见他书生意气,自己有必要提点两句。
“此言差矣!就算你以死相拼娶回家,又待怎样?不得父母长辈喜欢的正妻在内宅如何行事?”
这个道理连他都懂,妾之类的玩意,男人自己宠着愿意怎么抬举都成,只要别跃过正妻,坏了规矩
没有哪家长辈会去管,但正妻,光靠男人宠爱可不行,当家理事,需要各方支持,尤其是内宅之主的婆婆。
小丫头不就仗着父母给她撑腰,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也不能说不把自己当回事,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刚看到点曙光的婴子粟被打击了,他刚才还想,既然你不喜欢,自有喜欢的,愿意奉上所有
所有?他有什么?
单一个正妻的名分他都做不了主!
象她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居于人下委身为妾?就算除了妻位,自己许她一生一世全部的情意,她会稀罕?
但,妻位
他自知是给不了的,不仅她是再蘸之身,就是没有永安侯这一茬,婴家也不可能与卫氏联姻。
在自家长辈的眼里,身世清白的卫氏嫡女做妾都高攀了
一时间,愁云惨淡
任昆哪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歪打正着,灭了一个潜伏在身边的隐患,想到锦言的油盐不进,只觉头大无比
++++++
第159章 麻烦之源(四)()
这一晚,各怀心事的两人你好我好,喝了个酩酊大醉。
却不知,即便酒不醉人,人也自醉。
更不知,不管是醉人的酒,还是醉人的人,醉意皆相同。
永安侯被大福几个服侍着回府,待要到浩然堂时,任昆忽然不走了,他硬是要继续向前,要去榴园。
大福忙劝:“侯爷,这个时辰二门已经落锁,夫人必是歇下了您还是已经吩咐备了醒酒汤,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好!”
任昆拒绝,他就是要现在去,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他见小丫头!
醒酒汤?榴园没有吗?
喝了一晚上的闷酒,酒里都是她,谁敢不让他去?
拗劲上来了,不听劝阻硬往里闯:“谁敢拦本侯?”
“侯爷,二门已落锁了”
大福还想再劝,此时已近子时,侯夫人哪能这么晚还不歇下?
“落锁就给本侯叫开!本侯竟不知道,这府里还有本侯不能去的地方!”
充耳不闻,只觉得大福叽叽歪歪忒烦人。
再闹下去,怕是连殿下也要惊动了
不敢再劝,只好一路跟着到二门,亲自将门叫开。
“谁呀?”
守门的婆子很不高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快开门,是侯爷。”
大福压低嗓音,已经这时辰了,侯爷又醉着,不宜闹出大动静。
侯爷!
婆子一惊,忙开了锁,这么晚了,侯爷怎么来了?
侯爷向来是白天来,夜间出去的,今儿怎么反过来了?
这个时辰,永安侯能进二门,大福几个可不敢。
再怎么说,他们是外院当差的,白天有通传,能进去,入了夜,再大的事,也不敢直接闯进去。
大福反复叮嘱在外院的仆妇,好生扶持着侯爷,送侯爷去榴园,交给夫人。
若夫人相询,如实回答。
仆妇应下,永安侯不耐,哪那么多事,去榴园跟回浩然堂有甚区别?
甩开众人提步就走,吓得仆妇提着灯笼在后面急急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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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言多看了几页书,睡得有些晚。
任昆敲开榴园的院门,她刚入睡没多久,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
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
正要叫人进来询问原因,就听外间门响,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有人进来,含糊不清的问:“可是歇下了?”
是永安侯?他怎么来了?
锦言一惊,随即掀被坐了起来。
尚未下床,外面传来重物倒榻的声音:“你们都出去,别,别吵醒夫人出去”
切还别吵醒夫人,早被你吵醒了!
锦言忿忿,听声音是喝醉了,语调里都带着浓浓的酒意她若再不起身,定会有人进来叫。
有心装睡不理会,这般吵,她也得能睡得着啊
再说,若殿下知道她宝贝儿子喝醉了,被晒了一夜,自己只顾埋头大睡好日子铁定到头了!
她爬起来,系了件外袍,随便扎起头发,套上软鞋,走了出去。
值夜的仆妇仿佛见到救星:“夫人,侯爷醉了。”
不怪仆妇们为难,侯爷醉了不打紧,往常他不是没醉过,奇怪的是喝醉了大半夜的他怎么来这儿了?
“这里我来,你们几个,去取些白萝卜蜂蜜水、打盆温水把面巾拿来,再烧些热水备着噢,动作轻些,不必惊动其他人。”
锦言安抚地笑笑,有条不紊安排下去,虽然她也不明白这位大爷喝醉了怎么摸到她的地头上。
轻步移至塌前,见任昆半躺着,随意摊开,一条长腿耷拉在榻边垂在地上,另一条大剌剌伸出榻外。
头上的发冠未除,一身的酒气。
面色酡红,呼吸间喷出带浓浓的酒息,半闭着眼,不知是睡是醒。
永安侯醉相好,锦言知道。
拜堂成亲那晚,他也喝醉了,不吵不闹,只闷头睡大觉。
虽然被扰了清梦,锦言的心情还可以——
安静的醉汉,总得来说,还能够接受。
春末夏初的夜间,还有些凉意。
去内室取了床薄被子,放在榻上。
去了他的靴子,将两条长腿都搬到榻上;解开发冠将头发散了;去掉玉带,将外袍的系带一一解开
脱外袍时任昆不耐烦地哼了声,撩开眼皮看了一眼,乖乖地伸胳膊任她摆布。
真乖
锦言夸他,使劲将他向上拖了拖,头在枕上放好,将被子盖上
好了!大功告成!
中衣裤子什么的,先穿着吧
取面盆打水的仆妇最先回来,锦言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
把面巾浸水拧干,将任昆的两只爪爪挨个手指头擦了一遍,一张俊脸也抹了几把,他哼哼几声,不知是舒服的还是乍被捂了口鼻呼吸不顺所致。
萝卜汁蜂蜜水端来了,热水也备好了,锦言见这位爷睡得安稳,就小手一挥,放了仆妇回去休息:“你们几个,不用全守着,轮流休息,留一个在外头,有事能喊到人。”
仆妇应下,施礼退去。
锦言瞅瞅任昆的情形,睡得很熟,无需专门守着。
她蹑手蹑脚地往床上去,这榻原先是放在内室的,她嫌与床斜对着,位置不好,就移外面了。
只要寝室的门不关,外间有个动静,她立马就能听见——
总不能为了表示忠心,任昆呼呼大睡,她在旁边硬撑着守着吧?没必要!
刚走到床前,就听任昆翻身,闭着眼睛嘟囔:“水。”
噢,口渴了
又轻快地走回去,端了蜂蜜水轻唤:“侯爷,水来了。”
那位不吱声,好象又睡着了。
又唤了声,没动静,放下碗刚要走,就听这人又喊要水!
她复又端起,还是不睁眼。
半扶着他的头,将碗送到嘴边:“侯爷,喝水。”
侯爷就乖乖的半抬头,张嘴喝了几大口。
果然是大爷!只管伸手张嘴!难怪刚才不睁眼,原来等着喂!
锦言嘀咕几句,将他放回枕上,取面巾给他擦擦嘴边的水渍。
任昆忽然睁开眼睛,嘟囔一声:“是你!”
仿佛喜悦意外的表情。
是我。
看来醉得还可以,居然还能认出她是哪个。
其实嘴边没多少水渍,这种喝水后的擦试更多是习惯性的,象征性抹一把就准备拿开,任昆却抬手握了她的腕子:“别走!”
锦言的手和面巾就停在他的下巴上,啥意思?
“侯爷?”
试探地叫了几声,这位大爷,将她的手腕子握住后,又闭上眼睛,似睡非睡了。
难道要拿块布弯腰站一晚上?
撇嘴,早知道就把面巾子蒙他嘴上而不是下巴上,看他还睡不睡!
拽了拽自己的手,那人捏得不紧,却挺严实的:“唔,别走。”
“没走,侯爷你先放开,这样太累了。”
可怜她的小蛮腰,若一直维持这个角度,到了明天就弯成一张弓了!
也不知这位醉汉听见了没有,他挪了下身子,用力一拉,锦言站不稳,就倒在榻上。
“喂,你干什么?”
有人肉垫子缓冲,倒是不疼,就是有小小地意外。
锦言另一手拍拍他,想要爬起来。
任昆却不放。
“说,为什么不理我?”
控诉的声音带着小孩子般的堵气与委屈,浓浓的酒息喷在她脸上。
这人,嘴里问着话,眼睛还是闭着的!
锦言不禁好笑,刚说他醉得轻,认得人,立马就翻供,这哪是认得她是谁呀,还为什么不理我?
明晃晃是问水无痕的语气嘛!还撒娇什么的!
说话间,闭着眼拿了她的手就抚自己的脸
锦言噗嗤就乐出声儿:
真好玩!
原来永安侯喝醉了,不单是会安静的睡觉,还会变身为小朋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禁起了狭促之心。
“哪个不理你了?”
含着轻笑问道。
似睡非睡或半醉半醒是人的身心极为放松的时候,所谓催眠术不就是人为地运用各种心理暗示将人诱导至催眠状态?
任昆眼下很明显就处于这种似睡又非睡的意识恍惚状态中。
这位,从来都是意志如铁,何曾有过这般撒娇要糖吃的模样?
“你对我不好”
变身为小朋友的侯爷用自己的脸蹭着她的掌心,象只小狗似的,就差装条尾巴摇摇。
锦言忍着笑,柔声诱供:“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你远着我不理我”
她的手抚在脸上的感觉太过美妙,处于放松状态的任昆尤嫌不够,拉着她手腕的手向上,温热的大手就盖在她的手背上,拿着她的手大面积地摩挲着自己的脸
“我几时不理你了?”
锦言差点绷不住,声音里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最近都是”
大男人继续小狗状控诉。不依不饶的。
“我是谁啊”
某个无良的继续问,不是她太无聊,实在是这件事太喜感,谁让这哥们素来意志如铁表情欠奉?
若他平时就这幅样子,哪个还有兴趣逗他?
“你啊,你就是我的麻烦大麻烦。”
这抚摸太舒服了,她的态度太温柔,任昆发出梦幻般的呓语:“大麻烦为了你,人人训我,陛下今天又找我了”
可不是大麻烦嘛,锦言颇为赞同,大好青年,偏恋上个同性的,家里长辈能不着急吗。
看任昆的模样,还是甘之如饴的。
“你不后悔?”
原谅她,人人潜意识里都有偷窥的癖好。
“后悔?”
任昆轻轻笑了,满脸的喜悦:“不后悔。若不坚持,早就成亲了我不要娶别人”
是啊,幸亏自己坚持了,若不然早成亲,就娶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任昆的醉意就更浓了。
锦言笑不出来了,她再问下去,是不是不太道德?
而且就算知道自己是个名义的,被人当面这样嫌弃,感觉还是有点不好滴。
“荷包的事,是我太心急,急于求成”
他一直记得当初荷包的事,吼了她一嗓子,心心念念地想道歉,只是张不开嘴。
嗯,是太心急,不是急于求成,是急于求欢!
提起这件事,锦言还有点小怨气。手下是他光滑有弹性的脸部肌肤,掌下加力,拍了两下。
没敢太用力,任昆却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又加力拍了一下:“出气了?以后生气发脾气打骂都好,不准不理人”
看来,他们俩个之间的矛盾没有完全消除,怪不得任昆最近易怒易躁——
任谁对着抢走自己心上人名份的,也乐不起来吧?即便知道她是个无辜的。
说起来永安侯对自己还算客气。
锦言沉默了。
“我,我在那边也没干什么,就是去坐坐”
任昆继续嘟囔着,用着解释的语气,他真好长时间没在井梧轩留宿了,每次去都是被她气坏了,去听无痕弹琴解闷的
可不是什么也没做嘛,就是喝茶聊天下棋。
锦言点头,这个若水无痕有怀疑,她可以做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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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礼到人心()
“公主婆婆的意思是”
这番亲力亲为,显然是用心,想要和解?
“殿下不想驸马爷为难”
何嬷嬷人老成精,有些话点到即止。
她一个做下人的,能跟侯夫人说,老叔公与长公主互相看不惯,自觉断了来往?
殿下再尊贵,也是做晚辈的
老叔公是长辈不假,不过,君臣有别。
互相别苗头,说来说去,最难过的是夹在中间的驸马爷。哪头都不能舍了
往年,不管是四时八节,还是红白喜事、寿诞、庆生什么的,凡是任府那边的事情,殿下一律不过问,送礼之事都是由身边人准备好,将礼单子呈长公主过目
多半情况下,殿下是懒得理会的——
送什么都好,别失了府上的体面就好!
若不是看着驸马的面子,依着长公主的喜好,任氏这门亲戚断了也无所谓
当然不能真断了——
自家侯爷还姓着任呢,况且那都是驸马的血亲!殿下再由着性子,也不会做出这等惹人诟病的事情来。
只是不关心不亲近不走动,罢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