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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途经大城,他们多是住在了秦氏的私宅,如此既方便也不易被发觉。
秦颂白了沈不闻一眼,一把把他推进了大门内,连忙吩咐月笙和广寒关门,而周天熠则在一旁默默低着头发笑,时不时瞥向秦颂的目光仿佛是在说“是你自己要带他同行的”。
这个清瘦却能背着个大药箱健步如飞,看上去没大作用而实际似乎有点斤两的沈不闻,是他们四人向豫岩飞奔时,路遇拦路山贼救下的,是个游走四方的蹩脚郎中。而打听出来他们要去豫岩时,他马上换了副嘴脸说同路,死皮赖脸也要跟着走。
周天熠觉得他细手细脚没有功夫底子又殷切得可疑,且带着无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一路同行可能还会暴露他们的身份行踪,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可秦颂观察了赌气跟在他们身后的沈不闻一整天,没见他在速度上拖后腿,而且是个大夫,月明被王君若借走了,他们此行是要去疫区,身边带个懂医的总会稳妥一点,也就留下了他。
“殿下,你这样笑我这小郎中有失大将风度!”沈不闻出身江湖,不受身份地位的约束,哪怕是对周天熠,也是礼到却不拘泥,想说什么就会说什么。
闻言,周天熠敛了敛神情,哼笑着回道:“沈大夫,你识破本王身份,本王未杀你灭口仍允你同行,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恩情的吗?”
他们未料到的,正是这沈不闻的能耐,知晓了秦颂大名几天后,周天熠的身份就被他识破了,而这下就变成不得不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了。他们一度怀疑他是周天磊安插在江湖的探子,可一路走来他治病救人率性而为,也不像个城府极深的人,相安无事到了豫岩后,周天熠等人对他的疑虑又打消了不少。
江湖儿女大抵都是如此,是他们太敏感了也说不定。
沈不闻不甘周天熠拿地位武艺压他,诚恳地反击道:“殿下,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周天熠蹙眉,不管有理没理,这已经扯得没边了,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往正厅走。
“噗。”秦颂捂嘴一笑,沈不闻这是还记恨着周天熠当时嫌弃他而不肯带他同行吧,只要有机会就处处都想顶着撞着,难得能看到在京周时时压她一筹的昭王被堵得无语,她的心情莫名地好。
作为宅邸的主人,秦颂即刻招呼所有人到正厅里坐,顺带着吩咐守宅的侍人准备茶水和点心。
章四十四、管中所见()
午膳前,秦颂将各自院子的钥匙给到了每个人手里,阳城是豫州十二大城之一,在这里逗留几日看情况再做打算是必要的。
“主院?”低头看了眼手心有着“正”字标记的钥匙,周天熠疑声问道,他这客人怎么能占了主人的院子呢?
“投桃报李,应该的。”秦颂没所谓一笑,只当是周天熠先前把昭王府位置最好的主院之一给了她的回报,而钥匙分发完,侍人们端着菜就进来了,简简单单的几道菜,在奔波了十多日的几人看来就是人间美味。
周天熠不再纠缠院子的问题,转而对着站在两边的广寒和月笙说道:“你们也坐吧,一路都辛苦了。”看到两人为难,他又补充说,“吃完有你们忙的,在外别为了一点规矩耽误时间。”
“是。”广寒和月笙一左一右坐在了离沈不闻更近的一侧,稍有拘束地只夹着自己眼前的菜。
周天熠不再多说,趁着人都在,谈起了对早上见闻的看法,“阳城虽然繁华,却如水中月镜中花,看着有些不真切。”任何一个正常城池里的民众,都不可能对一起街头凌虐熟视无睹到这种程度,从习惯到麻木是需要过程的,那豪族柳氏究竟压了阳城多少时间?
秦颂领会了身边人的话中之意,点头赞同,“天熠,我刚才想说明的正是此事。”拜一路角色扮演所赐,仍像在京周那般恭恭敬敬唤着“殿下”显然不够妥当,她对他的称呼也在几番纠正后变成了更亲近的喊名儿,而当下是在讨论阳城之事,其他自然被她忽略过去了。
“那些铺子里卖的东西,对比京周的价格都贵了不下三倍,阳城在一年以前就不是前线交战地了,即使物资匮乏也不该至于此,或许”秦颂顿住,接下来都是她毫无依据的猜测,她也不知该不该讲。
“说。”周天熠对小商小贩差价几十文钱对比出来的物价高低不是特别敏感,但物价异常直指的便是地方官府,以及关系到一方百姓的生计,他非常重视。
“重税。”沈不闻先于秦颂开了腔,两个字,一针见血,却引来四道惊异的目光,饭桌上顿时静悄悄的,沈不闻嘴角轻抽,一口饭不小心吃噎了,忙锤胸顺气。
“不可能,四方自先帝起对豫岩实行的便是轻徭薄赋的政策,每年豫岩上缴国库的税银都是最少的。”周天熠从一开始就没往重税方面考虑,新帝登基后,他的三哥每年都会把各地财税统计的副本给他送过来,他起初觉得自己只要把仗打好就行了,没必要了解这些东西,后来翻翻看看发现了不少问题,回京时恰好跟哥哥多了个聊天话题。
“陛下不加税,可不代表地方不会加税,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呢。”秦颂笃笃定定说道,这里边的门道她可比周天熠清楚得多,“地方私加赋税的行径并不少见,若不想交这额外的税收,那就得让一部分利给地方长官或者地方势力。”
这是官商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加税加到让一地物价翻了多倍,这就有些胆大妄为了。
秦颂说得头头是道,周天熠听进去也理解了,无奈地指着她一字一顿说道:“官商勾结!”
“哎呀,我们可是被压迫的老百姓呀!”秦颂脸色一变,难得娇软的声音在周天熠的心头荡起一圈涟漪,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圆桌另一边的其他三人都禁不住低头偷笑。
“罢了,这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周天熠轻咳一声化解尴尬,算是接受了秦颂对于物价异常的说明,但逼得商贩涨价至此,这额外的税收怕是比商品本身还要高了吧,而阳城百姓对此又习以为常,若真是地方加税,那必不是短期,想罢,他又嘀咕了一句,“但愿并非如此。”
周天熠说的没错,饭后确实有的忙,广寒和月笙分头出去打探消息。他们管中所见的阳城一隅无法代表阳城,更无法代表整个豫岩的情况,实际上,他们对这里仍是一无所知。
所谓情报,还是自己收集到的最可信。
沈不闻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埋头进自个儿的院子捣鼓起药方和药材,秦颂稍稍陪周天熠多走了一段路,考虑了一阵,她继续方才饭桌上的话题,虽看不出沈不闻是否包藏祸心,但她对他还是防了一手。
“在接管京周的秦氏产业前,我随哥哥与地方官府接触过,秦氏业大,地方税与官府一般是三七分,而那七分也是放归到了货品里,只涨三分地方税的价格。”
见周天熠听得认真,秦颂接着说,“但这只是秦氏而已,以秦氏的产业,哪怕三分也够地方吃喝一年了,可对于其他商贩,或许五五分,或许七三分,有时十成十都有可能。”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做这种事!”如此饱其私囊,周天熠听得怒气马上上了脸。
秦颂一笑,止住脚步抬眼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据说这是淮扬的官吏想出来的法子,其本意只是补贴地方财政。诸华战事不断,国家多拿财税支援前线而削减了地方收支,地方税本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地方需要钱,国家给不出钱,地方只能想办法自给自足,赋税加一成对于富庶之地百姓的生活,其实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战争是国家的灭顶之灾,国之百姓同样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任谁都无法诟病这个战时的临时讨巧政策。
周天熠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常年在前线,军饷物资源源不断,这是支撑一切胜仗的后勤保障,他深知久战累民,可没想到会百孔千疮到这种程度。
“三国已经停战议和,豫岩深受战火摧残,国家减税,地方加税,如此以权敛财又不用于正途,是该治治了。”周天熠的怒气已经压了下去,恢复冷静后,漠然出声,豫岩与淮扬情况不同,哪能一概而论,地方税在阳城早已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成为官吏中饱私囊的借口。
况且,前线的战士们浴血奋战不正是为了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吗?
“秦颂告退。”说话间已经到了秦颂院子的门口,点到即止收住话题,她未行礼单单说了一句就转身向寝房而去。
秦氏在豫岩的产业究竟有没有受到影响,现在还未可知,但哥哥疑似设计让昭王带她同行的目的,她大概有了点眉目,这是真正希望由周天熠出面彻底解决豫岩的问题啊
而她,便是“引人入胜”的解说,这角色也唯有深谙商道又与周天熠关系较特殊的她能胜任。
钻进寝房,拆了发饰卸了妆,秦颂就往床榻上倒去,许久没有日夜兼程地赶路,入了阳城也还没歇停过,她是真乏得有些撑不住了。
周天熠独自一人又在这阳城的秦宅里转了几圈,一边想着“重税”之事,一边探寻似的研究着这宅子。就秦颂带他们拐进的这坊间来看,这宅子虽不在权贵聚居之地,却占了个十分清净低调的刁钻位置,算个“战略要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更令周天熠惊讶的是,这宅子的格局与如今四方宅院的布置有相当的出入,若猜想没错,这门门院院廊柱间的设计均是来自这片土地尚为一体之时的诸华,而各房各院里的家具摆设恐也是诸华时期的旧物,保存得这般完好是悉心维护的结果,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世人皆传秦氏代代行商积累万金富可敌国,但秦氏究竟富到了什么程度,好像没人能确切的说出来?
不知不觉地,他已从后院走到了前院,而在前后院交界的墙角边,似乎藏了一个有趣的东西。周天熠上前拨开低矮的灌木丛,其后被遮挡住的竟只是一块发黑的石碑。
岁月流逝在碑身上留下道道浅白的痕迹,诸华古体的“秦”字静静地躺在碑面上,却露尽锋芒,没有建碑原因也没有立碑时间,这石碑就像沉淀在古老时间里的遗物,只是偶然间被他撞见了。
不过是一块被遗弃的石碑罢了,周天熠没有兴趣研究太久,倒是那石碑上笔力浑厚似入木三分的字给了他极深的印象,可又想不出是出自谁人之手,他记在了心里,改日想寻名家手笔做做比对找到这位大家。
一圈转完,周天熠也想回寝房稍作休息时,广寒踩着点回来了。
“主子,我寻到安王殿下的联络方式了。”
周天熠一愣,面露喜色,即刻向着小院里的书房快步走去。他们一行在饶城城外时,收到过一次哥哥周天慕的传书,说是与沈医女一同前往豫岩的前线四城看看瘟疫的情况,让他、三哥和母妃都不要太担心他了。
饶城距离京周过近,非常时期,周天熠未及时给哥哥回复自己的动向,而如今已经到了豫岩,纵使周天磊知道了他的行踪也不可能强行将他召回了。这里是边境,皇帝的命令对他还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哪怕鱼死网破,到最后吃亏的也只是周天磊自己。
他的二皇兄虽然疑心重了些,但大致还是个明君,绝不会拿四方的国运去赌一场兄弟间的胜负。
周天熠在桌案前提笔,简单地说了下最近的行程和打算,让广寒马上飞鹰传书给周天慕,报个信也报个平安。
章四十五、不必见外()
秦颂一觉醒来已经入了夜,她错过了晚膳,腹中饥饿,抚着侧额昏昏沉沉爬起来后,在外间听到了动静的月笙连忙进来扶她。
“小姐,怎么样,你好些了吗?”月笙在接近傍晚的时候就回了宅邸,秦颂在寝房熟睡她不忍心打搅,但宅子的主人不做安排,侍人们也不知准备了晚膳后如何处置。她跟随秦颂多年,这些小事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自然能够代为处理。
“去打一盆热水来,我想净脸。”几日的疲乏得到缓解,秦颂的精神好了不少,“再让人多烧些热水,晚些时候我泡一会儿解乏。”
“小姐,晚膳我让人分成小份直接送到客人们的院子里了。”打了水来一边伺候秦颂打理,月笙一边向秦颂汇报,“小姐的晚膳我已经吩咐厨房去热了,马上会送过来的。”
“你自己吃过了吗?”秦颂忽然打断了月笙有条理的分条陈述,这一路月笙跟着她一起奔波,更多的时候还要侍候完她才能去歇息,同样是女子年纪又相仿,她知自己丫鬟的辛苦更知她的忠心。
月笙是跟在秦颂身边最久的丫鬟,主人对她的体恤,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小姐放心,月笙也不会亏待自己的。”
秦颂用饭时,月笙说起了下午她打听到的消息,秦颂最在意的就是哥哥来信上所说的“楚湮有难”,尽管看着不牢靠,她这二表哥对她还是极好的,因而月笙打探消息也更多地倾向了楚氏方面的。
可奇怪的是,她完全探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楚氏的祖宅在豫岩中心的湘城,离阳城不算太远,但也有一段距离。以“禾氏”的情报网,千里万里尚能闻到几丝风声,阳城和湘城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毫无音讯实在不可思议。
“小姐,翠峰楼的刘掌柜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见秦颂面露疑色,月笙又加了一句。翠峰楼是秦氏产业的同时,也是“禾氏”打探消息的据点,其负责人刘掌柜是秦颂亲自提拔的人,情报应该不会有误。
“嗯,楚氏那边你多留意,尤其是我二表哥的事情。”秦颂点头,蹙着眉压下自己的担心,接着问道:“钱氏药行如何?”除了楚湮,她比较在意的就是在京周连夜往豫岩赶去的钱逸戎了,假药从钱氏流出已是事实,钱氏没有申辩的余地,除了找到罪魁祸首和尽力补救挽回声名,钱逸戎别无选择。
“说来也巧了,钱少爷这几日恰好在阳城的药铺里。”月笙一笑,她了解小姐对朋友的重情重义,因此钱氏的消息也打探了不少,“药铺这几日虽然开着门,但没有做任何一笔买卖,钱少爷似乎在查账清点这数月的流水账目。”
“哦?”听罢,秦颂颇感兴趣地抬眼,没有头绪就先查账,这还是很久以前她对他说过的,既然他如此选择,看来钱逸戎对假药之事完全没有把握,嚼着热过后有些变了味的菜羹,她终究还是见不得钱氏一蹶不振,又问道:“钱氏的铺子在哪儿?我明日去瞧瞧。”
“不远的,在主道东边那条街上。”
“嗯。”秦颂回忆了一遍今早走过的主道,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也没什么胃口,稍微吃了点就罢了手,“收拾完这桌子你就去休息,明早也不用来服侍我晨起了,多歇会儿吧。”
“小、小姐”月笙犹豫,有时小姐对她们这些下人太好,她真真觉得无以为报。
“你再撑下去,我可要让沈大夫给你开补药了!”秦颂挑眉打趣说,月笙硬撑着说不累,她哪里看不出?
“放心,有人比我更想了解假药的情况,你家小姐丢不了!”之后,也不管月笙有没有明白她所谓的“有人”是谁人,秦颂就起身往侧间走,睡了一下午出了点汗,身上还是粘的,她得去洗个澡。
“是,月笙明白了。”
出乎秦颂的意料,月笙的反应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