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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嫔一怔,向老内侍问道,“只有这一个伺候的人?”
老内侍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说伺候的人多了,两位主子难免闲出毛病来,有些日常琐事,如果冯嬷嬷忙不过来,二位不妨亲力亲为,多作些事,对静心修身是极有好处的。”
如嫔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也是无法,老内侍微微弯了下腰,“娘娘和公主殿下请在此安好,老奴先告退了,冯嬷嬷,好生伺候着。”
如嫔回到屋里,在一张桌前坐下,这张清漆脱落大半的桌子木质粗劣,桌上一个茶壶两只杯也都是粗瓷,屋里除了一桌两椅就只有一张床了,帷帐铺盖一眼看去也都是粗布旧棉。如嫔四下打量着,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噩梦之中。几天前自己被罚扣去整整五年的月例,昨天女儿被宁妃狂抽耳光,今天,她们母女俩被打发到这里来时,甚至连日常的衣服都不让全部带来,那个老内侍尖着嗓子说,“圣上有口旨,如嫔母女搬去西冷阁时只带随身之物即可,西冷阁地方小,东西全带去了放不下。”
皇上真是狠哪!如嫔以前从来没想过皇上能这么狠,敢这么狠。自己的父亲当年可是为他登上帝位出过大力的重臣,这些年在朝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门生下属遍布朝堂和全国各地。皇上向来对这位国丈忌惮三分,因此对她和溯玉也特别宽纵容让,恩宠有加,可最近这样变本加厉地打压她们,让她隐隐觉出不祥。
一抬眼,见女儿不知何时坐在了桌子另一边,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一股怒火冲上来,她抬起手,真想再抽这个冤家两耳光。这死丫头猪油蒙了心,连那个天景都敢惹,那可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从来都是打了不罚,罚了不打,可这次皇上为了要给天景出气,对她们母女重打重罚。现在到了这步田地,这个闯下大祸的丫头倒会装可怜。
可她的手到底也没抽下去,因为女儿的脸已经没有地方能下手了。本来挺漂亮的一张脸,现在满是青肿淤紫,嘴角溃烂,额头上的纱布还隐隐透出血迹。她放下手,咬牙切齿地恨着,秋月明这个贱人,平时装得柔柔弱弱,疯起来下手居然这么恨。
她努力压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和缓了声音道,“玉儿不怕,你外祖会替我们想办法的,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的。”
如嫔寄全部希望于自己的父亲。殊不知此时的朝堂上,她的父亲正匍匐于地,瑟瑟地承受着锦阳帝疾言厉色地斥喝。
“秦明宣,你在我父皇当政时就被称为‘大渊第一才子’,自诩‘读书破万卷’。朕倒要问问你,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莫非你读得那些书还不够你教好一个女儿吗?你女儿秦素娥,当年在你口中说来可是举世无双,可朕在她身上从未感觉到一点名门闺秀该有的温婉娴良,雍容宽厚,倒像足了一个未经教化的村姑农妇,自私狭隘,满肚子小心眼和诡计。”
御座上的天子暂停了批驳,微眯了眼冷冷看着阶下匍匐的老者。二十三年前,他还是太子,秦明宣为太子太傅。他至今还清楚记得,在某一次授课中途的休息时间里,秦太傅很随性和他聊起了家常,三五句闲谈之后,秦家小姐秦素娥就粉墨登场了。一说到女儿,秦太傅父爱大爆发,面带微笑双眼发亮,舌绽莲花妙语如珠,给他描绘出了一个地上绝无天上少有,仙女一般的女儿家。足足说了有两盏茶的工夫,这才一拍额头,叹道,“小女实在是老臣平生最大的骄傲,一说起她话就多,太子殿下莫怪。”
第90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微笑摇头,很知趣很捧场地加上一句,“秦太傅的千金,想来必是才貌俱佳,可为闺阁中表率的,本宫心下倾慕得很,只盼能有缘一睹芳容才好。”言毕,两人颇有意味地相视一笑,继续上课。
之后没过几天,父皇就亲自和他说起了秦家的女儿,问他可愿一见。他说,“儿臣听凭父皇作主便是。”
三日后,他被安排去秦府赴宴,“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秦素娥。论姿容勉强只是中等稍微偏上的水平,身材还略显丰腴了些。言谈也只是中规中矩,无甚才气灵秀。看着眼前的真人,他严重怀疑秦明宣是运用了他毕生才华,又集中了历史上著名美女才女的特质,事先写了篇《秦家女儿赋》,那天背出来忽悠他,否则不至于反差如此巨大呀!
回头看一眼秦明宣,那老头笑得高深莫测志得意满,一副“老夫就是忽悠你了又怎么样,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的欠揍德性。是啊,他如果想要顺利承袭帝位,这个老家伙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于是,他除了拿出款款柔情来对待秦素娥,还能怎样!
比较而言,他对谢青华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毕竟她是好友的妹妹,又的确是个美丽的女子。可对秦素娥,就只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易,没有半点的感情存在。而且,策划促成这场交易的,还是当世第一才子,号称能为天下读书人表率的秦明宣。这让他一想起就觉得恶心和羞辱。
可秦素娥确是枚很有用的棋子,且这枚棋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是安全的存在,于是他宽纵这母女俩,由她们在后宫折腾横行。他想那秦素娥虽不灵秀却也有几分心机,知道些分寸,总不会放肆到碍了谢青华的眼,让他在谢家和秦家之间难做。可他渐渐发现,这个女人的心机可不止几分,她不但没让宜妃觉得碍眼,最近几年里,这两人居然越走越近,渐有结盟的趋势。若是别的妃嫔为了活得太平些,傍上宜妃这棵大树也无所谓。可偏偏是秦素娥,想想她们背后的势力,这两人若是沆瀣一气实在不是小事。秦素娥胆小,但心计阴损狡诈,谢青华没甚头脑,但泼辣无畏,又仗着父兄军功盖天,基本上没有她不敢做的事,这两个人,委实是狼狈为奸的绝配。
于是他不再忍也不能再忍,今天他降了秦素娥的位份,又放逐她们母女到西冷阁,当然不是或不只是为天景和清和出气。现在朝堂上的爆发,则是借这题目大加发挥而已。秦明宣位高权重,在朝廷和地方上朋党林立,却又十分老奸巨猾,行事为人滴水不漏,等闲不容易抓住他的错处。可女儿严重失德,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难脱其责。这么好的借口,岂可放过了!
“秦明宣,你教出了秦素娥这样一个‘好女儿’,她教养出的溯玉更是青出于蓝。两天前的事你应该也有耳闻吧?溯玉小小年纪,满口市井村言。朕实不知在这深宫之中,她从哪儿学到的那些粗话!她可是你秦明宣的外孙女,秦大学士,你这张老脸不红,朕都替你脸红!此事一出,六宫嫔妃,皇子公主的眼睛都盯在朕身上,朕如果不处罚她们母女,该置皇室体统于何地!朕今早已打发她们去了西冷阁,秦大人可有何意见吗?”
秦明宣岂能不知西冷阁是什么地方,那里离冷宫最近,地位也和冷宫差不了多少。但他此时又敢说什么,只能一叠声地附合,“老臣不敢,是老臣教女无方,老臣有罪!”
“朕就在等你这句话,朕也相信秦大人能有这份自觉,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玉阶上方一声冷笑,“秦明宣,你教女无方,致其祸乱后宫,影响恶劣,还带坏了皇家子嗣。你还有何颜面恬居高位,立于这朝堂之上,不如就告老还乡去吧。”
秦明宣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险些昏厥。列立两边的臣子们有不少没控制住自己,发出压抑的惊呼声。不少消息灵通的朝臣早把这件事了解了个通透。其实不过就是溯玉欺负羞辱了清和和天景,但她已被宁妃当场打得惨不忍睹,按理说,既然溯玉已挨了打,此事就应到此为止。皇上进一步重罚如嫔已经有些过分,刚才又把国丈秦大人痛斥一番,不管怎么说也该消气了。谁也没想到权倾朝野的秦明宣竟会因这种几个孩子吵嘴的无稽小事被株连,所有官职被一抹到底,一句“告老还乡”就把他从朝堂扫回老家去了。
到了此时,臣子们才恍然,刚才皇上口口声声都是后宫如何,似乎只是在为家事烦恼生气,其实他就是要把一粒芝麻夸张成西瓜,把家事升级为国事,借机将秦明宣这个权势过重朋党过多,他忌惮反感已久的岳父请出朝堂,才是皇上的真正用意。
很多人的背上开始冒冷汗,微微移动脚步,尽量往后缩,尽量离秦明宣远点。这些人当然就是秦明宣的门生部属,素日和他关系亲近紧密之人。
“怎么,你们很吃惊吗?”锦阳帝晒笑,“当年秦素娥因为父亲的权势作了朕的妃子,秦大人又因女儿受宠而更加位高权重,这叫做一荣俱荣;今天,朕再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一损俱损,而且,损的不只是他们祖孙三人!”他嘴角的笑意更冷,提高了声音喝道,“沈焕!”
这是第一个人,秦明宣门下职位最高者,从一品,统领六部事务。之后,锦阳帝睥睨着已经手足无措的臣子们,一个一个报出名字,都是秦明宣最亲厚信任的人。没有一个能躲过被削职外放的命运。接着,他又拟出一个名单来补这些空缺,一些是在地方历炼多年,年富力强且官声极好的中级官员;和朝中几位颇有才干,可惜不入秦明宣法眼,一直被打压排挤的官员。
第91章报应()
锦阳帝有条不紊地部署着,底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知是皇上太英明,还是为这一天谋划已久。更有人觉得这件从后宫发酵升级的事可能根本就是个阴谋。从清和提着药罐子冲撞了溯玉开始,一步一步,都是为了将秦党从朝堂上连根拔起,然后补充上锦阳帝自己挑选满意的新鲜血液。
众人猜测着,但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任何人来证实他们的猜测。
布置好这一系列的任免后,锦阳帝起身走下玉阶,亲自扶起了一直跪伏着的秦明宣,微笑着,话说得家常亲密,却又隐透森寒,“岳父大人,您请安心回乡养老。我向您保证,只要素娥不再犯大错,西冷阁她和溯玉可以一直住着,不用另挪地方了。”
秦明宣面色如土,额上冷汗涔涔,他勉强点头,又抽了抽嘴角,想挤出点笑容来终究没能成功。锦阳帝倒是笑得明朗清爽,他拍拍秦明宣的肩,忽然凑近了些,声音极低地笑道,“岳父大人,您大概不知,小婿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您的女儿。而且我是个很记仇的人,二十三年前您犯下的欺君之罪,今天连本带利的清算。请岳父大人笑纳!”
得知父亲被免官罢职,直接赶回老家去的消息,如嫔连哭都没来得及,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然后就是一场大病。
如嫔高烧不退的第三天,溯玉才从太医院死拖活拽地拉来一位太医,人家好大不情愿地迈进了这荒败破落的晦气小院,为如嫔诊了脉,下了个忧思过度,风邪入体的医案,又开了个医方子,然后四下打量着屋里院内,皱眉道,“公主殿下,您这里不能熬药啊,这样吧,我把这方子带回太医院去交给药房,让药房每天熬好药,你们每天去取就行了。”
“什么!”溯玉呆住,青肿未消的脸不自主地微微抽搐。她记起那一天,下着小雨,她带着两个宫女在游廊上散步,看见清和从雨地里冲进游廊,她连伞都没有,身上湿着,手里提着只药罐子,低着头快步地走。她故意站着不动也不出声,让没有看路的清和撞上她。清和一个踉跄,药罐子脱手摔破了,几滴黑褐的药汁飞溅上了她的裙角,她瞪着惊慌失措的清和大叫,“你走路不长眼啊!敢撞我!还弄脏我的裙子!你赔我裙子,赔不起就给我跪下请罪,不赔不跪的话,我就去找淑嫔娘娘说话!”
原来世上真的有报应,来得如此快,还用如此巧合的方式再给她一记羞辱的耳光。以后她就要每天去药房为母亲取熬好的汤药,当她提着药罐子走在某一条路上时,也许就会迎面撞上那两个女孩子,她们会怎么对付自己呢?天景还罢了,那个清和……细想这些年来自己对她的欺负羞辱,溯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不要,我不要……”
太医被她异样沉默后的大哭大喊弄得莫名其妙,原本就不愿来这里,现在看溯玉疯疯癫癫的,越发不耐烦,冷冷道,“公主若对在下的医案药方有异议,那就另请高明吧,在下先告退了。”
“不,我没有异议,就按你的方子……”溯玉这才想起母亲的重病,这才想起现在可得罪不起这位太医,一叠声的答应着,抽泣着伸手去拉太医的袖子,这是孩子对成年人下意识的依赖。可这位从前唯恐巴结不上如妃和溯玉的太医,现在哪肯沾染到她们身上的晦气,一甩手挣脱开,丢下一句“公主明天来取药吧”,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第二天,溯玉就百般不愿又百般无奈地走上了取药之路。那个冯嬷嬷老得在院里走几圈都吃不消,去太医院那么远的路,她走上半天都未必到得了。于是从前尊荣无比的溯玉公主,只能带着脸上迟迟不肯褪的青肿,提着只粗陶药罐,在太医院和西冷阁之间奔波。
如嫔这场病缠绵了两个多月,她每天在这条路上来往,当然遇到过熟人,过去如妃从不放在眼里的几位娘娘,宽容地用看丧家犬的眼神扫她一眼,轻哼一声就过去了;刻薄些则会调笑几句,“溯玉公主这是去哪儿呀?”“公主殿下这阵子消瘦了好多呀,可要多保重身子。”“这阵子怎么也不见如妃……唉唷我说错了,早就是如嫔了,如嫔娘娘怎么也不出来走走,西冷阁潮气重,要多出来晒晒太阳才行!”……
对这些冷嘲热讽,她如木头般没有任何反应。她是刁蛮,可也不笨,她知道父皇已经不要母亲和她了,而在这座皇宫里,只要是皇上放弃抛弃的人,是人尽可踩人尽可欺的,就像曾经的淑嫔和清和。现在的母亲和自己也是一样。如果她现在敢对任何一位取笑她的娘娘无礼,只怕脸又要肿上几天了。于是她咬牙忍着,也只能忍着。
这一天,溯玉从太医院回来,时间已有些晚了,她匆匆走着,头埋得很低,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走路方式,这样可以尽量避免被人认出嘲笑。可冤家总是路窄,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前边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迎面而来,同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含着轻笑道,“天景,你说……”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脚下像被钉住似的一步也移不动了。她咬紧牙,慢慢抬起头来。
对面的二人看到她也愣住了,不错,那正是天景和清和。她最怕见到,又无数次咬牙发誓,见到了绝不示弱低头的两个人。
她抬头,挺胸,努力恢复昔日的骄矜尊贵,谁看不起她都可以忍,唯独在清和面前,她绝不能露出落魄可怜的样子来。
不出所料,天景眼里脸上是满满的轻蔑和不屑,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清和,这个最该对她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的人,可是,清和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恶意,眼神平静悲悯。
第92章诡秘的往事(1)()
溯玉愣住了,药罐子也险些失手落地,清和瞟过她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拉住欲上前说话的天景,转身而去。
与清和的相遇这些日子里溯玉预演过很多次,她以为一旦让清和看到现在窘迫落魄的自己,必定是好一番嘲笑羞辱,君子都会记仇,何况女子。她命令自己到时一定不能示弱,一定要仰起头来针锋相对。
可是没有人与她针锋相对,她以为会有一场惨烈大战,戴起面具凝聚力气