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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愁没地方落脚呢。”小凤凰可怜的扯住柳竹雪的衣袖，“孙大人走的时候，留给我五钱银子没有再多了，一路上省着花，到了开封府也是见底的。如今想要找间客栈住一住，囊中羞涩啊。”
柳竹雪自己都是暂住顾家，不能随便开口，一双眼有意无意的看着戴果子，示意他开口问问能让小凤凰住下吗？
戴果子各种为难，他和小凤凰更加非亲非故的，开不了这个口。
“你有本事在我身上撒了药粉，自然是有本事找到地方去住的。”顾长明没给任何一个开口的机会，手指遥遥指着院门的方向，“不请自来是为贼，今天算是给孙大人带话不多计较，下次要来顾家走正门通报。”
小凤凰一张脸白白红红，转了几层的颜色，本来藏着的一点小心事仿佛被顾长明尽数看破。她不介意戴果子张嘴喊她女贼，本来没错，她就是个贼。但是顾长明不容情面的态度，让她恨不得遁地而去，从来没有与他面对面。
小凤凰的轻功极好，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人影一晃，已经跑得不见了。
戴果子虽然不太喜欢小凤凰，见她如此落荒而逃却有些怜香惜玉了：“既然我干爹都没和她计较，应该是感到她有悔过的可能，你这样刺激她，不是逼着她走回老路吗？”
“你认识她吗，一个小凤凰的名字可以是任意的女子。孙大人网开一面是见她心中尚有善意，今天我和颜悦色留她下来并不能代表什么。”顾长明一转头，正色对柳竹雪道，“柳姑娘说要出家的话，也要想清楚了再开口才好。”
柳竹雪本来一鼓作气，觉着自己去意已决，便是谁来劝说都无法动摇决心。没曾想，戴果子是不知如何开口，而顾长明更是教训为主，口气严厉如师。柳竹雪怔怔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有些事情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你的，现在也不迟。”顾长明单手背负身后沉声道，“柳致远柳少尹不幸被大辽杀手暗袭身亡，皇上获知后痛心疾首，下令缉拿凶手。另外柳致远长子柳竹松官封六品，可补实差，即日上任。”
顾长明与司徒岸才碰了个面，司徒岸把这些后续尽数告知，比他们去打听出来的要完善的多。司徒岸对柳竹雪的印象颇好：“柳大小姐倒是个性格刚烈的，相比之下其兄长的性格要好控制的多。太后没有食言，也没有要咄咄逼人的意思，顾公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平衡利益的。”
“如果柳竹雪不愿意呢？”顾长明总觉得整个过程中，柳竹雪吃亏最大，却没有丝毫的补偿。父亲死了，兄长继任为官，而她的名字甚至要从柳家的家谱中被划去。
司徒岸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长明：“本来她是活不下去的。目前九皇子还在保命中，太后忌讳着高人说的，柳竹雪与九皇子八字相合，可以为其挡煞的关键，才不能下手，生怕牵连到九皇子。顾公子若是真为了她好，早早的送她离开开封府。听说她以前是峨眉派的弟子，不如就送过去，太平待着也是一辈子。“
顾长明回来的时候，强行压抑了情绪，不让其他两人看出端倪。然后柳竹雪居然自己提出要去峨眉派出家为你，顾长明打定了主意，便是再艰难也要保全她，不能让她走上青灯孤影的苦路。
柳竹雪见顾长明不开口，她也不敢说话。虽然表面看起来，顾长明温和多礼，说真心话，柳竹雪心底暗暗有些惧怕他。两人年纪差得不多，在柳竹雪眼中，却像是惧怕敬畏一个长辈的感觉。
“喂喂喂，你们两个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至少带回来的也算是好消息。”要不是孙友祥带话过来，戴果子真不想在开封府待了，想他在曲阳县的时候，虽然是个小小的捕快，每天过得也是风生水起的。到了这里只剩下憋屈两个字能够形容了。
“公子，外面有人求见。”下人进来回话，“是个年轻的姑娘，说是要见一见公子。”
顾长明深吸口气，转身往外走。戴果子一看有热闹，连忙要带柳竹雪过去。柳竹雪脸皮薄，低声道：“有年轻姑娘要见他，我们跟过去恐怕不好吧。”
戴果子眼睛都亮了，正是因为听着是年轻姑娘，而且看顾长明那个架势，显然知道来者是谁。没准啊，就是一笔风流账，要是不去看个究竟，太对不起自己了。
顾长明才不管身后有没有尾巴，一路疾步过去，府中都是做事多年的老人，也不知道是谁惹毛了公子，面面相觑。
小凤凰在院子外的台阶底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瞬间抬起脸来给了他一个笑脸：“顾公子，好久不见。”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顾长明厉声喝道，“小凤凰，你的同门就在开封府，你没事别来招惹我。”
“你对我说的，以后要见你的话，从院门通报进来。我很听话的，所以在这里等你，你为什么又生气了？”小凤凰笑容不减，更不懂得什么叫挫折，反而见顾长明因为她的出现而动怒，笑得更加娇俏了。
第63章 该知进退（）
小凤凰着迷的看着与平日温文形象截然不同的顾长明，似乎有什么被她一手打破因此改变了。
“我不想再见到你，特别是在顾家门口。”顾长明给她留了三分颜面，还是因为他素来以妇孺为先的礼数，要不然一掌劈过去，管她是谁。“相同的话，我只说一次。”
正当他要拂袖而去，小凤凰在身后唤了一声：“你不想知道我在你身上落的是什么粉，什么印记，有没有毒，怎么解开吗？”
顾长明又深吸一口气，强按住汹涌的怒气：“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信不信我把你家门派在开封府的眼线尽数拔去，让你们以后都找不得营生。”
小凤凰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心口有些委屈的，她是贼却也不是十分坏的。明明在曲阳县的时候，顾长明还能够给她好脸色，现今一碰面像是新仇旧恨揉在了一起。她试探着问道：“顾公子，你其实不是气我的出现，而是在我面前才能够动怒，对不对？”
顾长明的身形一晃，手指扣住小凤凰的右边肩膀，微微加三成力，小凤凰已经疼得龇牙咧嘴的：“你以为自己轻功很好，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
“我从来都是顾公子的手下败将啊，除了那一次。”小凤凰故意侧过头露出半边脖颈，正是顾长明被她下了特殊印记的位置，“如果我涂的是毒药，顾公子会不会察觉到呢？”
顾长明最近看惯了柳竹雪那种温柔贤淑的模样，对小凤凰这种随时能豁出去的姑娘，多少有些不习惯。小凤凰当时为了阻止同门陷害孙友祥，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半条命。顾长明一想到这些，头更疼了，将手放开挥了挥：“不和你计较这些，你走吧。”
“我能不走吗？”小凤凰眨巴眨巴眼睛，“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东西和你交换，你们三个人在一起玩得这么好，也捎带着我一个。再说了，柳姑娘家里头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你们两个大男人不方便开口安慰，包在我身上如何？”
顾长明没想到她如此大胆，敢用双手来抓他的衣袖，正要抽回来，小凤凰的纤腰一扭，转个半圈，两人差点眼对眼鼻对鼻。
“你们两个唱的是哪出戏？”戴果子出来正好见到暧昧的一幕，眼睛眯了下，连忙让开身方便身后的柳竹雪看得更清楚些。
柳竹雪才是真正措手不及的那个，轻呼一声掉头就跑。她一跑，戴果子跟着追上去。留下两个什么都没做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小凤凰忽然对着顾长明的脖子吹了口气：“就是这样，那是师门独有的粉尘，一吹就会落下生根，水洗不去。我这么做没有恶意的，你相信我。”
顾长明连退了三步，确认站在安全的位置后冷冷看着她：“小葫芦帮了我些忙，我要是此时赶你走，更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那就是说可以收留我了，可以把我留在你身边了对不对？”小凤凰得意忘形又说错话，见顾长明如玉的脸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她揉了揉鼻尖，讪讪地笑：“我没有胆子敢对你做什么的，也不会对他们两个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顾长明拂袖走在前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不是？”
小凤凰不吱声显然是默认了：“你这么聪明也不用什么都说出来，人家会尴尬的。”
“我用不用说承蒙夸奖？”顾长明没好气的样子，转念一想还真是都被她说中了。为了柳家的事情，他心情极差还要在柳竹雪面前装成没事人一样，小凤凰恰好出现，承受了他七八成的怒气还没有被吓退。顾长明转过头来看她，小凤凰双眼盈盈，仿若一直就在等着他回头。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用那么客气的。”小凤凰眉眼笑得弯弯的，“你家的院子好大，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柳姑娘他们。”
“他们在另一边住，你住这里。”顾长明指着前面的偏僻小院，“我会嘱咐下人为你准备三餐，以及洗漱用的冷热水，如果还有其他的要求，可以提出。”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住在这么个角落里，看不见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也看不到我在做什么？”小凤凰看看小院子，再看看顾长明，眼睛瞪得圆圆，像是受伤的小鹿。
“你只是想要借宿，我已经不计较你住多久，但是也不想你每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如果对此安排有异议的话，你可以自行离去，此处必然没有人会拦你。”顾长明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知难而退吧。
小凤凰咬了咬嘴唇，依然不肯罢休。人都进了顾家的府中，还是正大光明进来的，她心里头有些疑惑还需要在这里解开的：“顾公子，我刚才说了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带着那些走掉吗？”
“我从来不受人威胁，如果当真是我所需，你可以提出条件，我来判断合不合适。”顾长明根本不相信小凤凰手里有什么，女贼还是个口是心非的骗子。这种拙劣的手段用来骗骗纯真心善的柳竹雪，应该更为合适，用在他或者戴果子身上，只能博得一笑了。
“你以为我在撒谎对不对！”小凤凰见他要走，连忙上去伸出双臂拦着他，“你把话说清楚。”
“不是以为，而是你一直就在撒谎。”顾长明三番数次把态度摊开在小凤凰面前，“没有让人信服的条件，有时候会显得你很可笑的。”
小凤凰脸色变了又变，纵然是嬉皮笑脸惯了也经不起顾长明如此挖苦，咬了咬嘴唇知道解释都是多余，暂且留下再做从长计议。
顾长明见她终于服软，不再满嘴胡说八道的样子，稍稍一点头径直离开。
小凤凰偏生要等到他走过转角，走得影子都完全看不见，才敢破口大骂起来：“顾长明，你混蛋，你混蛋！”
谁料得，远远的顾长明的声音传了回来：“还真的不是。”
柳竹雪和戴果子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专门在那里等着顾长明解释。这一见面两个人就如此亲昵的抱在一起，难道说在曲阳县的时候就发生了旁人不知的秘闻吗？
顾长明一看立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不好意思，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就见着你们搂搂抱抱的。”戴果子就是故意上蹿下跳的。
顾长明二话不说，单手用刚才对待小凤凰相同的招数，相同的力气按住了戴果子的肩膀。
戴果子不吃痛，甚至都听到自己肩胛骨折断的清脆声，疼得哇哇乱叫：“不就是正好撞见你和小凤凰搂在一起吗，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你杀了我还有柳姑娘呢。”
顾长明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我何至于要对你们杀人灭口，这个小凤凰是自己摸上门来的，我虽然答应让她暂时住在这里，你们对她一定要有戒备之心。她无缘无故的黏着我们，肯定有她的原因。”
“你没问，她也没说？”戴果子才算是把自己的胳膊给救了回来，连着揉了十几下还是生疼，“她肯定不敢对你撒谎。”
“她对我说了一个非常像真话的假话，说是有人在追杀她，不得已的情况下，住在顾家不失为一个安全周到的好选择。”顾长明习惯性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骤一听，这假话比真话还真。”
“你看出哪里有破绽了？”柳竹雪同样好奇起来，“我听着没有毛病，为了躲避强大的敌人，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因为她到顾家之前，已经见过了小葫芦，小葫芦与她是同门，可能她一圈见过更多的同门。然后才选择到了我们这里，一路都是有计划有程序的，绝对不是被人追杀这么紧迫。”顾长明指给他们看，“所以住是住下了，住在那边单独的小院里，免得打扰到我们。”
柳竹雪本来动摇的出家心，这会儿更加不知该如何进退了。戴果子的一双眼若有若无就没有离开过柳竹雪的左右，他又懂得察言观色，见她有些后悔的样子，连忙说道：“柳姑娘，你虽然家中出现变故，却不要着急定论往后的何去何从。有些事情一旦决定就不能走回头路了。”
道理柳竹雪都懂，也明白眼前两个人确实是为了她的安好：“那我再给自己一段时间。”
“一年，给你一年时间，要是到了时候，你还是想要出家，我和顾长明都绝对不会拦着你了。”戴果子说得斩钉截铁的，“我肯定是要跟着他一年光景的，你要是愿意就同我们一起。要是不愿意，大江南北走一圈散散心也是好的。”
“我不想一个人走，让我再考虑一下。”柳竹雪的眉头皱的紧紧，忽而耳边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应该是从挺远的地方传来，即便已经听得不太真切，那种绝望与痛苦，也能够源源不断的传染过来。
肯定是出事了。
“我们过去看看。”顾长明在前面带路，三人刚跑到院门口，小凤凰居然也到了。戴果子心底默默念叨，这是惯偷，所以多大的庭院都难不倒她了。
第64章 头皮发麻（）
顾家院门出去是条平日里特别清净的巷子，顾武铎提刑司上任后，在开封府购置了宅院，一住二十余年，算是很有些根底的。左领右舍都知道这是顾大人的家宅，更有人说住在顾家附近能够辟邪，附近的宅院千金难求。
顾武铎在任上的时候，有个鬼见愁的绰号，一般人从不会在顾家门口多做停留。顾长明走出来，一眼望过去没有半个人影，哭声还在更远处。他边往前走边给身后人留话：“大概在前面拐角，我先过去看看。”
等他走到巷子口，果不其然有个妇人蹲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一手抠在墙缝中，五根手指都抓出血来却没有丝毫的痛觉，口中含糊唤道：“大宝，大宝，我的孩子。”
“大婶，大婶。”顾长明喊了两声，妇人丝毫没有反应，依然只会重复那两句话，顾长明依然耐心的问道：“大婶，你的孩子是病了还是走丢了？说出来才能帮你想办法。”
“怎么回事？”柳竹雪赶了上来，一见墙缝里都是指尖血，再看妇人形容枯槁，若不是心中太痛，十指连心怎么会没有感觉。她家中正逢变故，顿时生出同病相怜的心境，“大婶，我先扶你起来好不好？”
“柳姑娘，当心有诈！”小凤凰往柳竹雪面前一挡，“这人不在其他地方哭，偏偏堵着顾府的必经之路，你就不怕有危险吗？”
“她都哭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